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kkuru】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随云逐月[综]》 作者:桥夕 文案 1、女主是个行走江湖浑身开满外挂的苏妹子,是命运的宠儿,苏破天际。 2、反派boss男主是忠犬,超级大忠犬,没有我家女主,分分钟黑化。 3.宠溺甜苏,不虐男女主,作者是亲妈。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武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逐月、原随云 ┃ 配角:各色江湖中的传奇人物 ┃ 其它:综武侠 金牌编辑评价: 她是江南花家唯一的小姐,却并未养在深闺,而是长在遍布桃花的海岛。她见过倚天剑,认识丐帮帮主,听说过坚持忠义守卫城池多年的男子,见过为情癫狂的女人和为义杀人的男子……她的武功不是最高,医术不是最好,容貌不是最美,可偏偏有个武力值超高的大反派一做靠山。且看她如何笑傲江湖,风生水起。本文节奏明快,男主和女主行走在不同的武侠世界中,一路走来,给每个世界都带去了不小的改变。作者构思精妙,每每神来之笔,让故事出人意料的走向不同的结局,令本文极有吸引力工! 第一章 随云逐月初相识 这是一座外观瞧着很是简陋的宅院,内里却很是奇怪,每间屋子都很空旷,然而屋子之间的院子却异常逼仄。屋中的每一处屋梁下都结着厚重的蛛丝网,满目荒凉,处处破败,门窗上的油漆斑斑,歪歪扭扭地挂在门窗之上,风吹过时,发出一阵让人心惊的吱吱声。 然这般荒芜的废宅里头,一个少年手里拄着一支树枝做拐杖,在陌生的地方慢慢摸索着,他月白色的锦袍上沾上了不少的泥土,本来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却是皎皎如明月,极为出众。月白色的斜纹锦袍,厚底云纹靴,可见家世不俗。可惜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盲的。 少年神色平静,心中却恼怒异常,只恨不得将那诓骗自己入了这荒宅的少女刺个七八个血窟窿的。在摸索了大半个时辰还未成走出去后,恼怒变成了怨恨,对诓骗自己的少女的怨恨,对命运的不公的怨恨! 想他原随云出生至今十五年,从不曾做个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是却瞎了眼。从五岁开始识字学武,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有了今日在众人面前的自己。本以为自己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然今朝这一事,竟将他多年的骄傲与坚持全都给打破了。 原随云捏着树枝的左手青筋凸出,可见他此时心中的恨意多么地深。 还是得想法子出去! 原随云从来就不是个认命的人,他又重新拄着树枝开始摸索起来,从左边起二十步,在拐半个身子往右三十步,便是二进的房舍……原随云正在默记着走过的路线,突然耳廊动了下,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 原随云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就在那声音出现之时,后院的竟然被一层奇怪的薄雾给笼罩着,片刻后又消失了,只长满了杂草的地上多了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少女来。 “呀,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是不是回到爹娘还有哥哥们在地方了?”少女四处一看,正纳闷落在的地方太过荒凉了,肯定不是花家了。就看见拐角处走来的拄着“拐杖”的少年。 她先是一呆,随即欢喜地跑了过去扑在了少年的怀中:“七哥,我是月儿啊!我回来啦!” 原随云所有的戒备都在少女的紧紧拥抱之下瓦解,愣回神后便意识到这女孩子定是认错了人了。不过他现在正愁着难以出了这荒宅去,有这少女便是多了双眼睛。哪怕她的突然出现有点儿奇怪。 “月儿么?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原随云想了想,才措辞道。 花逐月有些不好意思松开原随云,但还是拉着原随云的右手,老实地说道:“是我师父啦,他想了许多的法子,查了好些回当初捡到我时的情形,再结合奇门遁甲之术,说试一试的。不想真送我回来啦。对了七哥,我跟着师傅十年,学了不少的本事呢,尤其是医术。定能将你的眼睛给医好的。” 原随云一愣,暗道难怪这姑娘认错了人,她的哥哥竟也是双眼失明的。离家十年,自然是不认得兄长的样子,故而将自己错认的。 “对了七哥,爹爹娘亲,还有其他的哥哥们可都还好?这是什么地方呀?怎么就你一人在这儿呢?当初我不是故意离家的,哪里能想到自己竟去了师傅所在的世界呢?哎呀,不说了,七哥,你快点带回我家吧。”花逐月着实想念亲人,不由得拉着原随云的胳膊摇了起来。 原随云心里想什么无人得知,脸上却是苦笑道:“月儿,我已经在这里摸索了快一个时辰了,可是却根本没找到出路。” 花逐月闻言,露出羞愧之色来,随即想起一事,忙退开一步打量着原随云,生气道:“是谁引七哥来这儿却留下你一人的?我知七哥你素来宽厚,可也不能由着人这般戏耍的。其他的哥哥们呢?就一点儿也不管吗?” 原随云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拉住了花逐月的手,“我不是等到了月儿你吗?我们走吧。至于诓骗我来此之人,我们出去了再说。” 花逐月点了点头,随即就牵着原随云四处走动起来。只片刻她就笑道:“这个宅子暗合了五行八卦之理,可惜我师父正是精通奇门之术的高人,这种宅子自然拦不住我了。” 随即拉着原随云左右各几步,很快就出了荒宅,而外头不远处是一片树林,竟是辨不明此地在何处了。 “七哥,过了这片林子离杭州城还有多远呢?还有,到底是谁引你来了这宅子的啊?”花逐月拉着原随云的手嘀咕着。 原随云却是听得林风变急,竟是解开了外袍给了花逐月披着,“我闻着这风的味道,该是快要下雨了,我们快些走才是。” 花逐月虽疑惑“七哥”为何不告诉自己缘由,但是摸着身上的长袍,再看拄着树枝探路的“七哥”,心里一暖,又将外袍给原随云给披上了。 “七哥没见着我,大约是不知我有多壮实呢,就算是淋了雨也不会得得风寒的,倒是七哥你,太过瘦弱啦!不过我记得大哥二哥他们从前也不壮的。哎,都怪爹爹啦,没将你们生得壮实。” 原随云听着少女清脆的话语声,再想拉着自己的柔软的小手,心中却是暗想这位花逐月姑娘并未说真话,只看她这瘦而无肉的小手,就知她不可能长得五大三粗的。不过早前对年轻女孩子的怨恨,对命运的不公的怨恨却是无形之中消散了许多。 这一日,两人终究没躲过那场阵雨。等他们寻到一个小村落里的一户人家避雨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庄户人家并不富裕,但是瞧出两人的长相穿戴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女,便将家中最好的一间屋子给腾了出来。那家人的媳妇,还暗猜测两人是哪家大户人家私奔的公子和小姐呢。 花逐月自觉要做个好妹妹,待那媳妇放下装着热水的木盆,她就拉着原随云在木凳上做了,还要给他脱鞋子服侍他洗脚。 原随云哪里还意思?就算之前他存着误导花逐月的心思,利用她带自己出了荒宅,可真要他接受一个陌生少女的服侍,他也没那么厚的脸皮。 他拉住了花逐月的手,摸了下她半干的衣襟,那冰凉润滑之感让他心头一动,嘴里却依旧说着温润的话:“月儿去将衣服擦干吧,我自己来就好。” 花逐月见原随云态度坚决,只得怏怏同意了。 农家的土炕很宽大,原随云和花逐月各自盖着一个被窝并躺在炕上,花逐月只觉得幸福,裹着被子就滚到了原随云的身边来。 “咯咯……”,花逐月笑了会儿,才长舒一口气道:“真好啊,七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也常常跑去你屋子里缠着要和你一道睡呢。可惜三哥和四哥他们都不许。这十年里我跟着师傅,师傅虽对我很好,可也很是严格,幸好有蓉儿师妹陪着我,我们俩也经常睡着一个屋子里,说话说到好晚。可蓉儿再好,也不是七哥呢,我真的好想爹爹娘亲和你们啊!” 原随云本在思索何时告知花逐月她认错了兄长,听了她这些话后,顿觉此时便是个好机会,“你跟着你师傅十年了,怎么就笃定你七哥的眼睛没有医好呢?” 花逐月却是想起了幼时花满楼护着自己被铁鞋大盗伤了眼睛之事,不由得更加靠近原随云,还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七哥别以为我那时小就不记事的,我偷听了爹爹娘亲和神医说得话,七哥的眼睛是火毒之故才不能视物的,要想双眼恢复,要么就是寻到穿越中的千年冰玉之髓,要么就是以无上神功来驱毒。娘亲当时就哭了,爹爹说哪怕穷尽毕生心力,也要寻到千年冰玉之髓来……今日一见七哥,我就知道爹爹定是没有寻到的……” 花逐月说到这里,抹了下眼泪,方说道:“不过现在没有寻到冰玉之髓也不打紧了,我自师傅处不光是习得了基本武艺,也跟着他老家学医,后来更是被他送到大理一灯大师处好几年,总算是磨到大师传了我一阳指这门神通,如今我虽功力不够,但等不了多时定能医好七哥的眼睛的。” 原随云沉默了半晌,他虽然没听说过一灯大师的名号,也知如今云贵之地在前朝之时的旧称就是“大理”,难道这个姑娘真的来自于前朝异世么?这等诡异之事他并不敢相信,但是他却能感受到花逐月讲的乃是实话,并无欺骗之语。 “花姑娘,真的很抱歉。其实你大概也有所感觉了,在下其实不是你口中的七哥。在下姓原,名随云。今日受人诓骗在荒宅之中许久寻不到出路,不想遇到了姑娘。因我的私心,这才没有在姑娘错认之时表明真相。姑娘如果是怨恨我,我也无话可说。不过等明日天亮,我府中的侍卫应该就会寻来,界时,我会安排人手和车马送姑娘去寻亲。” 花逐月闻言却是呆住了,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认错人,可是心底却一直在下意识地逃避这个可能,只将原随云认作哥哥花满楼。为了这次寻到回家之路,两位师傅黄药师和一灯大师可谓是想尽了办法。想到此地若不是自家所在的世界,她顿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惧怕来,身体也禁不住颤抖起来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第二章 逐月终知错认兄 原随云想过花逐月知道真相后的各种反应,但是没想到过会是这样一种反应。他平生所接触到的女子,不是小心翼翼侍奉自己的婢女,就是那些表面上看着客气,实际上却可怜轻视自己的女子。半晌才他才抬起手,抚摸上了花逐月的头发上,有点儿僵硬地抚摸安慰起来。 “是我的不是,我任凭你处置出气可好?别哭啦,不然主人家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 花逐月听罢原随云的话,哭声却更大了,抽抽噎噎地道:“你还说,你这个坏人……骗是我七哥,我要回家……师傅呜呜……一灯师傅,蓉儿,我要回家……” 原随云无法,只得坐起身合着被子一道半搂着哭泣不已的少女低声安慰起来,“我虽和令兄一样双目失明,然手下却有些人,我答应你,过两日带人亲自送你回家可好?我说到做到,快别哭啦!” 屋外堂屋之中打地铺的庄户夫妻俩听得屋中的动静,那男人听得起疑,自以为小声地和婆娘道:“孩他娘,会不会你瞧错了?这不是私奔出来的少爷小姐,而是那少爷拐带了小姐出来的?不然那小姐怎么会哭得这般厉害?哎呀,娘子啊,要不明儿一早我们去里正那儿告发了吧。” 那婆娘却是拍了男人一下,嗔道:“你可别胡乱多事儿,我瞧着那少爷虽是个眼盲的,但是人长得俊秀,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若非那小姐同意的,他能将人家一大姑娘给带出来?说不定屋里头是人家小俩口闹着玩儿呢。” 男人是憨厚的,觉得自家媳妇说得在理,连连点头,憨声道:“还是娘子你的脑袋瓜子好使呢。” 这夫妻俩自以为已经压低声音了,却不知屋中的原随云和花逐月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的武功修为在同龄人中乃是佼佼者,尤其是原随云因为双盲失明,故而听力比一般人更加强。自然将这夫妻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随云很是尴尬,花逐月却是羞恼居多。可他们都不是拿不会武的普通百姓泄愤之人,花逐月不由得推了一把原随云:“都怪你,他们竟以为,以为我们是那什么什么的人了。” 却不想一下子将原随云给推下炕去了。咚的一声,以及原随云的闷哼声,让花逐月有点儿无措。因为花满楼双眼失明的缘故,她本就对盲人多了一份怜惜,方才也是没想到原随云竟是半点防备也没有就被自己推开的。 她连忙从枕头下摸出火折子,待屋中火光亮起,她看着拉着半床被子坐在地上,额头青紫了一块的原随云,心里难得自责起来了。她跳下床将桌边的油灯点亮,拉着原随云起来,又从随身带的包裹里头寻到了外伤药给他抹着。但她又难以开口道歉,只觉得心里有点儿别扭。 “现在可是不生我的气了?你放心,我既说出帮你寻到回家之路,定会说到做到的。”原随云小时因为练武不知吃过多少苦头跌过多少跤,哪里会在意如今额头上的一点儿伤呢?反是心中暗松,这姑娘总算不再哭了。 花逐月哭了一回,心里舒坦了些,想起一事,便问道:“可是你怎么会和我七哥重一样的毒呢?”之前她抓着原随云的手腕时,早就偷偷替他把过脉了,所以才会忽略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而将原随云当做了七哥花满楼的。 原随云一怔,片刻后方道:“姑娘敢肯定我和令兄失明的原因一样吗?” 花逐月扬头不满地瞥了原随云一眼,“师傅说我的医术很好的,我怎么可能看错了?你的双眼确实是因为火毒而失明的。” 原随云回忆幼年之事,越想越觉得有异。偏头“看向”花逐月的方向,说道:“多谢姑娘给我解惑。” 花逐月摆了摆手,问过原随云杭州有无一个花家庄后,又问过皇族年号等等,顿时一张笑脸皱成一团了,这果真不是她家所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花逐月没有了说话的心思,扯过被子罩在脸上就躺在了炕上。至于原随云却回想起幼时之事去了,被昏黄灯光笼罩的房间立刻变得静寂起来,衬得屋外的风声更加清晰了。 花逐月本以为自己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哪知不一会儿她就睡沉了,只是睡梦中眉头还皱着,很有些心事的样子。她平缓的呼吸声让原随云也放松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屋中的油灯欲来愈暗时,屋外的风声里夹杂了其他的声音。原随云神色不动,只轻轻地坐在炕沿等着。 七八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进了屋子,一见到原随云就全都跪了下来,打头一人低声道:“属下等来迟了,还请公子责罚。” 原随云偏头轻轻抚过了花逐月的黑甜穴,才道:“你是乙组的猎一?不要惊扰了主人家,带上这位姑娘,我们现在就走。” “是。”战一应声,心中对于这位姑娘的身份略有好意。 次日一早,花逐月是在一处极为精致典雅的房间内醒来的,无论是床帏帐幔,还是屋中的摆设,无一不精致。她正疑惑着,房门被推开了,却是两个圆脸的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 两人忙放下托盘与花逐月行礼,穿着翠绿色衣衫的丫鬟稍微年长些,先开口道:“姑娘醒了?让奴婢等伺候你梳洗再用早膳吧。” 花逐月转了下眼睛珠子,也没有推辞,趁着两个丫鬟给她梳洗打扮之时开口问道:“两位姐姐,这里是哪里?我有一个同伴原随云,他身在何处?” 翠绿衣衫的丫鬟抿嘴笑道:“我们当不得姑娘这样称呼,这里啊,是无争山庄,至于您说得原公子,正是我们的少庄主呢。” 花逐月这才“噢”了一声,知道自己这是在原随云的家里,她也就放心多了。 匆匆用了早膳,她打听清楚原随云的所在,就一路走走看看过去了,她才惊觉昨天将原随云给认成了七哥是在是太粗心了,只因这院落、各色花木,均是北地的风格,便是昨日那处荒宅,虽破落不堪,但仔细瞧瞧也是如此。想起自己昨夜还责怪原随云,推了他一把,他却不计较,带自己回家来,花逐月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在庭院的一座八角亭中看见了正和一老者喝茶的原随云,花逐月高兴地跑了过去:“原随云,我们是什么时候到你家的?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原随云微微一笑,“护卫们寻来时,瞧着你睡得熟了,就没有叫醒你。”他话音一顿,起身对老身行礼:“父亲,事情便是这样。这位花逐月姑娘,便是昨日帮了孩儿的人,若不然,只怕我会困在荒宅里头过夜呢。” 原东园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头花花白,身材微胖,他自然看出了儿子对花逐月的态度与他对其他武林世家小姐们的态度不一样,哪怕是他的未婚妻,翠柳庄的崔大小姐,原随云的语气也不曾这么“亲近”过。 “花姑娘既然帮了随云,是随云的好友,就不是外人,安心在庄中住着就是了。我也听随云说过,姑娘想要回家去。江湖险恶,你一个小姑娘上路终究不安全,等随云忙完庄中事宜,让他亲自送你回杭州去。” 花逐月不曾想到过原随云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位好似文人的老人,她谢过了原东园,恭送他离开了,才对原随云小声道:“想不到令尊竟是这么慈祥的老人呢。对啦,你有没有问他你小时候眼睛出事时的情况呢?我瞧着你们家也是有些家业的,当年肯定也是遍寻名医看诊过的,难道就没有一位大夫瞧出来过吗?” 原随云请花逐月坐下了,才道:“我方才问过家父,原来正如姑娘你所言,我的双眼失明不是因为大病,确确实实是中毒。也有大夫瞧出来了,便是当今天下最有名的两位名医之一的一位,人称“南张北王”中南张,张简斋张先生。只是他虽瞧出了我失明乃是火毒所致,却也毫无办法。” 花逐月撇嘴道:“看出了病因却无法医治,可见这位张先生也算不上什么名医啦。” 原随云却摇头道:“哎,可不能这么说。火毒毕竟是天下奇毒,能瞧出来已经是难得了。更何况这位张先生虽是名医,却也习得一身出神出化的好武艺,尤其是他的成名技弹指神通已经出神入化了,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高手了。” 花逐月一惊,道:“弹指神通?他怎么会弹指神通?南张?莫非这位张大夫和我师门有渊?不瞒原公子,家师天人绝学,弹指神通正是其中之一。”说完站起身来,真气运转,柔指一弹,但见六七丈外一棵梧桐树的一根枝丫嘎吱一声,断落在地。 原随云耳力惊人,听出了这一击和张简斋的弹指神通极为相似,便道:“既然这样,不如在南下杭州之时,我们先绕道松江府,去舟山拜会张先生也不迟。” 花逐月觉得原随云真是个体贴的大好人,不自禁地抱住了原随云的胳膊,道:“原随云,你真好!我也答应你,在我离开之前,定会帮你寻到法子驱除火毒治好你的眼睛的。” 原原随云笑了笑,神色平静。只是心中却是暗道:好人么?殊不知他这个“好人”,困在荒宅之中时,脑海之中曾生出过多么狠毒的想法来。 第三章 提议比剑意试探 原东园年过五十才得子,后在原随云出意外时他也遭逢毒手,早在五年前就武功尽失,故而花逐月看到的是个普通的老人家。作为无争山庄的少主,在父亲功力尽失后,哪怕他还年幼,哪怕他双目失明,也必须承担起主持山庄事务的重担来。自然也没有多少功夫来陪花逐月这个客人了。 其后大约三四日里,花逐月先是与被指派侍奉她的两个丫鬟熟悉了,知道了些无争山庄之事,后因替山庄中仆从把脉开方,更是认识了管事等人。甚至还和原东园也碰到了四次。反是原随云,一直没有见到面,让她生出了“原随云好忙好辛苦”的印象来,同样的,也让“无争山庄”这个原本曾是武林第一庄的地方在她的认知里,不过是个普通的山庄罢了。 这日,花逐月在花园里头竟然看见了原随云,想也不想就跑了过去拉住了原随云:“原随云,你今日不忙了吗?” 原随云自觉将客人扔下几日,确实不太好。只是有些事情,他却不想让年过六十的原东园操心,自然是亲力亲为了,尤其是将他给骗至荒宅的翠柳庄崔大小姐,若不看着翠柳庄倒下,他岂能甘心?虽才做了令一庄倾覆之事,原随云此时神色如常,有些歉意地道:“是逐月姑娘啊,这几天庄中事务繁忙,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花逐月摆了摆手,也不管原随云看不看得见,说出的话却是故作委屈的样子:“你还知道怠慢我啦?”见他脸上的歉意又深了几分,想着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和七哥一样看不见东西,却要管着这么大一个庄子,最近还和崔柳庄退了亲事,又觉得有些可怜他,忙笑道:“我说笑的,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再说了,你们家的厨子烧的菜挺好吃的,不输我师父岛上的厨子呢。还有老庄主,真是个见识渊博的老人家,和我师父还有我爹爹好像呢。” 原随云以为花逐月是想家了,便道:“我庄中事务再用两日便可料理清楚,三天后,随云便送你南下。” 花逐月惊喜得睁大了双眼,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够,还猛地抱着原随云的胳膊摇了摇:“原随云,你真是个好人!” 花逐月拉着原随云去了亭子里坐下,随即一脸正色地替他把起脉来,片刻后方道:“原随云,你可有让人打听寒玉髓的下落呢?我听老庄主说啦,你的眼睛出事是你三岁之时,至今已经快十三年了,一般来说,拖得越久,便是寻到了寒玉髓,双眼也难以恢复如初的。你的眼睛要想康复,须得在两年之内将火毒给驱除才行。” 原随云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若说没有期待那是假的,可是若是充满期待,他怕到最后若还是一场空,只怕自己当真压不住心底的凶兽了。 “多谢了,不管怎么说还有两年时光,总还有一线希望的。对了难得今日我有空闲,不如就陪你去太原逛逛吧,算是为这几日怠慢的赔罪了。” 花逐月却不是个喜欢逛街之人,摇头拒绝道:“不啦,太原城以后有机会总能逛的,反倒是少年英才难遇到,一定要切磋一番的。我听老庄主说,一年前原随云你的武功就略有所成啦,除此之外,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也特别地熟悉,走啦,我们去切磋下吧。” 花逐月说完就拉着原随云往无争山庄的练武堂而去。 树木掩映的阁楼之上,少年男女的说话声隐隐传来,原东园神色温和。 半晌后,是他身边的老仆方叔开口打破了寂静,道:“老主人,你之前还担心少主他因为翠柳庄崔大小姐的诓骗而放不下,如今不担心了吧?这位花姑娘虽然身世不太明朗,但是这些天在庄中的言行,却是个人品端方却又不失活泼的小姑娘,我瞧着少主也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这般上心呢。” 原东园却是叹了一口气,方道:“但愿如你所言了。这几年里我知道随云过得辛苦,可是却没办法帮他。更是瞒着他双眼失明的真正缘由。本以为翠柳庄的崔大小姐如传言中那般好,我同崔家老爷子从前还有两分交情,加上翠柳庄又在阳曲,离太原快马不过半日便到了。便想着这崔大姑娘和随云门当户对,说不定能让随云他敞开胸怀的,不想却出了事。我本还担心他压不住心中的戾气,不想到今日,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老方眼角本是浑浊的双眼中顿时露出恼怒至极的精光,咬牙切齿道:“那翠柳庄欺人太甚,只是少主人心慈,说无须牵连其他无辜之人。可只让那崔氏女得到教训怎么够?她不就是依仗翠柳庄才诓骗少主人吗?既然如此,翠柳庄也就不该存在了。” 原东园心里未尝不为儿子叫屈,但是他作为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自然清楚儿子的为人,绝对不是那等大度宽厚之人。只是这些话他不会当着老仆的面说出而已,况且如今有了这位花逐月姑娘,也许儿子心中的怪兽不会被放出来了。 “你啊。”原东园看了老仆一眼,摇了摇头,却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有了那什么崔小姐,说不得这位花逐月姑娘便是随云命中注定之人啦。多少年了,我都没见过他这般轻松自在过了。” 老方对花逐月的印象也不错,笑道:“正好过两日少主带人亲自送这位花姑娘南下,一路之上相处下来,说不定到了明年,少主又将人给娶回来了呢。就像当年的老主人您和夫人,哎,这都快二十年啦!” 原东园想起早逝的亡妻,整个人顿时萧索惆怅起来,只是片刻后,他的眼神中却是悔恨、痛苦、愤怒交织,“十年生死两茫茫,嘿嘿,是我无能,没有护住妻儿。十多年了,还是拿谋害蕙娘和随云的真凶毫无办法……” 老方眼见原东园因激动而神色不对,忙一掌拍向他的后背输入真气,片刻后等原东园心绪平静下来了,方道:“老主人,少主人既已知晓他的双眼是火毒所致,那夫人的死因还要瞒着他吗?我猜少主心中定也有所怀疑的。老主人放不下,少主那儿又怎么会轻易放下呢?况且少年天纵英才,这般年纪已将天下大半名门的武学习于一身,相信不用几年,定能手刃仇人,重振我无争山庄的。” 原东园听了,不见欣喜,反是忧色不减,心中暗自喟叹:“随云心有猛兽,若是能压住,自然能如你所言报仇雪恨重振门楣。若是不能,只怕伤人伤己。只希望这位逐月姑娘是那道枷锁了……” 练武堂内,花逐月正手执一柄长剑和原随云过招,她使的正是桃花岛主的得意武学玉萧剑法。这剑法本是从黄药师自玉箫中悟出的,每一招每一式,男子使出来的话,则是俊雅潇洒;而女子使出,则多了几分曼妙与柔绵,好似剑舞一般。花逐月拜于桃花岛门下十年时间,资质不凡,更难得的是她的勤学与用心。 十年下来,花逐月早就习得玉箫剑法之精髓,比之师妹黄蓉,尤强了不止三分。只见她先是一招箫史乘龙,转身便是一招山外清音,接着又是刷刷四剑——金声玉振、凤曲长鸣、响隔楼台、棹歌中流,剑招如滔滔江水不绝,又如缤纷落花无迹可寻,可谓是精微奥妙至极。 不过原随云使出的剑法之精妙,剑式之潇洒却也不在玉箫剑法之下,若是有江湖老手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只因原随云使出的剑法,乃是巴山顾道人名震江湖的绝技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 自从昔年名动天下的巴山剑客顾道人飘然隐去,不知仙踪之后,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早成为了江湖传说。谁也不曾想到过无争山庄的少主,不过十六岁年纪的原随云习得了回风舞柳剑,剑气森然,剑招无形,赫然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都是武林名宿大家所创之剑法,在两个小辈的你来我往之中,两人均有了不同的感悟。 而最终还是原随云略胜一筹,花逐月剑式已老收势不及时,原随云的新招已至。花逐月看着右手腕上的三寸处的剑刃,嘟了下嘴,撒手丢了长剑在地上,“哎呀,你也不知道让我一下呀。” 原随云边收起剑转身搁在剑架之上,边道:“其实论招式之美,还是你使出的剑法出众些。只是入杀敌制胜的话,有些太过柔绵了。”随即又脸带歉意,“抱歉,天下武功均有其长处与短处,方才我失言了。” 花逐月不在意地笑道:“没事啦,我师父自己都说了,这玉箫剑法出自玉箫之中,太过花哨了。不过你能赢了我,也算是厉害啦,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你陪着我一道南下了。对了,你方才使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呢?我总觉得和我们桃花岛的玉箫剑法有些相似之处。” 玉箫剑法么?原随云想起方才那些杀伤力并不大但是招式新奇的剑法,又想这师门是桃花岛,当真是处处透出诗意来。只是他却从未听说过世间有桃花岛这样一个门派所在。看来,花逐月这丫头所言,大体上是真的了。 心里思量不断,嘴里却道:“此乃早年巴山掌门顾道人所创的回风舞柳剑,只听这剑名,便知同你师门的玉箫剑法有些相似也不奇怪了。至于送你南下之事,”原随云突然笑了笑,“我虽是个瞎子,然这天下间的高手,我自认算得上一个的。” 少年额上有些许晶莹汗珠,眉目如画,不经意间露出的自信与倨傲,让他如初升的旭日一般,明亮而耀眼。一时间,花逐月竟是看愣住了。 第四章 灵芝并非真情敌 这日秋阳灼然,秋风不绝,无争山庄外的青石长路绵延,一双健壮高大的骏马拉着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出,其后是身着江湖人常见劲装的十人亲卫,人人胯/下之马一瞧便知是角力极好的河曲马,就是一般武林世家,便是有三四匹便算了不得了,如今十匹河曲骏马齐动,那声势自是惊人的。 不妨缓缓行远的马车前的帘子被掀了一角,一个笑容甜美,双眼璀璨若星辰的少女探出了头,她回望着无争山庄好一会儿,等到驶离了青石板路,瞧不见无争山庄了,她才缩回半个身子回到马车之中。 “原随云,我方才好似瞧见了老庄主站在大门内的高台之上的身影。哎,他老人家定是不放心你出远门儿。”花逐月看原随云神态如常,暗道他定是假装不在意的,心里指不定多放心不下山庄和老父呢。便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会让人伤了你。” 原随云一怔,随即微笑起来,好似春日的暖阳般,让人瞧着心里温暖极了,“那就有劳逐月姑娘了。”心里却是第一次挂念起老父原东园来。早从他十三岁接过无争山庄大权之后,每年都会出府一趟,却从来都不知道,说不送自己的老父亲,会在高台之中默送自己远行。 一时间,他的心里竟是百般滋味难言明。 无争山庄大门内的高台之上,原东园还是还是扶着栏杆看着一行人远走直至看不见,也不见转身下楼。 老方虽知老主人是放心不下少主人,然秋风萧瑟,老主人如今可病不得,思忖一番,与原东园道:“老主人,不说少主人如今武功有成,便是那十人亲卫,俱是战字和猎字两队的佼佼者,还有染墨,我自作主张,让他做了少主人的车夫,有他们随行,少主人定会平安归来的。” 原东园叹了声,才道:“昨日鹰祖送上的情报,说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突然乔装离开了大漠,过玉门进关中,其后更是一路向南。能让这近二十多年都在戈壁沙漠出没的札木合突然现身中原,自然不是小事了。我担心随云无意卷入其中。虽说他如今武功算有所成,但是和这些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老东西比起来,还欠了几分火候。” 老方义惊,随即道:“江湖这么大,也许就错过了呢。再则,便是少主人真的卷入其中,以少主人的武功、心智,想全身而退并非不可能。大不了,老奴到时候也南下去助少主一臂之力便是了。” 原东园对着老仆无奈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下了高台而去。 原随云一行出了太原后一路南下,一路到了开封渡过黄河,径直入了湖广地界。这一路之上,不是没有人尾随在后打探消息,只是亲卫们谨遵原随云的吩咐,将无恶意的尾随之人打发走,出手刺探的则震慑一番打发走,且未亮出无争山庄的名号来,故而无争山庄少主人带亲卫出庄的消息,并未在江湖之中大肆流传,只是一些耳目众多的帮派多半是知晓了,例如丐帮,再例如位于武昌城南的万福万寿园。 自三国时东吴始建武昌城至今一千多年,这座依汉水傍长江的城池里出了许多的累世大族,但是近百年间,此地最有名的家族莫过于万福万寿园的金家了,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武林之中,大概没有人不知道万福万寿园的名头。人人都称羡的家族,自然有其让人羡慕之处。而金家所居的地方敢叫做万福万寿园,这座占地极广的园子几乎囊括了武昌城南的大半土地,有山有水,在园子里都可泛舟赏荷,却无人敢多说什么。 万福万寿园之所以有如今的声势,就不能不提金家的老太君,这位金太夫人的武功稀松寻常,但是她可以说是天下间最有福气也最有权势的一位老太太了。究其原因,只一个词语——儿孙满堂。她的十个儿子,九个女儿,八个女婿,三十九个孙儿孙女,再加上二十八个外孙,所有人站在一起,三间屋子都坐不下,这么多的儿孙们,自然是“万福万寿”了。更别说这些儿孙里头,有位居朝堂的三品大将,有江湖盛名的帮主、掌门人,也有身在六扇门的总捕头。至于九个女儿中唯一没有嫁人的九姑奶奶,却是出家为尼,拜入峨嵋派苦恩大师门下,承其衣钵,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高手。 与万福万寿园相比,无争山庄差不多三代单传,老庄主原东园更是差点有无后之恨,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无争山庄作为从前的武林第一庄,同万福万寿园也算是有些交情的。只是这十几年里,无争山庄越发无声息,而万福万寿园却越发声势煊赫,再加上一年前结亲不成的事情,两家之家的关系也变得不可言说起来。 无争山庄虽有日薄西山之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武昌府这长江边有名的水陆码头之城,也是有几家商铺和宅子的。丁桥胡同里头一座不大起眼的小宅子,正是无争山庄在此地的一处房舍所在,管事的早在接到消息时便让人将里头收拾得极为干净雅致,原随云一行入了武昌城就直接住了进来。 而这一消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报到了万福万寿园的当家人,金家二老爷的面前了。 金家二老爷金永福听了原随云带着十来个亲卫悄然进了武昌城后,还稍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他手中两个硕大的黄金丸滚动的速度更快了,多肉的眼皮子耷拉着,掩住了眼底的精光,道:“原随云带了十来人进城?”他沉吟了片刻方道:“先让人盯着丁桥胡同,看原随云到底是路过呢还是特地来武昌城的。对了这消息,别让幺小姐知道了……” “二伯,我已经知道啦!”却是金永福口中的幺小姐,金老太君最小的孙女儿,人称“火凤凰”的金灵芝推门闯了进来。 她穿着件淡青色的长裙,双袖极窄,腰肢纤细。长裙外头则披着一身镶着大红色锁边的狐裘,下身是长可及地的宝蓝色棉裙。这是很懂得穿衣配的少女,也有着一张极为美丽的脸蛋,然而吸引人的却是她习惯性高扬的下巴,和双眸中那如火般耀眼的骄傲。 作为金老太君最为宠爱的孙女,金灵芝确实是个极为美丽又极为骄傲的女孩子。 “二伯,这个原随云就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一年前拒婚的瞎子?他竟敢来武昌城?我倒要去看看他是什么人,敢如此瞧不起我金灵芝!” “胡闹!我金家的女儿还愁嫁么?他原随云不过是个瞎子罢了,哪里配得上我金家的女儿?当初提及这门亲事的时候,也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这孩子怎么就当真了?”金永福端着长辈的架子说道。 “哼!”金灵芝却是不将金永福的训斥放在心里,她不服道:“二伯你是咱怕我莽撞坏了我们金家的声誉,放心吧,我就是去看看而已。” 金永福看着金灵芝无奈叹息,却没有再说什么阻拦的话了。待金灵芝走了,送上消息的二管家才低声开口道:“老爷,若是幺小姐当真和原随云闹开了,那该如何收场呢?” 金永福冷笑一声,“我这个侄女儿被老太君给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她以为原随云是谁?岂是她闹得开的?人人都说如今万福万寿园的声势堪称天下第一园,但是在山西地界却是水泼不进,毫无空子可钻。你道是为何?人家无争山庄是人丁不旺,但只原随云一人,就顶我子侄数十人。这还是原随云瞎了双眼,若是他双眼如常人,江湖中年轻一辈的高手中哪里还有什么柳玉函、南宫灵什么事?” 二管家极少听到金永福这般评价一人,心中骇然,更是替幺小姐金灵芝捏了一把汗——这位大小姐想盖过一干兄弟姐妹的念头,老爷作为当家人又怎么说瞧不出呢? 且说花逐月这边,并未被安排到客房去住,老管事在亲卫的“好意提点”下,给花逐月的住处在原随云屋子的对面,两间屋子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天井。 花逐月五岁起就意外被黄药师收为弟子,不久之后师娘冯蘅去世,黄药师教导小弟子和女儿自然是怎么肆意怎么来,至于礼教之事,黄药师根本就没在小弟子和女儿面前多提。故而住进明显是主人家才能住的地方,花逐月也没有多想,她还觉得这里很好,认为自己既答应了要“照顾”原随云,自然是住得近些比较好的。 换了衣服洗漱过后,花逐月擦着自己还未干透的长发,看着梳妆台上的菱花镜,一时间竟有出神。 在桃花岛时,她常听师傅说起江湖掌故:五绝高手,华山论剑等等,虽也有凶险但也还是有着江湖规矩在的,大义还在。但是此处的江湖,真可谓是险恶至极,这个帮那个派,这个剑客那个高手,人人都恨不得扬名天下,什么能死不能败之类的。而花逐月也算是知道了,无争山庄的的确确是武林世家,曾经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名门。 “老庄主如今分明就是没有武功的普通老人,而原随云多年前就双目失明,看来早年就有人不想无争山庄出头呢。原随云真不容易,嗯,那我在能回家之前,就多帮帮他好了。” 花逐月喃喃自语道,她来此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已觉得此处的江湖太过复杂险恶,人人好似披着几张脸皮一般,若是她和蓉儿也是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头,只怕早就长歪了。 花逐月心里对原随云当真是有些钦佩了,正想着呢,就听到屋顶之上轻巧的脚步声。她知原随云的耳目聪慧,他没有动静,该是在别处和亲卫商量事情。既然如此,这屋顶上的人,她就替原随云料理好了。 花逐月轻轻拢了下长发至耳后,起身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纤细的腰肢轻轻一扭,整个人便如一片云朵一样飘上了屋顶。她身上是一件白色的长袍,衣襟裙带在初冬的夜风中轻轻飘动着,好似多了一份仙气,格外地好看。 美人见美人,没有敌意也会生出敌意来。金灵芝第一次见到花逐月时,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了。 第五章 逐月生怒暖云心 云破月来花弄影。 金灵芝第一眼看清花逐月的样貌时,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这句诗词来。回过神后,便双眼喷火般地瞪向花逐月,只因她本不是个心胸大度的姑娘,又一向自恃容貌出众,此时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女给压了一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更别提一年之前,无争山庄婉拒了同自己的亲事,反而和小小的翠柳庄搅合在一起了。 “你是翠柳庄的崔柳柳?”金灵芝眼神带钩地盯着花逐月,冷笑道:“瞧你这样貌还算不错,居然死心塌地地跟着原随云这个瞎子。是你的喜好不同于常人,还是说原随云这瞎子某些本事比正常人还厉害?” 花逐月的性子素来待女子要温和一些的,只是听金灵芝这几句话,她少有地动怒了。她并不知晓崔柳柳就是诓骗原随云到荒宅之人,不过听了金灵芝话中提到了翠柳庄,也就猜到了真相。又听金灵芝一口一个“瞎子”,她若还忍得住就是圣人了。 当即起身而上,朝着几步开外的金灵芝挥掌而去,正是桃花岛的成名掌法落英神剑掌。 花逐月身形一动,金灵芝却是挥手甩出数根银针来,月光之下,银针熠熠生辉,且都是冲着身体大穴而来,若是真中了,就算是不死也是重伤。 “蜀中唐门的无影银针,看你有何本事躲过去。”金灵芝心中暗道,眼中全然没有少女该有的纯真。 花逐月脚步一顿,神色微凝,双臂猛然抬起,双掌隔空劈下,一连迅如电光之势的八掌,瞬间掌影成形,将八根银针打落地面,随即足尖轻踏,身形便跃然而起,眨眼间便到了金灵芝的面前。 金灵芝不及反应,便觉自己的四方八面都是掌影,恍若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齐落一般,她避无可避,不过三招,便被点中了檀中穴,无法动弹。 金灵芝双眼冒火地盯着花逐月:“你不是崔柳柳,她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武功。你到底是谁?和原随云那瞎子是什么关系?” 花逐月因为花满楼的关系,本就不大听得“瞎子”这个词,如今也将原随云视为好人兼好友,当即一巴掌就扇向金灵芝的脸上,一脚就将她踹下屋顶,她这才姿态飘逸地“飞下”屋顶。 花逐月皱眉看向金灵芝哼道:“你再说一个瞎子,我就割断你的舌头!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教导你的,擅闯别人家门也就算了,还口出恶言,打架也是不入流的手段。” 金灵芝被踹下来,虽则花逐月稍微控制了下力道,但趴在地上依旧狼狈得很,可是她出生至今还未有过的狼狈,当即恨不得拿剑在花逐月身上戳几个洞出来。 此时她听了花逐月的威胁之语,只当花逐月当真和原随云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且自恃有万福万寿园撑腰,压根不相信花逐月敢将她怎么样,她瞪向花逐月冷笑道:“瞎子瞎子瞎子!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我一根头发。” 花逐月大怒,摸了下腰间,狠狠瞪了金灵芝一眼,转身就准备进屋去拿匕首,却见院门口走近的原随云和染墨,她也不进屋了,冲着染墨道:“借你的匕首我一用。” 染墨身为老方的弟子兼亲侄,从小就将原东园当做亲爹来崇拜,对原随云也是无比的忠心与维护,早在院子里听清金灵芝的话后,就动了杀机,若非碍于原随云在场,此时他已经对金灵芝动手了。如今听花逐月要借自己的匕首,也不待原随云出声,忙解了腰间暗藏的匕首递了过去,心里还暗道:“幸好一年前少主人果断拒绝了和金家的亲事提议,还是花姑娘好,一心维护少主人。” 那把短匕却被原随云接了过去,他偏头看向花逐月的方向,温声道:“逐月,这位金姑娘并没有说错,我本就是瞎子,你无须为了几句话而脏了手。” 原随云很寻常的几句话,在金灵芝和花逐月的耳中却是不同的含义,金灵芝只当这是原随云怕了她万福万寿园,故而头扬得更高了,看向花逐月的眼神都变成蔑视了。在花逐月听来,却是原随云维护她,不想她惹上麻烦的好意。 花逐月扫了眼还扬着轻蔑眼神的金灵芝,哼了一声,走近金灵芝又“刷刷”连接扇了她三个巴掌,不过片刻功夫,金灵芝那漂亮的脸蛋就高高肿了起来,嘴角更是有血丝流出。 “哇!”金灵芝突然呕了一声,吐出一颗断牙出来,加上她自屋顶摔下后发髻凌乱,沾了灰尘的衣裳,此刻哪里还是骄傲的“火凤凰”,灰头灰脸鼻青脸肿的样子好似掉进泥潭的山鸡。 看着带着血丝的断牙,金灵芝竟“叮嘤”一声,双眼一翻后晕了过去。 “真是没用,若是真割了她的舌头,岂不活活吓死?”花逐月拍了拍手,站到原随云身边,“我看你好似认得这没教养的丫头,我就不给你找事儿了。不过下次她再敢在我面前口无遮拦,我就将她满头牙都打掉。哼,若你再阻拦我,我就不理你了。” 最后一句很小声,也就原随云听得分明,染墨听了一点罢了。 原随云脸上的笑容加深:“好。”心里却道再有下次,无须花逐月动手,他自会收拾掉金灵芝的。 原随云将匕首丢回给染墨,吩咐道:“你亲自带两个人送金小姐回万福万寿园,告诉金二老爷,就说我路经武昌城,因有事在身就不去拜访了,待他日再去给金老太君问安。至于这位金小姐,就请他好生管教一番,不然他日行走江湖,惹到不该惹的人,万福万寿园再有名有势,也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染墨应了,躬身抱拳后就提着地上晕过去的金灵芝走了。 花逐月还未有动作,原随云已经伸手摸上了花逐月披散的长发,皱眉道:“你是洗漱过就跑了出来的?头发还未干透呢。”随即拉着花逐月就往屋里走。 花逐月被原随云牵进屋子,坐在窗前铺着皮毛褥子的榻上,轻轻踢哒着双脚道:“我也是习武之人,内力虽没有你高深,但也不会吹会儿冷风就着凉的。”又见原随云动作毫无停滞地提了暖炉上的小茶壶过来,忙起身接过茶壶放在桌子上,拉着原随云并肩坐在榻上。 “你可别以为关心我就能混过去,那个嘴巴臭的丫头是什么人啊?你认识她?我听她好似对你特别不满呢。” 原随云摸了下花逐月的左手,好似光滑带温的暖玉,放下心来,便说起了金灵芝的身份来。 “之前我曾和你说过,这武昌城没什么大的江湖帮派,但是却有让人敬畏的万福万寿园,那位多子多孙的金老太君就是你嘴里那嘴巴臭的丫头的祖母。江湖传言,金老太君最宠爱的孙女,就是这位不好好说话,骄傲得要死的金灵芝了。” 花逐月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嘴巴那么坏,原来是身后有靠山。不过你之前也说过,金老太君的儿孙们都很成才的,怎么这个金灵芝这么坏呢?她总不会无缘无故才对你不满嘛。” 原随云苦笑一声,低声说了缘由,“一年之前,万福万寿园遣了孙辈去了无争山庄,向家父提及让我和金灵芝定亲。家父回绝了,大概是因为这个,金灵芝才对我心存不满吧。” “竟是这个原因!”花逐月的大眼顿时就亮了,随即拍着原随云的胳膊赞道:“幸好老庄主回绝了,这个金灵芝根本就配不上你嘛。她也不知道反省下,反过来寻你的麻烦,真是没道理。” 原随云摇头笑道:“大约只有你才会觉得我好,认为是她配不上我。但是在天下人眼中,是我配不上金灵芝。因金老太君多子多孙,金家的女儿根本就不愁嫁,过了十岁,求亲的人家更是不绝了。而我,说得再多,只双眼看不见这一条,就算不上了。” “那是那些人有眼无珠!”花逐月很生气原随云的“自卑”,气道:“你和我七哥都是世上最好的人,双眼看不见又怎么了,哼,也比许多人强了。你若是再说那些丧气话,我就要生气啦!” 也许是屋中不如外面寒冷,原随云只觉得心里突然被什么暖了一下,好似温酿入喉办,让他生出将身边为自己抱不平的小姑娘给拥住的冲动。但他终究是原随云,冷静自制十多年的原随云,神色不动,只出口的话语温柔了两分,“好,我不说就是了。” “对了,那金灵芝既是金老太君最宠爱的小孙女,我方才打了她,金家人肯定会气不过的。原随云,干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吧。”花逐月觉得还是不能给原随云惹麻烦,忙道。 原随云笑了笑,终是忍不住,再次抚上了花逐月披散的长发上,“无事的。我无争山庄再不济,也不是金家人想寻麻烦就能寻的。再说了,本就是金灵芝先挑事端的。也许有一些金家人会不满,不过以金二老爷的为人,不会有事的。” 原随云深知当初金家的结亲提议是一次试探,无争山庄利索地拒绝,甚至将万福万寿园暗地在山西境内的势力给清扫了下,便是告知金家,哪怕无争山庄是只病虎,也不是金家可以轻易撼动的。再者,金家确实人多势众,然也有人多的弊端,那就是兄弟姐妹之间的争权内斗。金灵芝既然能在力压一众其他的金家孙辈小姐,在江湖上挣得不算小的名声,可见这是个有野心有追求的女人。 而金二老爷,也是个有野心有追求的当家人,还正值壮年,膝下也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怎么可能容忍金灵芝出头呢? 花逐月不着急了,感叹了一句道:“哎,若是你家也是兄弟姐妹众多就好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啦。我家爹爹只有两个妹妹,但是我娘亲却是生了我七个哥哥和我呢。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未离家时,我大哥二哥就跟着我爹爹做事啦。” 原随云轻轻抚摸着散到自己大腿边的长发的动作一顿,说出了一句让花逐月羞得面红耳赤的话来,“令尊和令堂真是好福气,等逐月你归家了,上你家求娶的人也一定将花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第六章 夜色下美人双面 “你竟然打趣我,不理你了。”花逐月撅嘴起身,想也没想,竟是伸出双手快速地捏了下原随云的双颊,“让你打趣我!”随即轻巧地逃开了。 原随云有记忆起,就没有和人这样亲近,第一次被少女信任、维护,第一次和少女一道“玩耍”、亲近,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让他愣神了好一会儿。等到他回神,就听见了花逐月吹奏竹箫的声音。他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很快就听出了这首曲子听着虽如东海潮声缓缓不绝,然大海浩淼处,却透出一股孤寂与苍凉来。 她在担心什么?原随云因曲声而暗问,他知道有些人或许能在抚弄乐器时完全掩住自己的真实情感,譬如他自己,譬如江湖之上那位极其有名的和尚“妙僧”无花。可是原随云敢断定,花逐月并不是这样的人。 “原随云,其实我很担心自己回不了家。当初我师父在研究好送我回家的地方布置好阵法之前,就曾直言与我说过,我可能回家,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到另一个江湖之中。没想到真的被师傅说中了,我来了这儿。我真担心就算找到了路,却不是回家的那一条。可是在如今这世上,我只是孤身一人……” 花逐月放下手中的紫竹箫,轻轻推开了窗,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她猛地一颤,眼里露出平日里少有的脆弱来。 “逐月。”原随云行到花逐月身前,挡住了大半的寒风,缓缓关上了窗,才偏头“看向”花逐月,沉默了片刻后方才抬手摸上了逐月的眼睛,“你哭了?你不是孤身一人,你忘记了,还有我么?我既答应送你回家,就会做到。即便真的回不去了,无争山庄就是你的家。” “我才没哭呢。”花逐月吸了下鼻子,抬头看向原随云,再一次庆幸自己认识了原随云,不由得伸出双臂投入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拥抱了他好一会儿,有淡淡的青竹香味扑入鼻端,耳际依偎的胸膛传来了温暖的热意和“咚咚咚—”的跳动声,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呢。 原随云一开始有些僵硬,片刻后才缓缓抬起了胳膊,一手回拥了她,一手却是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心里涌起一股陌生而隐秘的愉快来,让他不忍也不舍得放开。 “好啦,我没事了。”花逐月松开原随云,退出他的怀中,双颊染上红晕,她顿时有点庆幸原随云看不见自己了。 “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虽然这话题转得有点生硬,但是花逐月没有半点尴尬,好似现在去吃东西就是对的一样。 原随云也不揭破她,从善如流地道:“好。”还给花逐月介绍起武昌府的特色美食来,好似之前的暧昧旖旎全都是假象一样。只是他们都知道,面上可伪装,心里的痕迹却已经刻下了。 这边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之间的“情侣”进度条往前拉进了好大一步,另一头的万福万寿园里头,不多的金家人并没有因为金灵芝被打之事闹了起来,只是都自觉脸上无光,除了觉得金灵芝多事惹人厌烦外,也对无争山庄和原随云不喜起来。 金灵芝的父亲在金家第二代里头很是平庸,只经营着几家古董铺子,自然在家族事务中说不上什么话。金灵芝的同胞哥哥也很平庸,同胞姐姐则生了奇怪的病,而作为最小的金灵芝就像是这一小家里的异类,自从稍稍知事之后,借着“最小孙女”这名头,被金老太君略多了几分疼爱,就开始观察金家的叔伯姑婶以及兄弟姐妹们来。没用几年功夫,金灵芝心里得到了一个结论:在金家要得到话语权,被人敬重敬仰,首要就是得练成高深的武功。 于是金灵芝不爱一切女孩子该有的消遣,她在金家寻了所有能授她功夫的人,只是叔伯们要么忙碌无闲暇教授她武功,要么就是不在万福万寿园里。最后,金灵芝想啊想,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和武林名宿之家结亲,如此就能想法子习得高深武功。最终,她挑到了合适的对象——无争山庄,原随云。为此她说动父亲去在二伯面前透口风,终于让这个一肚子计谋的二伯点头同意了。谁知,无争山庄竟然拒绝了! 人人只当金灵芝对无争山庄的不满是因为她被人踩了面子,无人知晓她心底那隐晦的恨意如何而生。如今,被花逐月一顿“教训”,她对无争山庄的恨意更是上了一层楼,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不死不休了。 “母亲,女儿都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了,父亲还不出面要求二伯出面替女儿讨回公道么?” 金灵芝端着一张猪头脸,满脸委屈地质问着母亲金四夫人。 金四夫人是个美丽柔弱的女子,人们看见她的时候,不会记起她的年纪,只会感叹造化神对她的宠爱,尤其是双波如月色一般动人,而她垂泪时,会让人恨不得答应任何事情,只要她不再伤心。 这样一个美人,她此时正双眼含泪地看着金灵芝,捂着胸口咬着唇轻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你父亲,他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疼爱你却不知如何说罢了。灵芝,想想你姐姐,她身子骨有病,你若是再有个不好,叫娘亲如何活呀……” 金四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好似受伤的是她该被安慰的人也是她一样。 “嘭——”门被人突然推开,却是金四老爷沉着脸走了进来,他看也没看女儿金灵芝,目光全然落在了妻子身上,满眼满脸的心疼,他揽住四夫人,劝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夫人哭泣的根源,转身怒视金灵芝。 “你自己惹出的事端,自己去想法子收拾。你若是再惹哭你母亲,就别再回来了!” 四老爷说完,就半搂着还在伤心哭泣的四夫人走了,留下气得双眼赤红的金灵芝。 “哐啷——啊,啊!”金灵芝发疯似地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她无从发泄,也无从分辨,只觉得满腔满腹全是恨意,恨父亲眼中只有妻子,恨母亲的软弱,恨金家的忽视,更恨原随云和花逐月。 待一切平静下来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静寂无边的夜色里,唯独有寒风吹动枯枝的声音,以及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的狗吠之声。 万福万寿园里一处屋中突然有灯光一闪而亮,虽然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功夫,那灯光又熄灭了。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在夜色中缓缓行走着,若是武功高深之人,借着些许星光,或者就能看清,这一定是一个美人,一个极其迷人的美人,她的一举一动,一步一抬足之间都充满了迷人的丰韵,那是成熟的女人才有的让人沉醉的风韵。 谁也不知她为何在夜色中行走,也不知她要去哪里,她对万福万寿园很熟,一路穿亭过廊后,她竟进了金玉堂——金家当家人金二老爷的住处。 “你来了?为了金灵芝?”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赫然就是白日里金二老爷金永福的声音。 “二哥说这话当真违心呢,明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女子的声音如同清脆的风铃声,轻甜而不腻人,让人沉醉不已。只是说出的话语,却是字字刺入人心。 “原随云路经武昌城,目的是南下松江府。二哥难道就这样放他安然离开么?莫不是忘记了我们早前的计划了?” 金二老爷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我和四弟妹你还有什么计划?你在金家这么些年,看在老四的面子上我才没有揭穿你的身份。不过你若是敢行有损万福万寿园之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呵呵,二哥真是狠心呢,当初在床榻之上时二哥可不是这样的。二哥你也不必吓我,我忍了这么多年,计划了这么多年,绝对不能容许功亏一篑的。所以,二哥你若不动,我就让人去丁桥胡同了。” “簌”的一声,黑暗的房间里有灯光亮起,金二老爷凝视着灯下的美人,赫然就是金灵芝的母亲,金四夫人。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眼中冷色稍敛,开口道:“你既已是金四夫人,为何还放不下?皇甫高说不定已经被她给杀了。还有原东园,他如今大约也是生不如死。而原随云总归是小辈,你何必还算上他的?” 金四夫人笑了,很美却也很冷,“你不懂女人的心思,尤其是石观音这样的女人的心思,只要我哥哥一天不屈服,石观音就不会杀他。至于原东园,生不如死那也是他欠我的,父债子偿,原随云怎能置身事外?” 金二老爷知晓女人一定下了某种决心,其他人是怎么劝也无用的。只是拍了下手,在一黑衣人跳下时,低声吩咐了两句。 金四夫人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她感受到身后那注视的目光,心中涌起既得意又悲凉的复杂感觉来。只是她却不知,金二老爷注视她的目光,在她转身后,多么冷多么地无情。 三更时分,二十来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花逐月一行所居的小院四周,片刻后,打斗之声在黑夜中响起。 无争山庄的“战”“猎”开头的亲卫,每一个在江湖上也算是二流好手,虽然他们只有十个人,人数上比不得黑衣人,但是加上本事极大又出手狠辣的染墨,不过半个时辰,花逐月和原随云还未有动手,来袭的二十个黑衣人全都被杀。 染墨带人检查黑衣人的尸体,最终没有寻出表明身份的证据,原随云垂眸冷道:“无须证据,他们是万福万寿园金家的死士。” 染墨不解道:“金家这是为了金灵芝出头?可也犯不着派死士来截杀啊?” 原随云隐隐察觉金家此举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只是现在时机不对,沉吟片刻后方道:“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战甲几个继续戒备着,天亮后东西理齐了,就上船南下。” 染墨忙应了下去,花逐月才出声:“金家这么做很不对劲儿啊,”原随云点了点头,送花逐月回了屋子时,才低声道:“二十多年前,金家的四夫人,也就是金灵芝的母亲和家父曾有婚约。只是两人各自心有所属,待两家长辈不在之后,就退了婚事。” 花逐月惊讶极了,她没想到原老庄主竟然和金家还有这样的牵扯。 第七章 随云怨命运不公 这夜的暗杀好似早晨的薄雾般,天亮后就没半点儿影响了。原随云一行很快就离开了武昌城,等到了松江府时,已经是年关将近之时。 “真是对不住,若非是要送我回家,你也不用这个时候出门留老庄主一人在家过年了。”花逐月很内疚,只要一想到无争山庄里老庄主一人孤零零地守着炭炉子,她就心有戚戚然。 原随云却道:“在我记事起,无争山庄就没有过年这一说了。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没有丝毫差别。” 花逐月皱起了眉头,偏头带着点怜惜看向原随云,随即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从前的日子过得真是干巴巴的毫无趣味呢,不过那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带你去体味每一个节日。过年之后,是元宵节,然后是花朝节……” 花逐月将一年之中所有的节日细数了一遍,只是数到最后时声音低了下去,“也不知明年这个时候,我是否还在这里。不管啦,在这里一天就开心一天。” 原随云现在的状况,基本上是只要无关生死大事,花逐月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自动进化成了高级跟班了。 只有两个亲卫在后头跟着,花逐月拉着原随云走在买年货的人群中,时不时在挑着货郎的小贩前停下脚步,将每一个觉得有意思的东西拿给原随云“看”。 来往那么多人,但是原随云和花逐月这对少年男女无疑是最为引人瞩目的,少年如皎皎明月,清朗而高雅;少女则如六月的芍药,娇美动人。 “可惜那少年是个瞎子。”一座酒肆的二楼之上,满脸青惨惨的胡碴子的男人,提着一壶酒边喝边说道,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大眼睛又黑又亮。 “哎,也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是什么审美,有人喜欢我这就样的穷酒鬼,有人喜欢瞎子。” 胡铁花一口气灌完一壶酒,很是无奈地说道。 他对面的扮犹如富家公子的英俊青年却是端着酒杯慢慢悠悠地品着,他笑道:“老酒鬼,你这次就看走眼了。人家高亚男高姑娘为什么喜欢你,我是知道原因。可是下面那位漂亮的小姑娘为何喜欢那位瞎眼的公子,我却是能说出原因的。只因他姓原,恰好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而已。更别提他虽瞎了,可是半点不比那些正常人差,据说这位原少庄主四岁开始习武,如今虽刚过舞勺之年,却已经武功大成。你说,这样有身份有能力,又长得极为英俊的少年公子,谁不喜欢呢?” 胡铁花偏头看了下人群中亲密说笑的原随云和花逐月,“啪”地拍了下桌子,“老臭虫,你说得真是对极了,他这样子的少年公子,尤其是还很有钱时,确实特别招人喜欢。不过我就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呢?这里了是江南呢。” 楚留香摇头道:“你可是忘记了我家红袖了,武林掌故和各路消息,少有能瞒住她的。早在十天前,她就与我说了这原少庄主突然离庄南下,在路经武昌城时,还和万福万寿园的金家小姐金灵芝起了冲突。” 胡铁花瞪大了眼,“那个被金老太君最疼爱的小丫头金灵芝起了冲突?难道是小姑娘们争风吃醋?哎呀呀,这个原少庄主幸好看不见,不然岂不又是另一个楚留香了?” “侬也太小看楚留香了。”南国姑娘甜美的言语,听来当真别有一种风情,娇俏的少女绑着两根简单的麻花辫子,说笑时脸颊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既娇媚又俏皮,“胡铁花胡大侠,妄你还是楚留香最好的朋友,难道不知这世上贼虽多,大盗也不少,可强盗中的元帅,流氓中的公子,古往今来也就他一人了。” 胡铁花苦着脸哀叹起来,“哎呀,我就知道会这样。老臭虫啊老臭虫,我有时都闹不明白,为何你就这么惹小姑娘喜欢呢?” 宋甜儿嘻嘻一笑,抱着楚留香的胳膊娇声道:“蓉姐姐和红袖姐姐都回来了,就等着楚大哥回去,我们一起过年呢。” 楚留香还未说话,胡铁花却是先开了口:“我也英武不凡,怎么就没有小姑娘等我一道过年呢?真是伤心啊,老臭虫,这顿酒你可得请了。不喝醉我会难过的。”竟是抱着两大坛子酒歪歪扭扭地下楼去了。 楚留香明白胡铁花的为人,嘴里说着伤心,其实若真拉他一道热闹,他反而是最不习惯的人。 楚留香和宋甜儿下酒楼时,一身穿昂贵的锦缎衣裳,腰畔挂着翡翠的鼻烟壶的富家财主打扮的男子进来了,只是与寻常地主乡绅不同的是,他的脸庞勘黑,颧骨高耸,太阳穴深深凸起,应该是外家功夫练得极为高明之人了。擦肩而过时,楚留香留意到他左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上,套着两个奇特的精钢乌金戒指。 “楚大哥,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宋甜儿一看楚留香的神色,外头故作严肃道。 楚留香正待说什么,视线落在了人群中缓缓走来的一身材高瘦的男人身上,那人穿着朱红色的短袍,外头又披着大红色的斗篷,面容白净中带着一丝病容,好似书生模样,只是他背着手走过之时,楚留香同样发觉了这个白面书生样的男人却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右掌,不但粗糙无比,而且筋骨凸现,比普通人的手掌,极为怪异。 楚留香缓缓说道:“他的右掌心,应该和他的衣服是同样的颜色。杀手书生西门千,朱砂门前三的高手。还有方才进了酒肆的男子,应该是天星帮的总瓢把子,七星夺魂左又铮。但是天星帮向来都在皖南活动,朱砂门更是龟缩在徐州一带。这两个人居然同时现身松江府,再加上那位无争山庄的少庄主,看来这个年不会太平静了。” “有楚大哥你在,什么阴谋诡计能使得开呢?好啦,先回啦,免得蓉姐姐和红袖等急了。”宋甜儿忙道。 楚留香被宋甜儿拉着向前,转弯的刹那,眼角瞥见了街的另一头的似乞丐又不同于一般乞丐的四个老人,他们的肩上背着几条破袋子,而走在他们身前的,是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年近弱冠的青年。 “丐帮任老帮主的弟子,丐帮少帮主南宫灵……”楚留香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将不小啊。 不是所有人都像楚留香一样,为江湖事担忧。至少原随云和花逐月就不是那种“多管闲事”之人,松江府来了不少有名的武林人士,原随云这边也知道了,可他只是让猎组几个人多留意些,就不放在心上了。他和花逐月一道去了松江府下一个名为南亭的小镇,因为张简斋张大夫家就在这个小镇上。 也不知是那些到了松江府的武林人士在忙着过年,还是无争山庄一行人太低调了,竟是一路风平浪静地到了南亭镇。 “少庄主,再过半里路便是张简斋先生家了,只是据闻张先生家从不留外客,所以属下让猎丙和猎丁先往镇上去寻合适的住所了。等安置下来,属下就往张先生家送拜帖。”染墨坐在马车厢前,边驾车边出声道。 原随云感觉到花逐月的激动心情,他拍了下她的手,出声道:“也好,赶了足够久的路,大家都有些疲惫,现在客栈里洗洗风尘稍作休息,再去拜访才是应该的。” 花逐月没有多言,等到了客栈,与原随云道了一声便先回房洗漱去了。泡在冒着热气的浴桶里,花逐月长舒了一口气,想起这些时日与原随云的相处,再想可能见不到的师傅,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的家,顿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待洗好自浴桶里起身,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她随意裹了件长袍,拿过一条布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拿着梳子坐在梳妆台前半天,却提不起心思梳头发,叹了口气只梳了个双环髻作罢。 恰在此时,屋顶之上传来一缕细烟,等花逐月察觉到不对之时,已经着了道,身子有些发软了。她只来得及抓起了梳妆台上的玉箫,用力地吹出了一声极短粗的响声来,便晕倒在梳妆台上,人事不知了。 隔壁房间里头的原随云听觉灵敏,就是箫声响起时便察觉到不对,瞬间便跃起,一掌打破屋顶,人已经在屋顶之上,听见染墨等人的脚步声,沉声道:“染墨,去看逐月可还安好……”话语一顿,“看向”不远处屋顶之上的黑人面具人,“阁下最好放下她,不然你只怕走不出这客栈了。” “哈,我倒要看看你一个瞎子,有何本事留住我。至于这位漂亮的小姑娘,陪着一个瞎子也太可惜了点,我就做好事带她走了。”男人的声音说不出的怪异,好似气腔发出的嗡嗡声一般。 原随云一言不发,左手大袖一挥,再扬手时右手中竟有一柄极窄的长剑,出手的招式赫然就是华山绝技“清风十三式”,一剑刺来之时完全无影无踪。黑衣人也看不出他这一剑是从哪里刺过来的,他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完全无法闪避开这一剑。 但就在这快如闪电鸣雷的一剑到达面具人咽喉前半寸处时,却突然就落空了。原来是那面具人踩破了屋顶,又落回了花逐月的房间之内。 原随云却好似双眼完好一般,持剑飞下,却见那面具人在避无可避之时将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既躲过了原随云这更狠更快的一剑,也顺势将花逐月往原随云的方向一抛。 原随云左手接住了花逐月,但是右手里的剑气已散,再去追那面具人已来不及了。那面具人往屋中一抛,立刻有一片灰白的雾气从中散开,原随云掩住花逐月的鼻口,快步退出房间,再一挥手,点点银光爆射向雾气中。 “堂堂无争山庄的少庄主竟然还用暗器伤人,不过也难怪,谁叫你是瞎子呢?世人总对瞎子宽容些。不过瞎子就是瞎子,今天就到这儿了,下次再陪你玩玩,哈哈哈……”面具人边抛下冷言冷语边远远遁去。 染墨带人去追,原随云也未出言阻止。他不知他的手掌有些许的颤抖,直到感受到花逐月的气息,那颤抖才慢慢停止。只是在连唤了好几声也不见人清醒后,他有瞬间的怔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心底再一次生出浓浓的怨恨来:老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夺去了他视物的能力? 第八章 血海飘香阴谋起 “少主,不如现在就送花姑娘去张先生家医治吧。花姑娘如今的样子瞧着很不正常。”还是留下的两个亲卫之一的战十二开口了。 原随云自悲愤怨恨中回神,问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怎么不正常?” “双颊似乎涂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嘴唇,嘴唇红得像鲜血一样。” 原随云知道花逐月身上并无寻常少女常有的脂粉味,随即抱紧了她,点头道:“带路,现在就去张简斋家。”当即就抱着花逐月出了客栈,跟在战十二和战十三后面往张简斋家方向去了。 张简斋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夫,当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战十二瞧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开了门,他探出脑袋瞅了一眼原随云一行,翻了下眼皮子道:“我家老先生今日不见客。”说完就要关门。 战十二的动作更快,一只粗壮的长腿卡住了门,一掌更是强行推开了门,那童子顿时大叫起来:“师傅,来恶客了!”片刻后一枯瘦身穿青袍的枯瘦老人走了出来,一双眼睛扫过几人,最后落在原随云的身上。 “你是才送了拜帖来的原少庄主?十多年不见,小小的幼童已经长大成人,竟还不如十多年懂礼啊。”张简斋冷声道。心里却着实感慨,瞧原随云的样子,显然和人动过手,对方很可能是高手,但他如今不但全身而退,就连怀中抱着的小姑娘,瞧着也无甚大碍。看来原东园那老东西算是后继有人了。 “张先生见谅,原某关心则乱。还请先生先替她诊治,我想时候先生定会有惊喜的。”原随云态度诚恳,但话语之中全然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张简斋暗自猜测花逐月的身份,看了原随云一眼道:“希望如原少庄主所言了。好了,你们进来吧。” 原随云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一边等着张简斋给花逐月把脉诊断。他定定地坐着,虽然不过片刻功夫张简斋就把好脉了,然而于他而言却好似过了几个时辰一般。 “咦?竟然是胭脂醉。这玩意来自西域,中原很少见此物。”张简斋把完脉,转头与原随云道:“看来这次寻你麻烦的人不是个简单人物,胭脂醉这种东西,我还是在二十多年前见过一次。” 原随云心里猜测那黑衣面具人的身份,也着急花逐月的身体,便道:“张先生可能解这胭脂醉?” 张简斋摸了下短须,冷声道:“天下男人都能解。不过原少庄主自然不是要这种解法,对吧?”他说完就走到桌前去写方子交给了小童,这才道:“胭脂醉顾名思义,若是一人与中此毒者有夫妻之实,那么此后一生这人都都离不开这人,就像苗疆的情蛊一样,若是和其他的人在一起,便会色如胭脂七窍流血而亡。当然了,这个胭脂醉不拘男女,效果都是一样的。这等强行扭曲人心智的毒,早就绝迹中原多年。再次出来,却是用在这小姑娘身上。倒也不知用此毒之人是恨你还呢,还是帮你?” 原随云的脸上却是一片肃穆,“既是下作手段自然是恨我了。还请张先生费心了,胭脂醉可还有其他的解法?” 张简斋自得地看了原随云一眼,“原少庄主倒是了解老夫,天下间估计只有老夫还知这毒的解法了。”他在桌边写下了药方,吩咐童儿去抓药后,又与原随云道:“这药连吃三天,同时还须泡七天凉汤药浴,七日之后,便完全解了这胭脂醉了。” “这样的天气泡凉汤药浴?”原随云担心地道。 张简斋哼了一声道:“既是奇毒,要解起来自然得费些心思的。原少庄主的内力不浅,这顾宁每日泡时,输些内力与她护住静脉就是了。另外将屋子里头弄得温暖如春,以无争山庄的家底也不难吧。” 原随云没有再说什么,不过碍于花逐月的情况,也因为之前的客栈在打斗中破损了,今天不好再回去住。答应了张简斋欠他一份人情,才换来住在张宅七日的应许。 三个时辰后,花逐月脸上的胭脂色变淡了许多,就是唇色也正常了些。可是这一切原随云都看不到,全是张简斋的童儿张小天告知的。 “我说原少庄主,我师傅的医术高明,他说花姑娘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了,你整夜守着这儿也看不见什么,最后劳烦的还不是我嘛。”高小天想不明白,一脸倦容地抱怨着。 “你小孩子懂什么。”战十二伸手就将高小天给拎出了屋子,独留下原随云坐在床边。此时他才流露出从不在人前露出的脆弱来。 一双大手缓缓地摸上了少女柔软的唇瓣、光滑的脸颊。他曾经也以为他能做到所有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如今才知有些事情无论他付出多少,都是无能为力的。他不知她的脸颊是苍白还是红晕,不知她的神色是沉静还是痛苦……此时此刻,他无比地渴望起正常的双眼来,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染墨几人回来时,神色都不太好,除了染墨之外,其余八人,竟然都轻重不一地带了伤。让战一几个自去收拾,他则赶着去见原随云。禀告情况。 “少庄主,属下等无能,没有抓住那面具人。”染墨从前都自认为他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高手了,不想那面具人中了少庄主的暗器,他还带着其他八个人,竟然还没有留下人,他觉得自己的里子带面子全都被砸碎了。 原随云没有迁怒手下人的习惯,从张简斋说出花逐月中的不是普通迷烟,而是西域独有的“胭脂醉”后,他就猜到这人来挑衅必然是高手,以染墨几人的实力,留不住人也不稀奇。 原随云敲了下桌面道:“说说到底是何情形。” 染墨忙道:“昨日我带着战一他们追了上去,可是那人的身法很是诡异,竟隐有扶桑忍术的样子。每一次追了上去,交手了几招,他伤了我们人就走了,每次用得武功路数都不一样。第一次用的少林大悲拳,第二次则是华山派的摘心掌,第三次则是昆仑派的旋风掌。这时,只我和猎甲还没受伤,就追了上去,他用的是,是昨日少庄主所用的,武当清风十三式!虽然他只是招式相似,可也让我和猎甲毫无办法,也无法再追了。” 原随云沉默了片刻却笑了,这世上能和自己一样练了多派武功之人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而这人各种武功试出来,明显是想要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惜,面具人这几次所用的武功,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他应该是少年弟子,还会扶桑忍术,那么一定和扶桑有所牵扯。你现在传信回山庄,查询少年近三十年里所收的弟子哪些天分奇高却又和扶桑有所牵扯的。” 染墨有些诧异:“少主,这人用了这么多种武功,你为何断定他一定是来自少林呢?” 原随云解释道:“一个人在关键时刻,无意中用的功夫一定是他平日里最熟悉也是最得心应手的功夫。他第一次就用了少林的武功,伤了你们三人,可见他的少林武功练得不错。他很有可能是少林弟子,至于是不是俗家弟子,则要看山庄里传来的消息了。” 染墨极为佩服,赞道:“还是少主您看得透彻。属下这就传消息回去了。” “少林弟子么……”原随云低语时,脸上的杀机尽显。 这日黄昏时分,云散风骤,夕阳下的江南大地毫无朔风席卷的凛冽,仅有随着寒风沁入人骨子里的寒气在飘荡,哪怕残阳在天边如火般燃烧,也未能带来一丝暖意。 一座小楼中,那好似佛子降临人间的僧人正在临窗抚琴,恍若晨雾中半隐半现的青莲,又好似月下盛开的月桂,美丽得不似凡人。 “你还有心思抚琴?我听说你去寻原随云的晦气了?我们之前的计划里头可没有这个,你这样节外生枝,小心让人察觉了去。”一身蓝袍的青年上了楼来,打断了僧人的琴声。 “二弟,喝杯茶静静。”无花起身亲手倒了一杯茶在南宫灵身前,这才含笑道:“我既有把握去试探原随云,自然不会出计划外的意外的。只待扎木合也到了松江府,就动手了。” 南宫灵看着无花,他是打从心底信服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兄长的,闻言点了点头。只是想到抚养自己长大的任慈,终究有些不忍心。不由得开口道:“大哥,我师父他,能不能留他一命?” 无花笑了,“二弟你念及抚养之恩,不忍狠下杀手,可是任老帮助和英雄一世,我猜他能可死去也不愿像个活死人般瘫在床上尊严全无地等死吧,我相信他也不愿意在他那曾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妻子面前露出丑态的。” 南宫灵想起师傅任慈的性格,果真如无花所言,只得黯然低头。 无花微微一笑,正色道:“任慈虽对你有养育之恩,但更有杀父之仇。若非他当年杀了我们父亲,又何来这养育之恩?一饮一啄,有因才有果。任慈有今日,怪不得我们。” 南宫灵虽觉得无花大多数时候说得话都有道理,但是这个时候还总觉得他那番说辞有些别扭,可他又想不出别扭在什么地方,便不再说什么。 五日后,正是正月初三夜间,西门千、左又峥、灵鹫子、扎木合先后到了松江府下钟鼓石桥边,一番打斗之后,西门千杀了左又峥,灵鹫子杀了西门千,扎木合杀了灵鹫子。至于扎木合,同样死了,同时死去的还有一绝色的女子。五人的尸体被抛入江水之中,一番漂流之后,命中注定一般,飘到了楚留香的家门前——东海上一只大船上的附近。 第九章 妙僧无花的来历 花逐月醒过来时,只觉得睡了好长的一觉,然后就是觉得好饿。转头看见床榻边的原随云,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啦?怎么都长胡茬了?脸色也很不好?生病了么?对了,我这是在客栈里?那天那个黑衣人是谁?可有抓到他了?” 原随云温声道:“你先洗漱下,用点东西我们再说不迟。”随即扶着花逐月起了身,听她洗漱完了,这才转身自桌上取了一碗温粥递给了花逐月,轻声道:“你吃些东西,我慢慢说给你听。” 花逐月接过瓷碗就慢慢吃了起来,唔,是鸡丝粥,温度刚刚好,粥的味道也是她喜欢的,当即就夸他道:“原随云,你真好。” 原随云却摇头道:“我若真的很好,就不会连累你昏迷了七天。逐月,那天那黑衣面具人是冲着我来的。” 花逐月咽下口里的粥,皱眉打量原随云道:“所以你就自我责怪起来了?现在这么憔悴,是这几天一直守在屋中?原随云,你傻不傻啊?分明是那黑衣面具人的错,我猜他就是打听清楚你的为人和性格,所以才突然出现的,他就要想要你这么想。所以你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原随云摇头道:“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连累了你。” 花逐月看原随云这样子,知道他还在自责,无奈道:“我不是没事吗?好啦,我看你这么憔悴,还是先去睡一会儿吧,我们迟点再说就是了。” 原随云摇头道:“我并非几天没有合眼,累极了也闭眼歇息过的。”他略一停顿,便将其后的事情全都说了,连花逐月中的迷烟是来自西域罕见的“胭脂醉”也说了。 末了他又道:“那日染墨回来后,我问过他详细情形,我猜那黑衣面具人应该和少林寺以及扶桑都有莫大的关系,便让传信回了山庄让探查少林近三十年所收的弟子,可有和扶桑相牵连的。还真有两个人。一个是少林寺戒律院首座的天演大师的俗家大弟子张永君,他出身福建永安,多年前那里是朝廷抗击倭寇的前线,也有一些扶桑商人被当做倭寇驱除,他家意外帮助了一个扶桑人,而这个扶桑人出自一鹤流派。只是这个张永君在少林习武十二年,后回乡参加武试,如今已经朝廷正三品的高官,为泉州总兵。” 花逐月听得仔细,“那这么说来,这个张将军应该多年不涉江湖之事了。况且泉州离松江府,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需好些时日,他身为朝廷命官,私离职守地乃是大罪,那黑衣面具人应该不是他了。那另一个人呢?” 原随云苦笑道:“逐月你不知这边江湖中事,若是你听说过这个人,你一样不敢相信那黑衣面具人会是他。” 花逐月吃了一口粥,含含糊糊地道:“我师傅说过,这世上有种人叫做伪君子,就是名声特别好,但是私底下做的都是些邪门歪道的下作事儿。也许你说得这个人就是呢。快说啦,他到底是谁?竟敢给我用那种恶心的毒,下次我定要给他好看。” 原随云一笑,也不说花逐月自不量力,他道:“另一人法号无花,江湖中人称他为妙僧,他的师傅天峰大师本出身嵩山少林寺,后却在南少林为主持。这个无花就是天峰大师的弟子,据说他外貌姣好如女子,琴棋书画诗词烹饪,均是天下第一绝,更为让人称道的是他的武功,据说尽得南北少林武学的精髓,而佛学造诣也极高,被诸多佛门高僧称道。” 花逐月不太相信世上有事事都精通之人,连忙问道:“他多大年纪啦?五十岁还是六十岁?” 原随云也觉得,一个年轻人敢号称一样本事天下一绝就很不容易了,但是六七样都是天下一绝,太匪夷所思了。 “无花今年不足三十岁,二十七八岁年纪。据闻是南少林天峰大师二十二年前收的孤儿。只是二十多年前,东南沿海一带并不平静,正是朝廷时常与倭寇相斗之时,沿海一带失去父母的故而着实不少,然最终是无花是天峰大师收为弟子,那时他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莫非就显露出不同于一般人的聪慧来?我却是不信的。” “世上是有绝顶聪明之人的。”花逐月鼓着脸颊道,“我师父、师娘,还有蓉儿师妹,就都是世上绝顶聪明之人。我师父说过,他四十之前,因分心杂学太多,武功虽算得上是江湖一绝,却也不是绝顶高手。至于药物一道也不过是寻常药师稍微强些,至于奇门遁甲之术,也只是止步于前人的收获。世上万事万物,真想要到让人称绝的程度,哪怕天纵英才,也是要花功夫才能达到的。这个无花不到三十岁,敢琴棋书画诗武功烹饪都被称绝,我还真不相信了。对了,你刚才说到天峰大师收他为徒,然后呢?” “也是巧了,就是天峰大师收无花为徒的那一年,东瀛伊贺谷有名的忍者天枫十四郎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中原,他一开始并未与中原武林人士发生过争斗,直到一年后,他突然带着孩子去了莆田少林寺,三番两次向天峰大师提出挑战,天峰大师本不是争强好斗之人,屡次拒绝。谁知天枫十四郎竟去焚烧佛家重地藏经阁,天峰大师被逼不过,才答应与天枫十四郎比对三掌,前两掌倒也棋逢对手,谁知待天峰大师击出第三掌后,天枫十四郎不避不闪,天峰大师收势不及,将天枫十四郎重伤,天枫十四郎却拒绝了天峰大师的疗伤,带伤而走,其后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儿子,而天峰大师身边却多了一个弟子无花。” 花逐月听到此处,立刻接话道:“也就是说,这个无花很可能是天枫十四郎的大儿子了?” 原随云点头:“我以为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是。因为天枫十四郎带伤而走后,直接北上济南,向丐帮帮主任慈提出挑战,不过十招便死在了任慈的打狗棒下。而后,任慈身边也多了才一两岁的弟子。也就是今日的丐帮少帮主南宫灵。” 花逐月不解地道:“就算无花还记得他父亲的死因,也和你没有关系呀?他干嘛来寻我们的麻烦?” 原随云垂眼,神色清冷,片刻后方道:“我猜其中该有无花生母的原因,只是那人在江湖之上销声匿迹快二十年了,怎么都觉得有些突兀……”他话语微顿,又道:“前几日江湖中极为有名的几个人在松江府同时出现,又不知为何互相厮杀起来,全都丢了性命。也许,他是担心我出现在松江府会坏了他的事,所以弄出事情来拖住我……只是光这一条理由还不够,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只是我暂时没想到。” 花逐月赞同原随云的话,偏头想了想道:“先不说那个消失多年的无花的生母了,我怎么觉得无花好像是见不得你好,非要你做坏人似的?我也说不明白,不过没关系,我们寻到他,抓住人逼供一番,就什么都知道了。” 原随云失笑,“那无花的本事便是我也不敢说有十全的把握能抓住他,更别提他如今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就算是我说那死的几个江湖名人和他有关,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花逐月哼道:“等我们抓住了他问明了真相,人们自然也就会相信了。再说了,他们不相信也没什么,总有一天事情会真相大白的。对了,你既然说松江府死人的事情和无花有关,那他在松江府出现过罗?” 原随云摇头道:“他之前没有出现在松江府,而是在苏州城出现过后就失去了踪迹,前几日却突然被人看见泛舟东海。听说,还和如今江湖中最有名的盗帅楚留香见到了。” 花逐月皱了下鼻子:“盗帅楚留香?这什么名字。他很厉害吗?” “据说楚留香自出江湖中就未尝一败,轻功身法一绝,瞧中的东西从未失手过,长得也英俊潇洒,红颜知己遍布江湖。不过他最令人称道的是他的聪明才智和侠义之心,据说任何难解的谜题,也难不倒他。而他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哪怕那人十恶不赦。” 原随云说到楚留香的时候,语气平常。花逐月却是听出了一些异样来,她偏头打量了下原随云,偏头问道:“你不喜欢这个楚留香?难道是因为他的红颜知己太多了?” 原随云却笑了,只是伸出手指敲了下逐月的额头,心里却暗道:我不喜欢楚留香,那是因为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啊!他就像通身都披着耀眼的光亮一样,而我,却是被遗弃在黑暗中的人,本就是对立之人,又如何能喜欢能不憎恶呢? 花逐月捂着额头跑了,回头看了原随云一眼,叹了口气,想了想先去寻张简斋了。 第十章 彼处惊闻桃花岛 张简斋正带着童儿张小天在后院一大圆瓮边看着什么,听见花逐月的步子,头也不回地冷声道:“花姑娘醒了?听原少庄主说姑娘猜想师门和老夫师承有关,还请稍待,老夫一会儿就过来。” 只是伴随着张简斋的话而来的,是一道强劲的真气恍若实物般袭来。跟着花逐月出了屋的原随云神色一变,还不待动作,那边花逐月身形微微一动,躲过了张简斋这突然一袭的“弹指神通”。原来她虽昏迷多日身子有些发软,但是多年的习武本能让她轻松躲过了,随即她以同样的一招反击了回去,只是她的姿势更加优美,速度更快罢了。张简斋没有避过,“啪”的一声被打中左腿,当着童儿的面摔在地上。 花逐月才略有点得意的走近,看着颇有些狼狈的张简斋讶声道:“这莫非就是张先生了?怎么摔在地上了?哎,方才看张先生那一下,虽有点儿形似我桃花岛的绝技弹指神通,可我竟然避过啦。张先生,你师门和我师门估计没啥关系了吧?” 张简斋神色一变,顾不得全身的狼狈,抓着花逐月的衣襟,厉身追问道:“你真是东海桃花岛的弟子?你可知桃花岛上有一座小亭,其上对联是何内容?” 原随云伸手一挡,将张简斋挡在五步之外,“张先生太激动了,有话还是慢慢说。” 张简斋无暇理会原随云,直盯着花逐月道:“当年老夫偶然漂落于一满是桃花树的小岛之上,那儿的屋舍破败不堪,应是许多年未有人烟了。我在那岛上住了两年有余,在一屋舍下的密室内发现了不少东西,残破的武功秘籍,还算保存良好的有关药物之书。我本就是大夫,只觉得收获甚大,于坟茔处跪拜,自认算得上是桃花岛弟子。姑娘最好告知老夫,你和桃花岛到底是何关系。” 花逐月正色道:“张先生所说的小亭该是一座八角亭,其上对联,书着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这首对联点明了家师毕生武功的精髓。想来张先生也见过了?不知你何时误入桃花岛的?” 花逐月问时只觉得心儿猛地一沉,若是这个世界还有桃花岛,怎么也不该败落至此的。师父呢?蓉儿呢?他们出了什么事吗出事了么? 张简斋强压住心底的亢奋之情,枯瘦的双颊难得出现了热意,他忙道:“三十五年前,那时老夫才刚过而立之年,想出海去几座海岛寻上陆上没有的草药,谁知出了事情。在岛上两年多时光,我无聊之际,便研读了破损的书籍,除了一些保存良好的药物书籍之外,于武功一道上,习得了弹指神通和旋风扫叶腿法。后来被途径的渔船所救回到中原,待安稳下来后,我几次三番雇船出海,却都没有再找到个桃花岛。三十多年来,还是今日才在姑娘口中听到了桃花岛这三个字。” “张先生可去了岛上的墓穴所在?哪里是否只一座坟墓?”花逐月又问道。 张简斋摇头道:“岛上破烂不堪,除了几处屋舍勉强还有两面墙,几乎全都荒芜一片,便是桃花林下,也是野草蔓生过人腰际,若非桃花盛开的景色还算不错,只怕姑娘说起桃花岛来我也不知说的是这个岛了。” 随即他颇为激动地道:“想不到姑娘竟真的来自桃花岛。可我瞧姑娘的年纪不过十几岁,可当初我误入之时,分明是许久不曾有人生活在岛上的……” 花逐月担心桃花岛其后出了什么变故,有些心烦意乱,便有点不高兴,“你以为我是骗你的?我师傅桃花岛主乃是江湖之上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师兄弟师姐妹们也是难得的人才,加上桃花岛孤悬海外,便是中原改朝换代也影响不到桃花岛。可是这江湖之中从未听过我师父的大名,张先生你三十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寻到了桃花岛,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张先生可曾听说过晋朝太始年间蓬伯坚误入仙境的传说?我猜先生和这位蓬伯坚一样,误入了不存在这个世间的桃花岛。” 若是一般人大概会说花逐月在胡说八道,可是张简斋是真的经历过遍寻桃花岛不见之事,至于原随云,则是经历过花逐月突然出现却查不到她的半点儿信息的,两人立刻就相信了。 张简斋眼见花逐月不太高兴,忙表明态度:“姑娘见谅,并非是老夫多疑,只是事关事师承,不得不小心仔细。如今既已明了姑娘乃是桃花岛的弟子,那就是老夫的师祖了。”当即就对花逐月躬身一拜,口称“师祖”。他这样一本正经,反倒将花逐月弄得不好意思了。 花逐月忙摆了摆手,“师祖可不敢当,就师叔吧。我过来此间之时,我的师兄弟姐们可都还未收徒呢。如今我既认你做了我师侄啊,必不会亏待你的,我会替你在我几个师兄里头替你择一个不错的师傅,然后补上见面礼的哟。” 张简斋快被花逐月这逗弄孩子的语气给弄笑了,他从前就自认是桃花岛门下,如今能够当真被收入门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当即俯身一拜:“弟子张简斋拜见师叔。” 花逐月高兴极了,忙道:“师侄免礼。这是三颗九花玉露丸,就当是我这个师叔给的见面礼了。我的几个师兄里头,五师兄武眠风与医药意图最有天赋,我便代五师兄收你入门墙了。待得其他的时机,我便传你我桃花岛的入门功夫。” 眼见这师侄相认,原随云心里却有些不高兴,只是面上还是笑与花逐月道:“恭喜你多了一个师侄了。” 花逐月高兴地笑了,“那是,多了一个师侄,我总算不是一个人了,感觉像是多了半个家呢。”她眼见原随云脸上的笑容因这话变浅,忙道:“师侄家不过是半个家,在这儿无争山庄总是我的家的,我都记着你的话呢。”原随云这才嗯了一声,心里却是道张简斋这儿若是被花逐月当成家,毁去便是了。 张简斋的目光在原随云和花逐月身上扫过,以为他们是一对互许心意的小情侣,也不多言,收好了九花玉露丸,就请了两人进屋说话。 “师侄呀,我之前替原随云把过脉查过他双眼间的脉络,发觉他的双眼之所以不能视物,是火毒造成的。听说师侄你当年在随云小的时候给他诊治过的,当真没有半点办法吗?” 张简斋道:“不说当年原老庄主亲自相邀,就说如今师叔你和原少庄主的关系,我若是有办法字不会藏私的。当年我就曾和老庄主说过,要想驱除火毒,其一自然是解药了,其二则是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火毒乃是天下奇毒,非极阴极寒之物不能克。然而这么多年少庄主双眼不见康复,可见以无争山庄之力,也未能寻得这极阴极寒之物了。不过我猜有一个地方,无争山庄必定没有派人去找过,那就是神水宫。” 原随云在听到“神水宫”三字之时猛然出声道:“张先生不必再说了,我双眼多年失明我也习惯了,若是能医当然再好不过了,不能医好也是天命如此,怨不得他人。”随即看向花逐月温声道:“方才染墨过来禀告说那无花出现在滨江口不远的东海之上。你不是说想抓住他出口气顺带审问他对我出手的原因吗?我们现在就去吧。” 花逐月可是第一次见原随云出言打断别人说话呢,也是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可见他真的很避讳“神水宫”这个地方。她打定主意要弄清楚神水宫的来历,嘴里却是欢欢喜喜地应了原随云的话。 张简斋才认了一个师叔,虽然知道原随云的本事大,可也不想看着师叔去冒险,而他在家干坐着,于是也跟着原随云一行一道上了船。 此时楚留香已经搬了五具尸体放在了他的船上,眼见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色,他看着如斯瑰丽的景色叹了口气道:“这么美丽的景色,本该佳人相伴小酌一番的,可惜这五具煞风景的尸体……”摇了摇头,身子突然飞起,向海水中跃了下去。 李红袖和宋甜儿大惊,还是苏蓉蓉笑道:“你们俩快别为他担心了,他这是下海去寻线索去了。” 宋甜儿嘟嘴道:“人死得如此干净,就算是楚留香,只怕也很难寻到线索的。哼,就让他撞次墙,看他还要不要多管闲事。” 夕阳渐渐沉到海面下,天空有星光渐惭升起,海水亮得像是深蓝透黑的缎子,楚留香好似一尾大鱼在水中游弋着,只见星光闪烁处有一叶小舟,小舟之上只有一恍若谪仙的僧人,见他的动作,好似想要对着美景抚琴。再远些地方,是一艘更大点的船,其上确实是武林中人,还是楚留香的熟人——丐帮的四大护法,四大长老,以及他们新任的帮主南宫灵。 其他船上不过是普通人,但是无花和南宫灵,楚留香实在看不出他们会是杀人凶手,正待先去见无花叙叙旧,却见东边又有一条船快快驶来,船头桅杆下方站着的一对少年男女,在星光和渔火中,恍若璧人。楚留香“咦”了一声,道:“是他们?” 第十一章 事情真这么简单? 花逐月早就看到了那恍若谪仙一样的和尚,也看到了水中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她微微撇了下嘴,偏头与原随云低声道:“一个装模作样的和尚,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他们俩人是朋友对吧?” 原随云心里只觉得一松,点了点头,偏头看向楚留香的方向,又“扫过”无花以及丐帮众人。 楚留香明知原随云双眼失明看不见人,但是在原随云的目光扫过来时,还是感觉心中一寒。 原随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无花身上。 无花神色不动,双手合十稽首道:“贫僧无花。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原随云微微扬眉,忽然一笑道:“大师当日曾说要试试原某的功夫,今日月朗星稀,如此良辰正是过招的好时机。” 无花神色不见多少变化,他念了声佛号,扬声道:“原公子是否找错了人?贫僧只是一介出家人,虽在江湖中有些薄名,但从不喜与人争斗。这一点,楚香帅可以给贫僧作证的。” 楚留香不知原随云为何一上来就寻无花的麻烦,但他将无花当做知己好友,便接过话头道:“原少庄主,无花大师所说确实是事实。另外,近日此处海面出现浮尸,便是月朗星稀,也不是比武决斗的好地方。不过能在海面遇到,当真是缘分呐,都是江湖中,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原随云还未答话,却是花逐月开口了,“与和尚有什么好聊的?无花,你是乖乖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们动手?” 楚留香摸了下鼻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小姑娘对无花这么不客气的,当即摇头道:“女孩子的脾气要温柔些才讨人喜欢呢。这位姑娘,是否和无花有些误会呢?” “谁和他有误会?没有佛心不过是披着和尚的假面罢了。”花逐月想起之前中的奇毒,就不淡定了,瞪了楚留香一眼,当即脚下一点,身形已如燕般跃起,手上剑光闪动,却是对着无花出手了。 楚留香有点瞠目结舌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对无花动武的,他低声嘀咕了两句:难道是无花这和尚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情?他偏头看向原随云,总觉得不应该才是。不过还是开口道:“原公子,无花应该不会对这位姑娘如何,只是原公子还是劝下她才好。” “多谢香帅提醒。”原随云一直听着花逐月和无花过招的情景,只片刻功夫,他就听出花逐月不是无花的对手,当即身形如大鹏展翅,一掌轻轻托住空中闪避无花招式的花逐月,另一掌虽无形,却击起滔天波浪层叠冲着无花所立的小舟咆哮而去。 只这一掌,楚留香和南宫灵的神色都微变,两人都未曾想到原随云不足弱冠的年龄,但是武功已高深至此。 “不出五年,武林前十的高手中,原随云定能排进前十中去。不过此时,没有五百招应该胜不了无花。”楚留香略微感意外之后,神情便恢复平静。 惊涛骇浪间,无花站在小舟上,好似险象环生,然每次却稳稳立在浪尖,只论这份从容,倒是比原随云和花逐月强了许多。 “逐月,我们回去。”原随云揽住花逐月,见短时间之内无法胜过无花,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花逐月也知道旁边还有楚留香和南宫灵在场,抓住无花的可能性太小,只得丢了个恨恨的眼神给无花,任由原随云揽着自己回到了船上。 眼见双方停手了,楚留香看了看无花又看了看原随云和小姑娘,摸了下鼻子,还是提出请众人去他的船上坐坐。 “我家的三个小姑娘可是对无花大师慕名已久的,还有南宫少帮主,你和蓉蓉也不是初识了。还有原少庄主和这位美丽的小姑娘,既来了这儿,便是来了我家,若不进门坐坐,怎么都说不过去嘛。” 无花双脸微红,低头合十念了佛号,道:“贫僧乃是出家之人,楚香帅可不能开这等玩笑。”说完,竟驱小舟转头打算走掉。 南宫灵也出声道:“在下和几位长老也是机缘巧合来此处的,帮中还有事务等着处理,我也不多留了。待他日再登门拜访楚香帅。” “原随云,你说这假和尚和乞丐头子是不是心里有鬼,不然为何楚留香一说请他们去船上,他们就想溜走?”花逐月脆甜的嗓音说着挑拨的话语,她就不相信这和尚和南宫灵还能厚着脸皮偷溜。 原随云也应道:“逐月你的话说得太直白了。不过我相信楚香帅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的,哪怕他和那和尚有不浅的交情。” 楚留香本觉得无花和南宫灵不会和几个武林高手被杀之事有关系,可正如原随云和花逐月所说,他们这个时间出现在海面上,总不能说完全是巧合的。 一直站在船上的张简斋也仗着年纪大出声了,“少庄主和师叔说得极是,南宫少帮主和无花大师若是心中没鬼,不如就一起上楚香帅的船,也好听听少庄主和老夫师叔为何与无花大师不对付。” 楚留香见年过六旬的张简斋叫花逐月做师叔,暗自猜测她的身份,嘴里再次相邀无花和南宫灵。这一次,两人没有再拒绝。 各怀心思的几人上了楚留香的大船,宋甜儿对着无花傻乎乎地笑,便是素来稳重的李红袖也在看见无花时红了双颊。楚留香扫了花逐月一眼,暗道这才是正常姑娘该有的反应嘛。 只是才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还未说几句话,就每每被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的话给堵住了话头。还是楚留香说起了甲板之上死去五人的身份和死因,尴尬的气氛才稍微缓解一些的。 就在众人要起身往甲板上去,走在前面的楚留香,突然停住了脚,就好像突然被根钉子钉在地板上再也动不得了。只因船舷边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哪怕众人只瞧见她高挽的云髻和一只手,但是心底就是生出这是个美人的认知。 此时船上的众人,不说是江湖之上的绝顶高手,那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好手了,但是这个女子是何时出现在船上的,他们竟全然不知道。 女人听见脚步声停歇,缓缓转过身,冷漠高傲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在花逐月的脸上微顿,在无花身上也稍作了停留,最后落在了楚留香身上,“可是'盗帅'楚留楚?” 楚留香的目光从女子美丽的脸蛋上移开,落在了她腰间银色的丝条之上,微叹一声,他道:“在下正是楚留香,只是我竟不知我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连神水宫的弟子都追着我跑。” 那女子冷笑道:“人说楚留香自恋,果然没有错。你也不必混淆视听,最好将偷去的本宫圣物还回来,不然便是与我神水宫为敌。” 楚留香道:“神水宫的圣物自然是天一神水了,只是我何时去过神水宫偷这玩意儿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再则,我船上正好有几个死人,其中一位正是死于天一神水,而唯一的女死者,却和姑娘你穿着一样的衣服。” 女子神色一变,跟着楚留香几人一道来到了甲板之上五具尸体旁边,当看见死于天一神水的扎木合的尸体时,她一只骄傲扬着的眉头扭曲起来。 花逐月左手指轻拧了下右手袖袍,突然出声道:“姑娘从前从来没见过这女死者,但是见过无花和尚,对不对?” 那女子看向花逐月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我神水宫弟子之事,无须旁人多管闲事。” 花逐月故意叹了气,拉了拉原随云的衣袖,道:“你之前与我说,神水宫神秘莫测,宫主水母阴姬可以称得上是世上武功最为高明之人,而天一神水更是世上最可怕最难防备的致命之物。可是我今天瞧着这位神水宫的弟子,却只觉得好笑。” 原随云猜到花逐月话中之意,他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像逐月你这么聪明的。” 花逐月瞥了下那女子,大言不惭地点头道:“我当然聪明啦!明明是这位神水宫的姑娘看无花的眼神不像是初见嘛,话语虽能骗人,眼神总骗不了人的。总不会是这位姑娘被和尚的姿容所迷吧?不是说神水宫的女弟子们,终身不可嫁人么?” 无花一向不动若谪仙的面容差点儿龟裂,他强忍着才压出对花逐月出手的冲动。这一刻,他确实有点儿后悔当初原随云等动手了。只因他不能否认他见过这位神水宫弟子。脑中念头急转,他干脆点头承认了,垂头稽首道:“贫僧半年之前确实曾去过神水宫,只是神水宫中许多人,包括宫主阴姬前辈在内,可证明我并未偷过神水。” 话说到此处,原随云却是突然对楚留香道:“香帅至今还需犹豫么?” 楚留香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解,他是没有去过神水宫,而不欢迎男客的神水宫,除了无花,世上还有谁能让神水宫中的女弟子放下戒备,自由出入神水宫的? 楚留香动了,他所用的招式是江湖中最寻常的招式,但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到了楚留香的手里却不同了。桅杆上的灯笼突然无风自动起来,众人都感受到激荡的内力在碰撞。就在南宫灵身影一动时,原随云却以更快更鬼魅的动作跟了上去。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十二章 两情相悦事渐明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无花只是对着楚留香一笑,叹道:“世人都说楚留香最重朋友,也从不怀疑朋友,不知是世人错了,还是贫僧算不得楚留香的朋友。”就在楚留香的动作微愣之时,无花竟然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溜走了。 南宫灵瞬间的分心,被原随云抓住,竟然在十招之内就被原随云给制住了命门。 南宫灵虽被原随云制住了命门,面上却是风轻云淡,他挑眉道:“原公子这是要与我丐帮为敌了?在下自认可从来没做过什么和无争山庄为难的事情来。” “我本以为无花会为了你留下来,想不到南宫帮主在无花的眼里并无分量。”原随云松开南宫灵,与楚留香道:“楚香帅大约还是对原某方才所言有所怀疑的,不然纵是无花武功再高,也不会溜得这么顺利。” 花逐月眼见无花溜走了,难得迁怒楚留香,大眼“狠狠”地瞪了楚留香一眼,又对着南宫灵道:“我们可是知道你和无花的关系的,他瞧着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对你这个兄弟也不会有什么感情。你若是跟着他一道做坏事,小心败坏了丐帮的名声。” 她难得出言相劝,原随云心中一动,放于花逐月身后的胳膊不自觉中又抬了起来。而楚留香却因此话,目光扫过南宫灵的眉眼之上,心里一跳:细看之下,南宫灵的俊秀同无花竟有四五分的相似之处。 南宫灵心里一紧,原随云和这个小姑娘当真知道他和无花之间的关系?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在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无花大师乃是少林的得道高僧,而我则是丐帮新任帮主,我们之间不过是互相钦佩的朋友而已,就算我想称无花大师为兄长,也是不可能的。” “你就装傻吧!”花逐月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南宫灵,拉了下原随云的袖子道:“我们走吧。” 楚留香还未开口,却是神水宫的那女子开口了:“这位姑娘何必急着走?方才你们所言是指无花偷了我神水宫的圣物,还请两位和楚留香走一趟神水宫。” 花逐月记得原随云对神水宫的忌讳,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由得看向原随云。 原随云捏了下花逐月的手以示安慰,才道:“神水宫之事我们并不清楚,只是知道楚香帅船上死的这五个人应该是和无花有关。想来以楚香帅的本事和神水宫之势,应该很快就会查明真相的。至于神水宫一行还是算了,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去神水宫打扰了。” 那女人大概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敢当面拒绝神水宫弟子的,微愣片刻后,冷声轻蔑地看向花逐月道:“姑娘怎么说?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若是什么都听男人的,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要知世间男子多是负心寡义之人。” 花逐月不高兴道:“你遇到了负心的男人,不表示世上男人都是坏的。我师父对我师娘一心一意,他的身边一生无二色。我爹爹还有兄长们也是的。”她偏头笑着摇了摇了原随云的胳膊,好似炫耀般地对女子说道:“还有原随云也是的。” 女子只觉得花逐月丢了天下女子的脸,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心里却明了,她是无法勉强原随云等去神水宫的,当然楚留香也是一样的。便冷声道:“天一神水虽只被偷了三滴,但是足够使三十个武林一流高手命丧黄泉。如今才死了一个扎木合,相信以后还会有人死去。我们宫主说了,楚留香你若不能寻到真凶,便将一切都算在你的头上。” 楚留香摸着鼻予,苦笑道:“阴姬前辈还真看得起在下。” 那女子悠悠道:“能被我们宫主看在眼里,江湖之中也没有几人了。楚留香,我话已说明,一个月之期,别忘记了将真相送至神水宫。”说完,又看了眼花逐月这才跳下船走了。 花逐月只觉得这女人太奇怪了,眼见没他们什么事,拉着原随云就准备离开,楚留香也未出言留客,只是送他们离开之时问道:“不知姑娘师承何处?竟是张简斋张先生的师叔。” 花逐月可不耐烦拐着弯儿说话的,她瞥了楚留香一眼道:“说了你也不知道,我师父乃是桃花岛主,人称东邪黄药师。” 楚留香不由得摸了下鼻子苦笑,他确实没听过江湖中有人号称东邪,待原随云花逐月离了船,他才看向南宫灵:“南宫帮主也要走?” 南宫灵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抱拳道:“楚香帅见谅,在下初掌丐帮,帮中事务着实繁杂。不然定会助香帅一臂之力的。不过在下虽不能亲自相帮,但是丐帮弟子众多,香帅但有驱使,只管往济南总舵送信便是。” 楚留香做不出强留于人的举动,目送南宫灵离去之后,转身回了船上,就被苏蓉蓉等三妹给围住了。 五日之后,阳光明媚,早春的微风带着凉意吹动着西湖岸边才透出嫩芽的柳枝,桃花含蕊,风光正好。风雨楼上的娇俏的少女却是看着这明媚的早春美景一脸的惆怅之色。 原随云喝了一杯茶“见”花逐月还是闷闷不乐,只得开口劝道:“这里虽无花家庄,但令师既能送你过来,定能想法子寻到离开这方地界的通道的。不管怎么样,我总归会陪你寻到的。” 其实花逐月之前已经隐隐就知道自己家不在这儿,如今证实了心底确实难过,但也没有到丧气绝望的地步。她强笑道:“我知道的。不管怎么样,如今第一要务,就是寻到能治你眼睛的东西。” 花逐月想了想,将张简斋曾提及的去神水宫打听的意见给抛在一边,就算神水宫真的有冰玉髓,也不能白白给原随云的。还不如去其他地方寻找,就算艰难些,起码少些纠葛。她道:“我从前听我师父说过,极北之地常年冰雪不化,还有西北昆仑、天山等山上也是重终年冰雪覆盖,原随云我们先去西北昆仑,能找到冰玉髓最好,不能就去极北之地。正好一路之上寻我归家之路。” 原随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逐月,若是一直寻不到冰玉髓,也一直寻不到你回家之路呢?” 花逐月低下了头,眼中有泪珠滚动,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好半天才强笑道:“若是当真寻不到,那就是命。注定我不能回家,与父母亲人的缘分浅薄。不过,就算寻不到冰玉髓,我也会想法子医好你的双眼的。” 原随云突然紧紧地抓住了花逐月的手,“可是我不会甘心,也不会认命。逐月,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露出苦笑来,“我若告诉你,我恨不得世上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陷入黑暗之中,你还会觉得我好吗?” 花逐月瞪大眼看着原随云,她想起了十年未见的七哥花满楼,当年小小的他,在知道双眼再也看不见后,却是安慰伤心的娘亲,白日还是和双眼安好时一样陪着自己玩儿,好像并不是难过哭泣,可是花逐月清楚地记得,小小的七哥在无人的夜里,在屋中无声地哭泣。 原随云的心里是不是和那时的七哥一样? 花逐月就着原随云的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可是你恨不得陷入黑暗之中的人一定不包括我对不对?我虽不知你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可我就是知道,你很好啊。还有,我说能医好你的眼睛,就能医好,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就用那最后的法子好了……” 想到一灯大师曾交代过的话,花逐月咬了咬唇。 原随云抬起另一条空闲的胳膊,猛然抱紧了花逐月,低声笑了起来,真“所以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相信我是吗?那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吧,你能回家,我随你一起去,你不能回家,我就陪你找回家之路,无论多久……” 花逐月突然明了了原随云的意思,“轰”地热气在体内隆隆升起,只觉得双颊如火烧一般,脸颊贴住原随云的胸膛,有点结结巴巴地道:“好,好吧。这……这可是你说了,你若,若是反悔了,我以后再也,再也不见你了。” 西子湖畔,容貌出众的少年男女相拥本是赏心悦目之景,可偏偏有人见不得这样的情景。 数十名黑衣人自西湖水面跳出,将原随云和花逐月团团围住,一言不发就杀招不断,而楼下的无争山庄的护卫包括染墨在内,也被黑衣人缠住了,根本分不开身来相帮。 打斗之声喧嚣,远远一对少年夫妻却未和路人一样躲避开,而是站着观望,那女子妩媚动人,然神态间带着一种忧郁之美,只是最为奇怪的是她的双眉,竟是生生刮去了,反是用画笔画上去的。 “相公,你说他们谁会赢呢?”女子靠在丈夫怀中,娇声问道。 “等一会儿就知道了。”李玉函亲着妻子的头发,双目含笑地看着两方人马打斗。 他们确实没有等多久,又一炷香之后,原随云好花逐月已经解决了楼上的大半黑衣人,只余一人还在持剑顽抗。又过了片刻,原随云以“流云飞袖”拂掉了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另一掌大力打下正中黑人胸口位置。打得黑衣人倒地后喷出一口血来。花逐月又一记弹指神通,点中了黑衣人的脚上的大穴,让他失了逃走的机会。 待染墨上来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布巾,不光是染墨呆住了,远远看好戏的李玉函和柳无眉这对夫妇也吃了一惊,只因这刺客竟然和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长得极为相似。 “你是薛衣人之弟,薛家庄的二庄主薛笑人?”染墨道出了黑衣人的身份,想到战十三几个送了名的亲卫,恨恨地踢了他一脚,才问原随云道:“少主,怎么处置薛笑人?” “断他一臂,将他送去薛家庄,亲手交给薛庄主。”原随云冷声道,突然偏头“看向”李玉函夫妻的方向,出声道:“二位可看够了?” 松柏苍翠挺直,寻常的小院因为这两棵松柏而增色不少,更让小院增色的是妙僧无花,他抱着古琴坐在树下轻轻抚弄着,直到黑纱蒙着脸的金四夫人来到了院中。 “大师还有闲心弹琴?薛笑人中看不中用,他失手了。我早就说过,就算要杀人也不必弄的太过离奇,如今不但楚留香卷入了,还让神水宫牵连进来,再加上一个不好对付的原随云。你纵是她的儿子,也不好交代的。楚留香已经寻到了秋灵素,很快你的身份便将天下皆知,你还是早点去西域最好。中原这边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无花淡笑,头也不抬地道:“我自会去西域见她。倒是你,怎么处理?凭李玉函和柳无眉那对蠢货吗?” 第十三章 人心叵测难分明 “大师的本事自然是无人能及的,可未免也太小瞧女人了。”四夫人娇哼一声,“总之,我不想中原之事再节外生枝。不然,便是大师你,我也会好生与她理论一番的。” 金四夫人说完,便拂袖而去。待回了自己的地方换了衣裳,才冷笑了一声,缓过一面容姣好的丫鬟吩咐道:“艾青,你替我走一趟江南,给李夫人,我那好师侄送瓶药膏去,就说我挺担心她的。对了,将丐帮任帮主遗孀的前事也与她说说。哎,谁能想到昔日天下第一美人竟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呢?” 艾青垂头应了悄悄退了出去。金四夫人这才起身走到了房间里头那座极大的西洋镜前。她看着镜中的女子娇美的样子,伸出手在镜子上缓缓地抚摸着,脸上还吃吃地笑了起来。 “孔意柔,秋灵素,你们是比我长得美,比我会讨男人喜欢,可那又怎么样?一个早早就死了去见阎王了,一个呢毁了容变成了丑八怪。只有我,还好好地活着,是万福万寿园的金四夫人,享受着丈夫的宠爱和旁人的尊敬。我赢了,赢了!” “哐啷——”金四夫人突然间神色变得狰狞恐怖起来,眼中尽是恶毒的光芒,“石观音,石观音,你怎么不去死?你抢了我的皇甫表哥,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倒要真看看,你是不是真是石头做的,我要让你的两个儿子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让你的丑陋嘴脸宣扬得世人皆知……咯咯咯,然后世上再也无人敢威胁我了……” 可惜,谁也不曾看见,金四夫人在房中的疯癫情景。 却说原随云和花逐月等打发走了黑衣人,并不耐烦和李玉函、柳无眉夫妻俩多扯的。只是这对夫妻好似不会看人眼色一般,夫妻俩走近后,李玉函开口道:“原兄,多年不见,不想今日竟在这等情况下遇到。小弟本不敢过来打扰的,只是年前小弟娶亲,便想让原兄并这位姑娘见见我的新婚妻子。” 李玉函说罢,牵着柳无眉的手道:“眉儿,这位公子乃是无争山庄的少主,与我们拥翠山庄乃是世交,你快见礼。” 柳无眉一身孱弱的气质,娇柔地福了福,又笑看了花逐月一眼,脆声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花逐月从原随云身上感觉到他对李玉函这对夫妻并不怎么欢迎,且他们在这儿同黑衣人打斗了半天,而他们夫妻俩也看了好戏半天,若真是交好的“世交”,怎么可能在一边儿看好戏? 花逐月的大眼骨碌一转,没有理会柳无眉,反是摇了下原随云的手不相信地问道:“他们真是你家的世交吗?方才怎么不见他们帮忙?说不得战十二和战十三也就不会丢了性命的。” 李玉函被此言刺得羞愧,不由得对原随云弯腰作揖道:“原兄,非是小弟不出手相助。实在是内人体弱,且原兄也知道小弟的,自小就不爱舞刀弄棒的,家父的本事一成也没有学到。若是贸然过来,只怕不能有半分帮助,反而还会拖累原兄。” 李玉函说完,又看向花逐月道:“倒是姑娘,不但姿容出众,方才瞧着一身武艺也极为不凡,同原世兄站在一块真真是璧人一对。想来小弟不久就能吃到原兄和姑娘的喜酒了。” 李雨涵这番话本意是讨好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只是没想到两人根本就不理他。 原随云只点了点头,淡淡便道:“承李世兄吉言了。真待到了那日,我自会广发请帖大宴宾客,不会委屈了我的夫人去。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就不和李世兄多说了。” 原随云说完就牵着花逐月离开了,当真是半点面子也未给李玉函夫妻俩。 李玉函神色未变,但是握着柳无眉小手的大掌青筋都鼓起来了,可见心中来气。 “相公生气了?当日我们成亲,虽并未大宴宾客,也未得到公公的赞许而仓促成礼,但是我能嫁给相公,嫁进拥翠山庄,心里不知有多欢喜呢。那原随云说得好听,可也要有女子愿意嫁给他才是呀。”柳无眉满眼怜意地看着李玉函说道。 李玉函想起父亲的不喜,想起柳无眉的身体,不由得悲从中来,他抱紧了柳无眉,恨声道:“早前对付他我还有丝犹豫,如今却是半分也没有的。他既不仁我便不义。只要能救眉儿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柳无眉感动得双眼含泪,依偎在李玉函的怀中。 却说原随云和花逐月等回了客栈各自洗漱了一番,薛家庄的人才到了。乃是薛家的大管家薛长。 薛长的年纪比薛衣人还年长三岁,更是看着薛笑人长大的,哪怕心里明白薛笑人干起了杀手的勾当是大错,但是眼见他被人斩断了一条胳膊废了丹田气海,对动手的无争山庄之人自然就生出了怨恨之心来。虽然薛衣人交代他是来赔礼道歉的,但是态度却很是生硬,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原随云小小年纪狠下杀手,太过了云云。 原随云倒也罢了,花逐月跟着黄药师长大,倒是将东邪性子里头的肆意学了个足,顿时气道:“薛管家的意思,是人家杀过来我们还得伸着脖子给人杀,不得半点反抗才是?那江湖中人也都别跑江湖了,都回家种地好了。” 薛长被花逐月的话说得老脸通红,一双老眼死死看了花逐月片刻,方缓缓道:“不知姑娘是什么身份?老夫虽不过是薛家庄的管家,当年也曾陪同我家庄主见过原老庄主,也得原老庄主一声薛老哥。” 原随云淡淡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无争山庄将来的少夫人。” 薛长目中厉色自花逐月身上扫过,干笑两声方道:“竟是原少庄主的未婚妻子?老夫倒是孤陋寡闻了。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竟得此了原少庄主的青眼。” 花逐月却被那句“未婚妻子”给震住了,瞬间就面红耳赤,双眼也变得水润起来。心里却是一会儿暗喜,一会儿羞涩。只是外人在场,不好否认,竟是承认了。 原随云未听见花逐月的否认之声,心中一定,又与薛长道:“薛管家错了,能与她结缘才真乃随云之福。她年纪尚小说话心直口快,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不过话虽糙理却是真,若不快意恩仇,何必混迹江湖?今日薛二爷无缘无故带人围杀我等,看在薛庄主的面上,我擒了薛二爷不过是废其武功断其一臂而已。堂堂薛家庄二庄主,天下第一剑客之弟,私底下竟干起了杀手的勾当,怎么想就让人瞠目结舌呀。” 原随云这席话可真真是将薛长堵得无话可说,便是再想倚老卖老,自恃前辈身份都不行了。 原随云却并未就此放下,他又道:“我本意外薛管家过来,是为薛二庄主的行径赔礼道歉的,不想却是来为他抱不平的。难道也是薛庄主的本意?我猜应该不是吧,薛庄主纵横江湖三十余年,快意恩仇,一柄长剑不知染了多少鼠辈的鲜血,无数年轻晚辈谁不慕庄主侠义恩仇的风采,无一不想瞻仰天下第一剑的风采,应该不会为了一个暗中做杀手的弟弟而是非不分的。” 原随云懒得才与薛长多言,直接唤了染墨送客。薛长也不是是羞是愧还是恼,老脸上青白红黑交错,煞是好看。便是染墨瞧着都冷哼,老东西,还真当自个是武林前辈了呢。 花逐月见没有人了才哼哼出声,“你干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啊?就算我一个人,我也不怕他的。” 原随云笑了,与那些对着外人的疏淡笑容不一样,好似染上了温度的月色,“那是因为我想与你在一起,想让你做我的妻子。”他起身拉住了花逐月,“你没反对,是不是?”他突然垂眼一脸低落的样子,露出苦涩的笑容来,“你若是反对,我也能明白,我终究是个瞎子……” 花逐月最是见不得原随云露出可怜自卑的样子了,脱口而出道:“谁说我反对啦?”等见原随云又露出笑容来,顿时明白他是故意的,顿时有点恼羞交加,跺脚踢了他一下,转身跑回自个的房间去了。 有些事情说开了后便自然了,起码在染墨等一众亲卫眼里看来,原随云和花逐月这两人变得更加黏糊了,在杭州城呆了十日后,这才启程北上,不过这次并未走来时之路,先去了松江府见过了张简斋。张简斋得知原随云和花逐月计划回了无争山庄后修整十来天便往西走,目的是出关去天山昆仑等地后,他竟表示要一路去。 “师叔既是为寻冰玉髓,若是寻到了,我身为大夫,到时也能为师叔天搭把手的。再则,当初我既能误入桃花岛,恐我身上也有些机缘,说不得,就帮师叔寻到了回家之路了呢。”张简斋直说了了目的,自然得了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同意。 而张简斋又见原随云和花逐月一直牵着的手,等花逐月回房之后,才偷偷与原随云道:“少庄主此次带师叔回无争山庄,定是要请原老庄主同意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虽为晚辈,却也算是师叔娘家之人。老庄主虽不像是有门第之间的人,可凡事总要防着万一。” 张简斋挺了挺胸,枯瘦的脸上挂着几分装出来的高傲,赫然是将自个当花逐月的娘家人了。 原随云笑着应了,哪怕他深知在老父原东园心里,他这个儿子只要不是娶了杀母的仇人,娶什么女人一点都不重要。 “张先生和我们一起也好,之前几次三番有暗处的势力针对我们,我也不担心自己,可还是怕逐月她再遭暗算呢。” 张简斋点头称是,“如此,我也准备些好东西,免得坠了我的名头,也好让人知道,我张简斋可不单单是医术高明,这用毒的本事也是不差的。” 原随云并未反对,只是在与花逐月独处之时,竟悄悄在她手心写道:“当小心张简斋。”花逐月一愣,见原随云的神色不似作伪,心里顿时恼火高涨,暗自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被原随云说了好几个武林掌故,方才劝好。 第十四章 当年真相今日明 变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挡也挡不住。 当夜,两个黑衣面具人出现,身高点的人戴着哭脸面具,矮个的戴着笑脸面具,他们的武功并不比薛笑人高多少,但是其中一人手上有号称暗器之王的“暴雨梨花针”,即便是原随云,也不敢等闲视之了。 “原随云,若是不想这位漂亮的花姑娘被射得满身窟窿,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个子稍高的蒙面人的声音好像挤出来一样,“出必见血,空回不祥,花姑娘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躲过暴雨梨花针。” 原随云脸色僵硬冷沉,果真不敢再有动作,冷声道:“两位是为原某而来的,何必为难他人?你们想要原某做什么直说就是。” “有人同原公子的母亲是故交,听闻故人之后长成,很是感兴趣,但是又担心太过唐突,便让我等来请原公子。”那人还是挤着声音说道,“原公子若是不想花姑娘有事,便吃了这颗药,点了云海、檀中两处大穴,然后随我们走。” 花逐月尚是首次被人威胁,还是拿着她要挟别人,心中极为憋屈。她立在原地不动,听那蒙面人要挟原随云吃毒药,当即叫道:“不要!你不要管我,先拿下这两人再说……” “花姑娘还是禁声吧。”却是被那蒙面人点了哑穴,然后眼睁睁看着原随云吞下了蒙面人递过去的药丸,看他拍了他身上的两处大穴,不由得咬唇眼睛都红了。 “想不到原少庄主竟是如此多情一人呢。倒是有令尊的风范。”黑衣人眼见原随云如此听话,心里得意,挤出的声音竟变了,恢复了几分本来的音调。 待两人掳了原随云走了,只余下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花逐月,她不停运内力去冲击穴道,整整半个时辰才奏效,立刻就追了出去,见染墨等人都倒在地上,才知打斗之时不见他们出来的原因。 此时夜色正浓,她一个人根本分/身乏术,不可能兼顾四个方向,需得有人手才行。便转身替染墨几人把了脉,知道他们是中了普通的迷烟,忙去张简斋家药房里头寻了可解迷烟的药物来,给染墨几人硬塞进了口里头,才想起张简斋师徒不见人影。 只是她还未转身,就被一阵大力掌力劈中后颈脖,顿时软倒在地,人事不知。 “师傅,你为何要打晕师叔祖呢?”张小天从屋脚下钻了出来,看见了张简斋的动作,有些惶急地道。 张简斋冷哼道:“你懂什么?为师自有计较。还不去将我吩咐的东西拿好,我们现在就上船。”说完,往花逐月嘴里塞了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子,捏着她的下巴看她咽下了,才拎着她出了门。 张小天缩了下脖子跑了,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一只不小的包裹,举着一只火把飞奔出了门。 却说另一端原随云被挟持上了马车后,夜色之中,一辆挂着四五只灯笼的马车辚辚而行,一路向北在官道之上疾驶。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昏迷过去。蒙面人确定他是真的昏迷了,长舒了一口气,摘下了哭脸面具,露出了一张苍白却又美丽额脸庞,赫然就是之前原随云和花逐月在杭州偶遇的李少夫人柳妩媚。 “相公,原随云晕过去。”柳无眉朝着车厢外头驾车的李玉函道,“想不到今日这般顺利,真该感谢师姑送来的这暴雨梨花针,不然还真拿原随云无法呢。” 又过了片刻,马车停了片刻又动了,原来是李玉函进了车厢,他搂住柳无眉温声道:“如今拿下了原随云,只待以他当做礼物送去给石观音,应该能换得三年五载的安宁。” 柳无眉“嗯”了一声,双眼却是红了,“是我连累了相公你,你为了我忤逆公公,还行这等不义之事……” 李玉函也红了眼眶,“眉儿,你别这样。我早就说过了,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爹爹他如今走火入魔,根本不知道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早已换人了。他根本没想过我们,没想过拥翠山庄的以后……” “相公,别难过,我会帮你的,只要你学会了石观音的武功,到时候一定会比公公还厉害的。拥翠山庄永远都是江南第一世家!”柳无眉忙反拥住李玉函安慰道,谁知她的话音才落,整个人突然哆嗦起来,苍白的脸上也出现了奇异的红晕来,双眼目光变得涣散起来,双手更是胡乱击打她自己的身体,嘴里不停叫道:“好痛,好痛!相公,我好痛啊……” 李玉函急了,一手搂着柳无眉,一手在车厢里翻着,很快就翻出只瓶子来,倒出仅剩下的三颗药丸喂给柳无眉吃了,见她渐渐平静下来了,才恨声道:“石观音亏得是你师傅,如此不念旧情,给你下了这么狠毒难解的毒,当真可恨至极!” 柳无眉待身体里头的痛感退去了,想起师傅石观音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抓紧李玉函的袖子,又是害怕又是憎恨地道:“你不要说她的名字,我已经这样了,她若是让人给你也下了毒那可如何是好?她人虽在大漠,但是在中原之中还是留着诸多的暗手的。再说了,她对我做的事情还算不上狠毒呢,我的师妹曲无容,十三岁之后越长越美丽,你猜石观音做了什么?” 柳无眉咯咯打了一个寒颤,“她逼着师妹自己拿刀毁容,阵阵三十二刀,刀刀见骨,十五岁的曲无容就此变成了丑八怪。石观音后来又发觉曲无容武学天赋极高,又逼迫她亲手砍下自己的右腕。她容不得世上任何比她美丽比她聪慧的女人,你可听人说起过,二十多年前,人称蓉城明珠的孔家小姐?还有江湖第一美人的秋灵素?” 李玉函惊讶道:“前者应该就是原随云的母亲吧,后者听说早就失踪了。” 柳无眉点了点头,冷笑道:“孔意柔聪明绝顶,却是落了个早死的下场。秋灵素美若天仙,便被毁容成了个丑八怪。动手的人,就是石观音。” 李玉函脸上露出骇然之色来,“居然是石观音做的?江湖中竟半点消息都未传出,当真是让人想不到。” 柳无眉冷笑了一声,“有时我都庆幸我的容貌资质只是中上,不然肯定活不到今日,更不用提嫁给你了。” 李玉函回头看了眼昏迷的原随云,开口道:“听说孔意柔不但长得花容月貌,而且武功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她聪明绝顶——她有着世上灵巧的双手,以及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她见过的任何东西,她都能一丝不差的画下来。翻过一遍的书就能倒背如流。若是真的,难怪石观音容不下了,便是我都要嫉妒了。” 柳无眉道:“正是这份聪明绝顶,以及原东园对她的深情,让石观音容不得她,并且施以最残酷的阴谋来毁了她。石观音在金四夫人的帮助下,进了无争山庄,很快就等到了动手的时机。她让原东园在妻子和他一身武功间选其一。无争山庄的庄主怎能没有武功呢?可偏偏原东园没让她如愿,原东园一身武功尽被废。这样还没完,她让孔意柔在自己的性命和儿子的性命中选其一,她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为了自己连亲生骨肉都可抛弃。谁知她又没如愿,孔意柔选择了自尽。可还没完,石观音不想要世上再出第二个和孔意柔一样聪慧的人来,她就逼迫金四夫人亲手在原随云的身上种下了火毒,一个瞎子,再聪明又能聪慧到哪里去呢?” 李玉函听得都觉得胆寒,他不禁道:“既然如此,她为何又传来消息让我们抓原随云?让我们了结了他的性命岂可更加稳妥?” “石观音向来自负,却在原东园夫妻身上失算了,所以就算原东园如今已是个糟老头子,原随云是个瞎子,依旧还让石观音嫉恨着。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将别人最最珍贵的东西给毁掉。她最开始并不是想要我们抓原随云的,而是想要激怒他,一个身上背负太多的少年瞎子,很容易就心怀怨恨,稍加挑拨就会同武林正道背道而驰。到时候再将事实公布于天下,三百年的无争山庄就真的完了。” “当真是毒辣无比之计啊!”李玉函听罢,深吸了一口凉气,对石观音也是又厌又怕了。 “原来家母过世和我中火毒的真相是这样的,真是要多谢二位告知了。”躺在车厢一角的原随云突然出声,不等李玉函和柳无眉反应,摘心掌已经拍向了他们。 柳无眉慌张去摸暴雨梨花针,可惜她才发过病吃过曼陀花做的药丸,身体还有些发软,动作不够快还没拿到暴雨梨花针,原随云的掌风已至她的心窝,一阵巨痛之后,她低头一看,只见胸部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随后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慢慢地倒下。 李玉函眼见妻子被杀,大吼一声双眼通红地朝着原随云的掌风就挥拳打了出去,状若癫狂。 原随云左手袖剑横扫,李玉函白皙的颈脖上顿时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血线,他僵立了片刻,牙齿咯咯响了下,双眼去始终仇恨地盯着原随云,好一会儿才没有了呼吸慢慢地倒下。 第十五章 突入倚天屠龙中 花逐月醒来之时,便感受到带着海腥味儿的风吹了进来,她感觉有些冷,从地板上坐起一打量,果真是在一船舱之中。 “师叔祖,你醒啦。”张小天从帘子外头探头进来,看见花逐月醒来时双眼一亮,回头拿了个东西就跑了进来,“你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一夜了,吃点儿东西吧。” 花逐月看着张小天递过来的馒头,什么都没说,接过馒头慢慢吃了起来,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这是在船上了。就是不知张简斋到底想干什么。 垫了肚子,花逐月才问张小天道:“你师傅可有和你说过他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何必做得神神秘秘的,是认定我不会同意” 张小天羞惭地低下头,他也觉得师父张简斋做得不对,可他是徒弟,轮不到他来指责师父。 花逐月也没指望张小天说出什么来,拍了拍手,转身出了舱房。一眼就看见了盘膝坐在船头的张简斋。 “哟,这是在看海呢还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呀?张简斋,亏得我之前还说收你入桃花岛门下,做我五师兄的徒弟。”花逐月走近,背着双手嘲笑道。 “老夫行走江湖三十余年,还能好端端地活着,靠的可不是酸儒书生口中的仁义信。姑娘也莫要怨恨老夫狡诈,要怪就怪姑娘太过天真了。”张简斋嘿嘿一笑,半点也没将花逐月的话放在心上。 “哼!”花逐月瞪了下张简斋,“你到底想做什么?让我猜猜看,你想再进桃花岛?就凭你暗算我一事,哪怕真再次撞见了桃花岛,我师父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花姑娘还是莫要将话说得太满了,当年我误入的桃花岛早已是无人的荒岛,也许再次撞上的还是无人之岛,谁也说不准。” 张简斋都这样讲了,他的盘算花逐月要是还看不穿,那就真是蠢了。她斜眼鄙视了张简斋一番,甩袖子转身入了舱房,“你以为你还能得上天眷顾再入桃花岛?白日做梦罢了。” 张简斋却是满眼的沉迷,“破碎虚空”本只是传说中才有的词,但花逐月证实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他若是不再次抓着这等机缘,那才是傻子。当年不过两年多的时光,就让他其后三十余年的江湖人生走得顺顺畅畅的,若再次踏足异时空,说不定能学到更高深的功夫,到时候水母阴姬、楚留香、薛衣人这些人有算得了什么?说不得就是他张简斋是天下第一了! 花逐月若是知道张简斋的盘算,定会嗤笑出声。她回到屋中也不必替自己把脉,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现在毕竟是在大海之上,她想逃也无处可逃的,除非打赢张简斋威胁他让船靠岸。 可她就算真的能赢张简斋,也不是一招一式就能办到的,之前张简斋表现出来的武功一般肯定是假的。再说了,这艘船不大,腾挪不开地方,若是打着打着将船给打翻了就糟糕了。不过她没和张简斋动手的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她答应了原随云,等他带人来寻。 花逐月知道原随云这样做是怕自己有意外,被人放在心上是件高兴的事情。“咳,真是拿他没办法呢。既然如此,就等着随云来寻好了。”出事之前,她和原随云约定了三日之内他定会带人追上来的,如今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还剩不到两天时间呢。 花逐月相信原随云很快就会出现,也不和张简斋废口舌了,不是和张小天说话儿,就是看外头的风景,还时不时丢几颗果核打向在海面上飞着的鸟儿,得手后兴高采烈地烤起鸟来。 张简斋见状,心知花逐月是在等着原随云来救,心里来气,斜着眼角冷笑道:“花姑娘若是还在等着原少庄主来救,那可就空欢喜一场了。带着原少庄主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那位相见原少庄主的人,更是一等一的大魔头,二十多年来,折在她手里的江湖高手、武林名宿不知有多少,原随云不过是其中的小角色罢了。” 花逐月翻了下眼皮子,横了张简斋一眼,径直烤她的鸟儿,根本就不搭理他,自是将张简斋气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第二天日落时分,金光粼粼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了一艘船来,夕阳的余晖将缓缓驶近的两层大船给染成了金色,好不耀眼。花逐月眯着眼看了会儿就笑了起来,张简斋却是神色微变,一脸戒备,“天崽子,快,给船掉头!” “我见小天太累了,就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好生睡一觉呢。”花逐月的声音带笑,大眼灵动地转了下,颇为得意地道:“你道那船上的是谁?啊,随云可真厉害,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我本还估摸着他明天才能到呢。” 张简斋瞪眼露出厉色,竟是朝着花逐月扑了过来。 花逐月“哼”了一声,挥掌就迎了上去,你来我往十几招功夫,那大船就近在眼前了,甲板之上站在的人,当真是原随云和染墨等亲卫。 张简斋心里着急,招式越发狠辣起来,打起了捉住花逐月威胁原随云的主意来。 花逐月的武功不俗,但是张简斋胜在内力深厚,且对敌经验十足,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们脚下的小船也开始摇晃起来。 原随云拦住染墨等人,“我亲自过去。”说完微摆衣襟脚尖点地,整个人如白鹤升起凌空跃到了摇晃不定的小船之上。 张简斋顿时心慌起来,想也不想竟是翻身想跳海逃走,原随云的动作却更快,凌云之势的一掌挥出,张简斋只觉得双腿骨头咔嚓作响,顿时目眦欲裂,却无力躲闪,他死死注视着原随云,知道已无路可逃,竟是自怀中掏出一颗霹雳弹,用力掷下,一脸决然凶狠之色,“哈哈哈,原随云、花逐月,今日老夫活不成了,你们也休想活命!” 一阵巨响之后,整个小船被炸得四分五裂,原随云只来得及揽住花逐月,就被一阵滔天巨浪给拍打中,胸口闷痛气血上涌,全身真气也不稳起来。 那一瞬间,花逐月没有来得及反应,是因为她自原随云的肩头上看到了,小船炸开后海面上突然出现的巨大漩涡以及不合理的巨浪。脑中有什么闪过时,她只来得及抱紧原随云的胳膊,就和他一起被巨浪给吞没。 染墨等人大惊失色,等回过神,那突然出现的巨浪和漩涡已经平息了,他们忙驱船近前寻人,却只找到了还呼呼大睡的张小天和没气了的张简斋,找遍附近的三里范围的海域却都不见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影子。 染墨他们当然找不到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影子,只因他们俩被那蹊跷的巨浪吞没后,再睁开眼却是在冰面之上。花逐月的衣衫不算单薄,但是都湿透了,自是抵受不住的,全身都颤抖起来,她见昏迷了还紧紧抱着她腰的原随云,赶紧唤了他几句。不见回应,这才着急起来,挣扎着给原随云翻了身,便见他脸色青白一片,呼吸都若有若无起来。 “原随云,随云,你怎么了?”花逐月大惊,顾不得不适给他把了脉,心顿时沉了下去,他是被重力给击中了心脉受了严重的内伤,若是再拖下去的话,真要不好了。 幸好装九花玉露丸的小瓶子还在,花逐月慌乱地倒了七八颗出来就往原随云嘴里塞,眼见他不能吞咽,急切下嘴唇就亲了下去,小巧的舌头伸了进去,直直顶着药丸入了喉,这才退开。 本是旖旎之事,花逐月也无心羞涩了,将原随云搁在腿上,又脱了外袍盖在他身上后便四处张望起来,只希望老天有眼有船在这儿经过。只是心里却知希望渺茫,想到要和原随云一道死在这冰面之上,她不由得抱进了原随云伤心地哭了起来。 大约是九花玉露丸的效果太好,不多时,花逐月竟提到了“咳……别哭……”声,她抬起泪眼,眼巴巴地看着原随云,果真是他睁开了眼。 “逐月,你在哭么?是受伤了?”原随云说话虽还有些中气不足,他伸手轻轻摸了下花逐月一脸泪水的脸庞,扯出笑容道:“我醒了无事的。这是哪儿?我们身下这么冰冷,是冰?” 花逐月却是一把抱住了原随云哭道:“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好担心你死了……”原随云劝了好半天不见效,只得抚着胸口说不舒服,才让花逐月停止了哭泣。 “你快躺着,过会儿我用真气帮你疗伤。”花逐月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 原随云不想躺在花逐月的腿上让她的双腿接触冰面受冻,反是让她扶着自己倚靠坐着。突然,他神色一变,“逐月!你快看看,在咱们的左后方,是不是有船只帆影?” 花逐月知原随云的听觉出众,当即就站了起来,果然看见左后方远远有船帆的影子! 不大的船上,一个八/九岁的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扶着一个弓腰曲背的白发老婆婆,那老婆婆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这一老一小穿着单薄,丝毫不惧严寒,可见必是身负武功之人。 “婆婆,我好似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呢。”小姑娘看向冰面,皱眉道。 金花婆婆嘿嘿一笑:“小阿离有些长进了,确实是有人在喊救命。满是浮冰的江面上竟人在,当真是让我老婆子大开眼界啊!”她功力深厚,看得自然比阿离一个小姑娘远,看到冰上一对少年男女,满着褶皱的脸上褶皱得更厉害了。 第十六章 何处湖不相同 花逐月扶着原随云上了金花婆婆的船,感激涕零道:“多谢前辈援手。” 金花婆婆打量了两人,少年虽病弱却可称得上松柏之姿,卓然不凡。而少女更是神清骨秀、眼波流慧,相貌极美,便是头发凌乱,也不能掩去其嫣然风姿。她心里猜测两人的身份,嘴里问道:“你们俩是什么人?何方人士?怎么会出现在冰面上?” 原随云捏了下花逐月的手,开口道:“晚辈原随云,这是晚辈的未婚妻子花逐月,晚辈乃是太原人,本是和未婚妻子在松江府的,谁知遇上了仇人,晚辈两人不敌,昏迷过去,醒来时就在此处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神色惨淡,颇引人多想。 花逐月眨了下还红肿的双眼,缩了下鼻翼,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还请前辈援手,只需顺道带我们二人回到岸边便成了。” 金花婆婆何等人物,她只是扫了花逐月一眼,目光又落在原随云的身上。 这对少年男女虽身形狼狈,然姿容不凡,不像是武林中人,倒像是世家大族人家的子弟。毕竟太原那边可没什么名门大派,也没听说冒出过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她呵呵笑了两声,对原随云的说辞存了疑惑,最多也就相信两三成。 心思转动间,只见她身形如鬼魅一般抓住了原随云的一条胳膊,只一探脉搏便查出原随云受了内伤,“倒是真受了伤。只是老婆子从来不做无益的善事,若要我救你们,得看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本就有心理准备,能出现在茫茫浮冰海面上的老人总不会是什么一心向善之人的。因此听到她名言提条件,他们俩倒是心里一松,花逐月开口问道:“不知前辈想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晚辈两人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的。” 金花婆婆拄着拐杖转身,“老婆子不要你们万死不辞,现在也未想好要你们做什么,不过也不急,等到了岸上说不定老婆子我就想到了。” 金花婆婆进了船舱,只余阿离小姑娘偏着头打量着两人,“你们俩真的不记得怎么到这儿的?那送你们过来的人可真厉害。我陪着婆婆来这儿好几回了,虽也遇到些渔夫,但是冰面上的人倒是第一次呢。” “自然是真的了。”花逐月扶着原随云,感受到他身体上传来的滚烫之感,知道他这是发热了。心里着急,便软声与阿离求道:“前辈既答应帮我们,还请小姑娘带我们进屋,他受伤颇重,这一身湿衣裳只怕会染了寒疾上身。” 阿离圆圆的大眼骨转了两下,也没为难两人,带两人进了一间不大的舱房里头,指着简陋的床铺道:“只余这一间舱房了,你们俩就住这儿吧。” 阿离说完就跑回金花婆婆那儿去了,“婆婆,你真的要送他们俩上岸啊?” 金花婆婆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他们上岸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转向回灵蛇岛去。” 阿离还想说什么,见金花婆婆闭上了双眼,就咽下了话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艘船不大,连着装着食物用水的仓房在内,也不过六间舱房而已,不多时她就又回到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住的那间门前。 房间之中,花逐月低声道:“随云,你冷么?”原随云道:“还好。”花逐月想了想,伸手替他除下了湿漉漉的长袍,剩下的中衣还是湿的,她却有些为难了,咬着红唇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担心原随云的心思占了上风,于是伸手将原随云身上的中衣也给剥了,只剩下一条亵裤在身上。 她飞快地抖开被子盖在原随云的身上,假装没看到那结实的胸膛,道:“你先躺会儿,我将你的衣服晾起来,再去向前辈弄点热汤或者驱风寒的药材来。” 原随云却伸手抓住了花逐月的手腕,“先别管这些,你去问那小姑娘寻个火盆来,你的衣服也是湿的,再穿下去我怕你也病倒了。” 花逐月感受到原随云身上的滚烫,既担心他又浮出一丝丝甜意来,忍不住露出了嫣然笑容来。 “你别担心我了,我没受伤,运功一会儿就不会冷了。你快睡会儿,我这就寻火盆去。” 花逐月当然不是真的不冷,其实她也想脱掉湿衣裳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头歇会儿。不过眼下的情况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坐在床边让真气在周身游走了两个周天,又见原随云的呼吸平缓,她才起身出门。 打开门就看见托腮坐在门前的阿离,花逐月惊了下,满眼疑惑地看向小姑娘。 “你那未婚夫君是真的关心你的,是吗?”阿离突然问道。 花逐月心里奇怪,被个小姑娘问及,脸上露出两分羞意,却还是笑道:“他自是真心关心我的。不过小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了,船上可有火盆热汤并驱寒的药材?若是有,还请借些用用。” 阿离继续追问道:“那他若是以后见了更漂亮的姑娘,就只对别人好而不对你好,你会怎么做呢?” 花逐月暗想莫不是这小姑娘的父母亲人之间出了移情别恋之人吧?嘴里却哼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啊会先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然后走得远远的。”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是他们错了对不起你啊!”阿离不满沉着小脸道。 “只要他们没有想过害我的性命,我就不会动手杀他们的。教训一顿,少条胳膊或者腿什么的,倒是可行的。在一起本是两心相悦的,一人变心了还死活要在一块儿,就太没意思了。不过我相信随云是不会喜欢上我之外的姑娘的。”花逐月笑吟吟地道,双眼亮晶晶的像星星样闪烁好看。 阿离想起自己的爹爹殷野王和娘亲之间的事情,一脸愤恨,偏头看着花逐月颇有点不满道:“你居然相信男人的话!哼,我娘说世上大多数的男人都喜欢说谎话骗女孩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帮你的未婚夫君治伤了,不然等他真看上别人了,你就打不过他,如何教训他呢?” 阿离说话踢了下木板地面,沉着小脸道:“我们船上没有准备药材,火盆和药汤,你去厨房拿吧。”说完,颇有点萧瑟地走了。 花逐月摇了摇头,暗道该是小姑娘的爹爹做了对不起她娘的事了。待花逐月寻了火盆和热饭食回了舱房,便见原随云睁开了双眼。心知他是在陌生的地方难以放下戒备,赶紧出声道:“是我,我寻来了火盆和一些吃的。” 原随云就着花逐月的手喝了一杯水又吃了半碗粥后,方低声道:“逐月,我有种感觉,这里应该没有无争山庄,就是不知是不是你家所在了。” 花逐月放下碗筷,坐回床上,将头斜靠在他的肩头,霎时之间充满了柔情密意,低声道:“我师父早就与我说过的,回家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我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这到底是哪儿,等我们下了船再去打听一番好了。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们总在一块儿的。你不知道,你没事,我有多欢喜。” 原随云微微一笑,没想到此时换来了对方的真情流露。虽这些时日的相处,他隐隐感觉到她对自己含有情意,然终究是第一次听她直白地说出来。原随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素来清冷自持,究也不能无动于衷,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花逐月,甚至还生出此番受伤、流落冰海也不算什么了。 次日,金花婆婆的船调头往西南方航行,八日后到达了东海上的一座小岛,也是金花婆婆的家灵蛇岛。她好似忘记了随手救过的两个年轻人,最后还是阿离小姑娘带着原随云、花逐月去安置的。 “你们就住这儿了,不要到处乱走,这岛上各种毒蛇出没的,小心被蛇咬了。”阿离安排好两人住的地方,就打算离开。 花逐月打量着屋舍中的布置,实在猜不透金花婆婆的行事作风,“听阿离说金花婆婆这几次往北出海都是为了寻一个叫做冰火岛的地方,对了,我还向她打听过无争山庄、神水宫、无花、楚留香这些人,还向她打听了杭州花家庄,也不知是她年纪太小没听说过,还是这儿真的不是你家所在的世界了。” 原随云道:“我听那阿离说话做事,不像是一般的孩子。这儿应该确实不是我家所在之处了。只是花家庄并非是武林门派,她一个孩子没听说也不奇怪。所以等出了灵蛇岛,我们再去打探一番好了。至于金花婆婆提出的要求,我们尽力而为即是。” 不提两人这边的商议,几日时光倏忽而过,原随云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本以为金花婆婆还要晾着他们几日,不想这日才用过早膳,他们就被请去了厅堂。 金花婆婆的目光扫过两人,心里却是暗惊,十几天而已,这两人不复初见时的伤病狼狈之态,少年身姿如青松挺拔,双眼不能视物却让人看不出深浅,只以为是一介文弱书生。而少女貌美绝伦,灵秀异常,算是她平生所见最为美丽的的少女了。听阿离说他们对江湖之事半点也不了解,难道他们俩真的不是武林中人? “我有一仇人居于蝴蝶谷之中,便是见死不救胡青牛,我如今无暇去中原寻他的晦气,便将此事托两位了。只要两位替我杀了胡青牛,便算还清了我的恩情。” 原随云和花逐月自然点头应是了,花逐月心里一松,不管如何早点还清人情债也是好的。不过原随云却觉得事情不会太简单,毕竟金花婆婆给他的感觉算是他平生所见功力最深厚之人了,什么人她不好动手需要他和逐月代劳的? 一切疑问,出了灵蛇岛后听了许多江湖消息,他们才明白金花婆婆的打算。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那武当张五侠夫妻带着孩子从海外归来,谢逊却是留在了海外岛屿之上。看来金花婆婆行舟海上是为了找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花逐月叹了口气,“金花婆婆武功极高,年纪也大了,怎么也想寻屠龙刀呢?” 原随云道:“你看张简斋不也是放不下吗?江湖中人,几个不想做武林至尊呢?” 花逐月眨了眨杏眼,背着双手靠近他耳边笑道:“所以说,随云你也想做了?” 原随云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恩,想啊。不过我不相信只靠着一把宝刀就能成为武林至尊。” “说得也是。”花逐月点着小下巴道,“不过我真没想到,无论是那个世界,江湖中永远都是打打杀杀的,一点儿也不平静。” “这就是江湖啊。”原随云背着双手,听着茶肆中歇脚之人说着“明教”、“武当”等语,笑道。 第十七章 峨嵋弟子杀心重 花逐月和原随云两人身上并无银两,花逐月碰上两回不似汉人的官兵,再见一路上田地荒芜,过往路人大多面露饥色,而北方的汉人更是成为四等人中最低下之人,便是他们都不是忧国忧民之人,此时对官府也没有半分好感的。 原随云和花逐月从路过的官兵手里头“借”了足够的银两,便相携进了金陵城。 本该繁华富庶的十朝古都此时颇为萧瑟,因为朝廷大军前不久才和明教义军在皖地大战了一场,朝廷军队并没占到多少便宜,使得金陵城里头元人的势力不像北方那么大,原随云两人进城之后,果然看见不少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汉子们出没。 “这些是明教麾下的义军呢。”原随云和花逐月进了一家面馆叫了两碗面条后,老板见他们俩打量那些汉子,忙低声道。 “他们瞧着虽吓人,可也是为将蒙古人赶走不欺负我们汉人的。”那老板还不放心,放下两碗面后,又多嘴了一句。 花逐月忙笑道:“多谢老板提醒,我们也是汉人不过是好奇多看一眼罢了。” 待老板走了,她才低声道:“师父送我离开前,蒙古人还在北方草原上和当时中原之地的金人打仗,而南方则是宋人的土地。想不到我们现在来时,蒙古人竟得了整个天下。” 原随云虽是武林世家之子,但是也读了几本史书的,宋元交替之事他还是清楚的,此时再印证花逐月的话,他大抵推算出她的师父应该是南宋宝佑年间,离现在约有七十多年了。就算她的师父不在,若是身处同一时空,那么也该有师门后人在的。 花逐月得了原随云的提醒,点头道:“我也觉得该寻人打听一番的。打听消息最好是寻丐帮弟子打探的,可惜这里好似到处都能见到乞丐,也不知是不是丐帮弟子了。” 不过没等来丐帮弟子,他们等来了拿着剑的峨眉弟子和明教义军在厮杀。 花逐月本来打算拉着原随云绕开的,谁知多瞅几眼里却看出那几个峨嵋弟子的剑法里头隐隐几招好似桃花岛的剑法。顿时就拉着原随云围观去了。 为首的汉子的招式大开大合,乃是军中之人的路子,对着江湖之人绝对走不过二十招,更别提其他的人了,转眼间不少明教的义军就倒下了。 为首的汉子发了怒,大声怒骂起来:“该死的峨嵋道姑婆,有种去杀蒙古鞑子去,只会杀我等义军兄弟,什么名门正派?根本就是同蒙古鞑子一道的……” 为首的峨嵋女弟子正是灭绝师太的弟子丁敏君,她此次带着师弟妹们出来是为寻师妹纪晓芙的,不想撞上了明教弟子。峨眉派同明教乃是大仇死敌,又不见什么武功高人在场,她当即就带着师弟师妹们围杀起来。一心想在师父灭绝师太那儿立功。 花逐月与原随云低声说了句话,捡起地上一把残剑就纵身飞起,玉箫剑法使出,不过三招就将丁敏君等手上的长剑全给绞落在地,再使出兰花拂穴手将峨眉弟子全都定在原地。 她转身对着明教众人道:“你们走吧。” 为首的汉子见一漂亮小姑娘不过眨眼间功夫就制住了峨嵋众人,当即抱拳大笑道:“多谢姑娘援手。在下乃是明教常遇春。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今日助我明教兄弟,我等回报教中定好生答谢姑娘。” 丁敏君却是半点也不害怕,反而冲着花逐月叫道:“哼!魔教的人死不足惜,你是什么人?竟敢勾结魔教中人?若是不想死就赶紧放了我等,不然等我家师灭绝师太到了,你们便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花逐月冷笑一声,斜眼瞪了下叫嚣威胁的丁敏君,倒是原随云走近与常遇春等道:“常壮士客气了,我等不过是过路之人,江湖纷争我们不太明白,可是家国大义却是懂的。你们好歹也是抗击蒙古人的义士,死在她们这群手中,岂不可惜?” 常遇春听了这话更是豪气难抑,大笑道:“这位公子说得好!我等虽是江湖草莽,却心存大义。不像有些人自诩名门正派,却整日里扒拉着正邪之分,刀剑冲着我们来。就冲公子这番话,两位这朋友我常遇春认了!他日若遇到麻烦事,大可报我明教的名头来。” 花逐月对常遇春这等义薄云天的汉子难有恶感,带他们扶着伤者离开了。丁敏君这人就是个色厉内荏之人,眼见明教弟子们都走了,担心这突然出现的少年男女真是站在明教一边儿的,不由得出口威胁道:“我们是峨嵋派的弟子,我师父乃是武林之中德高望重的灭绝师太,她手上更有倚天剑,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就是和峨嵋派、整个武林正道为敌。” 花逐月冷着脸看向丁敏君,绕着他们几个人仔细看了下,自他们腰间取了峨嵋派弟子的腰牌,手里丢了丢,突然解开了丁敏君的穴道,冷声道:“将你峨嵋派的剑法给我全都使出来看看。” 丁敏君心里发狠,拾起长剑时却猛然朝着原随云刺去,她已经发现了,这个长得温雅如玉的少年公子是个瞎子。 可惜她的盘算落空了,原随云好似只轻轻动了一下就避开了那一剑,同时一掌拍向丁敏君,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丁敏君就目眩头晕摔在地上好似物件一般滑行了三四丈才停下。 “噗……”丁敏君吐出一口鲜血来,仇恨地看着花逐月和原随云,“瞎子、妖女!你们有种就杀了我们,不然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峨嵋派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花逐月不恨丁敏君骂她妖女,却恨她骂原随云瞎子,当即左右开弓拍拍拍拍连击了四掌,顷刻间便打得丁敏君的双颊高高肿起,嘴巴里一嘴的血,说也说不出话来。 花逐月转身看向其他的峨嵋弟子,指了其中一个圆脸蛋年纪尚小的女孩子道:“你来使峨嵋派的剑法与我看。若想你们这些师兄弟妹们保得性命,就老老实实地使给我看。” 这圆脸姑娘正是灭绝师太的小弟子贝锦仪,她本就不太赞成丁敏君带师姐妹兄弟们围杀明教弟子的,如今果然惹下了麻烦。她不敢不听,也不顾其他师兄弟姐妹们的反对,拾起一把剑就使了出来。 花逐月却是越看眉头皱得更紧了,待贝锦仪停下来了,她才道:“你峨嵋派和东海桃花岛可有渊源?还是说你们偷学了桃花岛的武功?” “我峨嵋派的事情,哪里轮到一个小丫头多嘴多舌的?”女子的声音被内力远远送至,片刻后一约莫四十四五岁年纪的老尼飘忽而来,虽则容貌不俗,然两条眉毛外下垂且眼中丝毫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之色,使得她的面相看着诡异渗人,让人瞧着不寒而栗。 “师父!”众峨嵋弟子立刻像见到了主心骨一般,地上躺着说不出话的丁敏君也朝着灭绝师太爬了过去。 灭绝师太最是护短,哪怕明知是峨嵋弟子做错了,她也断不肯在人前落了峨嵋派的面子的。她看了眼丁敏君,目光中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悦,随即转头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是你们伤了我的弟子,还追问我峨嵋派之事的?” 花逐月皱眉打量了灭绝师太一番,很不喜欢这老尼身为出家人还一身煞气的样子,冷声道:“是我们又如何?难不成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找我们两个小辈的麻烦?听你弟子说峨嵋也是名门大派的,怎么小的打输了就老的上?我倒要领教领教你峨嵋派的剑法。” 花逐月抬脚踢起地上一柄长剑,桃花岛的几样剑法如行云流水般使出,灭绝师太“咦”了一声,闪躲十来招后,倚天剑寒光一闪便出鞘了,只一下就削断了花逐月手中的长剑,另一手却是一掌拍向花逐月的背心。 “逐月!”原随云神色一凝,身形一动,眨眼功夫右手中的清风十三式朝灭绝师太而去。 灭绝师太心里一凛,竟是她平生所见最为精妙的剑法了,顾不得断剑的花逐月,她腾挪间堪堪避开了四面八方满是杀机的一剑。而原随云也趁机拉了花逐月疾退出七八丈远。 “女娃娃,你姓甚名谁?和桃花岛有何关系?”灭绝师太心里虽有些恼两人年纪轻轻竟能在她倚天剑下全身而退,但更关心花逐月的身份,不由得追问道。 “我乃桃花岛嫡传弟子。你峨嵋派的剑法之中有不少招式与桃花岛的剑法相似,师太既为一派掌门,难道竟学下三滥的手段偷学他派武功?”花逐月冷笑瞧着灭绝师太道。 灭绝师太听了这话却也冷笑起来:“哪里来的野丫头?不但假冒桃花岛的弟子,竟还污蔑我峨嵋派偷学他派武功?今日我便擒了你们,好生审问一番!”话音一落,又执倚天剑攻了上来。 “老尼姑,以大欺小真是不害臊!我看你也别做什么正派掌门了,干脆还俗做泼妇得了。”却是一道青色的身影恍若闪电般在周围掠过。 灭绝师太的动作一顿:“青翼蝠王韦一笑?” 原随云、花逐月:“世上竟有人练得如此高深的轻功!” 韦一笑突然出现在峨嵋弟子中间,一把抓着贝锦仪笑嘻嘻地看着灭绝师太道:“老尼姑,若不想你徒弟没命,就放他们俩离开。不然不出三日,我定要将你峨嵋派的事迹宣扬的天下皆知,什么名门正派,假的!” 灭绝师太脸色铁青,她与明教之间仇深似海,韦一笑一出现,自是顾不得原随云好花逐月了。“韦一笑,你最好放了我的弟子,不然自今日起,我峨嵋派的弟子只要遇到明教之人绝不留情,定要杀你一百名教众陪葬!” 花逐月看到韦一笑眨了两下眼,低声和原随云说了,竟真的走了。待他们走远了,韦一笑才哈哈大笑两声,将贝锦仪朝着灭绝师太扔了过去,他却若青烟一般片刻后就不见了踪影。 花逐月拉着原随云才到了桃花山下,就听见有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帮了你们俩个,就这么一走了之不成?”青影飘近,却是韦一笑追了上来。 第十八章 命运转折的相遇 韦一笑的脸呈青色,双眼深凹,个子不高,穿着青灰色的衣裳,看似从什么山洞中钻出一般。若非之前那一身不似真人的轻功,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面目普通的瘦小男子,居然是明教护教法王之一的青翼蝠王。而他之所以出手帮原随云和花逐月,一是看峨嵋派不顺眼,二则是原随云的容貌和一故人的容貌极为相似。 韦一笑追上两人,还未开口说话,却是原随云先开口了,“前辈帮我们解围,我们确实感激不尽。不过究其前因,我们也救了前辈教中弟子多人的性命,如此两边互不亏欠岂不更好?” 韦一笑却是上下打量着原随云,突然出声道:“你可是姓范?” 原随云一怔,摇头道:“晚辈姓原,太原人氏。” 韦一笑皱眉盯着原随云不相信地道:“你当真是不姓范?你既说你是太原人氏,那父亲呢?可是住在太原,带我去见他一见。” 光明右使范遥十多年前突然消失无踪,教中虽纷乱不堪却也人四处打听他的踪迹,但是这么多年来,却硬是没打听到丁点的消息。而眼前这个俊逸的瞎眼少年的容貌和范遥有五六分的相似,更为让韦一笑怀疑少年和范遥有关的是,少年使出的剑法极为厉害,而范遥的剑法也是极为神奇的。 原随云当然不知韦一笑怀疑他和明教的范遥有关了,他心里存疑,脸上却是淡笑道:“还请前辈恕罪,家父并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今晚辈的亲人也只有未婚妻子一人。太原虽是故乡,却也无家业可去,适才带着未婚妻子四处走走看看的。” 韦一笑听了这话,越发认为原随云和范遥有关系了,却不相信范遥真的“死”了,就算范遥比他年长五岁,但功力高深,怎么可能早死了江湖中还半点消息也没有? 韦一笑只当原随云不愿意向他透露“父亲”的踪迹,当即决定用强,逼着两人带路。身形一动,手上招式已至。 原随云和花逐月不妨韦一笑没半点征兆就动手,虽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他们俩打起来未必不是韦一笑的对手。好一会儿,韦一笑才仗着出神入化的轻功点中了两人的穴道,然后一手提着一人走了。 被人提着当真是不太好受,花逐月虽没感觉到韦一笑身上的恶意,但是也不喜欢眼下的状况,她看了另一边的原随云,看见他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句话,她一喜,扭头朝韦一笑道:“前辈这样提着我们不累吗?纵使轻功再好也不是神仙嘛。我瞧前辈对我们也没什么恶意的,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清楚就是了嘛……” 韦一笑“哼”了一声,倒是将两人丢在了一棵树下,他也坐在树上歇息,他也不问原随云,反问起花逐月道:“小姑娘可见过他父亲?” 花逐月眨了眨眼,笑道:“见过呀。老人家没有武功,平日里多是下棋或者和老友谈诗论画的,很是慈祥,可惜如今见不到了。不过前辈为何一直追问原家伯父呢?” 韦一笑看了一眼原随云,暗道莫非自己真的弄错了?他道:“你这未婚夫君和我教光明右使范遥有五六分相似,而范右使十八年前突然消失无踪的。若是他娶妻生子,孩儿正好和你未婚夫君差不多大的。” 原随云朗声一笑,竟是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拍开花逐月的穴道,拉她到了身后,方与韦一笑道:“在下高祖原氏臻明公,祖父原氏晋天公,父亲原氏东园公,在下原随云,据家中族谱所记载,晚辈家这一支已有四百年余年的历史了,应与前辈口中所说的范遥前辈并无半分关系。晚辈和未婚妻子还有他事在身,恕不能陪前辈前去太原了。” 韦一笑站在树上,注视着两人,见他们虽好似只寻常站着,其实全身却无半分破绽,他看得出花逐月的武功深浅,算是年轻一辈中不俗的,却看不出原随云的功夫。不过若无本事,也不敢与灭绝那老尼姑打起来的。 “你果真不知范遥是何人?果真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韦一笑不死心地追问,见原随云再次否认,他苦笑一声,“如此,是我韦一笑弄错了。”说罢,身影一动就跃走了,瞧着还很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感觉。 花逐月瞧着竟也生出几分感慨来,她扯了下原随云的衣袖,轻声道:“看来明教这些人重兄弟情义并不是作伪的。不过我真真想不到你竟然和他们那位右使有相似。” 她偏头仔细看着原随云的脸,剑眉星目,郎朗不群,确实很俊呢!她心里暗道,顿时又欢喜起来——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未婚夫君呢。 没有了韦一笑,他们俩也并不打算真去蝴蝶谷杀胡青牛,便一路晃悠,打听江湖消息和桃花岛、峨嵋派的关系。几日功夫,倒让他们真个打听到了不少出来。 “想不到峨嵋的开山祖师竟是师父的外孙女儿,蓉儿师妹的女儿。师父一生英雄,不想桃花岛竟无真正传人。还有蓉儿,我印象中她比我还顽皮机灵,满心都是小女儿的心思,不想竟做了丐帮帮主,还嫁给了郭靖那样的人物,最后还是跟着她的夫君一道殉城而亡……” 花逐月想起师父黄药师和师妹黄蓉,心里就闷闷地,失落了好久。 原随云见不得她伤心,想了想便道:“既然这儿有你师父的后人的消息,那应该就有桃花岛。不如我陪你去桃花岛看看,说不定你师父给你留下了什么遗言呢。然后再去当初你师父送你离开之地,说不定这次机缘之下,能够回到你家了。” 花逐月“嗯”声同意了,她偏头靠在原随云的肩上,看着眼前景色,河山依旧,心里生出茫然之感来,这等物是人非万事由不得人之感,她当真能寻到回家之路么? 翌日,花逐月和原随云到了一小镇之上,名为太平店,竟碰见那日偶然所救的明教大汉常遇春的两个部下,两人见了他们俱都跪下行礼。花逐月随口问了常遇春近况,这两人却脱口说出常遇春被元兵所伤,此时正在镇外河中一小船之中。 花逐月与原随云除了要去桃花岛外并无要事,至于替金花婆婆杀胡青牛之事,早就被他们抛在脑后了。故而听闻常遇春受了伤,还有武当的百岁真人张三丰在一块儿,花逐月双眼顿时就亮了。 “这张真人活了百岁,想来应该见过蓉儿和那郭襄的,再则如此长寿的习武修道之人,或者真有他人不知的神通,看得出你我的异常,能帮你我解惑一二呢。”花逐月夭折原随云的胳膊说道。 原随云也深觉此理,便和花逐月一道跟着两个汉子去了城外。 常遇春见到两人自然是满心欢喜与感激,他笑道:“我老常虽说血光之灾不断,可每次都遇到了贵人。前些时日是两位出手相助,这次却是得了武当张真人之助,不然定死在蒙古鞑子的刀下啦。” 原随云和花逐月笑与常遇春打过招呼,又见过了张三丰后,花逐月看着张三丰鹤发白须,却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一点儿也不像百岁老人,反倒看着像五六十似的。 原随云简单说了下身份,却得了张三丰不低的赞语,“原公子人品不俗哇。”原随云谦虚笑道:“当不得真人这般夸赞。” 花逐月适时道:“张真人,我师承桃花岛,说起来和峨嵋派的郭襄祖师还是同出一门。其实今日我和随云来此不单是为了看望常兄弟,也是因为见一见张真人的。” 张三丰年过百岁,生性豁达,也不觉得花逐月一番话太过唐突,而是微笑道:“能得两位小友特地来见,不知是何事呢?我此番出武当山,乃是为了我这无忌孩儿求医的。” 张三丰指着船舱中躺着的面色青白目光透彻的男孩儿。目光慈爱怜惜,“两位小友若是不急,不妨等老道自少林归来再说。” 花逐月看向那叫做无忌的孩子,凝目看了片刻道:“这孩子好似身中寒毒一般。张真人若信得过晚辈,不妨让晚辈替他把把脉瞧瞧。” 张三丰并不以为花逐月对张无忌身上的寒毒有办法,但是见她一片诚心想看看,也不拦着,叹息道:“我这无忌孩儿被人打入了寒毒掌力,如今寒毒侵入脏腑,是以老道点了他各处穴道,暂保性命。姑娘想看,便看看吧。” 张无忌身边一小姑娘却端着一碗饭,认真地与花逐月道:“大姐姐,待让我替小哥哥喂完饭,你再给他看吧。吃了饭才有力气,病也好得快的。” 张无忌这小孩儿心中难过,吃了两口便食不下咽,眼泪再眼眶里打转,“太师父,你别替无忌难过,若我死了,就能去见爹爹妈妈啦。” 张三丰心中难受,转头强忍悲痛与花逐月道:“我这无忌孙儿小小年纪却不惧生死,便是老道也有所不及了。姑娘不妨等上片刻与他看看再说。” 花逐月看了看张无忌,又看了看原随云,不知想起了什么,猛然抓住原随云的左手,与张三丰道:“张真人,劳你给随云把下脉,探一探他双眼附近的经络穴道。” 原随云右手指动了下,皱眉“看向”花逐月,“逐月?” 花逐月握紧了原随云的手,双眼亮晶晶地,脸上是惊喜,“随云,你中的是火毒,而这无忌小孩儿中的是寒毒。若是两者能想伺中和化解,岂不,岂不是好事?你的眼睛会好,而无忌小孩儿的寒毒也能解了?” 以毒攻毒自古就有这个说法,常遇春更是拍着巴掌笑道:“张真人,花姑娘所说的未尝不是个好法子,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妨让他们跟着我去蝴蝶谷。那蝶谷医仙胡青牛乃是我的师叔,有他在,定能治好无忌孩儿身上的寒毒的。” 至于原随云身上的火毒,常遇春却没有几分希望,毕竟人人都知胡青牛行医的规矩,只为明教中人尽心竭力的医治,分文不收,明教之外的人求医,则是“见死不救”的。但他暗想道:胡师伯虽然从来不给教外人治病,但原随云不但救过他,还救过教中不少的兄弟,对明教有大恩的,他求一求,想来胡师伯应该会破例的。 原随云心知花逐月的心思,也不想她失望,便朝张三丰伸出了右手。 第十九章 倚天屠龙真意 张三丰替原随云把了一回脉,诧异万分道:“老道活了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人用毒如此巧妙,那火毒竟只在原公子双眼四周的经脉之中聚集,当真是让人惊讶。” 随即他又摇头与花逐月道:“所谓以毒攻毒不过是江湖讹传而已,无忌孩儿和原公子虽中截然相反的两种毒,但难以通过彼此来解了毒。” 花逐月听得此话很有些失落,扯出笑容来道:“倒是我多想了。”正好那船家女儿周芷若小姑娘已经喂了张无忌吃完了饭,她便伸指替他把脉,果真如张三丰所说,无忌这孩儿果真如他所言,寒毒深入五脏六腑之中,若非张真人封住了经脉大穴,小孩儿早就没命了。 她拿原随云身上的火毒无法,如今拿无忌这小孩儿身上的寒毒也没有办法。心里烦闷,想了想拿出了装着九花玉露丸的小瓶子,倒出了仅剩下的四颗丸子,与张三丰道:“这是桃花岛独有的九花玉露丸,虽无法接解毒,却于无忌的身体有好处。” 张三丰是听过“九花玉露”丸的,他点了点头,无忌方低声谢过花逐月,接过药丸吃了。 待夜色稍深,常遇春受了伤,张无忌中毒了年纪又小,周芷若一个小女孩才失了唯一的亲人,熬不住夜都睡熟了。张三丰和原随云、花逐月两人一道上了岸。 “张真人,不知你可曾见过黄蓉女侠和峨嵋派的祖师郭襄呢?”花逐月提着一柄灯笼,同原随云在岸边的林间站定,才转身问道。 张三丰想起故人,神色有些怅然,“老道少年时期有幸识得郭襄女侠,倒是无缘拜见黄蓉女侠。也曾听郭襄女侠说起过,桃花岛一脉除了黄蓉女侠外,另有大胜关陆家一脉,桃花岛程英女侠一脉。不知花姑娘师承哪一脉呢?” 花逐月摇头,微笑道:“陆家一脉,应该是传自陆乘风一系。至于这位程英女侠,想来是黄岛主后来收的弟子了。不瞒张真人,我与随云并非此间中人,家师黄药师。” 张三丰年岁愈长,愈发感念天人时空的奥妙,听花逐月这样讲也不曾露出怀疑之色来,只是要说真相信花逐月的话,也不尽然。 原随云走出两步,朗声道:“张真人,我将使的一套功夫,正是武当成名绝技,可并非张真人所在的武当派功夫。但请一观。” 原随云话音一落,大袖挥动,“流云飞袖”已行云流水使开。片刻后,原随云站定,张三丰才抚着雪白的长须点头道:“莫非在原公子所在的时空里,原公子和武当派有些渊源了。你方才所使的武功颇有些流云闲适之意,原公子天资聪慧,只要潜心修炼,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张三丰这番话算是评价极高的,不过对眼前这对少年男女,少年武功虽好,他却更喜欢娇俏灵动的少女,也许是因她那双清澈如泉的双眼让他想起少室山下初相遇的那个*潇洒的少女? 花逐月笑了两声,她与有荣焉地道:“不说将来,现在的随云就很厉害呀。我离开之前,我师父说我只要不在江湖一流高手面前逞强,在年轻一辈之中还算不错的。可是在随云面前,我就过不几招。张真人,我就不在你面前使我桃花岛的武功啦。我和随云今夜扰你休息最重要的,是想要打听家师和蓉儿,啊,就是郭襄女侠母亲后来的事情,郭襄之事也可说说的。之前我们听到最多的是屠龙刀、谢逊明教的事儿。” 张三丰哈哈一笑道:“只是听老道说江湖旧事,不必这般客套,咱们坐下说。”竟是不拘小节,干脆地盘腿坐在地上了。 花逐月嘻嘻一笑,也拉着原随云坐了下来。 张三丰适才开口说了黄蓉郭靖成婚后的武林大事,当然重点是围绕着郭黄两人展开了,虽未有细节,但大体事件都没有落下,“……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至今江湖中也未有人能有郭靖大侠这般胸襟,后来的神雕大侠杨过,虽则武功惊艳绝世,但相较而言,侠之一字却远远不及郭靖大侠。乃至黄蓉女侠,夫唱妇随也罢了,同舟共济也好,三十载相伴,最后随着郭大侠殉襄阳城而亡,也未尝不是她那时的心愿……” 原随云听得郭靖黄蓉殉城而亡,神色只微微一动,心里却暗道,这郭靖当真是迂腐不堪,诚然他无愧“侠”之一字,然却连妻子儿女都一并与襄阳城破而亡,当真是愚不可及。武功盖世之人,兵乱之时逃出性命,未尝没有东山再起之时,一城一地之失就丢了性命,不过空留后人感慨罢了。 花逐月却是听的眼泪汪汪的,她想象不出来少年时代那般机灵可爱的黄蓉在为人陪着夫婿守着一座城池三十年,最后又殉城而亡的结局。 张三丰虽在说旧事,也将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的动静看在眼中,于是就更喜花逐月的心性了。 “相传在城破之前,郭大侠夫妻将神雕大侠杨过所赠的玄铁重剑融化锻造,便是如今引得江湖纷争不止的倚天剑和屠龙刀。并按男女之别将倚天剑授予次女郭襄,屠龙刀则授予小儿子郭破虏。谁知在襄阳城破时,郭破虏将军走避不及,重伤身死,屠龙刀从此之后便遗失了。家破人亡之后,郭襄女侠走遍中原寻访神雕大侠夫妻的踪迹,其间宋亡元替,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事沧桑变故,就在她四十岁那年,突然顿悟红尘,在峨嵋山顶剃度出家,创武林之中峨嵋一派。而倚天剑和黄蓉女侠留与郭襄女侠的玄铁指环,便成为了峨嵋派掌门的信物。” 原随云这才明白,所谓的“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六句话,并非是指刀剑之利,而是这两神兵利器之中藏有郭靖黄蓉夫妻俩的武学秘诀了。他敲了敲手指,若有机会,寻来刀剑研究一番也无不可的。 花逐月却鼓着脸颊对峨嵋派子弟相当不满,“我猜蓉儿当初留下屠龙刀和倚天剑绝对不是让人去争夺什么武林至尊之位的,应该是刀剑关系复国抗元大业的秘密才对。郭襄是蓉儿的女儿,难道就没设法去寻找屠龙刀继承她父母的遗志吗?就算她不行,也该寻得有机缘有能力之人,将刀剑中的秘密告知呀。只看峨嵋掌门灭绝那老尼姑,我就觉得别扭,这都是什么人啊?不但收进门墙,还做了掌门!” 张三丰先是一怔,随后叹息道:“这么多年,老道只听说着无数人争夺屠龙刀而丢了性命,便是老道的四弟子俞岱岩的伤,五弟子张翠山夫妻的自刎,都和屠龙刀有关,老道心里头未尝没有拐过郭靖大侠夫妻,怎么留下这等祸害江湖之物来。今日听花小友这话,倒是让老道明透了许多。世人应该是都误解了郭大侠夫妻啊!” 随即张三丰又有些遗憾:“老道相信两位小友的神奇来历,不过峨嵋派的灭绝师太肯定不会相信的。灭绝师太虽不是恶人,但性格执拗,虽是出家之人,但却放不下家仇私恨。她嫡亲的兄长早年为明教的金毛狮王谢逊所杀。而她的师兄,也是她的未婚夫君孤鸿子,与明教的光明左使杨逍约斗,因不敌对方负气而亡,她这才心性大变,其后便剃度出家了。说来,这算不得江湖旧事而是灭绝师太的私事,是我多口舌做了回小人。” 原随云和花逐月听罢都有些无语,花逐月笑道:“张真人既说与我们俩听,那就说明这两件事算不上秘密,估计许多江湖中人都知道的。你不过是告诉下我们罢了,怎么就成小人了?再说了,按照辈分,我都是灭绝的太/祖师叔,她的事情我自然听得也说得的。” 花逐月神色一整道:“这些时日我同随云听了见了不少,灭绝可不是张真人所说的执拗,反是心胸狭窄是非不分。诚然明教的谢逊杀她兄长,她自去寻谢逊报仇便是了,为何杀那些反元的义士?郭襄若是在世,肯定被这徒孙给气死啦。而那因杨逍迁怒明教弟子更是荒唐,孤鸿子比武失败自己把自己气死了,首先该怪的不是孤鸿子自己吗?” 张三丰笑了,难得生出了几分狭促之心来,“那若是你身边这位原公子与人比武输了呢?世间的事只要身关自身,多少人能摆正态度去看待呢?” 花逐月还未出声,原随云先笑道:“张真人说笑了。若是我与人决斗,自然是有七成把握能赢对方的。若是我真输了,便保得性命卧薪尝胆,以求他日再战。输不起的人,就不该在江湖上行走。毕竟不是天下第一,又岂能永远不败?” 张三丰听得这话,笑点了点头,江湖旧事算是说完了。便听花逐月说起了她的神奇经历来,当听得她出生一个时空里,五岁里机缘巧合下来了多年前的此时空里,被桃花岛主收做徒弟,也跟着大理的一灯大师学过一段时日,十年后去了原随云所在的时空里,一个月后来了这儿?! “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张三丰听后,惊叹道。“不过花小友这些经历还是不要四处说了,虽说大多数人不会相信,但就怕有人心生恶念来。” 花逐月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四处说这个?除了随云,也就告诉张真人你了。” 话到次时,灯笼里的烛火摇曳了下熄灭了,一弯峨眉月探出了脸给黑夜带来些许的光明,清风轻轻吹过,树枝摇曳。宁静的夜色让这一老两少都静默了。也不知张三丰如何想的,站起身开口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老道一生的武学,说来也就这几句话罢了。你们看,是否与今夜的景色相合?” 花逐月虽不知张三丰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却低声细细与原随云说起夜景来。原随云比花逐月的更加敏感两分,感觉得到张三丰对花逐月多了几分对晚辈和故交亲友的喜爱之意,“莫非是张真人想提点逐月武功?” 原随云暗示与花逐月听了,其后三四日里,花逐月在接触张三丰之时,果真得了他不少指点,让她在武功之上确实收益不少。因为感激张三丰,她对张无忌这小孩儿也更加照顾了。 快到蝴蝶谷时,花逐月听说张三丰要送周芷若那小女孩子进峨嵋派时,赶紧拦住了。温柔漂亮懂事的小姑娘,花逐月也很喜欢啊,送给灭绝老尼姑做徒弟太浪费了。 “灭绝师太的为人真人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时日我碰见过她的徒弟丁敏君,杀起反元义士来眼睛眨也不眨。难道真人想看着周芷若这小姑娘十年后又是一个拿着剑去杀反元义士的姑娘?真人实在不知如何安置她,不如让她随着无忌那孩子一道进蝴蝶谷先,等常兄弟伤好了寻户普通人家收养岂不更好?” 张三丰性子豁达,不喜论人长短,但是内心里也是不喜灭绝师太的性子的。而花逐月所说的结果,确实极有可能。他看了眼一脸茫然眼底有着惊惶的周芷若,叹了下,同意了花逐月的话。 第二十章 随云生夺剑之心 只是张三丰虽同意了花逐月的提议,却还是道:“花小友既说了让普通人家收养她,那就且不可让她入了明教……” 常遇春在一边听着,着实有些无奈,只是他早已习惯了明教弟子被人误做邪魔歪道了,此时无奈出声道:“张真人,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因我是明教弟子就见死不救的,我常遇春万分佩服。我明教中人,一力抗元,朝廷官府自然视我们为洪水猛兽,只是至今想不通为何名门正派也瞧不上我们,诚然教中诸多兄弟言行有些不羁,然也不是十恶不赦之罪,只当做是道不相同不相为谋罢了。可是那些武林中的败类,竟也仇视我等,我是个粗人,想不通也不想了。只是张真人既能不将常某当做歪魔邪道,为何不能正视明教的其他兄弟呢?” 纵然张三丰年过百岁,见识渊博,此番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常遇春的话了。 还是原随云开口,淡笑道:“常兄弟,何必为难张真人。据我所知,明教一开始并非起源于中土的,瞧常兄弟的行事,贵教的志向不在江湖而在朝堂,和一般江湖门派梦寐以求的称雄江湖完全不同,且你们只茹素,和江湖中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一样;再则你们教中应该有不少高手,惹得其他武林人士纷纷侧目。既被朝廷敌视,又被武林中人怀疑,贵教被人视为魔教也不奇怪了。” 常遇春一想,连连点头,钦佩道:“原公子说得在理,怎就我教中人就没人想到呢?” 张三丰深看了原随云一眼,这个少年心思莫测,若留在此间,也不是于此间是福是祸了。 花逐月师从黄药师,加之经历神奇,故而正邪之分从不以名声来论,自是也觉得原随云说得在理,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胳膊,颇为得意地与常遇春道:“随云又岂是他人可比得上的?” 张三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只细细嘱咐了张无忌一回,又托了花逐月在蝴蝶谷期间照看些张无忌,这才和众人告辞,飘然而去。 张无忌虽因离别而难过无比,但身边有周芷若这个同龄的女孩儿,又有花逐月和原随云在,终究没做软弱姿态,跟着常遇春入了山林,往女山湖畔蝴蝶谷而去。 “此地到蝴蝶谷还有二十余里路,我们这几人伤的伤小的小,还需劳烦原公子和花姑娘多辛劳了。”常遇春叹息道,他身上的箭伤倒也罢了,只是皮外伤,让他难熬的是内伤。每走出两三里路,他就气力不继,脸色发白,步子都踉跄起来了。只是他记挂战事,只想快些去蝴蝶谷治伤,说这话时,双眼可是炯炯地看着他们俩,只期盼他们俩能背着两小孩儿前行。 原来张无忌和周芷若这两小孩儿,一个中寒毒体弱,一个是个娇弱的小女孩,走得比常遇春还慢。 花逐月自己背孩子走倒没什么,但是她不想原随云背着孩子前行,哪怕他凡事和常人无二,但花逐月知道他要付出的心力比常人多几倍,那怕只是简单的走路。同样的,原随云对自己背孩子也什么意见,却不愿意花逐月劳累。 他开口道:“常兄弟,这儿离蝴蝶谷既已不远,我们慢慢走去便是了。我和逐月确实可以背着孩子前行,但是你的伤势严重,若是因为赶路而倒下了,我担心我和逐月带着两个孩子连蝴蝶谷都进不了。” 常遇春重重地喘了口气,他看了看原随云,再看看花逐月,摸着头嘿嘿笑了两声,“也好,是我老常没想周到。” 这夜,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儿宿在一片树林边上,花逐月抓了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来,常遇春虽食素却在原随云和花逐月不知如何杀鸡时,笑嘻嘻地处理了野鸡和兔子, 野味虽寡淡了些,但是比常遇春吃的素饼干粮强不少,几人吃过东西,轮流去小河边简单洗漱了下,就找了大树靠着休息。原随云和花逐月自然靠在一起,花逐月突然想起一事,忙低声问道:“早就想问你的可一直没机会开口,那日两个面具人是什么人?当真是李玉函和柳无眉吗?他们可有说为什么抓你呢?” 原随云也没瞒着花逐月,将那日李玉函和柳无眉说的话告诉了她,末了方沉声道:“我从来都不知,母亲身亡和我双眼失明,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阴谋。当日我问过父亲,他说得模糊,想来真相他并非是不知情的……” 花逐月也想不到真相竟然是如此,只是一个女人的嫉妒,就杀了一个做母亲的女人,夺去一个孩子的双眼,毁去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她义愤填膺地握掌成拳,用力挥动道:“等我们回去了,我们一起去找石观音算账!真是太坏了。” 原随云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花逐月的头发,搂着她沉思起来。 夜半时分,张无忌身上的寒毒又发作起来,他痛得嘴唇都咬破了,浑身剧颤不止。周芷若吓得不轻,低声哭泣着。自然将三个大人给吵醒了。 花逐月本要他输些内力压下寒毒,却被原随云拦住抢了先,原随云的内力本就比花逐月的深厚,她只得退后一步守在一边,哪怕这小树林不会有什么人突然跑出来的。谁知此时不远处还真传来兵刃相交之声,还有不少人的吆喝声。听得那些声音由远及近,花逐月的小脸彻底沉了下来。不待原随云收掌,她转身便往噪杂处走去。 此夜无星无月,但花逐月的眼力不俗,看清是七八个人围攻一个人相斗。而那七八个人中有两个还是熟面孔,一个赫然就是曾被她教训过的峨嵋派弟子丁敏君。 被围攻的是个大和尚,武功瞧着该是走硬功路子的,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威,变化多端,将全身上下都护住了。可惜围攻他的人太多,哪怕武功都稀松平常,耐不住蚁多咬死象,花逐月看得分明,不出二十招,这和尚必然落败。 不想一昆仑派的道士使了暗器,那和尚没撑住二十招,就足下虚浮,跌跌撞撞的站立不稳,被围攻的女子刺伤大腿,顿时倒地。几个人立刻就围了上去,各种兵刃全部指着和尚的要害之处。 其中持剑的汉子狞笑着指着和尚道:“快些交出白龟寿,不然,哼!” 道士出言道:“彭和尚,只要你说出白龟寿的下落,我们可饶了你的性命。何必为了一个白龟寿就送了性命?” 丁敏君却是直接动手,拿着长指向和尚的右眼,冷笑道:“你若不说,我便刺瞎你的右眼,再刺瞎你的左眼,然后是耳朵……若不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快说!” 那和尚却大笑道:“灭绝那老尼姑心狠手辣,她的徒弟和她果然是一丘之貉。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做出卖友之事的,你峨嵋派又怎么懂信义二字?” 丁敏君厉声道:“死秃驴,你敢辱我师门?”长剑向前一刺,瞬间刺瞎了和尚的右眼,又指向他的左眼做势力要刺。 花逐月之前见这许多人围攻一个人,她还能站在看看热闹,但见丁敏君拿剑刺人双目,当即就忍不住了,身形如风,瞬间就至丁敏君背后,右手如迅雷一般劈向丁敏君的背心。 桃花岛主黄药师最为得意的掌法劈空掌,哪怕花逐月内力为大成,但是这一掌下去也去了丁敏君的半条命,她吐出一大口鲜血摔在地上,扭头既惊惧又恶毒怨恨地看着花逐月,随后边咳血边对那些围攻同伴喊道:“这妖女乃是那秃驴的同党,各位切不可放过她!” 随即又对另一妙龄女子喊道:“纪晓芙,你若还当我是你师姐,就不该看着我被人欺负。你莫非是想着我死在这儿,就无人知晓你做下的丑事?” 这八人之中,除了三个峨嵋弟子之外,其他的人虽号称是名门正派弟子,但是自家知自家事,围杀和尚那是有把握,对付这个突然露了一手的美貌少女,他们还真生了怯意——若是明教高人,以后岂不是真和明教成了死敌?他们家小业小,可不敢和峨嵋派一样和明教明火执仗地成仇。 纪晓芙和另外一个师妹上前来,纪晓芙虽不喜处处与自己过不去的丁敏君,但终归是同门师姐妹,尤其是在那件事情之后,她本就对不起师父和峨嵋派了,因此更不能看着丁敏君不管的。 纪晓芙提着长剑走近几步站定道:“这位姑娘,还请饶我师姐一命,她是言语有些莽撞,却罪不至死……” “你错了。”花逐月挥了挥手打断纪晓芙的话,“我不饶她是为你峨嵋派清理门户,有这等人在门户之中,我怕你们祖师郭襄九泉之下都不瞑目。”说完,又是一掌劈向丁敏君。 纪晓芙慌忙举剑相救,怒道:“姑娘有何资格管我峨嵋派之事?这般不饶人,那我也客气了!” 纪晓芙乃是灭绝最器重的弟子,武功剑法比丁敏君高明了不少,花逐月微露诧异,想到她不像丁敏君那般讨厌,就没下杀手,眨眼间就过了十来招。那些围攻的正派人士也看了过来,不想被纪晓芙救了的丁敏君不在怨恨地盯着花逐月,而是又嫉又恨地看着纪晓芙,心里还生出了最好让她们两败俱伤的想法来。 就在逐月逐渐不耐之时,丁敏君已开始言语跳动那些围攻之人了,眼见他们快要围上来时,原随云过来了,他“看了”会儿,一言不发,隔空缓缓拍出一掌,丁敏君不及转头便气绝身亡了。 那昆仑派的道士有些见识,骇然道:“朱砂掌?”再抬头时,原随云的掌风已至,不过顷刻间,道士以及他的几个同伴死的死伤的伤,俱都倒在地上。此时花逐月那边也结束了,弹指神通打向纪晓芙的手腕,再一挥掌便将长剑夺了过来。 纪晓芙看着一地死伤的同伴,脸色煞白,想到寄放在邻居家的小女儿,心里顿时害怕起来。 花逐月见状摇了摇头,不再理会纪晓芙,而是笑着迎上原随云,抱着他的胳膊皱了下柳眉,道:“你又抢着出手,这些人我处理得来的。” 原随云却是微笑着摸了下花逐月的头发,温声道:“我知道,可我还是担心你受伤。” 两人满是死伤者的地儿说着“浓情蜜意”的话,让那和尚、常遇春以及纪晓芙都愣住了,随即心生出寒意来,这对少年男女不能以常理论之,千万惹不得! 回到之前歇息的地方,常遇春与和尚相认攀谈去了,张无忌却是听说了被抓来的女子是峨嵋派的纪晓芙后,就拉着周芷若的手走了过去。反倒是原随云和花逐月悠闲地躺着歇息。 “逐月,我有些想借灭绝的倚天剑看看,你会不会生气?”原随云突然出言道。 花逐月微愣,随即摇头道:“不会呀!你既说是借,等你看过了自然就会还回去的。就算不还也没事儿,灭绝她那心胸,根本就不配拿着蓉儿传下来的倚天剑。” 第二十一章 蝴蝶谷外灭绝至 那厢纪晓芙还记挂着丁敏君和另外一个师妹的尸体,她和张无忌说了两句话,便行到原随云和花逐月的面前,求道:“我师姐既已死了,还请两位同意我去替她收尸掩埋,还有其他的几位同道,纵是恶人既死了,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原随云却只同意了纪晓芙掩埋其他人的尸体,反是丁敏君和另一师妹的尸体,却不许她掩埋,“我还要借贵师姐的尸体一用,没有了她,怎么引来你们师傅灭绝呢?” 纪晓芙心中一寒,见花逐月不曾出言反对,心里真正将他们两人当做歪魔邪道了。其后更生出逃走去给师父灭绝师太报信的心思来。 那被人围攻的和尚名彭莹玉,乃是明教的五散人之一,且不说他义薄云天,只说他行走江湖多年,眼力过人,很快就看出了纪晓芙的心思。便悄悄提醒了常遇春说与原随云知晓。 原随云笑道:“无妨,便让她逃走就是了。” 常遇春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看原随云和花逐月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多说了,由着纪晓芙逃走了,他们这行人多了一个彭莹玉和白龟寿入了蝴蝶谷。 既名为蝴蝶谷,景色自然极好的。此时恰好是仲春时节,只见满山谷里嫣红姹紫,视野所及者均是各色鲜花,大小蝴蝶,红、蓝、黄紫、各色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怡然春景让看景之人心都酥软了。 花逐月喜春景,但是想到这一切的美丽原随云都感受不到,自也和常遇春等糙汉子一样,没有心思赏玩了。走过花谷绕过一道石壁,沿着一条小径又行了一个时辰,便见到一条小溪旁的一溜七八间草屋。 “终于到啦!”常遇春惊喜道,随即大声嚷道:“师伯!胡师伯,弟子常遇春求见。同行还是教中五散人之一的彭散人,天鹰教的白龟寿白兄弟。” “鬼嚷什么?”一穿着青色衣袍的神清骨秀的中年男子走出草屋,他瞪了常遇春一眼,又对彭和尚行了礼,朝着白龟寿微微颔首,方指着原随云、花逐月、张无忌和周芷若道:“他们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常遇春却是不惧男子的黑脸,笑道,“这两位是原公子和花姑娘,他们两人不但救了我们几人,还救了不少其他的教中兄弟,与我明教有大恩。至于这两个小孩儿,那男孩儿乃是武当张五侠之子,他母亲乃是白眉鹰王的女儿,也算是与我教有渊源嘛。而小女孩儿是顺便带着的,并非是来求医的。” 胡青牛的脸色才稍缓,请了众人进屋说话。 胡青牛依次替彭和尚、白龟寿和常遇春搭了脉,彭和尚和白龟寿瞧着虽惨,却都是外伤,内伤并不重,用了药养些时日就好了。倒是常遇春的伤势沉重,乃是被蒙古僧人的“截心掌”打中,经脉受损,寒毒不轻,起码要数日才能康复。 剩下的几人,胡青牛却不做搭理,还是常遇春先指着张无忌和原随云道:“师伯也替这孩子看看吧,他总算我教半个弟子的。还有原公子,他终归是我教恩人的。” 胡青牛冷冷的道:“你说得轻巧,这么多年来你何曾见过我破例?” 花逐月不喜胡青牛这态度,轻笑道:“胡先生看看也无妨,治不治再另说嘛。也许你也无法可治也说不定呢。” 胡青牛怒笑后又狐疑地看着花逐月道:“激将法于我无用。告诉你,我早年立下规矩不救明教兄弟外之人。哼,想我治病,先入了明教再说。” 原随云突然出声与常遇春道:“之前你曾说过不解为何世人视明教为洪水猛兽,只看胡先生这做派,谁能生出好感来?本来以胡先生的医术,大可施恩于诸多江湖中人,可惜胡先生却硬生生变成了得罪天下人,不但让人恨上了他,更是恨上了明教。” 常遇春顿时愣住了,反是彭和尚拍了下桌子,大声道:“原公子这话说得太对了!”他看向胡青牛道,“你若是真个将自己当做明教中人,这规矩还是改了的好。” 胡青牛不妨众人都说他的不是来,他素来自恃医术高超,性子清高孤拐,当即怒声道:“既是规矩,岂有说改就改之理?彭散人你在教中地位虽高,却也没权利管我立什么规矩!” 眼见快要谈崩了,花逐月脆声笑道:“你们真是有意思,胡先生还没瞧能不能医就吵得这般厉害。胡先生,我可替随云答应你,若你真的能治好他的眼睛,我们答应入明教就是了。至于张无忌这小孩儿,等他大些,入或者不入再说了。不过前提却是你替他们先看能不能治呀?不然说这么多不都白说的?” 哪知张无忌虽小,却记得答应张三丰的话,出声道:“我答应过我太师父,绝对不入魔教的……”花逐月手快点了他的哑穴,横了他一眼,“大人讲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又与胡青牛道,“事不宜迟,先生就请给他们俩搭脉吧。” 花逐月这番算算是给胡青牛台阶下了,他瞪了彭和尚常遇春三人几眼,先是给张无忌那孩子搭了脉,心里顿时乱成一团糟,只因玄冥神掌打入人体的寒毒与一般毒物不同,它竟随着人体血脉流动,深入心肺之中。难怪张三丰那等功力深厚之人也无法,他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法子可以驱除这寒毒的。 常遇春和白龟寿最是关心张无忌的身体,忙追问不止,胡青牛面露尴尬,强犟道:“吵什么?他这寒毒的情况我还是首次见,一时间没想到法子,让他先住下来,迟早我会想出对付寒毒的法子的。” 胡青牛又替原随云把脉,“咦”了一声,面色更是大变。谁知他丢开原随云的手腕,就匆匆跑出屋大声唤道:“师妹,师妹你快来瞧瞧,世上竟然如此出神入化的毒方,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王难姑本不欲现身的,听得胡青牛唤了好几句,起了好奇之心,这才出现。屋中常遇春也想原随云、花逐月说了王难姑的身份,是胡青牛的师妹也是他的妻子,却专攻毒术,人称“毒仙”。 “师姑时常气恼她下毒之人被师伯治好,经常与师伯斗气。哎,世上能被师伯都无法的毒,不知下毒之人是什么人。”胡青牛随口问道。 花逐月想起石观音,脸色一沉,“那是世上最冷酷最恶毒武功最高却又最自恋的女子,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王难姑听得这话,狐疑地看向花逐月:“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她搭上原随云的脉,片刻后就呆呆的,连声道:“这毒是怎么下的?怎么下的?竟然多年只聚集于眼部经脉四周,深浅缘由惧都探查不出,致人失明却不要人命……”好像有些魔怔了。 胡青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驱毒良方来,好半晌才有些丧气地与几人道:“想不到被这姑娘给说中了,我还真拿张无忌这小子和这位公子身体里头的毒无法,俱都是我首次可见。”他醉心医道,实在不愿放两人就此离开,又有常遇春等人的劝说,最终还是松口,决心为两人试试驱毒。 七天后,常遇春三人出谷,花逐月和原随云也一道送三人离谷。待三人走远了,原随云才牵过花逐月的手问道:“这几天你闷闷不乐的,还在为胡青牛无法为我驱毒难过吗?” 花逐月神色纠结,她带着哽咽说道:“胡青牛说过,你的火毒再拖下去,就算是寻到了寒玉髓,也不能完全复原的……” “别难过,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一样可以保护你。”原随云伸手轻轻抚摸着花逐月的脸庞,温声劝道。 花逐月内心正天人交战着,寒玉髓杳无音信,回家之路也很是渺茫,原随云却是在眼前的,自己还要再拖下去吗?想到此处,她终于下定下了决心,不过是几年功力全失和一个普通人一样而已,但治好了原随云的双眼,说不定找到寒玉髓和回家之路的机会更大呢…… 两人心情低落,回转之时,听得树林中有打斗之声,还有阿离小姑娘的叽喳叫嚷声,“峨嵋派还说什么名门正派,这许多人围攻我婆婆一人,羞也不羞呀?” 原随云和花逐月脚步一顿,他们没曾想到,灭绝师太和金花婆婆竟同时来了蝴蝶谷还打了起来。“等她们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过去。”花逐月拉住原随云,瞧瞧地躲在了一边。 只见灭绝和金花婆婆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分上下,金花婆婆暗道灭绝身边跟着不少弟子,而她这边只有一个阿离。她本意来寻胡青牛报仇的,不必再同灭绝斗下去。当即倒转拐杖,内力尽透,将灭绝手中的长剑震得断成三截。金花婆婆嘲笑道:“峨嵋派传到现在,郭襄的徒子徒孙们也不过如此!” 阿离在一边拍着巴掌笑道:“婆婆真是厉害!” 灭绝神色森然,她解开背囊,取出一柄四尺来长的古剑,也不除剑鞘,冷看着金花婆婆道:“我本不愿与你大动干戈,可你辱我峨嵋,便让你见识下我峨嵋倚天剑的厉害!” 她斜斜一送,看似寻常的一招,撞上金花婆婆那珊瑚金拐杖后,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珊瑚金拐杖已断成两截,然后打向金花婆婆胸前。金花婆婆直觉的胸口一阵门口,喉间似有气血上涌,她强忍着飞快退后数步,讽刺道:“不过是仗着神兵之力方能胜我,峨嵋派不过如此!待得我寻来屠龙刀,定要一血今日之耻!” 说完便抓着阿离转身走了,峨嵋弟子还要追赶,却被灭绝给拦住了,她转身看向纪晓芙,厉声喝道:“现在没外人了,你告诉为师,这几年你为何不回峨嵋?还有这个孩子,她是什么身份?” 纪晓芙没想到灭绝不问丁敏君的死因,不问她想与峨嵋不利的人是谁,竟让师妹抓了女儿来问起她最想隐瞒之事来。她深知灭绝师太的为人,定然是不会饶过她的。她当即就跪下来,哭求道:“师父,是弟子的错,那年不小心失了清白与人,以致珠胎暗结。是我有负师父的教导,是我对不起武当殷六哥,师父怎么罚我,弟子绝无二话,只求师父不要为难我的孩儿……” 又是一番师徒对话,灭绝在听闻夺了纪晓芙清白的男子叫杨逍时,怒火中烧,恨意难抑,逼纪晓芙害杨逍不从后,她竟一掌打死了纪晓芙。还吩咐弟子去杀了纪晓芙懵懂不知事的女儿。 “还自诩为名门正派,瞧瞧这辣手杀徒的作风,便是邪道也没灭绝你手快!”花逐月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管纪晓芙为人如何,灭绝杀徒又杀个几岁孩儿的行为,根本就不配做一派掌门。 原随云安抚地捏了下花逐月的手,淡笑道:“这倚天剑在师太的手里,可真是明珠蒙尘,不如就交与在下保管吧。” 灭绝虽不觉杀了纪晓芙这逆徒有错,但是给人看去了终究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起两人杀了徒弟丁敏君,又觊觎倚天剑,当即就生了杀人的心思来。当即冷笑一声,执了倚天剑就刺向两人。 第二十二章 偏执灭绝受教训 倚天剑这等利器,莫说人体了,就是其他兵器碰上也成废铁。故而花逐月和原随云俩脚步如踩在云端,一会儿弹指神通加劈空掌,一会儿落英神剑掌加弹指神通,让灭绝师太分心烦扰,一个则是武当的流云飞袖,加上那日张三丰说的此间武当功夫的真谛,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对付倚天剑这等强横兵器在手的法子,以柔、缠二字克敌。一时间灭绝师太还真拿他们俩没法子。 不过他们都知道,灭绝毕竟内力深厚,又有神兵在手,时间长了,讨不到好的是原随云和花逐月。故而花逐月开始耍嘴皮子功夫了。 “灭绝你当真瞧不出我的武功路数么?哼,你伤我试试?按照辈分,我可是你的太师叔祖。郭襄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还欺凌起长辈来了……” 灭绝既对两人起了杀心,自然不会顾及花逐月桃花岛弟子的身份的,她冷笑一声:“冒充桃花岛弟子,该杀!”竟是不理会原随云的攻势,剑招直削向花逐月的肩头。 原随云虽看不见,但是耳力极强,顾不得其他,竟是近身一掌直接劈向灭绝握剑的手腕,虽解了花逐月的危机,他自己却招式用老,眼看就要伤在倚天剑下,花逐月一急,慌道:“随云!”不及思索,竟将王难姑前日送与她的一只荷包丢向了灭绝。 倚天剑锋势不可挡,将那荷包劈作两半,去势不减。原随云的身形堪堪移开些许,眼见剑锋到了眼前,却突然一抖,偏了方向。只削断了他耳边的几缕头发,左肩上衣衫破裂,肩部被削去了一块皮肉,鲜血四溅!哪知原随云却不动声色,右手截云掌大力拍至,灭绝连带倚天剑倒在地上被打出七八步远。 “师父!”“随云!”峨嵋弟子和花逐月同时喊出声,灭绝挣扎抬起头,嘴角挂着血痕,怒视原随云:“卑鄙小子,竟敢使毒!” 原随云哪里会理她?还待再上前补上一掌,却被急红眼的花逐月抢了先,她上飞快地点了他四周穴道止血,才俏脸冷沉如冰地倏地跃到灭绝身前。 “随云,你不是想要倚天剑吗?我现在就替你拿过来!”花逐月的长睫上挂着泪珠,然此时给人感觉不是柔美可怜可爱,而是冷若冰刃的寒意。她不顾那些提着剑围上来的峨眉弟子,直直一掌拍向了灭绝的后背心,却踹了一脚踢了她在地,再一脚踩在了灭绝握着倚天剑的手上。她冷眼扫向峨嵋弟子们:“不想灭绝没命,就老实站着。” 峨嵋弟子们投鼠忌器,纷纷站定不敢有什么动作,便清楚地听得被灭绝手骨头断裂的声音,花逐月才在灭绝凶狠的目光中捡起了倚天剑。竟是在众人的惊愕下,扬剑斩断了灭绝的左臂。 “黄蓉和她夫婿当年铸就倚天剑和屠龙刀,是为了抗拒元。灭绝,你不配持有倚天剑。”花逐月冷冷道,说完便扶着原随云走了。走之前,还带着一个小尾巴,纪晓芙的女儿杨不悔。 胡青牛看原随云和花逐月带着伤和倚天剑回来不止,还带回一个小姑娘,不由得嘀咕道:“你们是见我留你们在谷中,所以没个忌讳,什么人都往谷中捡吧?”手里动作不慢拿了止血的药过来。 花逐月接过药头,又取了清水手帕清理了伤口后上药,头也不抬地道:“小女孩是纪晓芙给杨逍生的女儿。你没有听错,就是你们明教那个杨逍。刚才灭绝逼纪晓芙假意接近杨逍趁机害了他性命,纪晓芙不应,被灭绝一掌打死了。我们带她回来,可是救了她一命,算起来你们明教又欠我们一份人情了。” 胡青牛回过神后,盯着杨不悔看了半天,不会哄孩子,忙唤了张无忌和周芷若带杨不悔一块儿玩去,他嘴里还念叨着:“杨逍竟然和峨眉弟子生出孩子来了,当真是荤素不忌啊荤素不忌……” 花逐月动作轻巧地将原随云的伤处包扎好,整个人还是怏怏的,低声道:“我去给你拿件干净的衣裳来……” 原随云一把拉住了花逐月的手,“我感觉得到,你还是不高兴,逐月,我这是外伤,很快就会好的。” 花逐月含泪笑道:“我没有不高兴,就是有些自责,若非是我,你也不会被灭绝伤了。好啦,我去拿干净的衣裳过来,你闻着身上的血腥味儿也不会舒服的。” 待出了屋子,花逐月却没有去拿衣裳,而是叫住了胡青牛,低声道:“胡先生,我自先辈处习得一门功法可将随云身上的火毒驱除,只是代价极大,且运功者需有十分深厚的内力,故而我一直纠结着,如今却是管不了太多,我想今日晚间便与随云驱毒,还请胡先生夫妻帮忙。” 花逐月所说的法子乃是大理段氏不传之秘“一阳指”,说起来花逐月能学到,实是机缘巧合,而一灯大师得知之后并未怪罪她,反而担心她胡乱练功走火入魔还教了她口诀来。谁知却比一灯大师的几个侍卫出身的弟子都要强些。一阳指可以替人疗伤,然代价也是极大的,便是一灯大师也要四五年功力尽失,花逐月估计自己可能七八年无法与人动武了。 胡青牛不相信地道:“世间当真有这等神奇的功夫?原随云那火毒,一开始该是被极其怪异的真气封住,其后天长日久,却几乎和眼周经脉融为一体。难道你说的这门功夫的效果堪比传说中的寒玉髓?” 花逐月摇摇头道:“当然没有寒玉髓那么神效的,不然我也不会请先生和王姐姐帮忙了。” 胡青牛心生好奇,一口就应下了。花逐月才进了西侧一间草房取来了干净的衣衫,转身便看见了王难姑,她忙笑迎了上去:“王姐姐,真要谢谢你。若非你上次送我的荷包,只怕今日我和随云就回不来啦。” 王难姑的性子古怪,接触到的女性,要么视她为洪水猛兽又惧又怕,要么就是居高临下视她为污泥。唯独花逐月待她如寻常女子,和她说了不少女人们之间的话题。故而她很是亲近花逐月,别说一个荷包了,就是百个千个她也是舍得的。 “哎呀,小东西不值得一提。我家那庸医说今夜给原随云驱毒,要准备什么东西,妹子你尽管开口就是了。对了,逐月妹子,那小女娃真是我教杨逍和纪晓芙生的?”王难姑赶紧求证道,得到肯定答案后,她拍着手哈哈笑了起来,“太好了!杨逍这厮如今还在坐忘峰掌本教大权,等将他的私生女儿送到教中,看他还有什么脸面装老大!” 花逐月不了解明教内部的争斗,笑看了眼王难姑得意的样子,抱着衣衫就要出去, 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给男子换衣衫,当然是能避则避了。不过今日她却是哪怕有些羞涩也坚持要亲手来。原随云只以为她是见自己受伤后又惊吓过度,加之心里也有点点说不出的期待,便没有继续反对了。 原随云坐在齐腰高的大木桶中,长发披散靠着桶边,感受着洗着头发的微暖的双手,虽然力道因为不熟练而忽轻忽重,但是他脸上还是露出从未有过的惬意来——喜欢的姑娘给自己洗头发,自然比贴身随从伺候感觉好啦! “随云,你的头发真好,你的身材也很好,相貌也是极好的……”花逐月舀了一瓢水冲洗过乌黑的长发,看向原随云的目光中明显带着几分迷恋与羞意,只是在看到他左肩上的伤处,笑容才变浅。随即又娇蛮地道:“不过我也不错的,小时候我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都说我可爱,后来被师父捡到了,师父师娘也说我可爱,长大了,蓉儿师妹也说我长的好看。看张真人、王姐姐都喜欢我,就知道啦!” 原随云也笑着同意:“嗯,我知道逐月你是世上最聪明最美丽的女孩子。” 花逐月抓着长巾的手指不由得用力,她“嗯”了一声,抓住了原随云的右手放在了脸上,笑道:“所以你想不想看我清我的模样?我今天和胡青牛说好啦,明天开始就给给你驱火毒,等你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看春景了,观清风明月了……” 原随云一愣,瞬间就反手握住了花逐月的手,“胡青牛之前看过,他根本对火毒束手无策,现在又有了办法……逐月,你想做什么?” “我还想和你一起赏景呢,不会胡来的。你忘记了吗?我们当初认识时我说的话,我当初说过,在我回家之前会告诉你驱火毒的法子。你相信我,我是有法子的。” “若是这法子简单,你早就告诉我了,不会等到现在。所以定是法子有不妥之处,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然你也不会说出寒玉髓这可能不存在的东西来。月儿我早就说过了,即便我的双眼瞎了,一样可以陪着你,即使看不到美景,但是他们在我的心中,就和你在我心里一样……” “不一样的!”花逐月摇头,眼中挂着泪珠,“我希望你能看见我,和我一起看河山之壮,四季之美。我希望你再也不用受伤。还有,驱毒的法子虽然要付出代价,但是只是一点小代价而已,于我本身并无损害的。” 原随云依旧不相信,他突然道:“你曾说过,你从幼时就存下了一个心愿,那就是让你七哥的双眼复明。你现在替我驱毒了,若是不久回了你家,你七哥怎么办?” “有你呀!你一定和我一起回我家的嘛,到时候我告诉你驱毒的法子,我相信你到时候一定不会拒绝替我七哥驱火毒的。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你也洗得差不多啦,衣服就自己穿了。我在外面等你。” 花逐月站在草房门前,神色却是比从前轻松了许多——既已做了决定,就不再纠结了。她相信七哥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她的。而原随云的拒绝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在洗浴的水里放了王难姑给的一味草药,泡一泡后身子会有好几个时辰发软。自己真是聪明呢!花逐月还偷偷地赞了自己一句。 第二十三章 甜甜甜两情相悦 用晚膳时,原随云自然发觉了身体的异常,就想醉酒了一样,明明神智还在,偏身体发软提不起力气来。他不用想也知是花逐月做的,他不是不想双眼复原,可是他更加不希望花逐月有什么不测。于是一张脸一直冷沉沉的。 王难姑则是一直逗着杨不悔说话,可她年纪小人懵懵懂懂的,什么都说不清楚,张无忌和周芷若察觉到大人们该是出了什么事,不敢多问,吃完饭就领着杨不悔回他们的住处了。 酉时初,夜色渐浓,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好了,原随云也知拦不住花逐月了,只得拜托胡青牛夫妻俩,一有不对就要阻止逐月。 “胡先生对胡夫人之心,随云这几日听在耳中颇有触动,我对逐月之心,正如胡先生待胡夫人之心,还请先生定要答应我。” 胡青牛疼爱妻子那是出了名了,听了此话,看原随云也稍微顺眼了点,便应下了。 不多时,花逐月便和王难姑一道过来了,不过让胡青牛夫妻俩有点失望,只因花逐月替原随云驱毒,两人的姿势和一般武林人士用内力疗伤没啥分别。然只有花逐月知道,她此时所用的功夫是多么不同。每一下,都是人体各大穴道,通天、玉枕、天柱,随后是眉冲、永光、晴明…… 一个时辰不到,逐月额头、脸颊全是汗水,王难姑和胡青牛夫妻俩知道该他们俩出手了,王难姑一掌拍在逐月背后输入真气,而胡青牛则是金针连刺,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原随云的眼眶、双耳、鼻翼沁出了红中带黑的液体来。 此时花逐月只觉得丹田中火烧火燎地痛,可是她必须得再撑片刻,不然她和原随云最后都不会好……最后的一处穴道她完全是下意识拍出的,等手掌落下,她整个人好似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甚至来不及确认火毒是否驱尽,她便力竭昏过去了。 原随云要动,却被胡青牛喝止住了,“不想花姑娘的心血白费,就老实别动。”原随云怎么可能听他的?还是王难姑伸手拿了个东西在原随云鼻前晃了晃,他没了知觉,胡青牛飞快地数针下去,王难姑才送手由着原随云躺倒在花逐月的身边。 胡青牛先替原随云把了脉,边把脉边点头道:“火毒驱除九成半,剩下的却是散在奇经八脉之中……不过这分量少,不用寒玉髓只要熬煮对症药物服上三回就没事了。”说完,他又替花逐月把起脉来,却是眉头高耸。 王难姑瞧着有些担心:“师兄,逐月妹子没啥事儿吧?” 胡青牛道:“她丹田受损,脉搏好似久病之人,虚软无力……这是武功尽失啊!难怪她之前说驱火毒的法子要付出代价,一般人谁愿意苦练多年的功夫没了?” 王难姑却是一脸感动地看着逐月,“哎呀逐月妹子怎么就这么痴心呢?这没了功夫以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不行,我得给她多备些毒粉□□啥的防身。” 胡青牛有点酸意地拉着王难姑道:“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关心我?好啦,有原随云这小子在,你就别担心她了。” 王难姑却是白了胡青牛一眼,嗔道:“快别说啦?你当初说要护着我,可打不过我就算了,去华山派给妹妹报仇,还是我去救你出来的。原随云是厉害,可他长得俊,说不定和杨逍那厮一样花心呢。我不备些□□给逐月妹子,以后委屈了都没处说去。” 胡青牛被王难姑斥责得灰头灰脸的,垂头跟着她回了屋。只余烛光下房舍里并躺着的少年男女。 原随云醒来时,有种梦幻而不真实的感觉,他感觉到了光,说不出什么颜色的光,以及光中随风飘过的一两片花瓣?突然,他睁大了双眼,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手的大小、样子,心里一个声音在欢呼——他看得见了!他的眼睛好了!随即他忆起了失去知觉前的事,身子一僵,他缓缓侧过身,看见缩成一团的少女,黑色的长发掩住了她半边的脸颊,浅绿色的衣领,身上盖着浅蓝色的被单…… 原随云猜测看到的颜色,突然,神色大变如遭雷击,嘴唇哆嗦,手指颤颤巍巍抖起来,好一会儿,他缓缓伸出手指,轻轻拂开脸颊上的长发,凑近鼻翼才感觉她若有若无的呼吸,再一塔脉搏,果然脉搏也极是微弱,别说是习武之人了,比普通人的脉象都弱。 逐月还活着!原随云一瞬间有从地狱升至天堂的感觉,他不敢吵醒逐月,只不敢眨眼地盯着她。 胡青牛端着两碗药汤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原随云的痴汉脸孔,他哼了声道:“你是得记着花姑娘的好,不然就妄为男人!给,喝了这碗药汤,你体内还余极少的火毒,服三回药就好了。不过多年看不见,初初见光会损害你的视力,先头一个月里,我建议你在烈日下用薄纱将眼睛遮起来。” 原随云点了点头,看向胡青牛另一手中的药碗,“那是给逐月的药汤吗?” “是补充元气的。不过她没醒,我先放着了,等她醒了你记得让她喝了。”胡青牛将一药碗塞进原随云的手中,又将另一碗药汤放在桌上,就匆匆出去继续研究药理啦——他还记得逐月给原随云驱毒时逐一拍打的穴道顺序,就算只会简单的拳脚功夫,可也不妨碍他顺着这个方向研究药理。 原随云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后,还是觉得心里有什么在升腾,他伸出右臂将逐月抱在了怀中,才觉得纷乱的脑子里清净了下来。 逐月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她睁开眼就看见了原随云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她微愣了一下,惊喜道:“随云,你看得见我了?” 原随云“嗯”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逐月捂住了脸蛋儿,低声道:“我睡着后没流口水磨牙齿吧?” 原随云却是笑出声来,好一会儿才道:“嗯,是流口水了,可是更可爱了。”眼见逐月神色都变了,恨不得钻到被子里藏起来,他才道:“是我逗你的,没有流口水……逐月,等我们回家了,我们就成亲吧。” 逐月抬头看向原随云,竟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忐忑与期待,果然是双眼好了呀!她偏头道:“想和我成亲,不是因为我替你驱了火毒,对不对?” 原随云忍不住又抚摸上逐月的脸庞,直视她灵动的大眼,“当然不是了,我喜欢你,钟情于你,想娶你做我的妻子,无关双眼的好坏。你愿意吗?” 逐月脸上洋溢出明亮的笑容来,欢喜得失去了矜持,抱住了原随云的右臂,“愿意呀!你以后就要多我这个包袱,再也甩不了掉啦!” 小儿女互诉衷情,门外的王难姑听得脸蛋儿飞红,双眼中还滚着感动的泪珠子,她转头看见胡青牛,顿时忆起少年时代的小女儿情思来,不由得娇羞地喊了一句:“师兄——” 胡青牛却被王难姑这神态弄懵了片刻,随即又喜滋滋地执起王难姑的手回屋去了——师妹可好久不曾这般温柔啦,得抓住机会呢。 几个孩子看着了,张无忌问道:“胡先生是怎么啦?”杨不悔摇了摇头,周芷若却是有些明白的,却是低着头红着耳尖不好说缘由来。 蝴蝶谷里斜晖脉脉,蝴蝶儿都成双成对地归家了,真是个美好的一天呢。 次日一早才用过早膳,原随云就和花逐月提出告辞了,“胡先生,其实早在来蝴蝶谷之前,我们俩就听说过你的名讳的。机缘巧合金花婆婆帮过我们一次,她便提出让我们来杀了你当做还她的恩情。只是恩情是一回事,杀人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正好当时我们碰见了一些事情,就将此事放下,直到偶遇武当张真人和常遇春兄弟,不巧又来了蝴蝶谷。上次金花婆婆虽被灭绝打走,但是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依我之见,你们还是尽快搬走才行。” 胡青牛顿时皱起了眉头来,王难姑却是快言快语瞪了胡青牛一眼,“早就说啦你那破规矩离了明教总坛,现在好了吧,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也住不得了。” 胡青牛半点也不敢反驳王难姑的话,陪了好一会儿不是,才与原随云和花逐月说了与金花婆婆结怨仇的经过,他唉声叹气道:“谁道这老婆婆这般不讲道理,我不过碍于规矩未曾医治于他,并非是害人的凶手,那知金花婆婆却是也不放过我……” 逐月靠坐在原随云身上笑道:“胡先生现在想想我们初入蝴蝶谷那日时,随云的话可有道理?江湖中人大多和金花婆婆相似,最是喜欢迁怒于人,逞凶狠发泄怨气的。你若是再不改规矩,你被人害了就算了,只怕会连累王姐姐的。” 胡青牛爱妻如命,当即就看了眼原随云,嘴里却是犹豫起来,“你们说得确实有些道理,可现在突然改了规矩,之前那些被我拒救的人只怕会更加怨恨我呢。” 王难姑面上虽嫌弃胡青牛,时常与他争吵,但是心底最重要的人还是胡青牛,见不得他为难,便拍了下桌子下了决定道:“不改规矩那就搬家!这几日里就开始收拾,咱们搬回明教总坛去,正好将杨逍的便宜女儿给带回去。” 逐月见他们夫妻俩做了决定,顿时放下心来。金花婆婆那性子一看就和灭绝差不离的,要她放过胡青牛夫妻是不可能的。而她和随云将要去桃花岛,就算不去,真为了胡青牛夫妻和金花婆婆动起手来,说出去也不好听,当初确实也救了她和随云的。 “张无忌这孩儿怎么办?送回武当么?”逐月看了眼几个小孩子,想起张三丰的亲切,便问道。 胡青牛摇摇头,“他身上的寒毒送回武当也就是等死的份儿,跟着我们夫妻俩还有一线生机。不过我还是会给武当送封书信过去的,张三丰真人虽份属名门正道,却和其他门派那些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不同的。不过这位周芷若小姑娘倒是不好再跟着我们的……” 周芷若听得大人们的话语,知道自己可能要被留下或者送走,顿时红了眼眶,低头垂泪起来。 王难姑这些日子起和三个孩子接触了一段时日,颇为喜欢周芷若的聪慧懂事,想到她的父亲是为了帮助明教兄弟送命的,再见她难过的样子,忍不住瞪着胡青牛道:“什么不好跟着我们?我瞧芷若就很好的,我又没有个孩子,正好收芷若做我的女儿!你应是不是?” 胡青牛忙笑道:“应,当然应了。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嘛。以后芷若就是我们俩的义女啦!正好可以跟着我学医,跟着你学毒。” 诸事商议定了,众人便各自散去各做准备了,只原随云却与逐月一笑,取了薄纱蒙在双眼上,笑道:“你之前与我说蝴蝶谷春景极好,我们出去看风景吧。”竟是不理会逐月的拒绝,执意背着她出谷去了。 第二十四章 出谷方知成魔头 虽暂时失去了功力,又不是失去了手脚,逐月本想自己行走的,不想原随云执意要背,只得由着他一阵风般飞奔出去。此时阳光正好,已是初夏时节,然漫山遍野依旧是山花烂漫,嫣红姹紫中蝴蝶成群结队地起舞,风光并不比春日时节差。 如斯美景,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受其中的美好。而这一切,都是因有背上的少女,他才能见到的,再也不是用尽心力去想象也都空洞的赞扬美景的诗词了。他一激动,竟是恢复了几分少年人该有的朝气,脚下一纵,竟是背着逐月飞上了那高高的石壁之上。 虽有白纱阻隔,然山林起伏,清风吹来绿波如涛都尽收眼底,“逐月,我如今有点儿明白胡先生夫妻俩为何在此居住了十多年啦,这儿确实很美呢。” 逐月让原随云放了她下来,坐在野草铺成的绿毯地上,她笑嘻嘻道:“蝴蝶谷确实不错。可天下间风景绮丽的地方多了去啦,名山大川数不胜数,再有壮阔的塞北,秀丽的江南……如果有机会,都该去看看的。不过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去什么地方都得依靠你啦。” 原随云也坐在她的身边,眉眼柔和地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才阳光下先出几分莹润来,才扯开笑容,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柔声道:“那是自然,我们本就说好了,无论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的。现在,我更是你的护卫,不久之后,将是你的丈夫。” 原随云四岁起开始习武,他明白武功对于江湖中人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只恨自己不能对逐月更好些,为她做的事情有限,至于说几句情话,小小的羞涩和男子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逐月眯眼笑看着原随云,眉眼弯弯,粉唇微翘,说不出的欢喜。原随云心中一动,俯身低头,含住那抹粉色,从未有过的柔软甜美滋味好似电流,令他心神摇曳全身麻醉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待分开时,逐月的脸颊红霞如烧,粉唇微肿,双眸中更是水光潋滟,本清丽脱俗的小姑娘不知不觉中竟生出一丝娇媚之色,动人无比。逐月不禁拍了他一下,嗔道:“欺负我!” 原随云却只是笑着搂住了她,只恨不得时光永远停留在一刻。直到此时,他们才打心眼里相信彼此的心意,也深信他们一定不会分开,可世事无常,他们又怎么知道,有些事情并非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天下飘的是白云,远处的树林是墨绿色的,还有你脚边的小花,是紫色的……” 逐月清脆的声音在阳光下飘了很远,许多年以后,在王难姑年老体弱记忆力衰退时,她还记得那一幕,谷中山花烂漫群蝶飞舞,而石壁之上是相互依靠而坐的,阳光将两人全身镀上了一层景色,让这对本就相貌出众的少年男女恍若仙人一般。 次日一早,原随云与逐月只带了小小一个包裹,便告辞离去,因王难姑的不舍相送,逐月也有些不舍,终是忍不住留话与她道:“王姐姐,我好随云此去结果未定,但只要回转的话,我必定和他来寻你们的,还是有相见的机会的。” 王难姑看也不看原随云,拉过逐月到一边私语道:“妹子你年纪虽比我小许多,见识不低。可这对男人啊还是不能太好啦。你虽说只是暂时失了功夫,可谁知道功夫什么时候恢复呢。这一路之上只靠着原随云,终究不美。这是姐姐赠与你的好东西,七步断魂散,无论那人武功多高,只要吃了点,不出七步就七窍流血而亡;明王不动水,只需一滴闻便让人四肢麻痹动弹不得,还有这个……” 王难姑一口气给了逐月十多种各色□□迷药,还全都是质量上乘无色无味的那种,除此之外,还有数种极好的解毒丸,让逐月既有些感动又有些苦笑不得。她知王难姑一片好意,便接过郑重谢过了,这才与原随云相协出谷。 原随云左臂的伤还未完全好,逐月如今的状态和普通人差不离,故而两人此次行路颇慢,足足用了二十余天才到了金陵城。 原随云同逐月细细琢磨过两次“掉入”他世界的细节,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他们在这方世界大概也留不了多久。只是到底怎么离开,借助什么契机离开,实在难以把握,便决定还是试着走水路去桃花岛。正好金陵城也在长江边上,自有水陆码头的。 “先找家客栈修整两日,然后再找船行包艘大船去桃花岛。”原随云边时候边牵着逐月进了一家客栈。 大堂中颇有些食客,三五一群的还都带着兵器,一见就知是江湖中人。那些人本来低声说着话,见了原随云和逐月便都看了过去,不一会儿又都移开了目光,自顾说了起来。 “那儿有张空桌子,我们就坐那儿用点饭吧。”逐月也想听听江湖八卦,拉了下原随云的衣袖道。原随云自无不可的,同逐月坐在桌边,唤了店小二点了几个菜,便忽见呼啦啦一大群男女簇拥着一对中年男女进来了。 那中年男子虽有些气度,但是面色沉闷,对身边的女子颇为冷淡。而那女子气势极胜,眉眼含煞,扫了一眼大堂众人,便有一粉红色衣衫的女弟子娇声喝道:“昆仑派何掌门并夫人到此,众位武林同道还请见谅,这就离去吧。” 厅中众多江湖众人多是无名之辈,听得是昆仑派掌门和夫人亲炙至,便是不忿其霸道,却也不敢多言,当真纷纷走了。片刻功夫,大堂之中除了昆仑派的人,就只剩下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了。 那中年男子倒也罢了,反是那面露煞气的女子冷眼扫了过来,那粉衣女弟子害怕不已,正待去“赶”原随云和逐月离开,就听得门前传来一阵醇厚的嗓音,“何掌门、班夫人好大的火气啊!” 却是一个眉清目秀文士打扮的四十余岁的男子摇着一柄折扇进来了,不论年纪的话,却也算得上俊雅潇洒了。 逐月瞧着这男子,“噗嗤”一笑,低声与原随云道:“他让我想起一人,楚留香啦!我猜等楚留香这般老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 原随云闻言也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番,再一想虽“见过”却不知长相的楚留香,便也笑了。 他们两人说是低声说话,但是厅堂中的人也都听得分明,那中年女子当先笑道:“鲜于掌门少见了,我夫妻火气大,那也是不想不三不四的人说些荒唐话的。” 鲜于通却是神色如常,只是心中却给原随云和花逐月定了死罪,拱手道:“既是不三不四之人便不值得大动肝火。倒是我等各自忙着门派之事,好不容易能老友重逢,自当对饮几杯才是。也好计较一下如何去除了那冒出头的两个小魔头呢。” 班淑娴冷笑一声,没说什么,径直在最中间一张桌子的左边做了,何太冲抱拳冲鲜于通露出一个苦笑,请他落座了才道:“我昆仑派一听峨嵋之事,便速速下山来了。灭绝师太的功夫,在我等六大派的掌门之中,算得上前三之列了,却被以前从没听过的原随云小魔头给打成重伤断了一臂,大损我六大派的实力,若是此次不将那原随云小魔头给抓了,我六大派在江湖中定会沦为笑柄的。” 鲜于通也点头叹道:“是啊!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说不是魔教之人,谁知道私底下的身份呢?不过他抢走了峨嵋的倚天剑,又自北边冰海而来,看来这小魔头也是想得到屠龙刀和倚天剑称霸天下呢。” 班淑娴身为昆仑派的大师姐,不但武功是昆仑诸子中最高的,就是脾气也是最大的。却人到中年之后,颇为怨恨丈夫何太冲的花心滥情,就连假意惺惺的鲜于通也看不顺眼了,冷哼一声道:“难道鲜于掌门就不想得到屠龙刀和倚天剑?此次我们几大门派来此,大家心知肚明不单是为了除了这小魔头的,更是为了屠龙刀和倚天剑的。” 鲜于通心里暗骂班淑娴人丑话毒,难怪不得何太冲的欢喜。脸上却是神色不变道:“我华山派还真没夺得屠龙刀和倚天剑的心思,说是和贵派同属六大派之列,却深知不如其他五派的。我还就是为了除小魔头给武林尽份心力,另外再和蝴蝶谷的胡青牛了断一段私人恩怨。” 他话音一落,却猛然转头看向原随云和逐月,面上虽带笑,眼神却极冷,“姑娘可是听够了?” 逐月失了武功便是偷听瞬间就让人给抓了现行,她也不羞愧,点头道:“自然是没听够呀!我还想再听听鲜于掌门怎么吹嘘呢。哎呀,今日见鲜于掌门,我算是明白啦为何华山前掌门要将独身爱女许配给你的。” 原随云含笑夹了快去刺的鱼块放在了逐月碗里,笑道:“先吃饭,你若是想听他吹嘘或者讲古,我抓了他来给你讲就是了。” 鲜于通再能装也是一派掌门,如今在昆仑派面前被两个“毛孩子”给瞧不起,他当真是怒了,也冷笑起来,“当真是好胆!今日我便替你们长辈好生教教训教训你们。”话才落,手掌用力一拍桌子,他面前的一碗茶水瞬间飞起,直扑原随云的面门而来。 原随云去而是筷子轻轻一挡,“鲜于掌门这茶,我可不敢喝。就怕其中有什么金丝蛊毒,那可就糟糕了。我这虽无蒸咸鱼,这道盐水鸭不错,算我回请鲜于掌门的。”同样话音一落,那碟盐水鸭和茶碗竟同时飞出,疾扑向鲜于通面门要穴。 鲜于通闪避不及,只得挥扇打去,碟子和茶碗相撞落下,一时间汁水茶水四溅,弄得班淑娴和何太冲身上也溅了些,两人既觉得鲜于通无用武功太低,又厌起原随云和花逐月里。 班淑娴双眉一竖,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昆仑派掌门和华山派掌门前放肆?” 花逐月咯咯一笑,双肘放在桌面上托着两腮,对着班淑娴眨了眨眼,调皮道:“他呀,大约就是你们口里所说得小魔头原随云吧。” 第二十五章 是非对错自有论 花逐月轻笑,双肘放在桌面上托着两腮,对着班淑娴眨了眨眼,调皮道:“他呀,大约就是你们口里所说得小魔头原随云吧。” 班淑娴立即看了过去,指着原随云道:“你就是小魔头原随云?” 原随云没有理会班淑娴,笑着揉了下花逐月的头发,道:“可是吃好了?” 逐月点头道:“差不多了,就是这些恼人的苍蝇一直在耳边嗡嗡嗡的烦死人了。下次再寻客栈,可要好生打听了再进去的。” “好。”原随云应了,一手提起小包袱和倚天剑,一手牵着花逐月准备走人了。 班淑娴在昆仑派不是掌门胜似掌门,一向说一不二无人敢质疑,今日见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个年轻后辈敢无视于她,顿时气得双眼都快红了,她虽听说过灭绝师太是折在他们两人手中,但是今日只见着一个没了武功的小姑娘,一个双眼蒙着薄纱的少年,顿时就对传言生了怀疑,认为其中定有蹊跷的。当即就挥手让昆仑弟子将两人围了起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学了一招两式就敢来江湖上放肆,今日不好生教训你们,还当江湖无人了呢!你们给我上。” 班淑娴说完,七八个昆仑弟子就拔剑向原随云杀了过去。原随云将逐月推至身后,并未拔剑只是以剑身扫过众人的长剑,好似轻描淡写的一招,竟然几个昆仑派弟子的长剑都折断了,人也全都摔倒。 原随云冷眼看向班淑娴,又看了看何太冲和鲜于通,淡淡地道:“你们三人一起上吧,免得下面的弟子无辜枉死。” 于他而言不过死寻常的一句话,在班淑娴等三人耳中却是目中无人,根本没将他们三个“宗师”级的人物放在眼中,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一派掌门的风度,当真是围杀了上来,只求速将原随云给拿下来。 花逐月虽说暂时失了武功,眼力却还是有的,早就看出这三个人说是一派掌门,但是功夫比灭绝那尼姑差了不少,也不着急,退后一步道:“随云,小心那鲜于通扇子里头的金丝蛊毒,我听胡先生说过,当年他就是用着蛊毒算计他师兄白垣,这才做了华山派掌门的。” “雕虫小技而已,无事的。”原随云丢下包裹与倚天剑,身形一斜,脚步一转,不知用的什么身法,便闲云信步般在三人身边穿过,左手摘心掌拍向班淑娴,右手则是大手印按向鲜于通的背心,不过十招这两人就倒下了。 那鲜于通的保命本事就是他手中的折扇,倒地瞬间,就对着原随云挥出,岂知原随云转身挥袖,那蛊毒冲着何太冲的面门飞去。何太冲心下大骇,来不及多想,顺手就将一边的班淑娴给拉起挡在面前。班淑娴惊怒之下,也不知怎么就使出力气抱着何太冲的胳膊一矮身,瞬间就听见何太冲的疼呼声。她抬头一看,何太冲已经丢下兵器双掌捂着脸颊大叫起来。 原随云正要将鲜于通结果了,却听得有人喝道:“掌下留人!”原随云哪里会听,举重若轻的一掌下去,鲜于通顿时毙命于当场。 出声的是突然又进客栈的两人之中稍微年轻些的男子,当前的男子年届而立,肃眉端重,颇有气度。其后的男子则是二十多岁,样貌清俊,眉眼间带着些许的愁烦。那年轻男子眼见原随云一掌打死了鲜于通,颇有怒意地看向原随云:“你可知杀了鲜于掌门,你这魔头的名称就被坐实啦!” 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是一愣,这年轻男子得话竟是向着他们的!逐月上下打量了下年轻男子,突然笑道:“你是武当派张真人的弟子?”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道:“在下乃是武当殷梨亭,这是我四师兄张松溪。你们俩的事儿如今已经传遍江湖了,我师父他老人家说你们俩并非传言中所说的是非不分滥杀无辜的人,怕其中有什么误会,便让我和四师兄下山查明真相好还你们一个清白。” 逐月笑道:“多谢张真人记挂,也多谢张四侠和殷六侠为我们跑一趟。我和随云也是入了金陵城方知道我们俩竟已经是魔头了。不过我大约知道传言是起自峨嵋派的,至于说到杀了鲜于通就坐实了魔头的名,当真是可笑至极,因为这个鲜于通他做的事情可是比任何歪魔邪道都可恶呢。” “你胡说八道!杀人性命还要污蔑人的名声,当真是妖女。张四侠、殷六侠,你们若还是武林正道中人,就该将两个小魔头给拿下的。”班淑娴躺在地上恨声道。 张松溪为人严谨端方,却也不是为了正道名声就能被人拿捏的,他只看了班淑娴一眼道:“我进来后所见所闻不过是三位武林前辈打原随云一个,瞧不出他哪里像魔头了。至于说华山派鲜于掌门丢了性命,他们也说了其中有隐情,不如先听他们俩人说完再作论断不迟。如若他们俩果真是颠倒是非污蔑鲜于掌门,我武当自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张松溪这番话可算是中正持平,原随云和花逐月心里都暗自佩服张三丰起来,教出的弟子来也个个都是人中之杰,真是难得。 花逐月两人忙请了张松溪和银殷梨亭坐了,又让昆仑派的弟子扶了班淑娴坐下,她虽坐下了,却一脸仇恨地瞪着原随云和花逐月。 花逐月也不在意,脆声将鲜于通当年如何为了金丝蛊而诓骗了一苗疆姑娘,又是如何害得胡青牛之妹胡青羊一尸两命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罢她朝班淑娴看了一眼方道:“胡青牛自小习医,立志治病救人,哪知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救回的名门正派的弟子最后却害死了他嫡亲的妹子!不光如此,据说当年华山老掌门还有一个弟子名叫白垣的,武功人品皆是上等,可鲜于通却使毒杀了他还嫁祸给明教弟子。你们若不信,大可去问问华山派的老人,那白垣去世前的模样和这位昆仑派掌门的模样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莫说张松溪、殷梨亭认为鲜于通可恶了,就是班淑娴也厌恶起来,她毕竟是个女人,最厌恶的莫过于负心薄情的男子了。一时间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的目光复杂起来。 张松溪静默片刻方道:“鲜于通之事若查明了,那他便是死有余辜。可是峨嵋掌门灭绝师太的伤还有她的几个弟子的死又怎么说呢?灭绝师太传言江湖,你们俩勾结魔教害了她的徒弟丁敏君、纪晓芙的性命。” 殷梨亭也正色道:“纪晓芙乃是我的未婚妻子,若她的死当真与你们有关,不论正邪无关道义,我是定要为晓芙报仇的。” 原随云拦住还要开口的逐月,同样正色道:“殷六侠的心情原某明白,只是纪晓芙之死确实与我二人无关。若非亲眼所见,我与逐月也不敢相信,灭绝师太她竟然能下得了狠手一掌打杀了最心爱的弟子。” 殷梨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喃喃失语道:“怎么会?纪师妹她深受灭绝师太器重,不会的,不会的……” 张松溪喝止道:“六弟,先听原少侠将话说完。”随即与原随云道:“还请原少侠将当日所见说清楚,不然我等如何相信灭绝师太会亲手杀了最器重的徒弟呢?” 花逐月看得出殷梨亭是将纪晓芙这个未婚妻子放在心上的,可是纪晓芙却未婚生了个姓杨的女儿。真是……她拉了下原随云的袖子,低声道:“将真相告知殷六侠吧,不然他估计一辈子都放不下啦。还有灭绝那老尼姑,竟污蔑咱们杀了纪晓芙,看来她不但性子执拗,这心也是黑的。” 原随云当即就将当日所听之事完全讲了出来,众人听完都默然了,也不知是觉得灭绝下手太狠了,还是觉得纪晓芙太过不自重了,既生了杨逍的女儿,就该将与殷梨亭的婚约给解除了。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殷梨亭,可怜中夹杂着同情。 殷梨亭一脸的震惊悲痛,“杨不悔,不悔……她既不悔,那我殷梨亭又算什么,算什么……” 殷梨亭悲痛欲绝,也难以面对众人的同情与惋惜,竟是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踉跄着就跑了出去。武当七侠兄弟情深,张松溪也顾不得他人,追了出去。 班淑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先看了看地上没了气的何太冲,再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道:“我丈夫也死了,你们现在可是也要杀了我?” 花逐月笑着摇了摇头,“班夫人你虽蛮横,但随云并没有想要你的命,你丈夫的死只能说是报应了。只是提醒下夫人,是正道还是魔头,不是凭着一张嘴巴说说就是了,而是观其言行,天天一肚子阴谋诡计心思恶毒,杀人如草芥的,那才是魔头。” “随云,我们走吧。这儿的江湖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呢……不知还回不回来,如若再回来,也就武当张真人,胡青牛和王姐姐值得我们去探望呢……” 少女的声音远远传来在,少年不知说了什么,班淑娴愣了好一会儿,再看向地上何太冲的尸体,竟突然间有些看透了,他早在左一房小妾右一房小妾的时候,就变了,方才拿自己去挡蛊毒更是说明他于自己已经半分情义也没有了。自己何苦还因为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伤心呢?而没有了他,她还有昆仑派在的。 “抬上掌门的尸体,我们走吧!” 齐聚金陵城的江湖好汉们很快就听说了这番变故,也知道了鲜于通做出的那些事儿,峨嵋灭绝师太杀徒的真相也传得人尽皆知,至于昆仑派的掌门何太冲身死,不过多了份谈资罢了。但是这番变故却让原本想去原随云、花逐月晦气的他们却步了。当然没却步的也有,比方说金花婆婆。 逐月带着一顶竹斗笠坐在甲板之上,原随云则守着一柄鱼竿儿说要钓鱼。在长江上行走的船上钓鱼,逐月看了咯咯直笑。原随云并不在乎能否钓到鱼,只看能让逐月笑得开怀,就算此举有些傻气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倒真是开心那,可否还记得老婆子曾救过你们,可还记得答应老婆子的事?”一叶小舟顺水而来,靠近大船之时,金花婆婆的声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逐月转身看了过去,笑道:“婆婆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呀?怎么不见小阿离呢?” 原随云放下鱼竿,走到逐月身边,扬声道:“这样说话终究有些不便,婆婆婆不如过来说话。我们俩定当好生款待婆婆,毕竟婆婆从前救过我们的。” 金花婆婆看了眼原随云眼上的白纱,冷哼一声,就跃离小舟登上了逐月他们这艘船来。 第二十六章 我离倚天传说留 金花婆婆可不单单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从来都是任性而行,在明教之中时,心中全是为明教、为义父阳顶天打算的,所以在韩千叶来光明顶挑战之时,她才会挺身而出;当爱上韩千叶判教而出之后,她的心中便只有韩千叶了。如今韩千叶死了,害人凶手该死,见死不救的胡青牛同样该死,哪怕她为了逼迫胡青牛破了规矩,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于她而言也不值得什么的。而“忘恩负义”的原随云和逐月,如今也被她归到仇人一边去了。 “你们还没忘记就最好了,为何没杀了胡青牛?还是你们当初就是骗我老婆子的?呵呵,你们是看老婆好骗的,这才不将老婆子放在眼底的,是不是?”金花婆婆厉声问道。 原随云不经意地将逐月挡住,淡淡道:“婆婆这话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也想还了婆婆当初的相救之恩,不过机缘不巧,先生与我们两人是朋友,原某这人朋友不多,故而有个不杀朋友的规矩。故而婆婆还是换个条件,我们自然会尽力而为的。” 金花婆婆冷笑连连,她拄着拐杖在甲板上用力顿了顿,才阴森道:“好哇,果真是和胡青牛那庸医做了朋友。也好,老婆子也不勉强人啦。至于条件,很简单,听说你自灭绝那贼尼处得了倚天剑,把倚天剑与我,我你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啦!” 原随云并不将倚天剑放在心上,逐月却有丝犹豫,只是想了想终究没说反对的话,原随云就取了倚天剑丢了过去。 金花婆婆接过倚天剑,迫不及待地拔了剑,只见寒光如雪森然之气迎面扑来。“果真是神兵利器!灭绝那贼尼曾说过,倚天剑轻易不出鞘,出鞘必见血。”她突然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眯着眼睛笑了,“你们两人忘恩负义,欺骗老婆子。而老婆子我此生最厌被人欺骗,今日便执这倚天剑,斩了你们这两个小魔头。” 金花婆婆话音未落,已经执倚天剑杀了过来。原随云神色一变,用力将花逐月推出十来步,他却是迎面而上,避开倚天剑锋,双掌都快成为虚影,不过片刻功夫,便对着金花婆婆拍出了七掌。 金花婆婆的功夫同灭绝师太相当,只几招便知原随云的功夫深浅,知道要拿下他不容易。顿时就想到了逐月,就在她又避开一烈火掌风之时,她顺势一歪,剑锋却是直直送向十来步外的逐月处。 原随云脸色一沉,再起时的招式便半分情面也不留了,身形纵起时顺带踢向金花婆婆的右臂,随即抬掌而下,摘心掌拍向躲避不及的金花婆婆的右臂。 “咔嚓”一声,金花婆婆的右臂断了,臂膀上更是血流不止,倚天剑也坠下。她还待左手接剑再战,不妨原随云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手中掌印又拍至,打得金花婆婆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她咳出一口血来,抚着闷痛的胸口道:“当真是好身手,老婆子死在你们手上我也认啦。只是若你们还念及半分我从前的相救之情,就使人将我的尸骨送回灵蛇岛吧。” 逐月上前对着金花婆婆摇了摇头,“我们不会杀你的。我只是不懂,就算我们没替你杀胡青牛,但你也犯不着与我们动手呀。”她想要去拾起倚天剑,却被原随云抢了先,他也不想听金花婆婆说话,以内力将金花婆婆送回了她的小舟之上。 不多时,大船远远地将小舟抛开,逐月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不懂地看向原随云:“金花婆婆易了容呢,她的性子真的很古怪。不,不至她一人,随云我怎么觉得不同的江湖走下来,碰到的女人大多性子很奇怪呢?” 原随云却执起逐月的手下了甲板,淡声道“是吗?我倒没在意呢。这个时辰了,你该用饭了,喝鱼汤吧……” 大船顺江而下,不过几日功夫便入海往东,在花逐月的指点下,船舵手们避开了许多的暗礁和暗涌寻到了桃花岛。 夏日时分不见桃花飞舞,但棵棵桃树的绿叶间藏着不少青桃,其下也不见杂草,远处屋檐翘出,安静而悠然。逐月在此处生活了十年,自是无比熟悉的,带着原随云避过了阵法,来到了一座八角亭边,她指着亭边柱子上的对联笑道:“你看,这幅对联还在,它们其实说的是我师父的毕生武学呢。” 原随云的双眼好了之后,最开始适应的是“识字”,也许正是天资卓越,不到一个月,他的识字量已经和他的盲文识字量相当了,那副“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的对联他自然也就识得的。 逐月进到亭中,看着当中悬挂的一只铃铛,顿时泪盈于睫,“这只铃铛居然还在……蓉儿从前说只要我回来敲响了这只铃铛,她就会知道……可是我回来了,她却已经不在了……” 铃铛虽经历数十载的风雨,声音却依旧清脆悠长,不多时,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扶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手臂走近了。她的神色很淡然,目光从原随云身上移到花逐月的身上,“姑娘能避过那许多阵法来到此处,还敲响了这铃铛。敢问姑娘可姓花?或者有先人姓花?” 花逐月没有在妇人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熟悉之处,按下心底的失望,点头道:“我姓花,名逐月。不知你师傅姓名,可曾说起过我。”她摸了摸铃铛,带着惆怅道:“与我而言,不过离开一载不到,此处却已经星转斗移百年了……” 那中年妇人听了此话,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真花逐月,随即吩咐那女童道:“你速去祖师的书房将第六幅画儿取来。”不多时,中年妇人比照这画像打量着花逐月,又听花逐月说出了只有桃花岛门人才知道的一些秘密所在,当即就跪下行大礼。 逐月忙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兰姑,虽说我辈分比你长,可年纪却比你小许多,这礼就免啦。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兰姑笑道:“是我的不是了。”问明了原随云的身份,忙请了两人进屋说话。闲聊中,逐月也知了兰姑的身份。她的师祖乃是黄药师晚年所收的小弟子程英,蒙古大举入侵宋朝灭亡后,黄蓉的后人除了郭襄全都身死,桃花岛失了主人,程英和陆无双移居桃花岛,收留了一些战乱中的孤儿为徒,最终得传程英衣钵的,便是中年妇人的师父。 “师祖临终前曾留下遗言给师父,师父去时也将此遗言传与我,说是若有一天太师伯祖到了或者她的后人来了,定要将一物交与太师伯祖或者她的后人手上。” 逐月接过兰姑递来的一直紫檀木匣子,喃喃低语道:“难道师父知道我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吗?”她缓缓打开了匣子,里面只有一封已发黄的信笺。在看到那熟悉的笔迹时,她实在忍不住,顿时哭得不能自抑起来。 兰姑见状,暗叹一声,更多得是终于完成师门遗命的轻松。她行了礼,将厅房留给了逐月、原随云两人,避了出去。 原随云搂过逐月,半晌见她还是哭泣不止,只得接过那封信笺看了起来。 黄药师的信笺之中自然是拳拳的关爱之心,除了说出他后来数十年对阵法术数异相的探究所得,还说了寒玉髓的下落。“……昔年重阳真人为好友林朝英女侠于极北苦寒之地数百丈坚冰之下得至阴至寒之玉,既有玉自有寒玉髓,只数滴便能驱尽汝兄之火毒。林朝英女侠隐于终南山古墓下终年不出,然为师与之亦有些许交情,汝若寻之,报上为师名号,当能得数滴寒玉髓……为师一生自负,然终究心存有愧,一愧好绝世武功而累爱妻离世,二愧迁怒无辜弟子,致使汝数位师兄半生凄凉惨死,三愧毕身所学恐难传世……” “师父……”花逐月不忍再听,接过原随云手中的书信,继续看了下去。抽噎着看完黄药师的书信,好半晌才对原随云道:“晚点儿,你随我一道去祭拜我师父吧。” “好。”原随云见逐月还是满脸的伤心之色,安慰道:“你师父这么疼你,一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伤心的。他也知道,你不是故意过了百年才回来的……乖,别哭了……” 这夜月色很好,无须灯笼火烛,逐月轻巧地走在曾无数次走过的地方,指着原随云说那儿是她和蓉儿最喜欢来的,那儿是师父不许她们去的……不多时,就到了黄药师和妻子合葬的墓碑前。 “我师父一生只我师娘一人,师娘去后,师父都有些疯癫了,那是蓉儿还小,我也很害怕,只能抱着蓉儿哭,幸好师父又清醒了过来。与我而言,师父不仅仅是师父,也是另一个爹爹呢……” 逐月将香烛瓜果摆好,磕头祝告之后,才拉着原随云也跪下了,“你也给我师父师娘磕个头吧,若非是师父将我送至一灯师父处习得一阳指,也无法帮你驱掉火毒的。” 原随云摸了下逐月的额发,磕了三个头后真色与逐月道:“逐月,并非是这个,我磕头只是因为他是你师父。” 逐月强笑道:“我明白的。我想单独在这儿呆一会儿。”原随云看逐月坚持,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七八丈之外才止步。月色温柔,原随云无须像白日一般薄纱蒙眼,他远远看见逐月坐在墓碑前说着什么,心里却是想着黄药师书信中所说的古墓派中的寒玉,时光已过百年,那东西不知还在不在呢。 “随云!” 原随云猛然转头,便看见花逐月的身体好似掉入一个虚空的漩涡之中,他飞身过去,手却堪堪和她的手错过,看着她消失在眼前。原随云顿时发了风一般,若非记着那墓是逐月师父师娘的慕,只怕也被他给毁坏了。三天不眠不休,便是铁打的人也快撑不住了,第四日的时候,他抓着倚天剑昏迷在黄药师的墓前。 只是次日兰姑心惊胆战来查看时,却不见了原随云的踪影。她顿时忆起师门传下的花姓太师伯祖的神异传说,轻叹一声,自吩咐仆从去将逐月他们来时的大船打发走了,是以,江湖之中再无人听说过原随云和花逐月的消息。谁也不知,他们此时依旧身在另一处的江湖之中。 第二十七章 月入天龙见童姥 花逐月未曾想到会在师父的墓碑前到了此间,此刻她孤身一人还人生地不熟的,又无武功护身,只怕会遇见歹人也不一定。她四下看了看,荒草过膝,一条小径蜿蜒其中。 “也不知随云会不会落入这方地界中呢?”花逐月在原地等了三日,期间她本想去抓些野味烤来充饥,可她武功暂失,只能看着野兔、野鸡什么的从眼前跑远,只能摘些野果子充饥。然也不知此地是什么山野之地,只见枯草与细小的低矮树木,果子也见不到几颗,如此过了三日,好好儿的一个漂亮小姑娘竟和村姑也没什么大的区别了。 三日的时间里,逐月也不是只傻傻地等原随云,她脑中一直思考着她所经历的不同江湖的历程,“第一次是遇到了师父师娘;第二次认识了随云;第三次,认识了张真人?不对,应该是医好了随云的双眼,知道了寒玉髓的下落;那这一次,孤身一人又会遇到什么呢?” 只是这夜里,逐月只在地上挖了两块根蔓,她瞧着有点儿像是番薯,饿不住便寻水洗了吃了,哪知半夜觉得腹中如火烧,竟疼晕过去了。 次日一早,一大队人马经过野草蔓蔓之地,为首的是数十名执剑的穿着皮甲的女郎,个个头发高高扎起,英姿勃发。她们该是在前面开路的,避免草丛中有毒虫出没。随后是十六名宽袍薄带的美丽少女,她们手中虽没有武器,但从眼神以及走路姿势,便可知道,她们也都是习武之人的。其后则是四个穿着极为相同只其上绣着的花纹不同的明媚娇俏的少女,伴着一顶镶金嵌玉的华丽绣轿,薄纱轻飘,轿子人瞧着身形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 前头开路的女子突然惊呼一声,一人戒备地上前,丢了颗石子也不见其有动静,才悄然上前摸了逐月的脉搏,“是个饿晕的姑娘,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没有内力。” 很快就有人回报给了四婢,轿中的孩童听了,出口却是极为苍老的声音,“此处乃宋夏交界之处,因战乱少有人烟,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不会武功的年轻女子来?莫不是那些个臭男人想出的针对我的计谋?” 衣裙上绣着兰花式样的少女笑道:“姥姥,您也太瞧得起那些个臭男人了,他们那有那个脑子想出这等计谋来?不过出现在此地的姑娘确实让人生疑,不如就带了她回缥缈峰,待她醒了一问便知了。” 童姥对手下的四婢极为信重,且她自负武功高绝,真有阴谋诡计她也不放在心上,当即让人带上逐月,一行人踏过蔓蔓野草掩映的道路,向着缥缈峰而去。 逐月醒来之时,只略扫了眼所呆的房间,就被一婢女送来的稀饭吸引了住了,也顾不得客气,谢了一声,就端着碗和调羹慢慢地将一大砂锅稀饭全都吃完了。 “姑娘可吃好了?”却是衣纹梅花和衣纹兰花的两个女子进来了。 逐月笑道:“吃好啦。可是两位姐姐救了我?真是多谢了。我姓花,名逐月,杭州人士。不知两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们是尊主的婢女,以衣饰上的花纹相称,花姑娘称我梅姐姐,称她兰姐姐便好了。”侍梅笑着打量了逐月一番,直接问道:“花姑娘自称是杭州人士,然杭州离此地相距甚远,而姑娘也不像是习武之人,怎么会出现在宋夏交界之处的野地呢?” “宋夏?”逐月一呆,难道自己现在所处时空,是被师父师娘捡到又早了许多年?她忙问道:“敢问姐姐,不知今年是哪一年呢?” 侍梅和侍兰心生诧异的对视一眼,侍兰道:“今年嘛,若在大宋,便是元祐九年,在辽国,便是大安十年,而在西夏,则是天佑民安五年。” 元祐九年?这该是宋哲宗在位时的年号,距离师父出世尚有一两百年呢,她怎么就掉来这个地方了?逐月神色一黯,颇有些怏怏地道:“多谢姐姐告知,至于我怎么来了此处,我就是说了真话,估计两位姐姐大概也不会相信的……” “花姑娘不说,怎么就断定我们俩会不相信呢?”侍梅暗想这姑娘一来就问年号,莫非出身高门大家,与江湖势力无关? 花逐月沉吟了片刻,道:“既然两位姐姐这样说了,我也不好隐瞒,不知两位姐姐可曾听说过王质遇仙的典故没有?我本非此间中人,在家时墓碑前独坐时,突然来了这儿的。而那时天下早已经没有了辽国、大宋和西夏啦。” 侍梅和侍兰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言语,顿时露出惊愕之色来。她们作为童姥的婢女,也算是见识过武学登峰造极之时,能够长生不老、返老还童,但穿梭时空却是闻所未闻。 “这花姑娘莫不是在故意撒谎来掩饰真实意图?”两婢女交换了一个眼神,侍梅笑道:“姑娘先好生休养几日,等身体复原了再做打算不迟。有什么需要的,就唤方才送粥进来的婢女小鱼。我们姐妹就不打扰了,你好生歇息。” 逐月看着两人出去了,顿时就垂头丧气起来,“哎,果然说出真相也没人相信,怎么随云就相信了呢?也不知随云现在如何了,他肯定很担心我……不过既来了这儿,到底是有什么用意呢?元祐九年……啊!记得师父曾说过,九阴真经由朝廷南渡之前的朝廷官员名叫黄裳的所著,莫非这次来此间的目的,是结识这位黄大人一睹九阴真经么?可是方才忘记问两位姐姐,这儿具体是什么地方……” 不说逐月的胡思乱想,只说侍梅和侍兰去了童姥处,将与逐月的对话当做笑话说与童姥听了,那知童姥听后却若有所思,半晌方道:“你们俩自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眼力也不差,可觉得那小姑娘是在说谎话吗?” 侍梅和侍兰摇了摇头,侍兰道:“姥姥,我们觉得那花姑娘的言行不似作伪,可是世上哪里有可逆转时空之事发生呢?便是有,也是神仙才能做到的,岂是她一个半点武功也没有的小姑娘做得到的?” 童姥笑了笑,却道:“一会儿带她过来见我。”待两人应声下去了,她那女童的脸上却露出扭曲之色来,“”若是世上真有这等神奇之事,那她当真是被上天眷顾之人呢,可为什么那人是她而不是我呢,若是能回到七十年前,那我也不用永远是这样一幅孩童的身体与样貌啦……” 说回原随云处,他虽因为劳累而昏迷,然武功极高,稍有变故便惊醒过来,竟是在一处陌生的地方,他忙战起身来四周环顾,倒是极为偏远的乡野小镇外,绝计不是在桃花岛上了。他心中一跳,顿时没有了世家公子的从容,高声唤道:“逐月!月儿……”用力唤了十来声,却无人回答,只有夹杂着寒意的晓风吹过,让他如坠深渊。 “此处也不知是何处,逐月如今武功全无,若是遇上歹人就毫无还手之力,原随云啊原随云,若她不好了,你可还能苟活……”随即他又想道,“逐月五岁之时能遇见她的师父夫妻,后来又遇上了我……可见她福泽深厚,应该是没事的……” 就在原随云的担心中,晨光渐明,他所在的地方瞧着虽然荒芜,却也有些衣着褴褛的人群经过。他收了下心情,上前询问,才知此处乃是大宋北方,河南府附近,因为城镇多为蒙古人占领,故而四野才显得格外荒凉。 “蒙古,大宋,看来这儿比之前和逐月一道遇见金花婆婆、张真人的时候更早些。”原随云暗想了会儿,“也许能见到逐月的师父和师妹呢。如果真是如此,逐月在这儿就好了……” 不大的小镇一片破败,原随云走了一路,在尽头处一间房舍里才看到一个老婆婆,表明自己是汉人,又奉上了一锭银两才换得老婆婆首肯煮了碗清水面条做早饭。 本打算要离开小镇再往南去打听些江湖中事,却见另一头一间简陋的打铁铺子。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倚天剑,便推门进了打铁铺,扬声道:“打铁师傅可在?”不多时从后头出来一个须发灰白的老人家,瞧着约莫五十来岁了。不但背弯了,左脚也残废了,肩窝下撑着一根拐杖。按理说,原随云应该是不认识这打铁匠的,可却觉得他的面容有些许的熟悉。 原随云不动声色,拿出倚天剑道:“老师傅可有法子将此剑融下,但不损坏其中藏着的东西吗?” 那老人家接过倚天剑细细看了起来,正待说话却听见门外又有人喊“打铁师傅可在家么?”老人家放下倚天剑,应了一声方与原随云道:“有办法融它,但是它中间若真藏了东西,却难保证完好无损地取出来。客官若是不急,且容我再想想法子吧。” 原随云本就不急,接过剑应了,就看见一个少年和两个容貌不俗的姑娘进来了。正是想出以大火钳对付李莫愁拂尘的杨过和程英、陆无双两女。 杨过才说出要打造的物件,小镇上已响起了马蹄之声,一骑马的汉人大声唤了铁匠出来,说是三日后便去军中效力。那蒙古军官更是容不得人质虞,抽了一鞭子方与那汉人一道纵马离去。 “这些蒙古人当真可恨!”陆无双骂了一句,程英见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劝铁匠逃走。杨过却是看见了原随云,打量了一番,暗道这人好气度,点了点头,听见程英劝铁匠逃走,忙道:“不知打造我们所需得火钳得费几时呢?冯师傅便是要逃走也先与我们打造好了再走不迟。” 那老铁匠摇摇头道:“我这般年纪了,生死早就不看在眼里了。只是可怜江南无数百姓,又要遭战乱之苦了。”说了因由,见三个年轻人都神色低落,叹了口气开始便开始做活起来。 杨过虽有些忧愁故乡即将迎来的战乱,但他终究是个男子,不如程英和陆无双那般伤感,反是与原随云搭起话来,“多谢公子不介意我们抢了先,对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在下杨过,这位是程姑娘,这位是陆姑娘。” 原随云报了姓名,便与杨过打听起江湖中事,“杨兄弟可知桃花岛黄药师黄前辈呢?在下初出江湖,受家人所托来拜将黄前辈的。只是我从未出过家门,且如今天下大乱,真不知该往哪里去寻前辈的踪迹呢。” 杨过一怔,道:“原兄家中竟是与黄岛主相熟,那真真是缘分了。不巧,前一日,黄岛主才现身过。还有这位程姑娘,正是黄岛主的关门小弟子。” 两人这边说到黄药师时,没发觉拉扯风箱的冯铁匠的动作顿了一顿。原随云未曾想过当真来到了百来年前,逐月师父所在的江湖中。顿时一喜一忧,喜的是这里还算得陌生之地,而这杨过更是古墓派的弟子;忧的是逐月不在身边。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冯铁匠那边已经将大剪刀的粗坯捶打成形,在杨过之人的欢喜声中,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嗓音:“杨过,这就是你们想出的破我拂尘的玩意么?” 第二十八章 云在神雕杀意重 李莫愁的到来,让杨过三人大惊失色,她冷笑了一声,道:“一把大剪刀就想剪我的拂尘,当真是痴心妄想。也罢,我正好无事。就等这剪刀打好了,再收拾你们三个。”说完,却是扫过与杨过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原随云,冷声道:“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否则,连你也一起收拾了。” 原随云淡然而笑,却是问杨过道:“杨兄弟,这位火气大的师太和你有仇?” 杨过不愿意牵连原随云,道:“原兄弟,别看人家道姑打扮,可外号却是赤练仙子,手上杀的人多半都是无辜之人。我和她说有仇也不尽然,若是她未曾被师祖逐出门墙,我还得喊她声师伯呢。原兄弟,你还是避一避吧。” 原随云依旧笑了笑,道:“无事的,一会儿你们打架时,我避在一边即是。” 李莫愁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原随云,而是看向程英道:“黄药师呢?他不再持强凌弱了?”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张白纸挥出,一根银针将其钉在木桩之上,只见其上写着“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十六个字,程英和陆无双气恼至极,却不敢当着李莫愁的面去揭下那纸来。 本红着一双眼的冯铁匠正要伸出火钳去揭那纸,却不想原随云轻飘飘一掌,那张纸便飞入了炉火之中,瞬间成为灰烬了。众人连同冯铁匠在内的众人,都是一阵诧异,这原姓少年到底是谁? 李莫愁冷笑看着原随云道:“小子,有胆子啊!你要替黄药师出头,报上名来,死了也好留个名儿。” 原随云神色淡然,手里拿着粗瓷碗喝着浑浊的茶水,也好像身在名门贵宅一般,根本不将李莫愁的威胁放在眼里,淡然道:“我姓原,名随云,乃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我的未婚妻子乃是黄前辈的弟子之一,师太简简单单地几句话,将我的未婚妻子也骂上去了,我又岂能做事不理?再说了,黄前辈为当世绝顶高手之一,他不屑与师太动手,师太就不知好歹地欺负他们小辈,不也是持强凌弱么?” 李莫愁暗自疑惑,随即冷声道:“无争山庄?没听说过。你的未婚妻子是黄老邪的弟子?可黄老邪的女徒弟,除了二弟子梅超风,这个小徒弟程英,还有就是他女儿黄蓉,没听说还有其他女弟子。你在骗我?我李莫愁此生最恨欺骗我的男人,本来还打算放你一马,哼哼,现在你就等着和杨过他们一道死吧。” 李莫愁这话可是屋中众人的也想说的,当然除了程英,她尤记得师父曾提及过,二十年前曾收过一个女弟子的,只是那位师姐不知什么原因失踪了二十余年。可是算上年纪,那位师姐的年纪该和师父的女儿黄师姐的年纪差不多的,这位原公子却年不及弱冠。莫非是他故意说与李莫愁听的? 原随云暗道应该是逐月离开时年纪还小,未在江湖上走动,故而外头的人不知道。他懒得和李莫愁多解释,反正一会儿解决了她就是了。 李莫愁见原随云不再做声,冷笑一声,转身就催促冯铁匠快些打火剪刀。不想那冯铁匠边打铁边将黄药师的几个弟子极为推崇地说了出来,却一一都被李莫愁嘲笑回去了。弄得冯铁匠双眼愈发地红了,被李莫愁嘲笑曲灵风和陆乘风之死时,竟还掉下泪来。 原随云看得分明,转着手中的茶碗,垂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程英却是与冯铁匠说起了黄药师诸徒旧事,见他一腿残疾,便道“陈师兄和梅师姐当年做错了事儿,被师傅责罚理所当然。然其他几位师兄却是无辜被连累的,尤其是六师兄,当时他年纪最小,身世可怜,入岛时日也短……这些年师父言行中常常惋惜。” 程英说完见冯铁匠泪如雨下,不由得也是感概万千,上前行了一礼拜见道:“冯师兄。” 杨过和陆无双都没想到这冯铁匠竟是黄药师的小弟子,一时间脸上都露出喜意来,既为他们师兄妹相会高兴,也为对付李莫愁多了个帮手高兴。 李莫愁却不将残废的冯默风放在眼里,兀自冷笑道:“当真是恭喜你师兄妹相会了。不过只是过个人给我练我的五毒神掌罢了!” 原随云只看冯默风打铁的动作便知逐月这位小师兄,这些年来疏忽武艺得厉害,内功也稀松寻常,不然不会苍老如此。看那道姑的模样,只怕他们四个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呢。 原随云突然放下粗瓷茶碗站了起身,看向杨过道“杨兄弟,你方才说这位师太若没有被赶出师门,你还得喊她师伯。也就是说她使的是你们古墓派的武功了?” 杨过不知原随云的用意,却还是苦笑答道:“她所使的拂尘功应该是从玉女剑法中变化而来的,至于她的那些毒功,却是和我古墓派无关的了。” 原随云点了点头,道:“我若替你杀了李莫愁,杨兄弟可否能应允我一事?” 杨过一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未开口,李莫愁却是冷笑出声了,一脸煞气地盯着原随云道:“这十八年里,姓原的小子,你是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说大话的人。受死吧!”左手一扬,一排冰魄银针对着原随云的面门飞来。 原随云只大袖一扬,流云飞袖使出,将银针尽数卷中,再一挥又还给了李莫愁,逼得李莫愁纵身闪避。 杨过一脸惊讶地看着原随云,见他还等着自己的答案,便道:“只要并非是有违道义且我也能做到的,我都可答应原兄弟你。只是李莫愁这个女魔头厉害得哼很,原兄弟还是等我我等与你一起对付她吧……” “不必。”原随云的声音飘来,人已经飞了起来同李莫愁战在一起。那拂尘似铁非铁,坚硬无比,且招式从剑招中所化,舍去了花里胡哨的招式,尽是杀招狠着,哪怕原随云掌风成影,一时间却耐她不得。 只这短短数招,却让杨过等人看目瞪口呆,他暗道:“本以为自己的本事已然不错了,不想这位原兄弟年纪与我差不多,武功却这般好。哎,我怎么有脸自得自大呢?” “铿——”原随云却是去了倚天剑的剑鞘,使出的乃同样是精妙至极的“清风十三式”,不过一招与拂尘相触,李莫愁那拂尘便从中裂开,李莫愁更是因剑中的力道不由得疾退三步,随手一扬又是一排银针射向原随云。她本欲趁着原随云躲避银针时避走,暂时留下杨过几人的性命的。却没想到原随云真不打算留她的性命。 倚天剑本就是锋利无比的神兵利器,再加上清风十三式,竟好似一团剑气罡风在原随云的四周,那些银针尽数落到了地上。剑光如电疾至李莫愁的背心,让她飞驰的身形一顿,杏黄色的道袍后赫然有一道血线缓缓沁出血渍来。 李莫愁未曾想到自己纵横江湖半生,杀人无数,最后竟死于一个从未听过的小子手中,她不甘地看向原随云,“我与你无甚冤仇,死在你手上只怪我学艺不精,只望我时候你将我的尸骨交给杨过那小子。”她又朝着杨过道:“杨过,我怎么说也是你师伯,古墓之中也备好了我的棺木,杨过,看着同门的份上,将我的尸首带回古墓去吧……” 原随云已经缓缓走到,轻轻抬掌,却是一记“大手印”重重拍下,杀了不知多少人的赤练仙子李莫愁就这样没了呼吸。 仔细算来,从原随云动手到李莫愁丧命,不过二十余招罢了。如此干净利落,杨过还几人都有些不甘置信。陆程两女不好打听原随云的师承,杨过却是一脸钦佩地道:“原兄弟原少侠,亏得我之前还怕连累了你,真是厉害!能稍微透露下,你师父是哪位高人啊?” 原随云将倚天剑入鞘,淡笑道:“之前不是说过,我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吗?故而并未拜师学艺,会的武功都是家中所藏。倒是杨兄弟既答应了,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杨过笑道:“我杨过的武功虽不如原兄,但也是条汉子,说出的话自然算数。就是不知原兄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在下帮忙的?” 原随云也没有避过冯铁匠等人,直接道:“听闻古墓派有一张寒玉床,乃是王重阳早年自极北之地的百丈寒冰下取得,在下要的便是这寒玉床中的寒玉髓。” 杨过一呆,他没想到原随云提出的竟是这个,微一踌躇后方道:“我个人倒是可以答应原兄弟,只是此事却不是我能作主的,须得寻到我姑姑,问过她才成。”他想起至今踪迹全无的小龙女,脸上神色顿时低落起来,“我也在四处寻找我姑姑,不知她去了哪里……不过原兄放心,等找到我姑姑,我定会替原兄问问她的。” “如此说来,杨兄是要去寻找小龙女了?杨兄若不介意多一个人的话,我同杨兄一道上路吧。”原随云随意说道。 他这般提出来,杨过一个拒绝的字都不好说出来。只是他表面上有些吊儿郎当的,内心里还是有股赤子之心的,与程陆两女商议了下,就与原随云道:“如今蒙古大军即将南下,我们会先去给义守襄阳的郭靖大侠和黄蓉女侠报个信,其后,我再去寻姑姑。原兄弟也一起吗?” 原随云点头道:“那是自然。杨兄弟心系家国大义,原某佩服得很,这事宜早不宜迟,杨兄弟可先行上路。三天后,我会和冯师兄一道赶上的。” 杨过虽暗奇原随云突然改口叫冯默风冯铁匠,然也松了口气,虽然原随云的武功极高,但是他想到这人跟着自己,他心里就有点儿寒意呢。 杨过和程陆二女去掩埋李莫愁的尸身,冯默风才看向原随云道:“客官要跟着杨小兄弟一道自去便是了,为何拉着我呢?我如今年老体残,半截身子入土之人,进了蒙古军中说不得还能暗中为大宋做点儿事,也不坠我桃花岛之名了。” “冯师兄既然至今念及师门大恩,如何还要让黄前辈每次想起你等就惆怅叹息,伤感不已么?既已知晓黄前辈内心的懊悔,不如和黄前辈联系,正好宽解黄前辈,这才是真正的敬重师门。再则,黄前辈学究天人,说不定对你这断腿有些法子可想的,也好过日后再遇上李莫愁这样嘲笑黄岛主不会教徒弟的人。义守襄阳的黄蓉既是黄岛主的女儿,黄岛主担心爱女,总会过去一探的。” 原随云说得条条有理,冯默风竟是半个字也反驳不得,半晌终究是对黄药师的慕孺之情占了上风,他用力地甩开大铁锤道:“好,我听你的,三日后同你一道去往襄阳。正好这两日将你那利剑中的东西取出来。” 原随云便将倚天剑递了过去,看了看天色,取出一条薄纱自顾地蒙在了双眼上,心中暗道,他如此做逐月知晓了定会开心的,就是不知她现在到底好不好,没有她在身边,一切都变得无趣起来了,反正自己在此间也是过客,瞧不顺眼,杀了便是了。 陆无双正好抬头瞧见了这一幕,心里竟也有点儿发毛的感觉,“傻蛋,表姐,你们看那个原公子,他好奇怪啊!” 程英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杨过只看了下,就低声道“本事高的人大概脾气都有几分怪异吧!别对嘴让人听见了,小心人家记在心里。”眉头却皱了起来,寒玉髓?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如若姑姑不答应,瞧着他定会刀剑相向的……杨过啊杨过,难道你还怕了他不成?真到了那个时候,纵使本领不如他,也要护在姑姑身前的! 第二十九章 逐月暖暖童姥心 缥缈峰灵鹫宫,虽地处西北边陲之地,然既名“缥缈峰”,山顶的风景确实不错,逐月站在一处半身悬空的小亭之中,只见白云飘飘,天地一片苍茫。只是站在此处,便是女儿身,竟也有种天地宽广,人生如白驹过隙之感。 “这般好的风景,可惜随云看不见了。”逐月暗替原随云惋惜了下,就听见亭下婢女小鱼的唤声,她才起身下了小亭。 小鱼行了礼笑道:“花姑娘,我们姥姥请你去正殿相见呢。” 逐月笑道:“我瞧着你们都特别尊敬你们姥姥呢,她定是个极为慈爱的老人。一会儿我拜见她,可有避讳的之处吗?” 听了这话,小鱼的神色有点儿奇怪,带笑地看了眼逐月,才道:“我们姥姥对女子,尤其是受过苦难的女子最是怜惜慈爱,我们这灵鹫宫里的数百女子,俱都受了姥姥的恩惠才得活命,当然对姥姥又敬又爱啦。至于避讳,姑娘见了姥姥,实话实说就了。姥姥年近百岁,学究天人,什么假话都瞒不过姥姥的。” 逐月立刻脑补出一个白发苍苍,对女子慈爱,对男子辣手无情的老妇形象,还暗猜这位灵鹫宫的姥姥是不是年轻的时候被男人伤害过,故而这才痛恨男子而怜惜受过苦难的女子、 不多时,便到了主殿,小鱼领路到此就停步了,逐月便自己走了进去,殿中却只有主坐上的十来岁的女童,那女童长相可爱,却偏偏装作大人的威严赫赫的样子。逐月左右看了下,不见老妇人,便笑道:“小妹妹,姥姥还没来吗?不知她何时到呢?” 那女童正是天山童姥,她嘿嘿一笑,声音苍老,“我便是你要拜见的姥姥,小女娃儿,还不快上前来!” 逐月微微一愣,打量了童姥一眼,微露惊疑之色后,上前跪拜了道:“小女花逐月见过姥姥。” 童姥盯着逐月未曾错过她脸上的丝毫表情,见她并未露出惊疑恐惧之色,满意道:“逐月么?好,过来坐。”等逐月坐在她右手边的小石凳上,才道:“我听侍梅和侍兰说,你的经历神奇,不是此世间之人,说过姥姥我听听。” 逐月见童姥相信自己的话,并不觉得她这外形女童内里却是近百岁的老妪有什么可怖之处,反觉得她很是可爱,便从她五岁时偶然落入与自家截然不同之地说起,一直说到她落到此间被缥缈峰的弟子所救。末了她有些发愁道:“我来了这儿等了三天不见随云,不知他是还在桃花岛还是落入其他时空去了。我真担心他呢……” 童姥看逐月谈及原随云时含情带笑又担心的样子,不觉想起了她年轻时钟情师弟的那些时光,神色更加温和了。可一想到无崖子最后选择了李秋水那个贱人在一起,她就满心的恨意。冷哼一声,童姥斜眼看向逐月道:“你那个原随云想必也是少年才俊,武功好家世也好,如今双眼康复了,身边又怎么少得了爱慕的女子呢?指不定没几天就将你忘记了。” 逐月摇头瞪了童姥一眼,自信说道:“随云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现在一定在四处找我的。” 童姥却道:“你个小丫头涉世未深,不知世上男子的劣性最是贪花好色,负心薄情。你那个原随云又岂能是例外?你还傻乎乎的与他驱除火毒弄得武功也没了。幸好命大遇到了我灵鹫宫弟子,不然死在荒郊野外都是运气好了。” 童姥语音一顿,又道:“好了,说回正事,你五岁被你师父师娘捡到之时,你师父年约四十?等到你和原随云一道再入那方时空时,却是约百年之后,这么说还是会两次掉入同一时空,不过早晚却难确定了……” 逐月点头,好奇地看着童姥道:“姥姥可是想到了什么?我自己也想了想,每次突然出现在另一个时空,仿佛都是注定一般,都是有所收获的。就是不知此次来此又会有什么机遇呢?” 童姥看了看逐月,便是她也有些嫉妒这小姑娘的好命,道:“也许你此次来此是为了遇见姥姥我呢。手拿来,姥姥就做做好事替你瞧瞧,运功替人疗伤驱毒却弄得自己武功暂失的功夫,多半是半桶水的功夫。” 逐月依言伸出手,见童姥替自己把脉,随即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真气沿着童姥的指尖进入体内,四处流动之后汇入丹田之中。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暖流给包围了一般。 “姥姥当真厉害。随云也输真气与我疏通经脉,可感觉都没有姥姥这般让人舒畅呢。”逐月眨了眨眼笑道。 “姥姥是什么人?那个什么原随云如何与姥姥相比?”童姥自傲说道,配上她那女童的面孔,莫名地喜感。“你能遇上姥姥那真是你这小娃娃的好运道,你之所以暂时没了武功,乃是因为那什么指驱毒时榨干了你全部的内力不止,还将蕴藏在奇经八脉的气力全部用了,经脉和丹田都受了损伤。姥姥就好事做到底,帮你这娃娃将经脉和丹田都修复好。你就想像怎么谢谢姥姥吧。” 逐月谢过了童姥,当真托腮想了片刻,却没想出合适的,只得实话说道:“我真想不到拿什么来谢姥姥呢。姥姥的武功只怕天下无人能及,又是这灵鹫宫的主人,奇珍异宝大约也不缺的……还是姥姥您自己说说,你看我能为您做什么好啦。” 童姥哈哈一笑,片刻后才正色盯着逐月一字一顿地道:“你离开此间世界时,带着姥姥我一道!” 逐月顿时愣住了,她惊奇地道:“可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也不知,离开此间再去往哪里我也不知,姥姥岂不是要成天地和我在一起?” 她又歪头稍微靠近了些童姥低声说道:“姥姥你是不是想去见什么人啊?可是一个人怎么能在同一地方同一时候里遇见另一个自己呢?你看,就算是师父那儿,我也从未看见过我自己啊!” 童姥还真未想到这一点,她神色变幻不定,片刻后才有些失落地喟叹了一声,“你说得有道理,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时空里遇见另一个自己的。姥姥活了近百岁,竟还是放不下……无崖子,李秋水……”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会儿甜蜜一会儿狰狞,逐月就是看着都替她难受了。 “姥姥,不如将你想见的人和遗憾告知与我呀。指不定哪天我就落到了姥姥您年轻的时候,到时候我定想法子替你弥补遗憾。您看可好呢?” 童姥自绝望的爱恋与刻骨铭心的仇恨中回过神,看回逐月,看出她眼里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并无半分做假。冷硬的心肠竟有些触动了,想到这女娃娃说起原随云时的神态,她突然想将那些藏在心间七十多年的爱恨情仇说一说了。 “你可知道,我本不是天生这幅女童模样的?之所以终此一生不能长大,还得从姥姥我六岁起修炼得一门功夫——八荒*唯我独尊功说起……” 童姥嘶哑苍老的声音说着数十年前的往事,逐月只听着也觉得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听她说二十六岁那年本可将大损的手少阳三焦经脉复原,然后与常人一般长大,可经李秋水背后大声恐吓而走火入魔,从此永远都是女童的模样和身材后,也不禁气恨万分,“这个李秋水真是恶毒!她若是故意的,那真是死不足惜啦。姥姥,你后来可有杀了这李秋水报仇” 童姥满身恨意摇了摇头,道:“李秋水这贱人是我师妹,师父逍遥子传我们的功夫虽不尽相同,但都是逍遥派至上的武学,我杀不了她。更别提,师弟无崖子竟也护着李秋水这贱人!我永远长不大,哪怕心中喜欢无崖子师弟,他也半分没看在眼里,反和李秋水那贱人走到了一起。我与李秋水仇怨难解,争斗不止,但是突然有一天,无崖子和李秋水都不见了。我四处寻找终没有找到,直到二十年后,我才听说李秋水做了西夏国国主的妃子,便偷偷潜入西夏皇宫之中,毁了这贱人的容貌……” 逐月看着明明年过九十却女童模样的童姥,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同情来,难怪童姥这么憎恨男人,无崖子长得最好,但若非是他,怎么弄得童姥一生惨痛?逐月不由得伸出手抱住了童姥,“姥姥你一人杀不了李秋水,我帮你想法子!我师父精通奇门异术,我也学到了一点儿,我还跟着毒仙王难姑姐姐学了点毒术,到时候帮你报仇。” 多少年了,哪怕灵鹫宫所有人都敬她若神明,却从不曾被人如此亲近过、拥抱过的童姥,在逐月的怀中先是僵硬,再听得逐月的话,竟是放松下来,任由温热将自己包围,好一会儿才推开逐月,点了点她的额头高傲道:“哼,小娃娃将姥姥我当做孩子了么?李秋水那贱人,我自会收拾的。哪里用得着小娃娃你帮忙?好啦,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起我就帮你运功疗伤,不出七日你的武功就该回来了。” 逐月笑着应了,离去前却突然回头眨了眨眼道:“姥姥您不用不好意思的,早些杀了李秋水报仇,姥姥你也快活些呀!” 童姥看着跑远的逐月,慢慢地笑出声了,却是多年未有过的轻快的笑容。 第三十章 云月各自得际遇 且说自见过童姥那日起,童姥便一连七日运功与逐月疗伤,还时不时指点些她功夫,逐月每每听了只觉得童姥的功夫真是深不可测,颇为受益。然而童姥每次说起桃花岛的功夫时,却时不时挑刺鄙夷,什么招式太过花哨忘了克敌啦,什么转折起腾太慢啦,什么出剑太过拖泥带水啦,便是逐月好脾气,也觉得有些不满了。 “童姥,你再说我师门的功夫不好,我就不往你这儿来啦!我师父在他那儿可是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呢,我若是学到我师父的九成本事,就足够厉害了。” 童姥哼了声道:“小娃娃不知好歹,除了灵鹫宫中的人,姥姥何时这般费心指点过谁?你师门的功夫练到最高时还算过得去,但是若同我逍遥派的功夫相比,那可差远为了。看好了,姥姥现在用的这门掌法叫做天山六阳掌。” 只见童姥身形跃起,犹如云中燕雀飞舞,每招每式都极为优雅美丽,宛如神仙起舞,然而却又招招凶险至极,让人避无可避,绝难躲开。逐月看得心潮彭拜,暗道:难怪姥姥挑剔她桃花岛的功夫,同姥姥这路掌法相比,确实逊色许多呢。 童姥使完整套掌法,打量逐月的神色,笑道:“姥姥这套掌法可比你那桃花岛的功夫厉害许多吧。这套天山六阳掌随着人的内里加深,其威力也愈大。这灵鹫宫里弟子众多,但多是我随手搭救的落难女子以及后代,便是四个侍婢自小随着我习武,但资质有限,也就是堪堪自保罢了。小娃娃的资质不错,姥姥很是欢喜,就传你这套掌法。还不跪下给姥姥我磕头!” 逐月抿唇笑了会儿,爽快地磕了头,站起来拍了拍衣袖竟半抱着童姥的胳膊,亲亲热热地笑道:“我知道姥姥喜欢我呀,不过只一路掌法就够了吗?我听姥姥一说就觉得外头的江湖好凶险呢,姥姥再多传我套功夫嘛,这样我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以后和随云重逢,说不得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姥姥你不总是担心他负心吗?我比他厉害了,若他敢变心,我就让他好看!” 说实话,童姥活了九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亲近,竟是难得生出了一点羞涩来,说话都有点小结巴了,“你,你这丫头总算,总算还有脑子,可不能一心只想着依靠男人。姥姥我还有套功夫,叫做天山折梅手,细想起来却比那套六阳掌更适合你……罢了,姥姥先传口诀于你吧,正好看看你到底是聪慧还是蠢笨的。” “谢谢姥姥,姥姥你真好!”逐月抱着童姥的胳膊,都快亲到她脸上去了。不过看童姥难得粉面含霞的样子,逐月心里却是开心极了——童姥童姥,其实性子和小孩子差不多的嘛。 不说逐月跟着童姥学功夫的细节,却说原随云那边,冯默风做打铁匠多年,终是想出真法子取出了倚天剑中藏着的东西,原随云展开看起内容,见其上书着“九阴真经”四字,暗道果然是郭靖和黄蓉所藏的武功了,就是不知那屠龙刀中藏有的是什么,敢称号令天下。 虽则不足千字的真经,原随云试着修炼,他才惊觉此功夫的高明之处,难怪逐月的师父当年也曾生出过想法来。虽则只修炼了两日功夫,却饶是让他寻到了从前没有的武道法门,比之他从前的内力功夫奥妙甚多。待熟记了真经的内容,他随手就将那牛皮卷丢入了火中烧了。 冯默风重新将倚天剑打磨好,稍微收拾了下东西,就与原随云一道启程南下,不过五日后到了襄阳城,只见到了程陆两位姑娘,却不见杨过。原随云本就是因为杨过才来襄阳城的,便去寻了程陆两位姑娘相问。 程英却是不好开口,一个是她心生仰慕的少年英侠,一个是她师父的独女,自己的师姐,怎么说都不合适。还是陆无双开口道:“傻姑,哎呀,就是表姐师兄曲灵风的女儿,她看见傻蛋想起了是表姐的师姐,也就是黄帮主杀了傻蛋的爹爹。傻蛋就不告而别,没有和我们一道开襄阳城。” 原随云挑了下眉,这张三丰口中的神雕大侠杨过和郭靖夫妻俩可真是恩怨纠结不清。他问明了杨过离开的时辰和可能去的方向,与冯默风道别之后,便一路追着杨过的足迹寻过去。七天后,他找到杨过时,杨过正和金轮法王几个人混在一处,还欲往忽必烈的蒙古军营而去。 “杨过,你可寻到你姑姑龙姑娘了?”原随云扬声叫住了杨过,神态淡然地走近。 杨过本是被金轮法王说动,借金轮法王之手向郭靖、黄蓉报仇,一时间倒将寻找小龙女之事忘在一边了。此时见了原随云,方才记起,顿时又羞又愧。心里暗道:想找郭靖、黄蓉报得家仇一时之间怕是难以达成,反倒是姑姑,一日不寻到她,就一日难以放下。姑姑天真单纯,不知外间人心险恶,也不知是否遇到了危险了。当即就与金轮法王道:“大师,对不住了,我就不随你去蒙古王帐了。” 金轮法王却是看了看原随云,笑与杨过道:“杨过,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贫僧瞧他器宇不凡,也该是少年英雄人物才是。不如一道去见我们四王爷,相信定会被四王爷视若上宾的。至于说寻找龙姑娘,天下之大单凭你一人,要找到什么时候呢?如今我蒙古大势将成,在天下也是耳目众多,打听龙姑娘的消息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呢。” 杨过还在犹豫,原随云先开口了,“我姓原名随云,大师既然说能尽快寻到龙姑娘,我们便随大师走一趟也无不可的。杨兄弟,你意下如何?” 杨过见状,自无不可的,便同原随云简单说了下他与金轮法王碰到一块儿的缘由,至于为何没有去襄阳报信,却是只字未提。原随云心知肚明杨过内心的纠结,也不多言。金轮法王走在两人身后,不时打量着原随云的举动,心里暗自生疑:中原武林什么时候有姓原的少年高手了?瞧着他的言行举止,与江湖草莽截然不同,应该是出身大家之中才是。 金轮法王纠结了一路,到了蒙古王帐后,便将两人都引见给了四王爷忽必烈。忽必烈此时还是在拼命刷贤名的时候,便是杨过和原随云两人的态度都不怎么恭敬、热烈,他也“大度”地一笑而过,并未摆王爷的架子,还让设宴为金轮法王几个接风洗尘。 “本王为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湘西名宿潇湘子,这一位是来自的天竺的尼摩星,这位是来自西域回疆的麻光佐,这一位是波斯大贾祖上数代在长安、汴梁、太原贩卖珠宝,他的中原名为尹克西。这位是我大蒙古帝国御封的国师金轮法王,而这位杨兄弟和原公子,是法王带来的少年英雄。今日我等能相聚于此,真是让本王帐下熠熠生辉呀。诸位请!” 若撇开忽必烈蒙古人的身份,他的气度确实极好,便是身在众多武林高手面前,那气势也好不逊色的。 原随云只看了两眼这位蒙元时代极为有名的帝王,就托着酒杯泰然自饮,与杨过一般冷眼看着尼摩星、潇湘子与金轮法王相争。 几人斗得不亦乐乎时,周伯通突然冒了出来,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金轮法师等人却拿周伯通半点法子也没有,正气恼之时,却见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周伯通给拿住了,原来是捉拿周伯通的绝情谷弟子们出现了。 杨过和周伯通毕竟有几分交情,便与原随云道:“我去帮周伯通,原兄是留在这儿还是?”原随云起身道:“我随杨兄弟你一道。”他是担心杨过也被绝情谷的人给抓了。 杨过原随云提出告辞,金轮法王几个得了忽必烈的命令,也在后跟随去想去探探这绝情谷的底。进谷之后,众人才发现这绝情谷虽名“绝情”,然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景色宜人,一片清池的另一端,却是数间房舍自路上延伸于水上,若想过去,须得以轻功飞越水池方行。 在场众人的功夫都不错,顷刻间就闯进了屋舍之中,本被一众弟子给围住了,却被一绿衣少女给阻止了:“明日便是谷主大喜之日,不易与人争斗。我们谷中鲜少有外客到来,这几位既已来了,正好留下来吃杯喜酒,也好喜宴更热闹些。想来谷主那也会允许的。” 杨过见这绿衣少女言行温柔可亲,便上前询问周伯通的消息。少女也不隐瞒,笑道:“少侠放心吧,谷主,也就是家父新婚在即,他虽恼怒周伯通在谷中捣乱,然却不会此时拿他怎么样的。” 少女说完,招呼婢女上了饭食后便离去了,留下尹克西、麻光佐几人对着满桌的素菜、清水抱怨不休。原随云端着瓷碗神态优雅地浅饮,若非听说是绝情谷的谷主要成亲,他已经动手去救下周伯通,让杨过离开了。本因逐月不在一起而心中时常不宁的原随云,听见几人的喋喋不休,极为不耐,压住心底的躁动,冷眼看去道:“闭嘴,吵死了!” 尹克西、潇湘子几人的吵闹微顿,便颇为不善地看向原随云,尼摩星更是眯着眼叫嚣着要动手了。金轮法王没有出言阻止几人,他也想看看原随云到底有几分本事。 原随云神色不动,淡然道:“我不喜欢在不相干的人家中动手,明日里离开绝情谷后,你们四个一起上吧。”他又举起瓷碗朝着金轮法王微微点头,“大师是要同他们一起呢,还是只作旁观者?” 金轮法王哈哈一笑道:“原公子当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豪气干云。贫僧却不喜以多欺少,明日就只作旁观者了。” 杨过虽知原随云武功高强,但以一敌四胜算难料。便扬声道:“你们几个还是江湖前辈呢,不会真的以多欺少吧?” 潇湘子冷笑道:“怎么比斗可是姓原的小子自己说的,明日你若看不眼,你大可出手帮姓原的。不过伤了残了可别怪我们手辣无情!” 杨过还待再说,却被原随云拦住了,他淡笑与杨过道:“我最近自觉武功有些长进,正好想寻人练练手的。他们四个一起上,最好不过了。” 杨过看着原随云自若的样子,只得闭口不再相劝了。金轮法王听得这话,心里也更是期待次日的比斗了。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次日第一个死在原随云手中的,竟是绝情谷主公孙止! 第三十一章 公孙止丧命之因 原随云极少做梦,但是此时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看到了逐月,在一片灯火通明的街头之上。 “随云,你看那只风筝很好看,我们买下它然后一起去放吧。你一定没有放过风筝对不对?”花逐月穿着鹅黄色的对襟襦裙,小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 原随云看见梦中的自己道了声好,买来了那只极大的凤凰风筝,然后陪着逐月放起风筝来。 原随云本还嫉妒梦中的自己可以和逐月在一起,谁知那飞的极高的风筝突然变成真的一般,带着逐月越飞越高。 “随云,随云救我!” 原随云很着急,可他轻功再高也不及长着翅膀的畜生,他只能和梦中的自己一样看着逐月消失…… “逐月!”原随云猛然从床上坐起,额上已经是一片冷汗。他翻身下床,才忆起此处并非是他的无争山庄,而他的眼睛也好了。便他点亮床头小几上的油灯,想到梦中的情景,心绪始终难平。他披上外袍走到客房中间的桌上倒了杯清水喝了,抬头瞧见外头窗下那张床上的杨过不见踪影,便推开门走出了屋。 绝情谷的客房不多,故而他与杨过住在一间之中。至于杨过什么时候不在的,他略想了下,应该是他做那个不太好的梦之前了。 出了客院,原随云看见花丛下并肩坐着的一对少年男女,借着月光,他看清那两人是杨过和公孙绿萼。只是这两人才见过一面罢了,为何这般亲密了?再又想起前几日听人说起不久之前发生在大胜关武林大会的事情,他看得出杨过和他师父小龙女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师徒关系的。那杨过既对小龙女生情,为何还与其他姑娘亲近毫不避讳? 原随云并不是喜欢管他人闲事之人,只是才做了个与逐月有关的噩梦,加上他本就不喜欢与楚留香般“红颜知己”遍及天下之人。逐月曾说过的一句话,他是极为赞同的,处处留情貌似多情之人,其实是最无情的。 “……我是为父亲将要娶继母而心存忐忑,这才睡不着的,杨少侠也有烦心之事吗?”公孙绿萼眼中带着一点仰慕地看着杨过,随即又羞红脸低下头:“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打听杨少侠的私事的,只是……” 杨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多谢公孙姑娘关心,人生在世谁没有烦心事呢?我姑姑误会我了不知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寻她。再则我身负家仇未报,可是我的仇人却是武功高强的成名大侠,我这点本事根本就报不了仇。你说这两件事情过够不够我烦心的?” 公孙绿萼一脸怜惜地看着杨过,安慰道:“杨少侠的姑姑想必武功也很好,人也很好,才让杨少侠你这么牵挂着她。不过我猜她肯定没有什么事情,定是在什么地方等着杨少侠你去寻她呢。至于家仇,只要不放弃,终有一天会寻得报仇的机会的。” 杨过的性格中还带有一些小孩子的特质,他听见公孙绿萼夸小龙女,可比夸他自己还开心,他点头笑道:“是啊,我姑姑特备好!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了,武功也好,人也好。我的武功都是她教我的……”杨过啪啦啪啦说了好多小龙女“好”的小事,末了才叹道:“也不知我姑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从前一直生活在古墓之中,并不知道外头的世界人心险恶的,我真担心她遇到危险。” 公孙绿萼微微垂下头,掩饰住眼中有些失落又有些羡慕的神色,笑道:“外面虽然有许多坏人,但也有许多的好人,说不定龙姑娘遇上的都是好人呢。” 杨过正要说话,听了半天墙根话的原随云出声了,“杨兄弟,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来歇息?你是在与人聊天?” 杨过一愣,赶紧从地上跳起来,给公孙绿萼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跑了,笑道:“原兄弟,你怎么来了?哎呀,想不到你竟是外冷内热之人啊,看着冷冷清清的,其实还是挺关心朋友的嘛。我没事,就是说不着出来坐坐,不想遇见了公孙姑娘,就聊了几句。” 原随云可是没有错过两人的对话和表情的,再听杨过说的话,立刻就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所在呢。再想到之前在冯默风的打铁铺里头,杨过和程、陆两女相处也很是亲近,看在寒玉髓的份上,原随云难得提点道:“杨兄弟既然心里只有小龙女,和其他姑娘相处就该避讳一些,不然伤人伤己。” 杨过一愣,还待细问,却见原随云推开门回屋了,他追了两步跟了进去,隔壁的两间客房门便开了,却是麻光佐、尹克西几人都探出了头。 “那两小子在搞什么鬼?这么半夜三更不好好睡觉,莫非是在商量出谷后如何对付我等四人的法子?”潇湘子斜着眼猜测道。 “管他们商量什么,便是他们两个一道上,两个一起收拾就是了。”尼摩星冷笑道。 别看这四人平日里对上金轮法王和其他人一唱一和的,其实内里也是各怀鬼胎的。四人互相戒备地笑了下,又回屋去猛地关上了门。 最后出来的却是金轮法王,轻蔑地扫过四人的客房,冷笑道:“若非是他们四个投靠了四王爷,贫僧都想出手教训教训你们的。” 夜晚总是过去得很快,作为客人的原随云等人用了简单的早膳后,就被绝情谷的弟子请去谷主所居的物子观礼了。其他几人包括杨过在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反倒是原随云想好好看看别人的婚礼是怎么办的,若是办得好,等他和逐月成婚时倒可以借鉴一二的。 只是没人会想到新郎新娘甫一出来,整场婚礼就变成了一场闹剧。众人还在惊叹一身喜服的新娘子貌若天仙,公孙谷主老牛吃嫩草时,杨过却是一脸惊喜地跳到喜堂中“姑姑、姑姑”地叫开了。 小龙女的强做冷漠如何敌得过杨过的热忱情话?更何况她心中只有杨过一人了。她终是牵着杨过的手站在公孙止面前道:“谷主,抱歉我不能嫁给你了。我其实不姓柳,只因过儿姓杨我才随口说自己姓柳的。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可我心里只有过儿,过儿心里也只有我,还请你大人大量放我们离开。” 公孙止如何肯就此放人离开,更别提还有在一边心怀鬼胎的金轮法王几个人,金轮法王是领教过杨过和小龙女的双剑合璧,自然不希望他们俩在一起了。不过有情人想在一起,别人又如何阻拦得住呢?公孙止气恼至极,他见小龙女要悔婚,便一脸受伤地道:“柳妹,你若执意要跟你这臭小子走,我今日就让他命丧于绝情谷中!” 公孙止说完,就动起手来,他的铁掌功夫极为了得,不过三招,杨过其后完全无还掌之力,只能靠着古墓派的绝妙的轻功才能躲过。眼见杨过就要被擒,小龙女还未动手相救,静默一边多时的原随云出手了。 同公孙止的铁掌功夫一样,原随云使的却是铁砂掌。两人一掌比过便明白对方的深浅,公孙止冷声道:“这位公子何不学那几位大师坐壁旁观?何必为杨过这小子出头?你也看见了,是杨过这小子坏了我的婚礼,如此奇耻大辱,我自然不能放过他的。” 金轮法王一心想再看一次杨过和小龙女的双剑合璧,好看看其中可有破绽,便高声道:“公孙谷主,与其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不如卖个人情,让他们走吧。”又与原随云道:“原公子,这本是公孙谷主和杨居士、龙姑娘之间的纠葛,你一个外人又何必多管闲事呢?你大概不知杨居士的本事大着呢,他和龙姑娘双剑合璧,便是贫僧也不是敌手呀。” 原随云却是看了金轮法王一眼,方道:“竟有这事?那法王可真是学艺不精了。”一句话堵得金轮法王都暗骂起来:臭小子,瞧着人魔狗样的,说话却比杨过那市井小子还乱听些。 原随云可不管金轮法王怎么想,转头与公孙止道:“谷主今日确实被踩了面子,不过这不是你自找的吗?公孙谷主碰巧救了龙姑娘,我猜若是龙姑娘貌若无盐,谷主大概也不会救的。再则救了人就挟恩让人下嫁,谷主以为你还是不过弱冠的翩翩少年么?若我未记错,那位公孙姑娘可是谷主的亲生女儿吧。” 公孙止自从施计将裘千尺手脚筋挑断后推进炼丹房下的鳄鱼潭后,十多年来再无人敢对他不恭不敬,更别提听得如此表面客气,内里却是讽刺自己挟恩求报、老不休的话了。他黑着脸,怒视原随云道:“你既然要为姓杨的小子出头,我就成全你!” 公孙止话音一落,飞快地取出一对奇异的兵器——一手金刀一手黑剑,便使出了十多年苦炼的“阴阳倒乱刃刀法”来,金刀和黑剑的招式一阴一阳,弥补了各自的破绽,刀成剑,剑成刀,奇幻无方。让金轮法王几人都暗惊起来。 原随云也随手取出倚天剑,使的依旧是清风十三式,然在看过九阴真经之后,原随云此时使出的“清风十三式”早已和他之前的有了较大的不同,摒弃了那些只讲究“虚”的剑招与变化,留下的是更锋利更直接的杀招,加之出剑更快,剑招之间的变化与衔接更快、更诡异却自然后,当真如“清风”之名,剑锋无所不在,让人避无可避。 “国师从哪里遇到这位原公子的?这剑法和功夫竟如此之高,再加上那柄利剑,只怕我等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尹克西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就是金轮法王都开始盘算着,若是拉拢原随云不成该怎么除掉他。 短短一瞬,两人就已经交手近二十招,公孙止眼见手中的金刀黑剑都出现裂缝了,心知原随云手里的长剑不是凡品,又一招之后眼见金刀断裂,他暗想自己有闭穴的功夫,比拼掌力的胜算大许多,他疾退数步后大声道:“仗着神兵利器赢了不算什么,有本事我们空手对决!” 原随云收剑入鞘反手丢与杨过,左手大手印,右手却是摘心掌补上,根本不按公孙止的算计来。三掌之后,公孙止自知不敌,眼见原随云掌风快至,边疾退便高声道:“柳妹,怎么说我都对你有恩,难道你就看着我被这人杀了么?” 小龙女终究记挂着公孙止的恩情,一边偷偷观战的公孙绿萼是个孝顺孩子,不约而同道:“掌下留人!”原随云的掌势不减,左手流云飞袖化去公孙止的攻势,右手落下时,使的却是和摘心掌极为相似的,新学的九阴白骨爪,待其落下时,公孙止便如李莫愁的死状相似地倒在地上。 “谷主!(爹)!”公孙绿萼和樊一翁扑了上来,伏在公孙止的尸体旁痛哭流涕。原随云神态如常,轻轻拍了下衣袖,淡然道:“我最不喜欢棒打鸳鸯之人,尤其是挥棒之人是为抢亲人。” 众人静默:这称得上理由吗? 杨过目睹过原随云杀李莫愁的一幕,如今再见原随云杀了公孙止,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惊讶。金轮法王收回目光,扫了尹克西等四人一眼,暗道:“原随云这小子杀个人面不改色,还一派悠然的样子。什么世家公子,分明是惹不得的煞星,他不会真的要尹克西几个的命吧?” 第三十二章 苏破天际的逐月 逐月在灵鹫宫住了一个月,不得不走时,对童姥颇为不舍,数次在童姥耳边嘀咕:“这缥缈峰的景色虽好,但是天天对着也会觉得寻常了。姥姥就和我一道去中原看看吧,难道您就放心我一个人行走江湖么?” 童姥对逐月同样不舍,可是她活了这许多年,早就不将别离看在心中了,她笑道:“你个小丫头机灵得很,姥姥我才不担心你吃亏呢,却真是遇上强人了,打不过就跑吧。”她说是这样说,却在逐月要离开的前一晚,竟是输了一成内力与逐月。 “姥姥,我能替您做的有限。不过若一年之后我还在此处未走,定会再回缥缈峰尽一份心力的。”逐月双眼有些红地看着童姥说道。 童姥斜睨了逐月一眼,道:“你个小丫头能顶什么用呢?好啦,早些去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只是若真有一日你能回到姥姥年轻的时候啊,就打醒姥姥吧,这么多年还不甘心承认无崖子当年是和李秋水一道走的……” 逐月看着女童模样却一脸沧桑落寞的童姥,心下也为她感到凄凉,走近轻轻地抱了抱女童,用力点头道:“我记着姥姥的话,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定替姥姥好好教训下无崖子和李秋水,替姥姥出气。所以姥姥留给凭证或者字据与我吧,有备无患,免得真回去了,年轻时的姥姥将我当做坏人啦。” 童姥其实不大相信逐月还能再次回到几十年前的这个时空的,却是没有拂了逐月的好意,竟真的拿笔在一块绢帛上写道“小友逐月,助行云而来”九字,还拿了枚玉扣在上按了个印子。也许她在写时,其实心里还带有一丝隐隐的期盼吧。 童姥让逐月收好绢帛和玉扣,就打发她回房歇息去了。侍梅、侍兰两个婢女见童姥神色少有的失落,侍兰不由得开口道:“姥姥既然如此喜欢逐月妹妹,为何不留下她呢。” 童姥嘿嘿笑了,瞪了两个婢女一眼,“姥姥是强人所难的人吗?逐月她本就不属于缥缈峰,强留有什么意趣?好了,明日你们两个亲送她下山去吧。” 侍梅和侍兰退出来,走远了才对视一眼,侍梅才道:“姥姥还少强人所难了吗?”侍兰摇了摇头,“看来姥姥是真的很喜欢逐月妹妹呢,算啦,她本就和我们不同的。” 这些话她根本就不知,只是她清楚童姥对她的好,原本很容易就入睡的她长吁短叹了好久才睡着,次日早上起身时,精神着实不好,整个人看着都怏怏的。待收拾妥当也用了早膳再去童姥处告别时,却没见着童姥。 逐月只好在童姥的居室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扬声道:“姥姥,我走啦,您多多保重。” 逐月却不知童姥就在她曾去过的半角亭处目送婢女送她下山,良久才转还。 却说逐月下了缥缈峰,才过宋夏边境入了西京府的长安城。此时的长安城虽已没有了盛唐之时的气象,却也是西部的大城,行人熙来攘往,甚是繁华,各色商贩来往不绝。 逐月瞧着什么都热闹,比之上此和原随云在一起瞧见的元朝治理下的金陵城不知富庶多少倍。想到随云,她顿时有些郁气,脚步也更缓了,突然鼻翼闻到一股香气,乃是面粉混着热肉的气味。想到长安城中各色好吃的,而她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当下循着香气寻去,不多时就看见一家店面不小的面馆,门前的门匾上书着“十羊面馆”四个大字。 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酒香肉气从面馆中飘出来,堂上大厅坐了不少的客人,跑堂小二的唱喝声时时不绝。逐月抬脚就进了店。孤身却又貌美的小姑娘进了店里,自招到那些食客的打量。也不知谁嘴快,道:“如今江湖中的事儿真是诡异得紧,一些小姑娘少年等还不怕死地背着长辈偷出家门。等丢了性命,再去后悔可就晚啦。” 逐月唤了店小二,叫了一碗汤面后,好奇地看向那说话人,问道:“这位大叔说得江湖诡异事是什么呢?我才从家中出来,若真是让人害怕,我一会儿就回去啦。” 几个汉子见逐月穿戴不似一般人家的女儿,但是说话客气不见骄矜,也就不藏着,开口道:“先是去年冬天,青城派的前掌门司马卫在川东白帝城附近,给人用青城派的绝学‘破月锥的’功夫穿破耳鼓直入脑海而毙命。后来便是少林寺玄悲大师在大理给人用少林派的功夫‘韦陀杵’给打死了,听说最近丐帮的副帮主马大元也给人害死了。小姑娘,这江湖可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好闯,吃了面赶紧回家去吧。” 几个汉子不再理会逐月,径自议论起来,“什么丐帮帮主乔峰义薄云天,定会找出害死马副帮主的凶手的”,什么“那幕后凶手害死的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武功定也极高的”,什么“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最近离开了西夏往河南去了”等等。 逐月吃着面条,耳朵去是没错漏这些人说的话,暗道这边的江湖果真混乱,幸好遇到了姥姥,不然没有武功又一个人在外头,当真是被人害死了都无人知道了。 出了面馆,逐月去了车马行买了匹小毛驴当坐骑,一路晃晃悠悠地出了长安城,还未过得两个时辰,便看见一群江湖中人同官兵战在一块儿。江湖中人虽是散兵游勇,但是招式以及杀伤力都不低,虽人数比官兵少许多,但瞧着还能支持一时半会儿。 逐月骑在小毛驴上,瞧见江湖中人的衣衫上都绣着火焰纹饰,皱了下眉头,暗道这是明教弟子?当即看向官兵的首领人物,却是容貌瘦削但却透着文人的书卷之气,身形甚高,穿一身朱色补服官袍,脸上带着一股执拗的神色。他虽是文官的衣着打扮,但是出手却比之普通官兵利索多了。逐月想起一人来,暗自惊疑不定,难道真的是他?! 眼见官兵和江湖人士都死伤甚重,逐月终是忍不住出手了,且是站在官兵一边的。这个时候的明教可不是宋灭亡之后的抵抗蒙古的明教,而是与朝廷作对的“邪教”。有了逐月的相助,打斗结束后,官兵这边还有十几人幸存着,众人对逐月表示感谢,为首的那官员虽怀疑逐月也是江湖中人,还是道谢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本官乃陕西道华州观察使黄裳,本是有要事来长安城的,不想遇上了一群反贼。” 逐月的双眼顿时变得闪亮闪亮的,她跳下小毛驴,想到这位黄大人此时还是朝廷命官,便一本正经地行了礼,才道:“黄大人好。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像什么好人啦,黄大人和你的这些人杀了他们不少人,小心他们寻你们的家眷报复才是。” 黄裳本是一般人家出身,能高中三甲进士后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在如今朝政混乱中做到正五品的有实权的观察使,自然是有他的本事的,起码察言观色这条是修炼得炉火纯青的。他也看出来了,这出手相助的小姑娘并不存在坏心,他便道:“多谢姑娘的关心,本官既奉上峰之命来剿灭这些犯上作乱的贼人,便不怕他们来寻本官报复,至于家眷,都在家乡老家距此极为遥远的地方,想来这些贼人也不会寻去的。而我手下这些兵勇,也是四处投军而来的,同样不怕他们寻仇。倒是姑娘一人在外,才要小心被贼人报复。若是无要事,还是回家去吧。” 逐月暗想:看样子这个时候的黄前辈还做官做得好好儿的,家人也都安全无虞,九阴真经半点儿踪迹都没见呢。罢了,能偶然遇见这位只在传说中的前辈,已经是幸事了。随即笑道:“黄大人放心,明教那些弟子才不敢将我怎么样呢。好啦,我要告辞了,大人也带着属下去疗伤歇息了。再会了。” 逐月上了她的小毛驴,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再提醒下这位黄前辈,便回头道:“明教弟子四散在各地,黄大人还是小心谨慎些,免得连累的家人到时候后悔都晚啦。” 黄裳一愣,目送少女离开,才带着下属们回转心里却是将逐月的好心叮嘱放在了心上。不过,就算他行事谨慎,为人聪慧不露家乡痕迹,终究是被明教子弟打听得到了,尤其是在哲宗过世宋徽宗继位后,方腊的声势大涨,黄裳的家人终究死在了乱军手中。黄裳满心仇恨,发誓要创出绝世武功杀尽仇人为家人报仇,九阴真经这武学巨著也才得以成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且说回逐月,她骑着小毛驴入了河南府,先是在洛阳城里晃荡了一圈,想到这儿离嵩山不远,便觉得不该错过,便一路往东行了一日路程,到了嵩山脚下。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再还转山下小镇也有些赶不及,逐月只得选择夜宿山林之中了。不过在少室山峰下不远处,竟看见炊烟袅袅,不由得欣喜道:“该是有山户人家居于此处了,我去借宿一晚总好过夜宿山林之中嘛。” 借着最后的余晖,逐月看清这户人家的树枝做成的篱笆墙里的小院里,左边是一大片平整的菜地,右边则是打压平整得很,靠着篱笆堆着劈好的小山似的干柴,旁边还扎着两只鸡笼鸭笼什么的,鸡鸭叽叽喳喳的叫着。三间茅草房子,屋檐下挂着不少风干的肉块。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的。这是一户很会过日子的人家呢。 逐月打量完就拍门问道:“主人家可在?”喊了两句,便看见一个背略有些驼、一脸皱纹的老人家开了门出来,他走近见逐月一个姑娘家,赶紧打开了院子门,问清逐月孤身一人想借宿,就客气地请了逐月进屋。 “姑娘先坐,我们乡下人家招待不周啦。”老人家说话,又朝着后头喊道:“老婆子,来客人啦,再多烧个菜来。” 逐月忙笑道:“哪里不周啦,很好的。若不是乔老伯你,我今日得一个人睡在山林里呢。” 乔老头子叹息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那什么江湖到处打打杀杀的,为什么就不安心呆在家中呢?纵使无甚大出息,也比有天断胳膊少腿或是丢了性命强啊。” 逐月听得这话奇怪道:“莫非乔老伯家的孩儿也是江湖中人?” 乔老伯点头道:“是啊,我儿子便是江湖中人,我和他娘私底下也劝了他,可是全无办法。”乔老伯还要再说,乔老婆婆从后面端着两碗香气扑鼻的饭食出来了,横了老头子一眼,笑与逐月道:“姑娘莫怪,我们家老头子啊嘴巴碎,这里的人家也不多,他难得碰上个人就要唠叨几句。我们儿子是江湖中人,可他一身本事,虽说我们两口子有时候也有些担心他,但他自小就想着在外头闯一番名声的。如今啊,都是丐帮帮主啦!” 听得乔老婆婆的话,逐月一呆,这乔老伯和乔老婆婆的儿子竟是丐帮帮主乔峰?是面馆那些人嘴里的豪气干云的乔峰?这可真是农门贫家出了麒麟呢。 第三十三章 杏子林恰逢其事 逐月不着痕迹地奉承着乔老伯两口子,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俩就对逐月亲近信任起来,将乔峰小时候的事儿尽数说了。 “我们峰儿自小就力气大,又孝顺。六七岁的时候就帮着家里担水,帮着他爹爹下地干活。一天帮他爹爹砍柴的时候,被少林寺的玄苦大师瞧见了,说我们峰儿资质好,就收他做了弟子。再后来啊,他大了些入了那个丐帮,说是干了好多件大事,还做了帮主。”乔老婆婆神色间净是对儿子的自豪之色。 不过瞬间她又叹道:“按我说他既做了帮主,就该娶个媳妇生个儿子穿传宗接代才是。哎,可这几年他回来得少,总是不接这话。如今都快三十岁啦,人家的儿子都快娶亲了,他却老婆都不见影子。我这心里也急得慌。他爹总是担心他有危险,我做娘的,却是相信我儿子的本事的。” 逐月听得心里闷笑,暗想这丐帮帮主再威风,在父母眼里也是个大龄还不娶唏媳妇的光棍儿呢。 这夜,逐月睡得不错,被褥子都是乔老婆婆新做的,估计才晾晒过的,有着阳光的味道。夜半时分,逐月觉得太热了就醒了,她摸了下额头果然是出汗了,起身下床点灯倒水,足足喝了大半杯子水才放下瓷碗。正要再回床上去睡时,突然觉得有些奇怪,院子里的鸡鸭声、山林中的虫鸣声都没有了,静寂得太过分了。 逐月系好衣带轻轻地走出了房门,眼力颇好的她看见对面乔老伯夫妻俩的房间门口站在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当即喝道:“什么人?” 那黑衣人却是一言不发就拍掌而至,劲力十足,掌风直接罩住面部并肩颈诸多大穴。逐月心下一凛,知道这蒙面人武功不凡,当即错步而开,手上却是“天山折梅手”中的一招使出,左手在其掌至之时微微下沉,轻悄地在蒙面人的右腕太渊穴上拂过,竟是将那威力十足的一掌给化解了。 蒙面人轻轻“咦”了一声,出招更为凶狠,掌法也更加凌厉了,掌风所到之处,桌椅等物全都变成了碎沫。逐月的功夫因得了童姥的指点,又新学了“天山折梅手”和“天山六阳掌”,但是这两样武功是内力愈强使出的威力才愈大,逐月虽得了童姥的一成内力,却也只勉强和蒙面人战成平手。 这般大的动静,睡得香甜的乔老伯夫妻俩自然被惊醒了,老伯让老婆子藏起来他去帮忙,却被老婆子拉住了:“你又不会功夫,能帮什么忙?赶紧去将后头院子里那堆牛粪柴火全都点起来,通知少林寺的大师们,咱们家来强人啦!” 逐月将乔老婆婆的话听得分明,脸上含笑,嘴里却是不依不饶:“你这藏头鼠辈,一会儿少林寺的武僧们来了,看你往哪儿跑?” 蒙面人虽不惧少林寺的僧人,但是他的目的是杀了乔老伯夫妻俩的,眼见事不成了,也懒得和逐月纠缠了,又使出了极大气势的一掌拍向逐月后,看着逐月没有完全避过掌风,嘴角有丝血痕沁出,才扬声道:“这就是小姑娘多管闲事的结果。乔老头儿乔老婆子,你们的人头,老夫早晚来取!” 逐月只觉得心口气血翻滚,竭力压下那股闷痛后,想寻个椅子坐都无法,差点跌坐在地上,还是乔老伯夫妻俩出来了,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才不至跌倒。 “逐月姑娘没事吧?这是什么人啊竟要我们两老口的人头?我们每日里都在这少室山下种田,也不与人结怨的啊。”乔老婆婆扶着逐月回到卧房里,替她倒了杯水,方抹着眼泪担忧地说道。 乔老头叹了口气道:“定是峰儿的仇家打不过峰儿,便想出杀了我们两老的主意来。哎,我早就说了,这江湖之中杀来杀去的,总得不到什么善果的。” 逐月运功一会儿后,胸中的闷痛感稍减,心上略微放了心,知道内伤并不是很重,几日功夫应该就能好了。只是那种浑厚霸道的掌风唯有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的“般若掌法”才有的,莫非那蒙面人有甚么渊源吗? 逐月问乔老伯、乔老婆婆道:“不管那人是不是因为乔帮主之故才来杀你们的,一次不曾得手,说不定还会再来的。这一次是碰上了我,下一次若是只你们俩老在家,只怕就会让他得手了。老伯和婆婆可有什么打算?” 正如两人说的,他们祖辈在少室山下种田,见得最多的除了几里外的邻里,就是少林寺的和尚了,大字也不识得几个的。问他们打算,他们两老的足足想了一盏茶的功夫,乔老婆婆才开口道:“姑娘说得对,留在家里头,那坏人定还会再来的,这儿离少林寺近,可那些僧人也不能住在我家的。我们两老东西想着,还是去我们孩儿那里,应该能躲过这场劫难的。” 去丐帮找儿子么?逐月点头道:“你们这主意好,我也觉得你们俩老去投乔帮主最好不过了。只是从嵩山到丐帮所在,相距不下千里,这一路上只怕也难太平……”逐月低头沉吟片刻,方抬头笑与两老道:“正好我也要完江南去,就让我一路护送二老吧。” 乔老伯乔老婆婆先是一喜,后又道:“还是算啦,姑娘今晚救了我们夫妻俩,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我们不好再连累姑娘啦。” 逐月却摆了摆手,笑道:“这叫什么连累呀?我若是不出来相救,那叫人吗?再说了,我长这么大,很少吃这么大的亏。下次这人不来则罢了,若是他再来,我定要他好看!” 逐月这话可不是说着哄老人玩儿的,她思索着王难姑曾说与她的几个毒方,尤其是那个让人全身发软动弹不得药“不动明王散”,下次经过城镇药店,得配上些放在身上才是。 乔老伯乔老婆婆还要再劝,见逐月打定了主意,这才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地离开了。 眼见离天亮没两个时辰了,逐月也懒得再睡了,干脆盘膝坐在床上练功了。等收功睁开双眼时,内伤又好了许多,而天也大亮了。她起身下床,简单洗漱了一番,同乔老伯夫妻俩用了简单的早膳,看他们两老的收拾的行李以及要出行的工具——牛车时,她的嘴角难得抽了下。 “老伯,这牛车走起来会不会太慢了点儿啊?一天几里路,这不得一年半载的才能到呀?”逐月忍住笑说道。 乔老婆子麻利地将锅碗瓢等物什放在板车上,边与逐月道:“我们也知这牛车慢,所以和老头子商量好啦,到了山下的小镇,就将这牛卖了换匹骡马,哎这头牛还是峰儿大前年在家时从镇上牵回来的呢。” 好吧,人家老夫妻俩能养出一个丐帮帮主的儿子来,定然也不是傻子的。逐月笑了笑就去牵她的那头小毛驴。然后和乔家老夫妻俩一道上了路。至于少林寺,已经被她抛在脑后了。 一路南下的途中,逐月听了不少的江湖传人,不少是对乔峰不利的。尤其是每个大的城镇中都有丐帮的分舵,但是自汴梁分舵里的陈姓舵主面上客气,内里却是怀疑盯梢不断,让逐月特别反感。便是乔老伯夫妻俩这老实农户都觉得儿子的乞丐帮众做人不厚道。在逐月出计甩掉他们时,格外地配合。其后他们一路都避在丐帮子弟走,如此走走停停一个多月才到了乔峰行踪所在的无锡城。 谁知进了城后,逐月寻人一打听了,竟听说丐帮出事了,什么分舵和长老叛乱云云。眼见乔老伯夫妻俩担心儿子得紧,只没来得及将行李和骡马等先放在客栈里头,就带着两老的赶往城外的杏子林。 此时天已全黑,杏子林中却是燃着不少的火把,一年轻的丐帮弟子正大声道:“对不起众兄弟的大事,从前确实没错,可以后定也会做的。还有马副帮主的死,定也离不开你乔峰的指使。” 乔峰全身一震,惊道:“什么?” 那全冠清冷笑道:“你一直憎恶马副帮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总觉若不除去这眼中之钉,你帮主之位便不安稳。” 乔峰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和马副帮主交情虽不深,话也不甚投机,但从来没存过害他的念头。皇天后土在上。乔峰若有加害马大元之意,教我身败名裂,受千刀之祸,为天下人所耻笑!” 眼见那全冠清还要再污蔑乔峰,乔老婆婆着实忍不住了,她下了牛车硬是挤到了人群前大声呵斥全冠清道:“我儿说没做,那定是没做的!你是我峰儿的手下,却口口声声说他的不是,我看那什么马副帮主定你是害的才来陷害我儿!” 乔峰不曾想到母亲竟然突然出现,他一愣叫了声“娘”,才看见父亲乔三槐和一个十五六的少女走近前来。乔峰赶紧迎了上去:“爹娘,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不给孩儿捎封书信呢?” 逐月笑道:“乔帮主,实在不是乔老伯不给捎书信的,先是没来得及,后来却是被你们丐帮在汴梁的分舵舵主使人看着,他说替乔老伯送书信的,看来只是说说而已。” 丐帮众人不妨乔峰的父母和逐月出现,尤其是全冠清,自觉正是揭穿乔峰伪善面目的时刻到了,当即大声道:“乔峰,别想借着父母就想托词糊弄过去,马副帮主死在他自己的绝技之下,本该和姑苏慕容家对质报仇,你处处阻拦,还和慕容家的人搅和在一块儿,不就说明你和马副帮主的死有关吗?” 逐月顿时捂着唇咯咯笑了起来,她像傻子一样看了眼全冠清,与乔峰道:“乔帮主,我姓花,名逐月,杭州人士。本想去少林寺游玩的,借宿在你家中时,恰好碰上一蒙面人来暗杀乔老伯夫妻俩,他们俩为了避开那人,这才决定南下来寻你的。如今人也送到啦,我也该走了。不过看在乔老伯和乔婆婆的份上,我就多一句嘴啦,丐帮的这些弟子好似都没什么脑子呢,不过却这样是非不分,莫不是那蒙面人是他们对你不满才派去的?” 逐月此言一出,丐帮的几个长老连着全冠清在内都神色变了,要推翻乔峰的帮主之位明争暗斗也就罢了,但是谋害人家没武功的父母,却是人人都会唾弃的。 乔老婆婆忙拉着乔峰的手道:“峰儿,我和你爹爹若非是逐月姑娘相救和护送,早就被人给谋害啦。定是和这些人有关系!” 乔峰大震,暗道当真有人这般卑鄙无耻,明着不服自己做帮主,暗地里还想害死自己的父母?他当即对逐月行了大礼道谢,冷眼看向全冠清以及一干弟子,大声质问道:“好,你们不服我乔峰做帮主也就罢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想谋害我的父母。今日里,不与我分说清楚,我乔峰决不罢休!” 众多弟子纷纷后退,便是心里有鬼的那些几个长老并白世镜都打起了退堂鼓,唯独全冠清不甘心就此作罢,心中一横大声道:“谁知那蒙面人害两老人是真是假?也许是这个什么花姑娘编造的呢。反正我全冠清不服你,却也没想过杀你父母……” “啪!”谁也没看清逐月是怎么出掌的,一巴掌就打断了全冠清的话和两颗牙齿。她不高兴地拍了拍手,瞪着全冠清道:“我最讨厌被人污蔑了,你再说我说谎试试?我看你才是十句里九句都是瞎扯的吧,什么以前没做过对不起丐帮之事,以后定会做?难不成你是神仙能预知未来?那你告诉我,我的未婚夫君什么时候寻到我呢?或是我说你现在没杀人,以后定会杀人,也行了?” 丐帮弟子也就罢了,段誉、包不同、风波恶以及阿朱几个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觉得逐月这漂亮小姑娘说得话不但有趣还有理。 第三十四章 药师惊闻云身份 “花姑娘慎言,全冠清就算有错,那也是我丐帮之事,姑娘如此,少不得让人怀疑你是另有目的了。”白世镜一脸“正气”地出言道。 花逐月看向白世镜,柳眉皱了皱方问道:“前辈是怀疑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那人,”逐月指着全冠清,“说得话句句不堪,怎么不见你出言阻拦呢?我可不是多管你丐帮之事,不过是不想我自己被一个小人诬陷。” 乔峰心里也是一震,这些兄弟不服他这个帮主,白兄弟不会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的,可他却是一言半语的提醒都没有,还有这全冠清的指责,确实如这位花姑娘所言,好似是白世兄一步步印出来的。 “乔帮主,我一路护送两位老人家至此,我倒是无妨,两位老人家风餐露宿的,乔帮主就任由他们撑着疲惫听这些没脑子的指控吗?”逐月撇嘴说道,说来丐帮的帮主大多都为人不错啦,可是这个帮派嘛就特别奇葩。不是说乞丐就该让人歧视,而是明明可以不做乞丐了,还以披着乞丐的皮为荣。哪怕知道师妹蓉儿也做过丐帮帮主的,但是对这个帮依旧没什么好感。 乔峰也觉得尴尬,终究是孝意占了上风,他便与白世镜以及几位长老道:“帮中之事暂且到这里吧,似全冠清这等人先都看起来,后天再行议论。” 白世镜点了点头,自有帮众将那几个带头叛乱的弟子给重新绑了起来,他和另外几个长老与乔家两老见了礼,才带着帮众散去。 乔老婆子觉得逐月真是他们一家的福星,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就是不放她离开。弄得和段誉说完话的乔峰自责不已,顿时跪在两老面前请罪:“是孩儿累及父母,是孩儿的不是。” “好啦,爹娘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明明是那些坏了心肠的东西想害我们全家的。”乔老婆婆拉着乔峰起来,“不过你真该好生谢谢花姑娘,不说之前的恩情,就是方才,没有她,你说得过那些人吗?” 乔峰是真正的磊落大气,也不觉得将逐月一个小姑娘作为大恩人相待会不好意思,当即做主请了逐月和父母一道回城,虽不太喜欢慕容家的几个人,但是段誉是才结交的兄弟,便都一起相邀了。 段誉笑道:“便是大哥不邀小弟,小弟也会厚着脸皮跟着的。段誉拜见伯父、伯母。”段誉给乔家两老跪下行了大礼,半点也不摆大理镇南王世子的谱,浑身都是真诚,这个大约就是他讨人喜欢之处了。 逐月这边无甚要事了,且说原随云处,公孙止一死,绝情谷顿时群龙无首,樊一翁想为师报仇,却被公孙绿萼阻止,放了他们一行人离去。甫一出谷,尹克西等四人就将原随云给围了起来。 尼摩星狞笑道:“原公子是真人不露相啊,难怪敢与挑衅我等。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试试你的本事了!”他一说完,就招呼潇湘子、麻光佐以及尹克西一道亮了兵器。 原随云很烦,他很想快些将寒玉髓拿到,为何总是有人来寻不是呢?他本都打算放过这四人了,随口一说的比斗暂且放下了。不过这四人自己找死,就怪不得他了,当即就拔了倚天剑,劲力也直贯其上,本就锋利无比的宝剑更是寒气森然,“当当当”四声,他们四人的兵器全都震碎了。容不得他们后退,简单至极的“削”“挑”两招,尼摩星和潇湘子两人的右臂全都被斩断,而尼摩星和麻光佐的双腿被挑断了脚筋。四人倒在地上顾不得哀嚎,只胆寒地看着杀气腾腾的原随云,只因他的剑锋又到了。 “他们终归是四王爷招揽的人才,虽没什么本事,但是死在这儿却是丢了四王爷的脸。”金轮法王寻思道,当即亮出兵器,一轮巨齿金轮旋转而至,砸偏了剑锋,救了四人一命。 原随云转身,神色平淡地看向金轮法王,“大师也要试试我的剑锋么?” 金轮法王本就是好胜之人,且真有心想试一试原随云的深浅,便故作磊落地笑道:“原公子今日已经打了两场了,贫僧再与你打斗的话,却有欺你之嫌。不如你我明日再斗?” 原随云直接拒绝了,“不想大师居然是光明磊落之人呢。我本以为蒙古人中个个都是奸诈小人呢。不管怎么样,大师要斗便今天,明日?恐不行了,因为我等本就想与大师告辞的,大师也不用想着明日跟着我们,今日的比斗,大师输了,我留大师一命。若是日后比斗,我手中的长剑绝不饮血,是不会回的。” 杨过虽与原随云性情相异,却极为佩服他与自己同龄,功夫却这般厉害,听原随云邀战金轮法王,担心他大意不敌,忙道:“原兄弟,不如就依大师所言,明日再战吧,我们迟一日动身也无妨的。” 金轮法王扫了眼杨过,他自来中原,碰到的两个嘴巴和实际上让他吃过瘪的人,却是他和原随云了。他暗思片刻,想这原随云的本事不小,且他言行不喜蒙古,是绝对不会成为蒙古的助力的,还不如趁这个良机将他给除了。 什么日后再斗不见血不收剑,言下之意是他今天不会再杀人了。也许是他如今气力不继,给自己找的借口呢? 金轮法王如此一想,越发觉得有道理了,当即哈哈一笑道:“好小子,口气不小啊。贫僧若再不应了你,传了出去还以为贫僧怕了你。好,看招!” 金轮法王的“五*法”,五只轮子可随意抡掷控制,三只轮子在空中扰人耳目,可在对敌时寻对方的薄弱点攻击,他的手中却仍是各握一轮,同原随云战在一处。 小龙女自己性情冷漠,对杨过之外的人和事全都不上心,自然也不喜欢原随云了。不过见杨过担心,便低声道:“若是原公子不敌,你我二人助他便是了,别担心啦。” 杨过对着小龙女笑了笑,转头又看向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只见几只轮子在空中飞得忽高忽低的,好似一张网将原随云罩在其中。原随云挺剑直削,同之前一样,“铿铿铿”数声,几只金轮全都被削得七零八落的的,让金轮法王对那长剑更是忌惮了,他手中出掌,嘴里高声道:“好剑!原公子可敢弃了宝剑与贫僧比斗掌力?” 金轮法王自知对方有宝剑在手,再打下去自己终究要吃亏的,便同公孙止一般,提出比拼掌力应该还有六七分胜算的。他自恃“龙象般若功”已修炼至第十层,虽然没有到顶尖的第十三层,但是每一拳每一掌同样有千钧之力,原随云这小子绝对不是自己的敌手。 原随云却笑了,“大师可不是公孙止,我若弃剑与大师比斗掌力,不出十招,原某必将落败。大师以为原某是傻子吗?今日就到这里吧,想来大师也不想赤手空拳与我这宝剑一较长短的。” 金轮法王还真是有点服了原随云,哈哈一笑,当真收了拳,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破烂轮子,笑道:“原公子好本事,你和杨居士可是贫僧来中原后见到的最有本事的年轻人了。贫僧能问一句公子手里这宝剑叫什么吗?贫僧虽不是汉人,却听说过中原有许多神兵利器,像是专诸鱼肠剑等。” 原随云收了剑入鞘,略有深意地看了杨过和小龙女一眼,方道:“此剑名倚天。” 金轮法王愣了下,满眼贪婪地盯着倚天剑看了会儿,才带着点穴止血的尹克西几个离开。 “哎呀,原兄弟,你干什么告诉大和尚宝剑名呢?我瞧他那样子,定会使计来抢夺的。”杨过一看金轮法王那神色,就知他打什么主意了,忙开口道。 原随云却不甚在意地道:“此剑本就是我随手得来的,不过是比普通的兵器锋利些罢了。”他从来都以为兵器不过是工具,杀敌制胜倚靠的还是自身的武功修为,如今靠着一把剑才能逞威风,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杨过见原随云连神兵利器都漫不经心不放在心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兄弟,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过,我算是服了你了。” 他们三人都不是一般人,一路向西北终南山方向而去,杨过的话比较多,很快原随云知道了杨过是怎么被郭靖送上终南山全真教的,又怎么叛出全真教而入了古墓教的,李莫愁带着徒弟闯进古墓使得他们师徒俩不得不出了古墓的…… 小龙女一路上很少说话,多是一脸温柔浅笑地看着杨过,听着他说话。听杨过说到李莫愁时,才开口道:“过儿,若是有机会,你随我去将师姐的尸骨取出带回古墓吧。她虽然被师父赶出了古墓派,也做了许多的恶事,但师父直到临终前都挂念着她的。” 杨过自然不会反对的,只是他极厌恶李莫愁这人,带回尸骨进古墓放在石棺中他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便道:“不知何时才能去取尸骨呢,就怕尸体半腐最是恶心人,且山高路远的不好带,我想不如就地火化了在将骨灰带回古墓也是一样的。” 小龙女“嗯”了一声,弯眉浅笑,只觉得杨过说什么都好。 杨龙二人在原随云面前撒了一路狗粮,他脸上还是如常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是不爽极了,一路上瞧着欺负人的蒙古人、杀人作恶的江湖人,只要撞上了,全都成了他手下的亡魂,让杨过和小龙女都觉得骇然,不敢与他离得太近。半月之后,等他们三人到了终南山脚下,原随云的煞星名头已经悄然传开了。 武昌府里,黄药师本戴着□□在一小酒肆中喝酒,听到人议论并未放在心上,晚上收到了丐帮弟子送来女儿黄蓉的书信,顿时就坐不住了,他认识已经离开多年的徒儿逐月?自称和桃花岛有渊源,是逐月的未婚夫婿?目的地不是桃花岛却是终南山? 黄药师捏着信笺的手指抖了下,终究放不下已经离去多年的徒儿,也顾不得女儿女婿那边将起战事,决定即刻就去终南山会一会这名叫原随云的小子。 第三十五章 今天的第一更哟 因为蒙宋战事许多百姓逃难至终南山中,杨过和小龙女未曾将终南山当做自家之地,碰上衣衫褴褛且走不动的百姓,心情难免沉重。 “过儿,这些人真是可怜,我现在才有些明白,你为何想去古墓外世界,并不是因为外头都是花花世界,也是想要帮助那些可怜的人,对不对?”小龙女一脸与有荣焉地看着杨过道。 杨过虽有些赤子情怀,但是真要说一切都是为国为民也实在牵强了些,不过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自然希望被她高看一眼的。虽然他知道,无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小龙女都一样地对自己。 原随云实在不想看杨龙两人你侬我侬的戏码,提着长剑走到另一处山峰四处环顾,终南山四顾苍翠,山风阵阵,好似起伏不定的绿色海浪。虽没有蝴蝶谷的秀美,却自有一番意味。可惜逐月不在身边,她瞧见此景定也会开心的。也不知她到底在何处,有没有遇到危险…… “尹师弟这次非要在师叔伯们面前坚持下山去,说是为襄助郭靖夫妻守城,但你的心思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我。”男子的声音里满是不平。 “赵师兄,我此次下山确实是为了襄助郭大侠夫妻的,你不要胡说其他的。”回答的声音虽竭力反驳,但还是带着一丝慌乱。 “我胡说?哼,被师父、师叔师伯们看重,隐以下一代的掌教之位相托的尹师弟,此时的心里想的不是什么家国天下,更不是我们全真教,心心念念的都是古墓派的那个小龙女吧?” “赵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知道你不服师父、师叔伯们定我为下一任掌教,冲我来便是,何必牵扯上小龙女?等此次襄阳事了后回山,我自会向师父、师叔伯们请罪,让他们另选合适之人来便是了。” “你说得可是真的?哼,也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丑事自己清楚,想你也没有脸接做下一任掌教。不过我希望回山之后尹师弟你能在师父和众位师叔伯们面前说说我的好话,不然我只能将你做的丑事秉于师叔伯们了。” 这两人一路争吵着走远,根本没发现山峰上迎风站立的原随云。原随云将他们争吵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全真教的上一任掌教王重阳据说是此间江湖中公认的天下第一,一手创立全真教。只是瞧着那姓赵的对姓尹的又嫉妒又愤恨的样子,全真教到底如何也可见一斑了。只是那姓尹的道士年过而立,言语中透出心虚来,莫非他真的与小龙女有什么? 原随云又站了片刻,才走回另一条隐蔽的小路,赶上了杨龙二人。他看了眼只对杨过笑得温柔的小龙女顿,着实不像是故作天真不晓世事的人。 杨过一见原随云过来了,指着数十米外的一处水潭道:“古墓的入口如今被断龙石封住了,如今进出古墓只此一条路,我相信原兄的为人,定不会将此出口四处宣扬的。且我姑姑也同意了,原兄你与我们一道进去吧。寒玉床里若真有寒玉髓,只怕得要神兵利器才能将其给割开的。” 原随云心中一松,他本担心杨过和小龙女不同意他进古墓去,得使出手段相逼才行呢。难得露出这些时日少有的浅笑道:“多谢杨兄弟和龙姑娘了。此间事了,若是我还在这儿,定会寻机报答二位的。” 杨过摆了摆手,笑道:“原兄客气啦,你将行李用油布包好,我们要入水了。”他话音一落,就和小龙女先后跳入水潭之中,原随云依言包好行李,才跳入水潭之中,不过片刻他就跟上了杨、龙两人。待三人出了水,杨过已经点燃了墓室墙壁上的灯盏,他拄着灯盏,牵着小龙女在墓室中缓缓而行,避开了不少的机关。 “原兄是太原人,想不到水性也这么好。”杨过领原随云进了一间有石床的室内,“原兄先在这儿换身干的衣衫,歇息片刻,一会儿我们再去寒玉床的那儿。” 原随云点头应了,杨过离去了,他打量了下石室,既是古墓之中,自然阴气极重,此时又正是午时,正是修炼九阴真经的极佳时机。当即坐于石床之上,默念内功口诀开始修炼,很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而他的头顶热气蒸腾,身上的衣衫也变成了八分干了。待他平息真气缓缓收功,便知自己已经达到了九阴神功的第二重了。 原随云并未闭关练功,轻轻松松就炼至第二重,再对比终南山重阳宫的丘处机几个正在闭关修炼的师兄弟,不得不说,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还未进入放置寒玉床的石室,原随云就感觉到阴寒之气更重了,待亲眼见了寒玉床,他才看明白这个被当做“床”的大块寒玉的面目,只见丝丝白气飘于寒玉之上,人还未站近,就觉得阴寒森然。难怪也只有它能与天下最霸道暴烈的火毒相抗衡了。 原随云拿出一只温热羊脂白玉做成的小瓶,递与小龙女,又将倚天剑递与杨过,“寒玉髓唯有装在温玉瓶中方能保存许久。” 小龙女颇有些不舍地看着寒玉床,切开的寒玉虽还能拼凑在一块,肯定不如整块了。杨过看出她的不舍,转了下眼珠子,转头与原随云道:“原兄,我想还是不要切开它,而是想其他的法子取玉髓为好,例如在下头打个洞?” 原随云心知两人的不舍,围着寒玉走了几步道:“杨兄弟的法子也不是不行,只是从地下打洞得想法子将寒玉抬起搁置在其他物什上。” 杨过哈哈一笑道:“法子总是人想出来,原兄你武艺高强,而兄弟我素来有些小聪明的。就是抬起它而已,一会儿就想出来啦。” 法子自然很快就想出来了,寒玉并不是很重,为难之处是它散发的寒气,克服了这一点很快就将其抬于两张石桌之上,杨过才拿了倚天剑和温玉瓶爬到寒玉之下取玉髓了。 待杨过从寒玉下出来,笑将温玉瓶递与原随云手上,才捶着腰语带惊奇地道:“若非是原兄弟,我竟不知这寒玉床里头有玉髓,哎呀,晶莹剔透,寒气逼人,虽则三滴,没了它们,寒玉床一大块地方立刻就变得不那么阴寒逼人啦。” 原随云只看了一眼就贴身放好温玉瓶,待将寒玉归置到原位,方郑重谢过两人。小龙女不想与杨过的一起的地方杵着个原随云,晚间三人用过些简单的膳食后,直接开口道:“原公子既已拿到了寒玉髓,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杨过颇有些不好意思,暗道姑姑说话真是太直接了。原随云却不以为意,他和逐月在一起独处时其实也是不喜欢有他人来打扰的。又因拿到了寒玉髓,他难得神色温和地笑了笑道:“龙姑娘放心,我现在就离开古墓。倒是你们两位,当真以后就留在古墓之中隐居不再过问外间之事了?” 小龙女看向杨过,眼波温柔,含笑道:“过儿你去哪里,我就去哪儿。”杨过对小龙女一笑,转头与原随云道:“我先送原兄弟出古墓吧,以后到底如何,现在还没做打算。” 从水潭里爬出,杨过拍着湿透的衣服,边喘气边与原随云道:“……这么说你现在是要去寻你的未婚妻子花姑娘了?我虽不知道你们为何分开,但希望你一路顺利……”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且熟悉的箫声,他循声看去,惊讶道:“黄老前辈?” 原随云也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身着青衫的老者站在一根树枝上吹着一根翠色玉箫,曲子正是逐月曾吹过的“碧海潮生曲”,他不由得仔细看向老人,真是逐月的师父么? 却说黄药师一路赶来终南山,却不妨原随云已随杨、龙二人进古墓去了,便在外等着,此时看到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之前认识的小友杨过,另一个应该就是原随云了。 黄药师的身形如鬼魅般轻飘飘地到了原随云跟前,又是一掌拍向原随云面门而去,此时黄药师年过七十,虽气力与耐力相比壮年之时有所衰减,但是一身内功却是越发精湛了,这看似轻飘飘的普通至极的一掌,在原随云眼里,却是他所见最为可怕的一掌,他疾退而去,才堪堪避开这一掌。 杨过见黄药师二话不说就对原随云动手,惊愕片刻忙出声道:“黄老前辈,你与原兄弟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黄药师冷笑道:“误会?拐了我徒儿且又抛下我徒儿,算不算误会?” 眼见黄药师还要继续动手,原随云突然上前几步,在黄药师跟前跪下,行了大礼方道:“随云见过前辈,逐月极其挂念您,可惜回到此地的只晚辈一人。” 黄药师终究不是迂腐之人,既试过了原随云的武功,又瞧着他比女婿郭靖更顺眼些,才让他起来了。也不避着杨过,黄药师直接问道:“逐月离开已二十六七年了,她可还好?可有回到她父母处吗?” “对前辈而言,逐月离开了二十多年,但是对于逐月来说,时光不过才一年而已。”原随云将他与逐月相识以及后来又回此地百十来年后的事情一一说了,“我和逐月是在前辈的墓碑前分开的,我来了此处,而逐月却不知去了何方。因老前辈遗言中明说了寒玉髓,我此次来终南山古墓,就是取寒玉髓的。” “啪!”黄药师出手如电,打了原随云一耳光,虽没有用内力,但是劲道也不小,让原随云的左颊红肿起来了。 “你是个聪明人,当真想不到逐月运功与你驱毒要付出的代价吗?不过是心存侥幸罢了。我不管她和你之间到底是何情形,但她是我养大的徒儿,和我的女儿没什么两样,这一巴掌是为她打的,你服是不服?”黄药师冷眼看着原随云道。 原随云心下苦笑,哪里敢说不服,且他确实无比的后悔,双眼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至少逐月她有保护自己的功夫在,自己也不用成日为她提心吊胆了。不过这些话,他只会说与逐月听,其他的人哪怕是逐月的师父,他也不屑多说的。 黄药师见原随云的神态,又没听他说些无用的“花言巧语”(誓言),心下略微满意些,只是想起逐月为了个男子弄得失了武功,就和他那傻闺女一样,跟着郭靖辛辛苦苦地守着襄阳,心里还是颇为不得意,暗道女儿外向,嘴里道:“明日起你就同我一道先去襄阳,寻到机会我送你离开此间。” 原随云谦卑地应了是,心里却是担心不已——离开了此间后若是去的地方也没遇上逐月,那他该当如何呢?或许会疯呢……他压下心底的戾气,垂眸掩住了其中的冷厉。 第三十六章 随云不负杀器名 知道原随云要与黄药师一道去襄阳,杨过心中也是纷繁复杂,暗道:“傻姑虽说我爹爹的死和郭伯伯、郭伯母有关,但真相到底如何,还得弄清楚才行。若真是郭伯伯的错,便是拼着一死,我也要为爹爹报仇。若其中是爹爹的缘故……哎,不会的,爹爹怎么可能是恶人呢?” 既打定了主意,杨过便笑道:“黄老前辈,原兄弟,蒙古大军围攻襄阳,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我请我姑姑一道,和你们同去襄阳吧。” 黄药师虽喜杨过这个小友,然原随云之前说事并未详细讲来,他还有话再问原随云,且杨过和他姑姑小情侣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他和原随云杵着终究不美。便笑道:“我和原随云还有些事,便不与你们一道走了,在襄阳城再会便是了。” 杨过见状也没有多言,目送黄药师和原随云的身影消失在树影深处,这才回了古墓去。 没有了杨过在场,黄药师对原随云的脸色更差了,他哼了声道:“百岁之后,桃花岛仍在,还是我的小弟子程英的徒孙在岛上,蓉儿我那女儿,还有外孙女儿没有后人吗?” 原随云摇了摇头,想起逐月还曾为黄蓉的事而伤心,不由得叹道:“前辈该知令爱的脾性,既已经在襄阳城过了这些年,以后又岂能抛得开的?前辈真想知道吗?有些事情知道了,却不能改变,不过是凭添烦恼罢了。” 黄药师也不禁默然,半晌无言。撇开这些,其后一路两人倒是相处得还算融洽,黄药师涉猎极广,原随云又是个聪慧绝顶的人物,无论是音律还是武学,亦或是医药之道或是茶艺、品酒,竟都能说上一二,等到了襄阳时,黄药师对原随云的不喜竟是去了三成。 “难得!”黄药师拍了下原随云的肩膀,笑道:“蓉儿找了个呆女婿,我这些年憋气得很,实在不想见郭靖那呆头的蠢样子。没有想到月儿竟是找个了聪明绝顶的女婿,可惜啊,你们都不能长留在这儿……” “即便我们不在此间,师父更要多多保重。”原随云叫黄药师,也从前辈换成了“师父”了,黄药师斜眼看了看原随云,这改口改得也太顺口了,可比当年郭靖那小子机敏多了。 两人都没有提出住进郭家的话,进了城后便寻了贾客栈住了进去。只是想法虽好,才坐在堂上叫了几样酒菜,就看见一个穿淡红衫裙,俏脸带着一丝骄横的少女进了大堂,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抱剑的少年。店小二的一看见三人,就赶紧唤了掌柜上前相迎,“郭大小姐快请,大武少爷、小武少爷快请!” 郭芙脸上的神色更加自得了,她扫了眼大堂,瞧见黄药师一桌,双眼更圆更亮了,“外公!”郭芙叫着高兴地扑了上来,后面跟着武家俩兄弟,“外公你来了,怎么也不给爹娘送给消息去。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对了,他是谁啊?”郭芙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原随云,满眼的好奇。 武家两兄弟可是如临大敌,之前有个长得俊俏武功也不差的杨过,现在又来个长得更英俊,气度更加不凡的青年,芙妹若是喜欢上他了可怎么办? 原随云一眼便感觉到武家兄弟的敌意,并未放在心上,又因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与黄药师道:“师父,我就不打扰你与郭大小姐祖孙说话了,先上去了。”他与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转身就走了。 郭芙的小嘴顿时就撅了起来:“外公,你怎么又收徒弟啦?那个程英和我差不多大,我要喊她师叔,这个人瞧着也不大,我岂不是也要喊他师叔?” 黄药师摇着下头,看着这个容貌虽好,脑子却像女婿的外孙女道:“他与你程师叔不同,真论起来你要喊他师伯呢。好啦,你这是瞒着你爹娘出来玩的?快回去吧,对了别告诉你娘我来了襄阳,外头战事快起了,以后少出些门。” “外公,我娘又快要生弟弟或妹妹了,外公都不去看看娘啊?”郭芙可不想喊差不多大的人叫师伯呢,撅了下嘴不放黄药师走,忙拿黄蓉的大肚子来说事儿。 黄药师虽是江湖中人,却是有文化的江湖人,他深知国家大势绝非是江湖人能更改的。若是郭靖是无关的人,哪怕他嘴上说郭靖迂腐,心里却会暗赞他忠义。可郭靖是他的女婿,为国为民没错,然连带着女儿也一辈子也耗在了这襄阳城中,他心里怎么也不得味儿。 “好了,外公还有事,你小心些。外公走了。”黄药师说完,轻点了下郭芙的胳膊,就让她松开了双臂,径自出了客栈走了。武家兄弟眼见郭芙不高兴,一个劝一个哄,最后还是武修文劝住了郭芙,“芙妹,方才那个上楼的既然和黄老前辈认识,还说是你的师叔伯,一会儿叫他下来问下,不就知道黄老前辈去哪儿了吗?” 郭芙这才转怒为笑,手指隔空点了点武修文,笑道:“还是小武师哥有办法。” 武敦儒不服了,当即道:“黄老前辈乃是高人,他的行踪又岂是一个无名小子知道的?我觉得还是将消息送回府里去,师父师娘定会拿出主意的……” 郭芙不高兴地瞪了武敦儒一眼道:“要送消息你就去送,一会儿我和小武哥哥一道去问就好了。” 武敦儒怎么可能放弟弟一人和郭芙相处?忙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哄得郭芙笑了才作罢。 客栈房中的原随云在练功,所以当郭芙和武家兄弟俩寻来的时候,他并未理会,谁知郭大小姐竟带着武家兄弟俩闯了进来。他收工冷眼看向三人:神色虽淡,话语却极冷,“出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礼貌?我们又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们敲门了谁叫你不做声呀。你认识我外公,可知我外公去了哪儿?”郭芙撅嘴不客气地道。 还真是个不知世事被宠坏的大小姐。原随云暗嗤一声,对郭芙的母亲,也就是逐月口中的蓉儿师妹,顿时没了去见见的意思了。他淡然道:“原来我不出声是我的错,你们闯进别人的房间倒是有理了。郭大小姐的家教竟是这样,他日有机会我定会和令尊郭大侠说说,不能只顾着守城而忽视了对子女的教导。” 郭芙听了气炸了,指着原随云怒道:“你可以骂我说我,但是不可以说我爹娘!道歉,不然休想我饶过你。”武氏兄弟俩在帮着郭芙叫嚣,恨不得将原随云跪下求饶才肯罢休。 原随云皱了皱眉,他素来最厌恶的人就是郭芙和武家兄弟这等仗势的蠢人,本只想斥责她两句,赶走人就算了。可被人指着鼻子责骂,他又不是圣人,还在黄药师面前装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这么久,心底的火气仍在,当即飞身如鬼影一般,点了三人的穴道,给了三人一人一巴掌,“扑通”两声,将三人全都丢到了客栈外头。 转身回了客栈,愿岁月难就寻了店小二换了间房,他担心以这三人的蠢脑子,定会再来找麻烦的。不过这次他还真猜错了,因为郭芙几个没来找麻烦,找麻烦的是蒙古人。次日天还未亮,城外就满是喊打喊杀声,竟是蒙古人开始攻城了。大约是早就习惯了蒙古人时不时的攻打,店家和伙计都镇静得很,让原随云都有点叹为观止了。谁知到了第二日襄阳城里竟然开始出现了乱象,原随云这等心性之人,也坐不住了,拒绝了掌柜的躲进暗室的好意,他提剑出了客栈,只一看便明白了,竟是许多蒙古奸细混进了城中。 恍若切瓜般结果了不少蒙古细作,一路行至郭府门前,同带人欲闯进前门的金轮法王等人撞了个正着。 原随云轻弹了下剑锋山的血痕,淡笑道:“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没想到竟在襄阳城遇见了大师。” 金轮法王神色大变,看原随云身形如松柏,蓝色绸袍也没有因打斗而起了褶皱,浅笑如文人学子,但越是如此,金轮法王心中的忌惮越深,他也哈哈大笑道:“老衲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遇上了原公子,今日老衲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和原公子把酒言欢。原公子请了!” 原随云却叹了口气,目带一丝悲悯地看着金轮法王缓缓说道:“那日与大师比斗半途而止,每每想起我就觉得遗憾万分。今日既然遇上大师了,又岂能再错过呢?” 金轮法王当即敛了笑,盯着原随云道:“原公子当真要多管闲事与我大蒙古帝国作对么?还是原公子以为有了宝剑就以为老衲怕了你不成?” 原随云懒得再废话,力透长剑削向金轮法师的面门,让他只得推了两个手下出来做替死鬼,才拿出了兵器,却是一对巨大无比的铁锤,对着倚天剑锋就砸了下去,当即火光四溅。 看来之前的比斗之后,金轮法王一直在思索怎么抵挡倚天剑的。没有神兵利器,便从笨拙重大上入手了。别说,金轮法王这个法子还真是比较有效的,哪怕你倚天剑再锋利,两个重达一百七八十斤的大铁锤也不是说削断就削断的。 “有意思!”原随云难得兴奋起来,仗着倚天剑之锋,舍弃了剑招的灵快频频同大铁锤撞在一块儿,左手掌或是掌法如风,或者化掌为拳或指,不过二十来招,便让金轮法王吃尽了苦头。 “铿”的一声,倚天剑又与大铁锤撞在一起,再一次将铁锤削掉了一大块,此时两只铁锤就像被人咬了好多口的苹果一般,奇形怪状的。原随云的左手掌风在中金轮法王的手肘下方的穴道拂过,便见金轮法王的身形一软,大铁锤竟是拿捏不住,掉在地上了。 金轮法王大惊,顾不得快要砸到脚的大铁锤,只想避过原随云那直直刺过来的剑锋,终是没有避过,只感觉颈脖间一凉,他愣愣地低头,看见自己脖子上鲜血四溅喷出,还未再抬头,胸口处又被打了一掌,他只觉五脏六腑好似破碎一般,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缓缓倒下时,他最后看见的是那依旧没沾染一滴鲜血的蓝袍,竟死在这么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手中,真不甘心啊! 第三十七章 今天的更新晚了 原随云杀了金轮法王后,蒙古武士们顿时惊鸟般四散,他随手将这些人全都杀了,才信步进了郭府,守门的一众人均是丐帮弟子,新任帮主鲁有脚问明了原随云的姓名,当即就笑着领他进去,“原公子能赶来真是太好了,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郭大侠为了救回两个徒儿,在外头同金轮法王好一场恶战,若非是杨过兄弟帮忙,生死都难料呢……蒙古人着实卑鄙,趁着郭大侠受了伤而黄帮主要生孩儿了来攻城,府中一片混乱,只得将才出生的二小姐交给了同杨过兄弟一道来的龙姑娘了……” 原随云并不关心这些,不过他听闻那才出生的二姑娘时,眉头轻挑了下,这应该就是灭绝的师祖郭襄了。 “黄帮主还好吗?”原随云才问了一句,就看见郭靖扶着才生产的黄蓉出了院子,他们瞧见了鲁有脚和原随云,都是一愣。 “黄帮主怎么出来了?郭大侠还是扶黄帮主回去歇着吧。金轮法王和一众蒙古武士被原公子解决啦。”鲁有脚忙道。 郭靖和黄蓉都看向原随云,前者是听妻子和杨过提过的,此时赶走了强敌帮了他们大忙,他自然是一脸感激的笑容。黄蓉看向原随云的目光就带着打量了,“月姐姐的另一位么……”离开了二十多年的月姐姐的形象,在她心里更多的是幼时在桃花岛上玩耍的情景,从没想到过还有一日会再见的,突然从不同人的口中听到消息,再看原随云如松柏挺立风华正茂的样子,不难想象,月姐姐也该是青春正好…… “黄帮主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原随云看黄蓉神色疲倦,脸色苍白,听说女人生孩子貌似都很危险,便开了口。 “多谢原兄弟了,待事情都安稳了下来,我在和原兄弟好好说说话。”黄蓉笑了笑,知道金轮法王并一干手下不在了,她心里也不着急了。 等郭靖黄蓉夫妻相携走了,鲁有脚正想要邀请原随云随他一道去杀混进城的蒙古人,不想郭芙来了。这位大小姐一看见原随云就怒火上涌,指着他又哭又骂道:“哈,你居然还敢来我家?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被我爹娘责骂,还连累大小武想证明自己,偷跑出城去擅闯蒙古人的大营,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回来。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就都是你害的……” 鲁有脚想劝解一下,但是他本就不擅言辞。只能看向原随云,希望他一个男人不要和郭芙这种小丫头计较了。原随云确实没和郭芙计较,他只问明了鲁有脚杨过不在郭府中后,转身就走了。 郭芙的怒气与不平更重了,见鲁有脚还想去挽留,她赶紧拦住了,“鲁叔叔,他和那个杨过一样目中无人,讨厌死了。不,是比杨过还讨厌!不就是仗着武功好吗?再好能比得我爹爹和我外公。你不许挽留他啊,我才不要他住在我们家呢……” 原随云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碰见了蒙古人就随手结果了,也不知怎么地竟从襄阳城东出了城,走到了野外之地。也许离开这里的契机就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呢。也许跳下崖去就能离开此间?原随云这样想,便看向不远处的悬崖来。 “我的乖儿,我的乖儿呀,宝儿……”一阵疯疯癫癫的话语声从一胡须杂乱衣衫满是污垢的叫花子口中传来,只是那人边跳边蹦,身形灵活轻巧,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老头子疯疯癫癫的跑远了,一个满脸愁苦的老妇人跟在后头,她看看老人远去的地方,又转头看看另一个方向,跺了跺脚,终究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呀,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儿就兄弟相残吗?敦儒,你是哥哥,就不能让让你弟弟吗?修文,你做弟弟的半点儿也不敬重你哥哥……都是为娘的错啊!是为娘这些年只顾着去找你们爹爹,顾不得教养你们,才弄得今日这般田地啊……”老妇人看着两个刀剑相向的儿子痛苦流涕,怎么劝说都无用,只恨不得死了算了。 这边武三娘放声悲号,那边武氏兄弟俩却厮杀得更激烈了,只见双剑相击连绵不绝,分明是性命相搏,彼此出手毫不容情。武三娘,想起丈夫迷恋养女,二十多年疯疯癫癫,两个孩儿如今又这般,真真是肝肠寸断,竟在两人关键之时,突然闯进去了,两个孩儿的长剑一前一后刺进了她的身体里头。 “娘!”武氏兄弟俩个看着倒下的武三娘,这才清醒过来,纷纷伏在武三娘身上痛哭起来。 “你们……是嫡亲的兄弟,千万不要再打打杀杀了,不然,娘死也不瞑目了……”武三娘抓着两兄弟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武氏兄弟此时哪里还有争斗之心,连连点头应了。武三娘又道,“娘死后,你们去寻你们爹去,莫要让他一个人在外头……”话未说完便咽气了。 “娘!”武氏兄弟悲痛难抑,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痛悔之色,武敦儒是大哥,他先开口道:“全是我的错,若是我能谦让一二,便不会连累娘惨死了……”武修文点头道:“是我的错……” 兄弟俩对视一眼,竟同时举起剑来准备自尽。 原随云冷眼瞧着,觉得这武氏兄弟俩确实该死。他并非有什么同情心之人,不过心底里除了逐月,大约就是亡故的母亲还是他心底的一块柔软,之前不妨武三娘为了阻止两兄弟相斗丢了性命,见武氏兄弟自尽,自然也就不会出手阻止了。不想“砰”的一声,却是一颗石子撞掉了俩兄弟手里的长剑,原来是杨过和小龙女相携出现了,见两人要自尽才出手的。 “两位武兄,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杨过皱眉看向都是满脸泪水的两人问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自尽呢?”杨过从小到大都和二武兄弟不和,但是见他们自尽,也不好当做没看见,只是更加鄙夷两人了,只觉得郭伯伯这两个弟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武修文性子比哥哥更急些,当即就哽咽道:“我们自尽是我们的事,不要你多管闲事!正好我们死了,你也可以去讨好芙,师妹了。” 杨过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看了眼小龙女,才对两兄弟怒道:“你们别胡说!我们好意救了你们,你们反而恩将仇报?真真是狗咬吕洞宾。算了,你们要死就死吧,我看那郭大姑娘也并没有将你们放在心上,你们死了她也不会为难了。至于我,心里从来只有我姑姑一人,随你们怎么说。” 武氏兄弟都是少年人,一次自杀不成,终究没有再举剑自尽的勇气,两人想想杨过的话,再看着地上死去的亲娘,不由得再次大哭起来。 杨过和小龙女本打算走开的,但是听两人的哭诉,方才知道武三娘的死因,心里大惊,竟是不知该叹武三娘的爱子之心还是武氏兄弟俩的糊涂了。他忆起小时母亲穆念慈的音容来,叹了口气转身劝了武氏兄弟起来,“伯母至死都放心不下你们,如今你们难道要留伯母的尸体曝尸荒野么?” 两兄弟这才收了泪,背着武三娘的尸体与杨过、小龙女一道走了。 原随云没有跟上去,在野外肆意走着,夜色深了随意找了棵树靠着闭上了眼。然而月至中夜之时,他忽然被山林北方传来的一阵雕鸣声惊醒,提剑起身时,却发现手中的倚天剑轻了许多,他一怔,待走了几步到了无树影掩映处,拔了剑出鞘,借着月光,他瞧得分明剑身变薄变细了许多! 原随云心中猛地急跳起来,难道他离开的契机就在今夜?且与那雕鸣有关?想也不想,他的身形往雕鸣去疾奔。只是才奔出数丈便被打斗的几人拦住了去路,他瞧也不瞧,一掌就拍死了一个道士,也不理会他人的叫唤,径自奔着雕声而去。 打斗的四人,乃是杨过小龙女以及赵志敬、尹志平。原来杨、龙二人送了武氏兄弟并郭二小姐回家,郭芙见武氏兄弟俩不理她,只得问杨过了。杨过本就不喜郭芙的刁蛮任性,当即就冷声讽刺道:“不是你不知选大武好还是小武好,让人家两兄弟性命相搏,人家娘没法子了,只能自己死了才能拦住儿子胡来。哼,郭大小姐现在满意了吗?” 郭芙一生自来是被人捧着的,唯独杨过和原随云给了她冷脸,原随云也就罢了,占了个“师伯”的名头,杨过这小子算什么,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是自己爹妈收留了他,还不知在哪儿讨饭呢。再加上听了赵志敬和尹志平在争吵时的话,也将小龙女当做不检点的女人。当即就骂道:“好你个杨过,我爹爹妈妈没半分对不起你,你这次和你这个姑姑回来,行事鬼鬼祟祟的,如今还辱骂我?你凭什么骂我?哼,也是,你师父是个不检点的,和全真教的道士暗中来往,你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杨过生气异常,也不顾是在郭家就对郭芙动手,大声道:“胡说!我看你再胡说。” 郭芙躲得狼狈,却将听到的赵志敬和尹志平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杨过只当一切都是郭芙污蔑的,一旁的小龙女却听得全身一凉,怔怔失了神。片刻后,竟是不管打斗中的杨过和郭芙,径直往郭家去寻尹志平和赵志敬两人了。 杨过见状心神俱震,不妨郭芙边冷笑着斥骂,边一剑就刺了过来。直直刺进了杨过的左胸,只差半指的距离就刺入心窝了。 郭芙吓得不轻,她一松手,喃喃道:“不怪我,谁叫你不躲开的……”杨过却顾不得与郭芙纠缠,撑着伤口去追小龙女了。 待得杨过追上小龙女时,她已经和赵志平尹志平打斗在一起了,若非瞧着杨过重伤,赵、尹两人当时就被她给杀了。 不说杨、龙二人如何愁肠百结,又如何表明心迹的,杨过草草用了药包扎了伤口就和小龙女出了郭家,不想却撞上了打斗中的赵尹两人。小龙女不愿杨过动手,她一人与两人便缠斗起来。不想斗到紧要处,原随云突然疾奔而过,一掌打死了赵志敬不说,还对杨过的叫唤充耳不闻,恍若魔怔了一般朝着山林奔去了。 待尹志平自己撞上小龙女的剑锋死了后,杨过劝慰了小龙女片刻方道:“姑姑,我瞧着原兄弟的情形不大对,他终归帮了我们好几次,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小龙女自是不会反对的,两人这才循着原随云疾奔的方向而去。 第三十八章 随云逐月终重逢 深谷之中,一只大雕正在和一条蟒蛇搏斗着,而原随云手中的倚天剑已经是若隐若现,好似马上就要消失一般。 他看向那头大雕,只见它站立时竟比成年男子还高,巨喙铁爪,与那水桶粗的蟒蛇斗得激烈。被蟒蛇尾扫过的地方,羽毛疏落,叫声也越发尖厉。它利爪和尖喙给蟒蛇带来了更加严重的伤痕,它的身体很快就血肉模糊起来。又过了片刻,利爪撕烂了蟒蛇的腹部,更是叼出蛇胆给吞食了。 那大雕胜了大蛇,更是得意不已,长鸣片刻后,还轻轻地打量了原随云一眼后,径直往北方向更高的山林飞去。 原随云看了一眼那雕,再看手里的剑,已经隐隐看不见了,又过了片刻,那剑彻底消失,可是他还是站在原地,不见消失。 “原兄弟?”原随云这魔怔的样子,让被小龙女扶着追上来的杨过惊叫出声,“原兄弟你还好吧?” “你看得见我?”原随云只觉得心往下掉,那把剑回去了,而他被留了下来,难道以后再也见不到逐月了吗?可他向来不是甘心被命运摆布之人,当即又空手追着那巨雕的方向奔驰而去。 杨过的脸色着实难看,唇色惨白,毫无血色,毕竟被郭芙刺伤了心肺,小龙女实在担心得很,便道:“过儿,算了吧,那位原公子武功高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杨过并非是逞强之人,他苦笑道:“也好,你扶着我慢慢走吧,先寻处合适的地方歇息一晚,希望原兄弟没什么事。” 有些事也许真是注定的,小龙女搀扶着杨过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滚落一段斜坡后,便没有继续行走,小龙女摸了摸杨过的额头,没感觉发热才稍微放了点心。她寻了块大石头后的避风处,扶着杨过靠坐着,方道:“过儿,你歇着,我去寻点水来。” 小龙女寻了半点才没寻到水,只得摘了两只青色果子捧着往回走,谁知突然听得天上一阵雕鸣,抬头一看,竟是原随云和一只大雕在一块高大的石壁上打斗,也不知是那雕太厉害,还是原随云心神恍惚,竟从石壁上坠落下来。 小龙女走近唤了原随云两声,想到杨过将他当做朋友,踌躇了片刻才伸出手探向他的鼻翼下,感觉到温热的气息,知道他只是晕厥过去,并没有死,便不再多管,转身就走了。 次日一早,原随云和杨过、小龙女都是被大雕的长鸣声给吵醒的。也许大多数有些灵性的动物都比人会看人,这只大雕对原随云的态度可以说是审视中带着警惕,但是对杨过却好得不得了。它将不少的蛇胆、灵芝以及才猎捕的小动物放在了杨过的面前,让他不禁笑出声来道谢。不想那大雕竟也点了点头,好似在回应杨过的话。 “姑姑,这雕好似真通人性呢。”杨过的脸色虽还是惨白的,但是已经不是初初受伤时那么难看了。他看了看那堆“礼物”,又看向神色依旧不大好的原随云,强笑道:“原兄弟,你可好些了?雕儿送了不少好东西来,你挑两件过去用用吧……” 原随云却是盯着大雕入了神,脑中思绪纷飞:张三丰说过,倚天剑本是神雕大侠杨过的玄铁重剑所铸的,那杨过的玄铁重剑又是从哪里来的?剑冢,是了,定是得自这处剑冢。倚天剑和玄铁重剑本是一样东西,它们是绝对不可能同时在此间现世的,所以倚天剑才消失了……杨过后来既然被人称做神雕大侠,莫非就是这只雕了? 那么这个地方是不是自己离开的契机呢?原随云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急跳起来,闭了闭眼稍微平复情绪,再睁开眼时便是又是气质温文的世家公子一枚了。 原随云看向大雕丢下的一堆东西,笑与杨过道:“这雕当真是喜欢杨兄弟你,那些东西吃了对你的伤应该有好处的,至于我真,现在很好。你知道我的来历的,大约这地方就是我离开的契机了。” 杨过一怔,虽不知原随云为何如此肯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拿了火折子生了火同原随云烤起肉来,又有小龙女寻来的果子,一道分吃了些,气力都恢复了许多,原随云问了杨过受伤的缘由,得知是郭芙刺伤之后,静默无语了。 “这伤看着虽重,但终究会好的。只是郭大姑娘这样子的脾气,看在郭伯伯的份上,我也不去寻她报仇了。至于我爹爹的仇,郭伯伯为人老实敦厚,与江湖上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决然不同的。想来我爹爹之死,定是有隐情的。不然我娘亲也不会从不提我爹爹……总之,襄阳城我是不愿意再去啦,没得给自己找不自在。”杨过还待再说几句话,那大雕突然从石壁上冲下来,抓着杨过飞奔出七八丈远的到了一处山墙下的石洞前。 “过儿!”小龙女急忙追了上去,原随云也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他想道,大雕对杨过没有丝毫的敌意,带他走定是有目的的。 果然,看到小龙女跑进石洞的背影,他也没有犹豫,跟着走了进去。却见杨过和小龙女都对着一座乱石堆砌的坟墓发呆,不,不是对着坟墓发呆,他们看的是洞壁上的字。 原随云也抬头看去,借着杨过手中的一根点燃的木柴火光,看清洞壁山的三行字,字迹笔划恍若刀刻般入石极深,一笔一划锋芒毕露——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敌手,无可柰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但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剑魔独孤求败。 良久,杨过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位独孤前辈当真了得,平生竟是但求一败而不可得,可惜我等不能亲见这位前辈的风姿,不知是何等英雄呢。” 小龙女却是看向那石坟叹道:“生前纵是再厉害,死后也不过一捧黄土三尺坟茔罢了,还深埋荒古无人得知。又岂不可怜可叹呢?” 原随云心里虽有些惊叹,终究不如杨、龙两人感性,暗猜想这大雕应该是再给独孤求败寻杨过做传人的。难道说自己还要看着杨过跟着大雕学会独孤求败的本事才能离开吗? 不管原随云如何思量,在山谷之中过了五六日,杨过的伤好得差不多后,跟着他们在剑冢果真见到了独孤求败埋下的诸多宝剑,尤其是那一柄玄铁重剑时,他不顾大雕的尖喙利爪的危险,应是凑上前抢在杨过之前拿起挥动了两下。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消失。 杨过和小龙女已经知道原随云神神颠颠的原因了,他们俩成双成对的,便颇为同情原随云,反去安抚大雕拦住它不要去攻击原随云。 又过了四五日,杨过被大雕逼着拿着重剑练功,小龙女看得出杨过乐在其中,便也不曾反对过。而原随云却是一直坐在石壁上出神。这一日正是朔望之日,杨过先是被大雕逼着吞了两颗蛇胆,后又被逼着拿着重剑在汹涌澎湃的江水中折腾了快两个时辰。 “哎,难道独孤前辈的功夫就是这样练成的?”杨过一身湿漉漉地上了岸,见小龙女一直等着,忙迎了上去。说说笑笑地往山洞行走。恰好是月如柳叶斜挂天边时,杨过一抬头如往日一般高声唤道:“原兄弟……”却见到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的一幕——原随云站在石壁上的身影缓缓变淡后消失了。 杨过瞠目结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哎呀,我忘记和原兄弟道再回了。不过他该是回去了吧?也许见到了逐月姑娘原兄弟就不会阴晴不定了。” 小龙女嗯了一声,暗道同原随云这样子的人在一起的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样子的。 原随云只感觉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世界已经从黑夜变成了白天,还落入众人混乱厮杀的地方。但他突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好似看见了世间最美的景色一般,缓缓地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温和的笑容。不停倒下的人,喷溅而出的鲜血,闪烁的刀光剑影,一切都不曾落入他的眼中,他只看到了那一个身着鹅黄襦裙,正护着一对老年夫妻的少女,“逐月!” 原随云的话音刚落,一掌格开几个人攻势的逐月不敢相信地,慢慢地回过头去,她看见一个着浅蓝衣衫的少年带着温暖的笑容凝视着她,缓缓地却带着急切走近。 “随云!”逐月不敢相信地叫道,一把踢开了举刀劈来的老人,飞奔扑向了原随云的怀中。 众人本就为从天而降一大活人而意外,哪怕在打斗,众人的目光也被原随云吸引过去了,眼见他竟和乔峰父母身边的少女关系不浅,顿时都暗觉晦气。 原随云和逐月紧紧相拥了片刻,才极为不舍地放开。他微挑了下眼,淡淡看向还打得如火如荼的一群人道:“他们可是欺负了你?” 逐月猛然推开原随云,“啊”了一声,“别让这些人伤了两位老人家。”随即又指着乔峰说了身份,略带气愤道:“这群人根本就没脑子,只听一个女人的几句挑拨之话加上几滴眼泪,别人的话一个字也不听的。可是你来了就不一样了。” 逐月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原随云,是真的觉得他比其他人都聪明,能将一切都理顺。原随云伸手摸了摸逐月的头发,温柔笑道:“好,一切交给我便是了。” 第三十九章 今天还是没标题 纵然恢复了武功,但孤身在一个不熟悉的世界里的孤寂感,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逐月双眼弯唇笑得动人,她撒娇道:“你帮我教训丐帮那些叫花子,他们一早拦着我和两位老人家不让走,怎么说都没有用。乔老伯的傻儿子又只想着和他们说理,可哪里说得通呀?” 原随云冷眼扫了下丐帮众人,低头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逐月的头发,温柔笑道:“好,他们既欺负你又不讲道理,那我把他们都杀了。” 逐月一听笑弯了眼,“若真的都杀了,我们俩又会被人喊做魔头妖女啦。虽然有几个人当真该死。” 两人这边若无其事地说着“杀人”什么的,丐帮众人打杀正酣没有听见,一边被丐帮长老邀请来做“证人”的几个武林老人听得分明,当即就不高兴了。 谭婆脾气火爆,当即就怒声道:“哪里来的臭小子?竟大言不惭地说将人都杀了?乔峰与丐帮之事哪里轮到你一个外人多嘴多舌的?” 赵钱孙是谭婆的师兄,当即连声附和,至于泰山铁面判官单正,既被人叫做铁面判官,可不是单指铁面无私,也指这人喜欢多管闲事。他黑着一张脸怒视逐月和原随云道:“小子初出茅庐口气倒是不小,你师承何人?这般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腰。至于欺负那小姑娘之事,不过是丐帮弟子担心她与乔三槐老夫妻俩走脱罢了,我单正可做证,在场并没有谁真正欺负了她。” 康敏早就在原随云突然出现之时就注意到他了,眼见他一心一意护着逐月,却半眼也没看向她,心里本就有些不高兴的,再看他完全站在逐月一边,恐他坏了自己的事情,当即柔声道:“几位前辈也莫太过生气,我看这位少侠英姿勃发,不像是不明是非不分黑白之人。少侠初到并不知其中的纠葛,还请慎言些好。倒是花姑娘,既和这位公子是朋友,便该将事情说与他知晓,莫要让无关之人牵连其中才是。” 原随云只轻扫了康敏一眼,却是满眼温柔地看向逐月,“这女人是谁?一身孝服却说着不知所谓的话。” 逐月还是第一次碰上康敏这等貌若桃李却又楚楚可怜的女人,只凭直觉她就觉得康敏不是个好人,此时听了她这番话,当真是气笑了,她冷笑地扫了康敏一眼,方凉凉地脆声道:“她呀,是才死了的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老婆,丐帮的老少叫花子大约是从来没接触过什么漂亮女人吧,被这女人几句话就给说动了。瞧,她这不是又拿好话来离间我们嘛。” 逐月越看康敏那娇娇俏俏的样子就觉得不爽,当即挣开原随云的大手,身形一动就扇了康敏两耳光后点了她的哑穴。她退回原随云身边拍了拍手,得意地道:“现在一张猪头脸,看你还怎么装娇柔。” 谭婆等人都觉得康敏一个新寡的妇人可怜,当即都瞪向逐月,指责起来。 原随云却是低头笑了道:“一个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只会耍心眼的女人,你何必与她计较?真不喜欢随手杀了就是了。” 逐月睁圆了眼,打量了会儿原随云笑道:“分开了一段时日怎么觉得随云你变了好些啊?你以前才不会随便说杀人之类的话呢。”原随云怔了下,点头道:“是啊,和你分开的这段时日,我变了许多。你怕不怕?” 逐月用力摇了摇头,又抱着原随云的胳膊笑道:“变得再多也是关心我的原随云呀,对不对?我怎么会害怕呢?” 康敏被原随云和逐月这目中无人的对话气得俏脸又白又红,可惜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双大眼憋着泪珠看向其他人争取同情了。 逐月见乔三槐夫妻俩无事,拉着原随云到了乔三槐两老面前,指着原随云道:“这是原随云,就是我提过的未婚夫婿,他既来了,乔峰大哥的事情就又多了份帮手,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了。”然后又与原随云道:“他们是乔老伯,乔婆婆,都是极好的人。” 原随云目光如电,看出乔家老夫妻俩并无武功,只是普通人,但是看逐月的神色确实是慈爱和感激有加的。便诚心行了礼道了谢:“多谢两老照顾逐月。” 乔婆婆摆了摆手,一脸的愧疚之色,道:“逐月是个好孩子,我们两老的没怎么照顾她,反倒是她救了我们两老好几次不说,还被我们连累了。孩子,你有本事,就带着她走吧。那些人只是不放过我们乔家三口,不会为难你们的。” 原随云此时也明白了逐月为何亲近这两老人了,世间好人不少,但是像乔老夫妻这样真诚待人的却并不多。正要说话,却被段誉给打断了。 段誉、王语嫣、阿朱几个旁观者一直都没出声,他们也是瞧见了原随云从天而降的,其他人倒也罢了,段誉可是真的忍不住了跳了过去,欢快道:“花姑娘,这位公子是你的未婚夫婿,他怎么从天而降呢?是什么高明的武功还说说他练就了仙法啦?” 花逐月摇头瞪了段誉一眼,“你管随云出现是轻功还是仙法啊?反正你又不打算帮忙,一边儿去吧。”原随云看了段誉一眼点了点头,又看向打斗的众人,低头与逐月嘀咕着,“我看你那义兄不忍下杀手,那些人反倒得寸进尺了。” 逐月点头道:“所以说乔峰大哥有些傻呢,这个时候可没人与他讲兄弟情义的。”随即又指着几个人道:“那个人叫做全冠清,他的脸上还未消退的红肿,是我打的。他的一张嘴呀,最会胡说八道了,贼眉鼠眼的,一看就知不是好人。还有那个须发全白瞧着正气凛然的老头子,是丐帮的徐长老,可别被他的样子给骗了,他啊人老心不老,估计早就眼红乔峰大哥的帮主之位啦。还有那个,带头围着我那傻义兄打的高瘦男子,是丐帮的长老白世镜,听说他和傻义兄还是结义兄弟呢,可就是他今早带人拦住我们的。” 两人这边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段誉看了一眼,再偷偷扭头看了眼王语嫣,方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逐月才不理会他呢,她扯着原随云的袖子,踮起脚尖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自己配了点难姑说得不动明王散,他们打了好久了,让他们停下来吧。” 原随云耳尖被温热之气激得一颤,很快就浮现出淡淡的粉色来。他微笑接过逐月偷偷塞过来的小瓶子,当即一个旋身跳起,单正、谭公谭婆夫妻俩以及赵钱孙想出手阻拦,哪里又阻得住呢?原随云一掌至,将私人给逼退,身形却是不停,手中的药粉已经洒出,随着一阵“有毒”“闭气”“卑鄙”的叫喊声,丐帮众人一个个瘫软在地上,只乔峰武功高绝,及时退了出去方才没有中招。 他已知道原随云是逐月的朋友,看向地上瘫软的丐帮众人,终究还是忍不住抱拳道:“乔某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他们大多是为人所蒙蔽,还请公子赐他们解药。” 乔峰此话说了,却被全冠清给打断了,“乔峰,不要你假仁假义,你和这小恶贼分明就是一伙的。今日我等就是全死了,也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逐月上前踹了全冠清两脚,方才抱着臂膀扫过丐帮众人道:“如此安安静静地坐下方才好说话理清事实真相嘛,打打杀杀的只会将事情约扯越远的。”她又请了乔家两老坐下了,方踢了徐长老一脚,“听说事情是你起的头,说罢,让我们大家都听听。” 徐长老冷眼瞪了逐月一眼,“小姑娘助纣为虐,小心遭到报应……”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被摔出三四丈远,撞到一棵大树上才停下。 “谁来报应她?你若不想说正事,那也不必活着了……”却是原随云神色淡然不变脚下极快地踹飞了徐长老。 乔峰暗叹一声,出声拦住了原随云,看向咳出一口鲜血的徐长老道:“事情到底是何起因,徐长老还请从头说来。不然,不说我乔峰不服气,只怕在场众人心里都存有疑虑。” 徐长老忍着全身的剧痛,冷瞪了原随云一眼,方与赵钱孙几个道:“还劳烦谭婆替马夫人解开穴道,事情的起因还得让马夫人来说才最合适的。” 却是不等谭婆动手,逐月出手解开了康敏的穴道,见她满眼的怨恨之色,也不在意,“说正事吧,不然继续做哑巴了。” 康敏肿着脸怨恨地看着逐月:“小妖女,你不就是要护着乔峰吗?可惜他就是恶贼!前几日我收拾先夫的遗物,发现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封面上写着若是先夫寿终正寝的话,就将此信函焚化;若是先夫死于非命的话,就将此信函交于本帮各位长老拆阅。我看事关重大,就立刻去寻乔帮主,正好乔帮主不在。也幸好他不在,所以我就请了徐长老出面。” 乔峰一脸疑惑不解地道:“嫂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康敏冷笑地看着乔峰,讥讽道:“我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先夫既然死于非命,又有这封信函,这一切都说明是你乔峰害死我夫的!” 丐帮弟子听到这里全都忍不住了,纷纷责骂起乔峰来,徐长老抚了抚胸口,喘着粗气道:“我接到马夫人送来的信函,不敢一个人拆阅,正好铁面判官单正单兄弟在我家中做客,便一同拆阅了。没想到,这信中说完了一个大秘密,不但事关我丐帮,也关系中原的安危,我才请来了信中提及的谭公谭婆、赵钱孙以及智光大师前来。” 单正一脸戒备地看着原随云,大声道:“不错,当日马夫人送信到徐长老家中时,我正好在场,便与徐长老一起看了书信。没想到是丐帮前任帮主汪帮主的遗书。” 徐长老见众人都疑惑了,才冷笑道:“你们定想:既是汪帮主的遗书为何不交给后任帮主乔峰,反倒交给马副帮主么?那是因为信中说了,乔峰根本不是我大宋子民,他是契丹人!” 乔老伯脸色大变,嘴唇都颤抖起来了,乔老婆子眼见丐帮那些人都一脸怀疑地看过来,她没想到儿子并非亲生的秘密竟被人当众揭开,她虽是个农妇,却明白不能承认,不然就会害了儿子。当即指着徐长老大骂道:“峰儿怎么就不是我的儿子了?他就是我和老头子的儿子,你们这些恶人,想害峰儿不够,还说出这等话来,你们怎么这样坏啊……” 乔老婆婆痛哭大骂,众人不明真相,俱都安静下来。逐月从乔老伯、乔老婆婆的反应中看出了不对,与原随云对视一眼,并未说话。 第四十章 真正的无耻之人 “阿弥陀佛。”一胡须雪白的和尚突然宣着佛号,缓缓走入了众人前,他看向乔三槐两老,叹了口气道:“三十年了,两位可还记得老衲?当年老衲尚未出家,与玄苦大师一道送了一婴儿与两位。当时两位膝下空虚,承诺我等,定会待那孩儿如亲生的一般。” 乔老婆婆怔怔地看着那和尚,突然崩溃地大哭道:“三十年啦,既然给我们了,那就是我们的孩儿。峰儿,扶着你爹爹,我们回家去,别离这些人,他们都不安好心……” “爹,娘……”乔峰呆立着,完全没想到他竟不是爹娘亲生的。无论什么时候,时人都重视血脉,虽说养恩也重,然是不是父母亲生的,突然被人告知,是人都会惊愕的。 逐月皱了皱眉头,实在有些烦这一看就是有心人设的局,低声与原随云道:“我们帮乔大哥将事情理清楚,然后找个地方去说话吧。” 原随云比逐月更想两人独处说话儿,他低头笑道:“好。”方又扬声道:“乔帮主,你之前毫不知情自己的身世了?” 乔峰回神,看着乔老伯夫妻俩,点头道:“三十年来爹娘疼爱尤其疼爱我,我从未怀疑过不是爹娘亲生的。”他脚步沉重,缓缓走到老夫妻俩跟前跪下,“爹娘,孩儿真的不是你们亲生的吗?还是这些人故意污蔑我,还请爹娘告知……” 乔老伯夫妻俩此时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老夫妻俩老泪纵横哭成一团。还是智光大师喟叹一声,一脸惆怅地看着乔峰道:“乔帮主,你的身世,还是老衲来说吧。这一切都要从三十年前雁门关的一场血战说起……” 在场众人中,大约除了原随云和花逐月,都被智光说得那一战激得血脉亢奋豪情大起了。逐月撇嘴嘀咕道:“笑死人了,抢夺少林寺武学典籍以图南侵中原?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的,国与国之间的胜负靠着几本武功秘籍?” 原随云笑应道:“应该是那位带头大哥看出了江湖中人鲁莽粗豪不善思谋,再或者他在中原武林中的地位不低,说出来的话明明漏洞百出却还是让人相信了。” 两人说话儿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丐帮弟子也就罢了,赵钱孙等当年亲临其事的人却是一惊,这么多年来他们最多是以为当年那位带头大哥收到的消息有误,并非是故意所为的,但是今日再听原随云和花逐月的话,都生出了怀疑来。 就是智光大师也面露惊愕之色来,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乔峰,继续说着那场战事的后续,死了妻儿不忍独活的契丹高手,最后时刻却将孩儿扔上了悬崖…… “乔帮主,你就是那个婴孩。血战之后,我们寻了认识契丹文字的人问明了那人刻在石壁上的内容后,我们才知已经铸成了大错。我们寻了少室山下无子的乔氏夫妻收养你,玄苦大师和汪帮主心怀愧疚之下,收你为徒。老衲这些年得知乔帮主的名声,心里时常感慨不已,真没想到三十年了,这件事情又被人翻了出来。” 原随云接过智光大师的话,少年的嗓音清澈中带着一股漫不经心,“所以说就是大师也认为这件事情才翻起来,不过是一场针对乔帮主的阴谋,对吗?” 智光大师垂手宣了句佛号,才看向原随云道:“这位施主当真看得通透,当年汪帮主将帮主之位传与乔帮主时,曾传信与老衲,老衲告诉他,一切皆是因果,万事从心即可。老衲相信汪帮主可能留书说明乔帮主的身世,但是其他的,老衲相信汪帮主的为人。” “乔帮主,你生父本姓萧,当年是我们错了,你若是要寻老衲报仇,老衲在止观寺中等候大驾。”智光大师说完,看向徐长老:“阿弥陀佛,徐长老,马副帮主之死老衲相信与乔帮主无关,还请细查,老衲告辞了。” 谭公谭婆以及赵钱孙三人神色也颇为沉重,谭婆看向径自哭泣的乔氏老夫妻和面如沉水的乔峰,低声道:“当年之事一直纠缠在我们心底,现在想起来都很不安,做错了就是错了。乔帮主,你要为父母报仇,我们绝无二话。” 乔峰惨笑两声,虎目含泪道:“突然之间,肝胆相照的兄弟反目,慈爱的父母不是亲生的,而我乔峰在做了三十年汉人后,被人说是契丹人。哈哈哈!我是什么人,我有没有杀人,我自己竟不知,竟不知!” “峰儿,你别这样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孩子,峰儿……”乔三槐夫妻俩眼见乔峰神色可怖,终究是三十年的感情,不由得哭喊道。 “一个契丹人如何能做丐帮的帮主?乔峰你也不必装疯卖傻,你担心这封书信揭露了你的身世,所以勾结人害死了先夫。”康敏含泪厉声指责道,转头看向徐长老等人哭诉起来,“各位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是先夫生前的好友,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恶贼害死我夫,由着一个契丹人做帮主吗?” 全冠清更是欣喜若狂,大声鼓噪起来:“兄弟们,我丐帮弟子历来以维护中原抵抗外族为己任,如今乔峰身世已明,难道还要留一个契丹人做我们的帮主吗?驱除契丹狗,驱除契丹狗……” 那些丐帮弟子有些觉得不对,有些却是最容易受到他人影响的,一时间“驱除契丹狗”的声音响彻众人耳寰。 “逐月,这事情若是由着这些人来,一时半会儿肯定说不清。可是我等不及想和你单独在一起说话呢。”原随云突然叹了声,偏头看向花逐月。 逐月闻言看向原随云,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不耐烦,以及掩藏的杀气。心里奇异地并没有生出反感来,她点头道:“我也想和你单独一起说话呢。” 原随云笑了下,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言下之意,也不觉得过分。心底升起一股愉悦来,他的身形突然就动了。只一瞬,谁也没看清,全冠清就胸口中了一掌没了呼吸。 丐帮弟子那些聒噪之声顿时消失了。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全冠清身边神态有些不耐的蓝袍公子身上。 徐长老和白世镜等人不曾因为乔峰武功高强就害怕过,但是对着原随云这无害大家公子的样子,却从心底涌上寒气来,徐长老轻咳一声,突然大声道:“乔峰,你如今还是我丐帮帮主,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帮中弟子被杀吗?” 白世镜心中有鬼,他看了眼康敏,垂下了头掩住了眼底的愧色,暗道若是被人杀了也好,倒是没有人知道自己做过的对不起兄弟的事情了。康敏却是心中大急,暗想丐帮众人指望不上了,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性情冲动的单正,以及讲兄弟情义的乔峰了。 “果然,我就知道,那封书信说出来,会落得这般的下场。乔峰,你害死我相公,现在有种就杀了我。相公,等等我,我就快来陪你了……”康敏垂头低声哭泣起来。 逐月真要为这个马夫人鼓掌叫好了,皱眉不耐烦地问道:“到这个时候了,夫人还说你相公是乔峰大哥所害的吗?” “敢问夫人,你亡夫若健在的话,今年贵庚呢?”原随云捏了下逐月的手,突然出声问道。 谁也不妨原随云竟问起了死去的马大元的年纪,便是康敏素来自负聪明机智,竟脱口答出“先夫年界五十七”后才反应过来,心里暗道:看来这小子完全被那小妖女给迷住了,竟是一心一意要致自己于死地了。她咬了咬牙道:“先夫年事虽高,但是功夫在身,身体素来不错的,各位与先夫熟识,当知道我所说的并无谎言……” 原随云打断康敏的话,缓缓道:“我若没看错,夫人应该不会武功,自然不可能修炼什么驻颜之术了,应该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老夫少妻,想来夫人的丈夫定是不出世的英雄人物,才会让夫人妙龄下嫁,人死了还情深义重为其报仇,真是让人感动呢。” 逐月却是撅嘴拍了下原随云的胳膊,不满道:“什么不出世的英雄啊?”她转头问段誉等人道:“丐帮死去的这位副帮主可是位美男子?”见他们摇头否认,又问道:“可是武功绝顶的大英雄?”见他们又摇头否认了,继续问道:“那么是他特别善解人意呢亦或是家财万贯?” 再次被他们否认了,逐月扯了下原随云道:“看吧,那位马副帮主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江湖人。可却能娶了小了二十多岁的马夫人,我怎么觉得中间有古怪呢?再想想马夫人死咬着乔峰大哥不放,怎么看怎么奇怪呀!” 白世镜被这几句话给惊得心神俱乱,不由得脱口道:“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污蔑马夫人,她和乔帮主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话未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傻了一般呆滞了。 谭公谭婆几人都看向了乔峰,又看向康敏,见乔峰双眼通红,双拳紧握骨骼都发出声了,而康敏低头哭泣神色凄然。他们之间难道真有什么? 铁面判官单正开口道:“乔帮主,你和马夫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忘了你如今还是丐帮的帮主。” 乔峰惨笑出声:“单老爷子还当我是丐帮帮主吗?我乔峰只在马大哥府上见过两次马夫人罢了,话都没有说过几回,能有什么关系?至今我都不知她为何怀疑是我害了马大哥的。我所说的是,句句属实,老爷子信也罢了,不信也罢,我乔峰无话可说。” “你是心虚了没话可讲了,乔峰,你敢做不敢认吗?你明明私底下与我来往,被马大哥发现了,就设计害了他。然后又想薄情弃我,我岂能让你好过……”康敏尖着嗓子说出了让众人都瞠目的话来。 “真是没完没了啊!”逐月被康敏的厚颜无耻气笑了,她缓缓走到康敏身前,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小瓷瓶来,对着康敏笑得甜极了,“你知道你里头是什么药吗?” 第四十一章 随云逐月揭真相 “我啊,最不喜欢的人,就是像夫人这样的人呢。”逐月摇着小瓶子嘟着嘴轻轻地说道,“本来一早你们放我和乔老伯他们夫妻离开,我和随云也就不会被你们弄出的烂事儿给缠住的,真是讨厌死了。所以,还是快些解决好了。这只小瓶子里装的,是毒仙姐姐王难姑做的万蚁散,洒了一点儿在你的身上,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在咬一样,你会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都挠下来的。” 别说康敏了,就是其他人也都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发痒了,阿朱与阿碧看向王语嫣,低声问道:“毒仙王难姑?表姑娘听说过这个人吗?” 王语嫣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应该是不是有传承的门派弟子了。” 逐月取下瓶塞,撒了些许的药粉在康敏的身上,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康敏开始神色扭曲,双手不停地挠抓着,衣服很快被拉扯得七零八落,她在地上打着滚痛呼着,双臂被抓出了条条血痕,再无半点儿美丽的样子。 谭婆有些不忍地移开眼,暗道这花姑娘的行事做派可真是邪气。便是乔老婆婆也没想到善良仗义的花姑娘,手段这般厉害。 “马夫人,那封书信中的内容你是不是早些知道?你为什么陷害你们帮主乔峰?你丈夫到底是谁害死的?你老实回答,我便给你解药,不然很快你就会脸上头上也像蚂蚁在咬嗜一样,乌黑的头发会被拉掉,说不定头皮都会被扯下来,而你美丽的脸蛋,也会被抓得血肉模糊,比丑八怪还吓人呢。”逐月蹲在打滚的康敏面前,手指卷着耳边的头发,笑吟吟地说道。 对许多人来说,疼痛也许还能忍受,但是又痛又痒却是忍不住的,真像蚂蚁在咬嗜的痛痒感深入骨髓,让康敏不停地抓挠,她看到了自己手臂上胳膊上的血痕,可还是痒还是痛。她感觉到了头皮上、脸上也开始出现痒痛感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尖叫着说,“我说,你饶了我吧,饶了我,我什么都说!” 逐月站起身,踢了康敏腰间的京门穴,笑道:“说罢,我听着呢。等你说完了,我自会给你解药的。” 头皮和脸上没有痒痛感,但是身上的痒痛感更甚了,康敏将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口,忍住撕破衣服抓挠的冲动,声音有些许的嘶哑,喘息道:“八年前的洛阳百花会中,所有的男人都被我的美貌而吸引,唯独乔峰,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我无奈嫁与了马大元,曾与乔峰委婉说过马大元年老不解风情,帮主怜惜与我,暗中与我往来……”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逐月又踹了康敏一脚,气得狠,干脆又掏出一只小瓷瓶来,“让你不还想骗人!”全部倒在了康敏的脸上,“啊——”康敏捂着脸惨叫,众人都撇开了头。几个丐帮弟子咬牙狠狠地瞪着逐月。 原随云上前,轻拍了下逐月的肩膀,“别为这种人生气。我有法子让她说真话。”他低头看见逐月瞪圆的双眼,笑意不禁就从眼角眉梢透出,“我们分开的这些时日,我拿到了寒玉髓,还从倚天剑中得到了一门极上乘的武学典籍,其中就有门功夫叫做移魂*,能够让她说出真话来。” 逐月欢喜道:“那可太好了。”伸出双手推着他,“快些让她讲出真话来,我们好早些离开这儿。” 原随云也就是对逐月笑得温暖如春,看向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康敏,却是神色冷漠至极。他极缓地出掌,片刻后,本在又痛又痒得女人双眼变得无神,好似被鬼上身一般,从地上坐了起来,瞧着呆呆愣愣的。 原随云将逐月之前问的三个问题又问了一边,这一次得到了回答,让在场的诸多人都变了脸色。 “八年前的洛阳百花会中,所有的男人都被我的美貌而吸引,唯独乔峰,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我下嫁马大元为妻,马大元年老不解风情,我与乔峰倾诉委屈,可他竟只斥责于我,说我水性杨花。从此之后,我深恨乔峰。一日马大元酒醉之后,露出汪帮主的遗书在他手上,乔峰的身份藏着大秘密。我让他揭穿乔峰,马大元是个老顽固,竟责骂于我。我暗恨不已,正好白世镜倾慕于我,我便和白世镜一起害死了马大元,然后再嫁祸给乔峰。” 白世镜看到众人投过来的鄙夷的目光,他不禁大叫道:“她胡说,我没有,没有害死马副帮主,是乔峰,是乔峰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这门功夫只会让人说出实情。”原随云看也看污泥似的康敏,转头看向乔峰,“乔帮主,如今真相已明,剩下的事情我和逐月就不多管闲事了。” 逐月见乔老伯夫妻俩虽神色依旧惊惶不定,叹了口气上前道:“乔峰大哥,不管你的身世多么纠结,但是乔老伯和乔老婆婆是真心疼爱你的,好生照顾他们吧,别让恶人害了他们。”又与两位老人道了别,和段誉几个人摇了摇手,就抱着原随云的胳膊,在众人或惊疑或感叹的目光中走远。 太湖畔,绿树苍翠如盖,原随云和花逐月寻了一棵大树下较为平整的石块面对湖面并肩坐了,才相识微笑。 “你先说。”两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逐月不禁笑弯眉倚靠着原随云的肩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碧波荡漾的太湖笑道:“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会重逢的,所以我来了这儿后并没有太多的担心。看,你果真来啦,我的感觉没有错呢。” “嗯,可是我一直担心你。我去的那儿是你师父所在的世界,我见了你师父,还有你的师妹黄蓉,不过我见黄帮主的时候她的大女儿都比逐月你大了,还生下了二女儿和小儿子。” 逐月惊喜地追问道:“真的见到我师父和蓉儿了吗?他们,他们可还好?可还记得我?” 原随云搂住了太过惊喜地逐月,缓缓说了他在与她分开后发生的事情,末了才笑道:“你师父怕我欺负你,还打了我呢。不过能替你见了黄岛主,拿到了寒玉髓,总算有些收获了。不过那段时日,我觉得心火有燎燃之势,却不愿去控制,看什么人不顺眼,就想与他逞凶斗狠杀了泄愤。幸好还是来了这儿与你重逢,不然我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逐月脑中浮现师父原随云的情景,笑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被装了寒玉髓的温玉瓶引开了注意力,她笑道:“我岂不是有寒玉的功效啦?不过是随云你将我看得重要才这样感觉罢了。”她将温玉瓶子还与原随云收好,才说起了她在此地的一番经历。 “……姥姥待我极好,可惜我能为她做的事有限……那个暗算乔老伯夫妻俩的蒙面人是个高手,那气势我只在我师父身上感觉到过,就是不知道随云你是不是他的对手了。对了,我还路遇了自创九阴真经绝学的黄裳黄大人,他现在还在做官呢,谁会能想到几十年后,竟是他这个官儿创出了烁古震今的绝学呢?” 逐月带着兴奋地说道,原随云看着只觉得心里泛起了一股酸味儿来。 “随云你不是记住了九阴真经吗?若是能够见到他聊上一聊,说不得能够让你修炼得更快呢。哎,这儿的高手感觉比我师父那儿的都强上不少。姥姥教我的两套功夫极厉害,可惜我内力不够深厚,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了。突然间感觉我们俩不厉害了,也不知还要在这里呆上多久,真担心碰上那些绝顶高手呢。” 原随云听逐月这些话后,心里的酸意立刻就没有了,反是多了些甜意。他的左手轻抚着逐月背后垂落的长发,淡然却自信地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你的。” 两人倚靠着在湖畔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天边乌云翻滚,两人才牵着手寻了家茶肆进去躲雨,两人互相拍了下雨渍,还未坐下,就听得一人惊喜地道:“原公子,花姑娘,想不到我们又碰面了。” 逐月转头一看,是段誉、王语嫣、阿朱、阿碧四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桌边。她拉着原随云坐到他们旁边的桌子上,笑道:“是很巧呢。你们怎么没和乔峰在一起?那边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啊?康敏死了吗?” 段誉忙道:“乔大哥是真正的汉子,虽痛恨马夫人恶毒用心,可他无法对一个没有武功的妇人动手,而是解了白世镜的穴道后打了起来,不过七八招便打死了白世镜。然后就带着乔老伯和乔老婆婆离开了,说是不想再管江湖中的事呢。” “所以康敏那恶毒女人没死了?”逐月很失望地叹了口气,她转头与原随云道:“早知道,就给用要命的药了。真是便宜她啦!” 原随云唤了伙计上茶,他便摆茶杯边道:“她搅得丐帮四分五裂,乔峰不愿脏手留她一命,丐帮的人也不会放过她的。难姑告诉你的那些药我记得也不大好配的,何必浪费你的药呢?” 逐月觉得原随云说得对及了,弯眉浅笑道:“确实如此。康敏这样的人,才不配浪费我的药。” 段誉和王语嫣几个人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都觉得心里毛毛的——他们两人,男的俊逸如松柏,女的灵动娇俏,可行事怎么这样吓人了呢? “呵呵呵,果然是江南多美女啊!一个小小的茶肆之中,竟然也有这么多小美女,真是妙极了,妙极了!”说话的这人身材极高极瘦,就像根竹杆一样,一张脸若没有对女子的垂涎淫邪之色,也还能称之为普通,此时却极为难看。 段誉惊声道:“云中鹤!”他慌忙站了起来,拦在王语嫣几个的身后,心里暗暗叫苦,云中鹤现身了,那其余的三个恶人定然在不远处,这可如何是好呢? 第四十二章 生死不分善恶人 原随云不知云中鹤是谁,但只看段誉的反应,就知道云中鹤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又见他那淫邪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逐月身上,俊逸温雅的脸庞顿时黑沉了下来,手中捧着的还余半盏茶水的茶碗突然飞起,直逼云中鹤的面门。 只看云中鹤的名字就知他的轻功高绝,不然就凭他祸害了那么多的女子,早被江湖人给抓住杀了。那茶盏去势虽急且暗带股后劲,却还是被云中鹤给避开了,不过茶水却是全泼在了他身上。 云中鹤低头看了下衣摆上的水渍,阴邪的目光自逐月身上移到了原随云身上,“有趣,小美人儿身边还带着个刺柱子呢。小子,你识相的给爷爷磕头献上小美人儿,爷爷还饶你一命,不然爷爷不但要你的小命,还让你这小稚儿瞧瞧爷爷是怎么疼爱小美人儿的……” 逐月动了怒正要说话,却被原随云拍了下手拦住了,他起身目光平淡无波恍若看着一个死人般地看着云中鹤。然正是这种平淡无奇的目光让云中鹤有种危险扑来的直觉。 能过在江湖作恶多年却还能够逍遥自在,并非是他的武功天下无敌了,更多的时候还是云中鹤对危险的直觉。这种直觉曾多次让他避开了江湖高手的剿杀,次数多了,他甚至觉得这种直觉是上天对他的厚爱,故而他从来不曾怀疑过这份直觉。只是这一次的直觉,却让他有些迟疑了。只因面前这小子,一身浅蓝色的杭绸长衫,衣料柔软,衣纹带着丝说不出的贵气,有风从茶肆外卷入吹起长衫的袍角……分明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让轻风拂过时,让他更加体会到那四面八方扑来的危险的气息,绝非是他的错觉。 只是云中鹤江湖成名多年,有想着其他三个恶人都在不远处,真要有危险,发出信号不过片刻大哥他们就会赶到。因此他盯着原随云,“小子有些意思,报上名来,许看在你的师承出身份上饶你的性命。” 他边说着,手中的铁爪钢杖已作势出手了。只是他成名江湖二十余年的绝技,斩杀了不知多少无辜人士的钢杖却被原随云空手挡住了。 他还待施力打下去,却感受到一股透骨的寒意从钢杖彼端处传来,将他骇的寒毛直竖,心中急跳。他顾不得其他,竟是丢了跟随多年的钢杖,身体犹如云中之鹤突然跃起。 迅捷无比的应对再次救了云中鹤一命,让他躲开了原随云左手无影无踪的一记杀着。然他的轻功极好,原随云的轻功也不赖,脚下如踩云一般紧紧缠在云中鹤身侯,手中所使的功正是九阴真经中威力最为刚猛的神爪功,加之他的身形飘忽灵动,每一招均逼得云中鹤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躲避。 “原公子所使的武功不知是什么门派的,我从未在书上看到过。”王语嫣看了会儿突然说道。 段誉本被两人的打斗给吸引住了,听得王语嫣的话回过神,忙道:“王姑娘,阿朱姐姐、阿碧姐姐,你们现在赶紧先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原公子现在虽拦住了云中鹤,但其他三个恶人来了只怕难以招架。” 王语嫣被阿朱、阿碧扶着离开,她见段誉站着没有跟上,不由得急道:“段公子,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段誉笑道:“我怎么可以逃走让原公子一人对敌呢?王姑娘你们先走,你知道我会武功的,等我们打退了恶人,我再去找你们。” 王语嫣还是感念段誉的相救之恩的,想要劝他跟着一起躲开,见段誉的神色坚定,只得作罢,和阿朱、阿碧一起匆匆走了。 段誉这才走到逐月身边,期期艾艾地道:“花姑娘,她们三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留在这儿反多了份顾虑。” 逐月偏头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胜负将分的两人,“段公子说得有理,不用向我解释的。不过段公子你什么时候会武功了?看不出来呢。” 段誉“嘿嘿”尴尬笑了两声,没有多说什么,循着逐月的目光看向原随云和云中鹤,不禁赞道:“原公子真是好功夫,云中鹤就快要变成死鹤了。” 逐月这才笑了,与有荣焉地道:“随云的功夫当然好啦!”只一句她的双眼突然睁圆,出神地瞧着打斗的两人,见云中鹤的身体在空中强行一转,腰背弓至极限,脚下使力整个身体却只勉强移动了短短数寸罢了,然而却仍旧没有完全避开那无坚不摧的一抓,左肩上四个入骨的血窟窿骇人得很。 云中鹤明白再打下去自己定会死在这少年手中,顾不得其他,他只得边躲闪边掏出信号弹想通知段延庆、叶二娘他们赶来相救。只是那信号弹还未发出,不妨如电光般迅疾的一掌拍至前胸,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俱都被震碎一般,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又被一脚踩着胸窝,不敢置信地没了呼吸。 “死了……”段誉怔怔地好一会儿才回神,“原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之前我大理出了不少高手抓云中鹤,还是让他给逃了,不想他死在了原公子的手上。不过云中鹤在四大恶人中排第四,且他们四人都是一起现身的,说不定其他三个恶人快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逐月给了茶肆老板些许的银子让人离开,难得没有嫌弃段誉聒噪,点头道:“我和随云是要走了,你不是要去寻你的王姑娘吗?我们大概不同路呢。” 段誉摸着头笑了笑,跟着原随云和逐月走出三里路,一直叽里呱啦问个不停。原随云的年纪说起来还比段誉小些,但显然比他稳重得多,“这位段公子当真是大理镇南王世子?性情这般天真,可见定是父母疼宠至极的。”原随云低声与花逐月道。 逐月深有同感地点头,早在和乔老伯夫妻俩刚至无锡城遇上段誉时,她就发现了。还诧异了好一会儿,这样天真无邪的世子放到江湖中真的不怕被人给坑了吗? “段公子!”阿朱惊喜的声音传来,“乔大哥,是原公子、段公子花姑娘他们。” 乔峰几个腾挪便到了三人面前,他虎目打量了三人,见人无恙,才松气道:“我碰上了王姑娘她们,知道你们遇上四大恶人,你们无事便好。”随即又抱拳谢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若非两位,我定含冤莫白了。以后两位若有所托,我乔峰定万死不辞。” 逐月摆了摆手,“乔大侠客气啦。听说你以后不会再问江湖事了,你打算去哪儿了吗?是与乔老伯他们一道回少室山下吗?” 乔峰苦笑道:“我生父为契丹人,然养育我三十年的却是宋人,我也不知我到底是契丹人还是宋人。江湖之中也难以容我这身份复杂之人,既然如此还不如随父母归乡,安心做一农夫也好过江湖之中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 段誉颇为不舍地看着乔峰,“大哥,无论是你什么契丹人还是宋人,都是豪气干云的真英雄,小弟最敬佩的大哥。其实做个农夫也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到时候,我去大哥家叨扰,大哥可别赶我走。” 乔峰大笑道:“好兄弟!到时候为兄一定备上好酒好菜,我们兄弟不醉不归。” 逐月和原随云对视一眼,原随云道:“乔大侠直爽豪气,实乃性情中人,做一农夫与做一帮之主也没什么差别。只是还须小心些,之前那场针对乔大侠的阴谋,我和逐月都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只怕背后之人不会放你去做一农户的。” 乔峰笑道:“多谢原兄弟提醒,乔某明白的。那背后使坏的恶人只要不出现,若是他出现了,我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阿朱偷偷地地看了看乔峰,红着脸地下了头。 乔峰即便不做丐帮帮主了,豪爽好结交朋友的性情却是不改,眼见天色不早,便邀请原随云、花逐月和段誉干脆再聚吃酒。 原随云见逐月没有意见,便颔首应了。只是赶至小村中暂时落脚处时,不见屋舍中有丝毫的灯光,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夜风中飘来了丝丝的血腥味儿。 众人神色大变,段誉大叫一声:“王姑娘!阿碧?”跟着喊着爹娘的乔峰冲进了屋。原随云和花逐月踏进门槛时,屋中已经点了灯,灯光摇曳中,乔老伯和乔老婆婆一人倒在墙边,一人躺在堂屋中的地上,鲜血自他们口鼻中流出,两老的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乔峰跪在地上,好似被打断了脊梁的老虎,让人不忍直视。逐月叹了口气,拉了下原随云,和他一起将两老的尸身并放在一起,才看向忙活不停的段誉——他轻拍凉水在王语嫣脸上,见人还是没醒,才轻轻地按着人中。还是阿朱看不下去了,挤开了段誉,她用力掐了王语嫣的人中,才见人嘤嘤一声醒了过来,她有如法炮制地弄醒了阿碧。 “表姑娘,阿碧,是什么人害了乔老伯和乔老婆婆?我和乔大侠离开到和段公子他们一道回来,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已。” 阿碧摇了摇头,王语嫣却道:“那人身材高大,黑巾蒙面,有少林功夫的样子。只是,乔老伯他们不会武功,那蒙面人出掌的力道不大,我也迷迷糊糊地之瞧了个半清。” “为什么?为什么杀我爹娘?为什么?”乔峰突然仰天怒号起来,“你既不愿我乔峰做一农夫,那我乔峰定要揪出你这藏头露尾的恶人,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逐月心中难受,忍不住避到屋外,原随云跟上前,却不知说什么好安慰她,只是半搂她入怀。 “江湖中人逞凶斗狠,为何要连累不会武功的老人家呢?只要我们还在此地未离开,遇上了那恶人的话,定不能饶了他。”半晌,逐月才说道。 “好。”原随云摸着逐月的头发,吐出一口气答道。 第四十三章 最难得两情相悦 “老四,老四你躲到哪儿去啦?大哥和二娘都来了,还不快出来。”岳老三腆着大肚子,跳着四处喊道。 段延庆拄着铁拐瞧了瞧没有人影儿的茶肆,瞪了岳老三一眼,“还不快进去看看老四在不在?” 岳老三拿了火折子燃了,瞧见茶肆后头死得不能再死的云中鹤,顿时大声叫了起来:“大哥,二娘,老四被人害死了!” 段延庆看着云中鹤肩上的窟窿,叶二娘身影飘忽近前,她一手抱着一个不知何处偷来的婴孩,一手探查云中鹤的尸体。 “早就让他不好太过贪花好色了,这不就被人逮着杀了吧?大哥,老四的五脏六腑全部都被震碎了。杀老四的人功夫了得呀!老四这么好的轻功不能逃,还没有机会给我们报信。” 叶二娘撸了下脸颊边的头发,起身拍着怀中的婴儿,本该柔美的双颊生生挂着几道让人不忍直视的疤痕,她轻笑道:“老四没吓坏宝宝吧?真是个乖孩子。啊,怎么没气了?是睡着了么?算了,妈妈也不吵你了,好好睡啊。” 叶二娘哼着童谣抱着没有气息的婴儿飘远。岳老三气道:“大哥,你也不说说二娘,这个时候抱着个死孩子,咱们该想想怎么为老四报仇才对。” 段延庆道:“老四的仇当然要报,然而如今当务之急是配合一品堂的人将丐帮一举拿下,然后再去少林寺给些颜色瞧瞧。挖个坑将老四埋了。” 过得一日,乔峰买好棺木准备送养父母的灵柩归乡,将两个老人的棺木抬上牛车,乔峰穿着一身麻衣孝服,腰系草绳,胡须满面也掩藏不住一脸的憔悴之色来。“这几日多谢各位陪着乔某打理先人丧事,多的话乔某也不说了,你们保重,他日江湖再会。” 原随云、花逐月并段誉等人一起送出乔峰三里远才回转。段誉生性乐观开朗,见众人还在因为乔峰的事儿感伤,便说笑道起来,什么老汉儿年过六十失了儿孙,伤心难过恨不得死了才好,谁知老妻真个老蚌怀珠,五十有五还生下个胖孩儿来。 “所以说乔大哥虽遇上了不好的事儿,但定会否极泰来的。”段誉口才极好,当真将王语嫣、阿朱及阿碧都哄笑了。 花逐月见段誉在王语嫣面前百般讨好,可王语嫣心心念念的只表哥慕容复,不由偏头看向身边的原随云,暗想幸好自己与他可是两情相悦了,心中不由得大为舒畅,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此间事了,明日起我们四处逛逛吧。” 原随云看逐月双眼弯弯,带着无言的喜悦,不由得也笑了,“嗯,江南大好风光,我早就想与逐月一同看看了。” 两人之间的亲密与温情,段誉、王语嫣等人都是看在眼中的。段誉偷偷看了眼王语嫣,顿觉心酸难以言说。而王语嫣却是想起不知何地办事的表哥慕容复,难掩酸涩地低下了头。阿朱却是想起送父母灵柩归故里的乔峰,心里突然有了决断。打算次日一早就去追上乔峰,陪着他照顾他。 才过半日时光,却有丐帮一弟子负伤前来,“乔帮主,乔帮主可在?求帮主救一众兄弟的性命啊……” 原随云这花逐月正在屋中互证武功修炼,阿朱不顾阿碧的劝阻,在收拾行李。王语嫣在想着她的表哥,段誉在偷看王语嫣。听得这声声惶急的叫唤,他们全都起身出去了。 那丐帮弟子不见乔峰,顿时大哭起来,还是段誉再三询问,他才将事情说明白了。西夏一品堂的人将丐帮一众长老和大弟子们全都给抓了,他受吴长老的嘱咐逃出来寻乔峰救命的。花逐月和原随云对丐帮会如何并不关心,反觉得丐帮落得这个下场,是自作自受。但段誉和阿朱却很是关心,他们深知乔峰为人,若是他还在此处,定会赶去救人的。 段誉拍案而起道:“大哥虽不在此处,我作为他的兄弟就替他去救人。” “可是段公子你的武功时灵时不灵的,搞得不好救不出人反被西夏人给抓了就糟糕了。”王语嫣认真说道。 阿朱笑了笑道:“我有办法。”她巧手修饰下,不多时,从房间走出来的不是俏娇娥,而是身材高大满面须发的乔峰。 “乔大哥?”段誉不敢相信地道,“你不是护送二老灵柩归乡吗?” “噗嗤!”逐月笑出声来,“阿朱姐姐这一手易容术倒是神奇,只要别人略微粗心些定不会看出来的。” 阿朱取下发帽和胡须,笑道:“所以这易容术也只能蒙骗下不熟悉之人,可骗不了熟人的。不过相信一品堂的人没怎么接触到乔大哥,我应该能哄住人。只是光我一个去肯定不行的,还须得人一道去才成。” 原随云没有出声,神色淡然地提着茶壶往逐月的茶盏里添水,逐月也摆手拒绝。最后是段誉被阿朱装扮成慕容复的样子,两人又商议了一番,第二日一早就出门赶去救人了。 “也许在段誉他们看来,我和你都太不近人情啦。”逐月拉着原随云的手走在江南小镇外,看着来往叫卖的商贩,叹了口气说道。 “本就与我们无关,管了闲事也落不到一声好,何苦费心费力?便是乔峰,也不该再插手丐帮之事的。”原随云说完,叫住了一个提着篮子卖花儿的小姑娘,只见她那篮子里放满了红的、粉色、紫的各色菊花,还有两把带着绿叶的桂花枝,香气扑鼻。 小姑娘抿唇笑看着逐月,突然笑嘻嘻地道:“姐姐这样俊俏,哥哥多买些花儿给姐姐戴讨得姐姐欢心才是呢。这篮子花只要五十个钱,很划算啦。” 原随云也不还价,掏出一块碎银,也不要卖花的小姑娘找了,提过一篮子花儿放在了逐月的面前。 逐月不妨原随云真买了一篮子的花儿,接过篮子拈起一枝桂花在鼻尖,笑容却是比盛开的花儿还灿烂。 “我记得我七哥小时候很喜欢花儿,他的院子里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鲜花,哪怕是后来他的眼睛看不见了……”捏着花儿,逐月想起了七哥花满楼,神色有些惆怅,“如今虽寻到了寒玉髓,却不知那一日才能归家去。” “我觉得,终有一日能回去的。”原随云挑了一朵粉色的菊花簪在了花逐月的发髻之上,只觉得少女的容颜比那鲜花还要娇美。“我相信,你的哥哥他们定也在等着你归去。” “随云你不想家,不想老庄主吗?”逐月想起无争山庄和原东园,问道。 原随云心底也问自己:想家吗?自然是想的,可是若不能回去也没有觉得不好,毕竟无争山庄和老父于他而言,自小到大更多的意味着抛不开放不下的责任。他终究没有说出违心之话,而是说出实言,“偶尔会想念父亲。不过更多的时候是觉得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回不去也无所谓的。” 逐月却以为原随云是安慰自己才故意这么说的,她不相信世上会有认不想回家的。她心里面,自此又对原随云更加靠近、依赖了许多。 两人穿过一座座小石桥,自小镇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之前行走在小镇之中时,他们俩虽是生人面孔,却因男才女貌引得过往的老妇人、小姑娘都回头笑看打量。他们本不是铜墙铁壁铸成的,被这么多人打量,虽不带恶意,却也有些不好意思。出了镇子,逐月才觉呼吸都顺畅了,拉着原随云到了小河边的石阶边坐下,伸手拨弄了下清澈的河水,眼角的余光不妨瞧见了不远处的乌篷船上蒙面黑衣人的身影。 “随云,是那蒙面黑衣人!”逐月的声音都变了,指着不远处的乌篷船道。 原随云飞快地站起看了过去,只见一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正在和谭公谭婆打斗着,谭婆不但年纪大了,也是女流之辈,被那蒙面人一掌排在胸口倒地不起,谭公惊怒至极,不管不顾地纠缠着蒙面人。 “我去会一会那黑衣人。”原随云捏了下花逐月的手,身形就如箭般疾奔而去,拦住了蒙面人对谭公的杀着,同他缠斗起来。 不过数招,逐月就看得分明,这人并不是当日少室山下欲杀乔老伯夫妻俩的蒙面人,虽然他的一些招式也是少林武功。 “想不到江湖之上除了北乔峰南慕容后,还出了你这么个年轻后辈,你是什么人?”蒙面人便打便问道。 原随云懒得搭理这人,只当他是当日打伤了逐月的蒙面人,每一招都凌厉凶狠,让这人也不得不全力应付。 “老婆子,你去了在,糟老头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等我给你报了仇,就来寻你。”谭公对着谭婆哭了两嗓子,全然不要命地扑向蒙面人,却是稍微打乱了原随云从容如行云流水般的招式。原随云身形灵动飘忽,挥下的一掌却在快至蒙面人面门时变掌为爪,竟将其蒙面的黑布巾给抓了下来。 “是你?!”谭公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那人却是宁愿受了原随云一掌,借着掌势趁机逃脱走了。 逐月瞧着那蒙面人大约五十出头的样子,脸带风霜之色却难以掩盖其风流儒雅。瞧谭公的样子,该是识得此人的。 “谭前辈,你认得那蒙面人?” 谭公点头复又摇头,“他明明已死了多年了,可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吗?”他抬头看了眼原随云和花逐月,再看没了呼吸的谭婆,咬牙道:“他很像姑苏燕子坞的前主人慕容博,可是慕容博早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呀!不行,我要去姑苏燕子坞将此事查个明白,不能让老婆子枉死。” “慕容博?燕子坞?慕容复是这慕容博的什么人呢?”逐月想起王语嫣口中的表哥,阿朱阿碧两人口里的公子慕容复,不由得问道。得知慕容博正是慕容复之父,又劝慰了谭公几句话,两人这才离开。 “随云,我们要不要也去趟姑苏燕子坞呢?当然啦主要是为了看风景,江湖中事碰上就打探一番,你看如何?” “好。”原随云自是不会反对逐月的话。 第四十四章 鸠摩智密道毙命 天宁寺中,阿朱和段誉虽各自扮作乔峰和慕容复混了进去,且还真放到了赫连铁树等人救出了丐帮之人,不过却也让人江湖中人怀疑起乔峰与慕容复联手害人的真假来。 玄苦大师、智光大师先后死去,一时间江湖传言众说纷纭,有的人猜测是乔峰为生父报仇杀人,也有人猜说是不让这些人说出当年雁门关惨案的始作俑者才杀人灭口的。不管外间传言如何,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却在姑苏燕子坞外荡舟游玩。 “难怪人说江南好,这儿风景确实很好。”逐月坐在小舟头上,看着渔家女儿划着舟,看了眼带着渔夫斗笠的原随云学人垂钓,不由得气了坏心,拿出玉箫吹了起来。 “姑娘吹的曲子可真好听,公子也俊得紧。”船家女笑嘻嘻地露出黝黑却健美的胳膊,“我就少收你们几个船钱啦,一个十文钱。” 逐月给了十文钱船家女,却听船家女凑近低声道:“姑娘赶紧同公子成亲呀,小心公子被其他姑娘给抢走啦。” 逐月脸一红,也不理会船家女,拉着原随云上了参合庄,有老仆迎了两人进客舍等候,煮好了茶,分别倒进茶碗之中,客气道:“我家公子出门未归,家中如今是包三爷候客,两位来得不巧,半个时辰前,我们老爷的旧友,吐蕃国师鸠摩智大师来到,两位还请先用茶稍候会儿。” 花逐月道了声谢伸手接过茶碗,茶香浓郁,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见老仆退出去的脚步果真稳健不似一般的老人,心里立刻就有数了。 她抿了两口茶水,才低声与原随云嘀咕起来,“你觉得这参合庄怎么样?只我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前来拜见,他们家都这般客气招待,难怪虽前些时候江湖上许多人怀疑是死于慕容家的绝技之手,但慕容复上了少林解释了一番,那些人就不再怀疑了。名声可真好呀!” 原随云低声道:“慕容家有这份基业,不是一两代人之功,定是历经了数代人的心血的。武林世家立足于江湖不同于门派,必定要有其独特的传承才成。江湖传言慕容复精通各派武功,又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学,同我们无争山庄倒是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无争山庄能这样是收录了江湖诸多门派的绝学典籍,起因你是知道的。你猜慕容家是否也在收录各派典籍呢?” 逐月心中一动,想起了善于易容的阿朱,“随云你的意思是,慕容家许是用了偷这法子收录各派武学?” 原随云点了点头,“还有那位王姑娘,对许多门派的武功路数如数家珍,而她家和慕容家是姑表至亲。她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丫头,能有那能耐,定是看了不少的武学典籍的。” 逐月和原随云饮完了茶,还不见那“包三爷”出来待客,便起身出了客舍,避开了仆从信步在庄中走了起来。随手抓了个下人问明了鸠摩智和包不同的去向,两人结伴往慕容家的墓室而去。 “大师能来拜祭老主人,我等感激涕零,相信老主人泉下有知也定会高兴的。”包不同领着鸠摩智点香祭拜了慕容博,想到老主人的音容,倒是真心感谢鸠摩智的。 鸠摩智身穿黄色僧袍,宝相庄严,细看之下隐隐似有宝光流动,如明珠宝玉,自然让人生出钦仰亲近之意。他双掌合十道:“贫僧与慕容老庄主相交多年,论证佛法武学,常常钦佩老庄主的真知灼见,不想天不假年老庄主竟过世了这么多年。不过贫僧此次来到中原,时常听人说起慕容公子之命,打听一下果然是老庄主之子。当真是虎父无犬子,贫僧也替老庄主感到高兴呢。” 两人真真假假说了一通,偷听的两人只听了两耳朵,就避开退回了之前的客舍之中。 “随云,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参合庄里过上一宿吧。”花逐月对原随云眨了眨眼,低声道。 原随云立即猜到了逐月的打算,不由得笑弯了剑眉,浅笑应道:“好。” 幸好原随云和花逐月不是半点名气也无的,之前两人在丐帮大会的表现也传了开来,包不同自然也从慕容家的消息渠道中听说了,他觉得这两人“初出江湖”,若是刻意收复在公子爷帐下,倒是又一大助力了。当即就极为客气地邀请两人多在参合庄上留些时日。 原随云和花逐月假意推脱了一番后才应下了,待包不同将他们俩引见给鸠摩智后,他们俩才对视一笑,目的初步达成了。 鸠摩智也听说了最近的江湖传闻,却有些怀疑传言的真实性,不过面上却表现得平易近人,说话让人如沐春风。若非逐月和原随云都是心机过人又绝顶聪明之人,定也回觉得这位来自吐蕃的大师是位得道的高人。 “原公子和花姑娘当真是一对璧人,不知两位师承何处?贫僧对中原武林名宿素来敬仰,若有机会定当上门拜会。” 原随云笑道:“我来自无争山庄,武功乃是家传武学。至于花姑娘,她师承东海桃花岛主。大师乃得到高僧,他日若是光临无争山庄,想来家父会极为高兴的。” 逐月在心底偷笑,随云说得都是大实话,不过鸠摩智肯定都没有听说过的,纵他有翻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去无争山庄和桃花岛的。 鸠摩智生性贪婪卑鄙,听到“无争”两字,他虽不曾听说过,心里却是凛然,只当此乃江湖隐士避居的武林世家。至于桃花岛,则被他当成了海外异人之地了。他的笑容也更加“如佛像”慈安,同原随云和花逐月谈起了武学来,实意却是探两人的深浅。 包不同心里却是有着怀疑的,他自信慕容家都不曾听说过的山庄是绝对不会存在的,就算是真的,定也是什么穷山僻壤的小村落,为了好听取个“无争”之名了。也因此,他对两人的招揽之心消散了大半。 “生死不明的慕容博和吐蕃赖的鸠摩智是好朋友,逐月,这位慕容老庄主的秘密还真是多呢。”原随云感叹了下,“更为可疑的是,他若不是那夜少室山下伤了你的蒙面人,那么真凶到底是谁呢?” 逐月也想不明白,她也不想多费脑子,偷笑道:“也许事情会从今夜一点点地清楚了也不一定呢。” 是夜,原随云和花逐月缓缓穿过参合庄的长廊花房,向慕容家的墓地走去。只是当他们快要靠近墓室之时,原随云的脚步却猛地一停,他凝神听了片刻,才与逐月耳语道:“墓室之中有人。” 花逐月一愣,随即想到一人,“鸠摩智?” 原随云只沉思了片刻,就拉着逐月继续缴向前进了墓室,果见昏暗的明珠光芒下,鸠摩智竟打开了慕容博的石棺,其中果然空空如野,别说枯骨了,便是一块烂衣布料也不见。 “慕容博果然没死!”鸠摩智才说完话,就看向闯进来的原随云和花逐月,冷笑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来参合庄果然是另有目的。别碍事,否则贫僧只能拿下你们来交给包不同了。” 原随云轻声笑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大师一人半夜开棺探慕也不怕扰了死人安灵。不如带着我们二人一道呢。大师不可能一招就制住我们两人,可我们只要一嗓子,就会惊动参合庄的巡夜侍卫的。” 鸠摩智冷笑道:“小子倒是有些心机。”心里却是在暗思道:不如先带着两个小崽子,等入了密道再收拾他们也不迟。当即笑道:“也好,那就劳烦公子举着明珠走在前面了。” “大师不懂少年人的心事,我怎么可能和逐月分开呢?我和她一起走在前面好了。”原随云让逐月先行进了棺木下的密道,他才跟着下去。 鸠摩智暗暗冷笑,跟着跳下了密道。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得密道上有水滴滴滴答答地滴下,逐月暗思参合庄的位置,他们现在应该是湖水下方才是了,而这个方向,却是慕容复舅家曼陀山庄的所在。也印证了白日两人的猜想,曼陀山庄里头肯定藏有不少的武学典籍。 密道愈发干燥,尽头却是被两块木板封住。鸠摩智的步伐愈稳,眼中却凶光突显,一掌突然打向原随云。不想原随云早有准备,转身硬接了鸠摩智这一掌。 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鸠摩智才笑道:“难怪敢跟来,原来是有几分本事的。可惜遇上了贫僧。”正待举掌拍向原随云,不想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原来是逐月突然用衣衫裹住了明珠,密道之中顿时一片黑暗。鸠摩智的动作一顿,原随云却不受影响,他本是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多年之人,身形变幻中,出掌如风,竟打中了鸠摩智。 鸠摩智怒不可遏,也不管其他,对着风声处一阵乱打,却连原随云的衣襟都没沾到。 “尝尝万蚁散的滋味!”原随云话音一落,一细小之物迎着鸠摩智的面孔飞来。 鸠摩智惊愕之下,不及细想,只得猛然趴倒在地,不妨背后却是一阵寒意逼人的掌风袭来,正打中他的背心,让他趴在地上再也起来了。 鸠摩智悲愤狂叫,欲做困兽之斗,奈何原随云又是一掌拍下,他的背心顿时一个大大血洞,他喷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地没了气息。 逐月才匆忙拿出明珠,上下查看原随云,“你没事吧?” 原随云摇了摇头,“我没事。幸好你机智,不然真让这和尚跑了出去惊动了参合庄的人,就不好收场了。” 逐月见他果真无事,踢了地上的尸体一下,这才真同原随云一起贴耳在木板之上偷听对面的动静。 “那边应该没有人。”原随云的耳力极好,片刻后得出结论,揭开木板,他先行上去了,再拉了逐月上去。果真是没有人的一处花房。 两人出了花房只一拐便看见一傍山而建的房舍,上书“琅嬛玉洞”四个大字。 第四十五章 大梦谁才觉荒唐 “在神话传说中,琅嬛洞府乃是仙人的藏书之处,慕容家的密道暗通到此处,可见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原随云拉着逐月推门而入,竟没有碰见半个守洞之人,也没有撞上什么机关陷阱之类的。只一排排高耸的书架,其上贴着纸条写着门派的名字。 “好多武功典籍啊!曼陀山庄的主人竟不怕人进来偷看。”逐月看着一排排的书架很是感叹了片刻。 原随云却是握拳掩住了笑意,“无争山庄的藏书比此处的只多不少,等他日我们回去了,我带你去看。” 逐月转头看向原随云,长睫颤动,大眼中的惊喜丝毫不掩,“真的可以啊?” “外人是不可以的,但是无争山庄的女主人想看就不会有人阻拦了,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看多久都行。”原随云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是耳尖的热意透出他此刻的心情来。 逐月听得这话顿时有些害羞了,跑到另一排书架之后才笑嗔道:“坏随云,想娶我可没这么容易呢。” “我知道啊,所以我一直在为努力娶到你努力。”原随云的目光追随着逐月的身影,在他的眼中,逐月的身影比明珠的光芒更加明亮而耀眼。 “随云,你看这个。”逐月突然出声叫道,等原随云疾步走近,她指着“少林派”的签纸下的书格,“少林七十二般绝技尽数抄录,独缺易筋经。丐帮的武功缺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居然有逍遥派的小无相神功。” 逐月的神色大变,“竟然藏有逍遥派的武功,随云,我听姥姥说过,她的师父逍遥子有三个弟子,大徒弟就是姥姥,二弟子是无崖子,三弟子是李秋水,他传给每个弟子的功夫都不相同,和小无相功便是穿于三弟子李秋水的。莫非这曼陀山庄和李秋水有甚瓜葛?” 一时想不出她也不多想了,抓起小无相功的册子就塞进了原随云的怀中,“我们拿回去看能不能修炼,有机会也给姥姥送去。她看了这个也许就能寻李秋水报仇了呢。” 逐月扫了下书架,又随手在少林派的架子上抓了两本册子,嘟囔道:“既然来了这儿,不做会小偷儿岂不可惜?” 原随云宠溺地看着逐月,由着逐月动作。只是突然听得有人近来,一展宽臂搂住逐月,掀衣盖住了明珠。 “嘘,有人在外面。”原随云在逐月耳边低语道。逐月只觉得耳根发烫,身子都有些发软了。 琅嬛玉洞外自然是曼陀山庄巡夜的婆子,她们均是王夫人亲自选出的,功夫、眼力、耳力一流的仆妇。其中一人凝神听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人。” 几个婆子却依旧没走远,四处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才挑着灯笼走远。 “人走了,我们走吧。今日也算是收获不小了。”逐月摸了下拿到的典籍,拉着原随云离了琅嬛玉洞,又进了来时的密道,将入口恢复原状,没有理会密道中鸠摩智的尸身,径自回了参合庄的客院里。 点了灯,逐月才看清她拿的两本册子,一本上写着“擒龙功”,一本则是“大慈大悲手”,她都不太感兴趣,都丢与了原随云。 原随云见状笑道:“辛辛苦苦拿来了却又不看,你啊,不是一直苦恼内力修炼缓慢吗?我将九阴真经的经文告知你,好生记着,应该会对你有帮助的。” 逐月不太好意思地拨弄着纤长的手指,见他并不是真恼了,不由得笑弯了眉眼,“我就知道随云你最好啦!”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原随云见时候不早了,两人才各自进屋歇息了。 次日一早,两人简单洗漱了就准备告辞,不想却被下仆请去了“听雨居”。 原随云和花逐月并肩跟着男仆缓缓而行,走过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径,又绕过几处山石花木。那下仆从才指着一座临水的小屋笑道:“那便是听雨居,公冶二爷、包三爷,还有阿碧姐姐都在呢。原公子。花姑娘快请吧。” 原随云和逐月在来燕子坞之前,就打听过慕容氏的情况,知道慕容家手下有四大家将,青云庄庄主,石破天惊邓百川;赤霞庄庄主,号称掌法“江南第二”的公冶乾;金风庄庄主,铁嘴包不同;玄霜庄庄主,不动如山风波恶。 这下仆口中的公冶二爷,自然就是赤霞庄庄主公冶乾了,只是没想到阿碧竟回了参合庄。两人对视一眼,就走向听雨居的大门。便看见阿碧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裙站在门前候客。她一见原随云和花逐月,就赶紧迎了上来。 “原公子,花姑娘。”阿碧福了福笑道,“我才回来就听包三哥说咱们庄上来了两位少年贵客,一问果然是两位。我已经告诉公冶二哥和包三哥,两位帮了表姑娘和我以及阿朱好几次呢。” 花逐月摆了摆手,“阿碧姐姐明知那两次不过是巧合罢了,又不是特意救你们的,不用放在心上的。” “就算是巧合,也是相救嘛,不然被那坏人抓去了,可不得了的。”阿碧边说边引了两人进屋。 公冶乾和包不同两人已经从阿碧口中知道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的行举,兄弟俩个早上商议了好,都觉得他们俩行事无定数,既不是正道人士的作风,也不像穷凶极恶为非作歹之人,倒是有几分亦正亦邪之感。若非这样的心性,凭着他们的身手,倒是真可花大力气为公子招揽下来的。不过,即使不宜招揽,也最好不好与他们结仇。只听阿碧说原随云下手杀人的利落手段,与此子结仇那可真是作死呢。 “原公子,花姑娘,一早请两位过来,还请不要见怪。只因同住在客院的鸠摩智大师失踪了。我们担心两位也出事,这才一早相请的。”公冶乾的目光隐蔽地打量着两人,心里暗自纳闷,看着这模样,少年好似世家贵公子,女孩儿好似那家娇俏灵动的闺女,怎么看也不像是出手就要人命的煞星呢。 包不同请了原随云和花逐月坐下,又让阿碧奉了茶与点心上来,方颇为客气地道:“不知两位昨夜可听到鸠摩智大师那儿有何动静没?” 原随云摇了摇头,“我们并未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我猜想会不会是大师自己坐小舟离开了参合庄呢?他既然为吐蕃国师,想来武功极高的,偷偷离去没有发出声响也是合理的。” 公冶乾道:“我们已经问过了庄中管着来往小舟的下仆,他们并未看见有人离开,庄中的小舟不见少的。” 逐月拣了块茯苓软糕吃了,又喝了口清茶方拍手笑道:“说不定大和尚来时就偷偷藏了只小船在什么地方,又或者是大和尚功夫太高,学着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他一苇渡太湖也说不定呢。” 公冶乾和包不同之所以相问,也不过是探探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罢了。他们知道两人和鸠摩智在昨日之前并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过接触。再说鸠摩智确实同老庄主有往来的,一身武功堪称江湖一流高手,原随云和花逐月再厉害,也不过是两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娃儿,岂能无声无息地害了鸠摩智? 他们俩没有从原随云和花逐月身上瞧见半分心虚,也没找出什么不妥来,只得倾向鸠摩智那老秃驴藏了小舟离开了。 “但愿如此吧。我们老庄主过世得早,公子爷又不在家中,只希望不要生了什么变故才好。”公冶乾起身,“一早扰了两位的清净,真是过意不去,已经让下人备好了姑苏有名的早膳,两位请。” 原随云和花逐月也没有推辞,两人被公冶乾和包不同陪同去了小厅,八仙桌上果真已经摆上了色香味俱全的姑苏早膳点心。 “不知两位口味,两位想要用其他的尽管提。”公冶乾客气得很,字字句句都让人感觉到真诚。便是原随云和花逐月都觉得能得这样的手下,虽然没有见过慕容复,但定也不是个简单的。 原随云和花逐月的目光对视了片刻,看出了彼此的意思,原随云先开口道:“我虽是北方人士,不过江南口味的东西也经常用的,因为花姑娘是杭州人。” “哦?杭州好呀!不知花姑娘家中作何营生的,说不得等还与花姑娘的家人做过生意呢。”包不同接过话道,他却是想着出身杭州,师承东海桃花岛。有了这些消息,应该能打听出两人的底细了。 “此地寻不到我的家人了……”逐月摇了摇头,“正是如此,我才和随云打算四处走走,看看各处的风景,说不得就寻到了家人。” 公冶乾给包不同使了个眼色,话题这才不再围着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出身打转。 不过与原随云和花逐月而言,这顿早膳却是用得相当开心的,每道菜、汤羹以及点心不但味道极好,便是外形瞧着也极为小精致,让人只看着就食指大动。 “绿稻珍珠米,鸡丝珍珠粉羹……这些东西便是皇宫大内都极难见的,可慕容家却好似很常见。假死的慕容博,绝非一般武林人士该有的财富,囊括天下武学的举动。慕容氏到底想做什么呢?”逐月站在小舟上,瞧着烟波缥缈的太湖之上,水鸟飞舞,阳光透过乌云洒下金光,喃喃叹道。 “慕容氏、燕子坞、参合庄……”原随云也自语起来,片刻他猛然心头一动,脱口说道:“逐月,慕容氏本不是中原的姓氏,你说会不会是慕容氏还惦记了几百年前的慕容旧事?” 花逐月一怔,不太敢相信道:“可是慕容氏立国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儿了,期间不仅隔着东西魏、宇文周与北齐,更是隔着几百年的唐朝呀?这么多年了,慕容氏早就不能算作胡人了,还心心念念着几百年前的燕国?这,这也太荒唐了。” “可只有这样想,慕容氏的一切反常才能解释得过去呀。”原随云负手看着水鸟嬉戏鸣叫,声音悠远,“人人都知那是妄想,也许慕容氏自己不那样想呢?” “也是呢。对了,我们离了姑苏就一路北上吧,先去少林寺,再去洛阳,然后去缥缈峰灵鹫宫,将小无相功给姥姥,让她查下曼陀山庄和李秋水的关系……你说好不好?” “好。”原随云的声音和水鸟的鸣叫声混在一起,却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放松与愉悦来。 第四十六章 云月偶赴英雄会 却说原随云和花逐月一路北上,因为并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平日里谈天说地,下棋也好,评曲赏乐也罢,抑或是互相说些习武中的疑惑不解之处,两月下来,两人的武功都大有长进,而两人也都深觉对方的聪慧灵秀,每日里都觉得身心畅快愉悦,哪怕天气渐冷,两人也只觉得温情更甚往日了,神仙逍遥日也不过如此了。 这日两日到了荥阳,见许多江湖人出没,便也入了城进了最好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稍作休息后,才寻了店小二打听,才知这些江湖人士纷纷赶至荥阳,是聚贤庄要召开英雄大会。 “……说是什么慕容假死杀了许多人……咱们荥阳城里最最让人称道的就是游家两位庄主了,他们啊好客大方,和许多江湖豪杰都是朋友,声望可高了,便是官府中人也不敢找他们麻烦呢。哎,小的曾也想卖身进游府去做个家丁也好,可惜资质不好他们没收,只得在这儿做个跑堂的啦。” 逐月给了店小二一块碎银打赏,笑道:“小二哥好好干,说不定再过几年小二哥就能做到掌柜啦。”打发了店小二离开,逐月拢了下狐裘吐出一口白气来,对桌边煮茶的原随云道:“想不到慕容博假死的消息传出后,竟引来这些变故。只是怎么还扯着乔峰身上去了?”她摇了摇头,“人们常说什么江湖公道,我看呀,这个江湖里头,根本没什么公道可言,一个个都傻头傻脑的。” 原随云端了茶盏递与逐月道:“先喝口茶吧。”他自己握着一只茶盏闻着茶香,“明眼人其实都明白这个道理的,所谓的公道也不过是强者为尊罢了。你还记得楚留香吧,所以他虽是个强盗,却让许多人尊敬,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而是因为他在追求所谓的公道。” 逐月喝了好几口暖暖的茶汤,赞叹道:“随云你煮的茶越来越好喝了。以后我们没银子用,你都可以去茶肆做个茶博士啦。”她放下茶盏,想起楚留香,点头道:“你这样一说我才恍然呢,楚留香确实是呢。说到他,我便想起了无花,不知无争山庄如何了,咱们离开了这么久,老庄主定很着急挂念你……” 原随云看着茶碗里琥珀色的茶汤,神色有片刻的怔然,瞬间就回神,眉眼间只略带一丝怅然,“家父那么多年都撑过来了,想来这短短的时日,也不会让他如何为难的。” 逐月暗骂自己说话不小心,明知暂时回不去还说这些招他难受。忙坐起拉着原随云的胳膊笑道:“是我的不是,晚上我陪你过招权当我赔罪啦。” 原随云心里暗笑,伸手摸了摸逐月的头发,笑道:“我们过招还少了么?今天晚上继续练功两个时辰,明日我们去逛逛信阳城。” 逐月闻言笑弯了眼,嘴里却是故意道:“其实随云你也想去逛逛的,对吧?”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阳光明媚,虽有寒风拂过,然丝毫不影响结伴上街的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好心情。直到走到了聚贤庄附近的街道时,好心情才被粗莽的江湖人给影响了。 聚贤庄前好似过年一般热闹,来人络绎不绝,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穿着绛紫色的杭绸长袍,一个穿着竹青色斜纹长袍,腰缠金线宽带,正在热情地迎客,不像武林中人,反倒更像乡绅地主。 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本就长相出众,一身穿着虽不是富贵王孙的打扮,却也不是深井小民可比的,自然被聚贤庄的人看见了,也给迎了进去。 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被仆从引至了一大厅外的小花厅里头落座,两人一看桌上落座之人,俱都是衣饰华贵的年轻人,不禁对视一笑,想来这聚贤庄的人将他们两人也当成了某些武林人士家的后辈了。 其中一穿着红色大氅头戴玉冠的青年,见到逐月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来,用力一收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抱拳笑道:“在下乃是济南烟霞山庄的吴致敏,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呢?” 其他人听得吴致敏的话纷纷看了过来,逐月看了原随云一眼,眨了眨眼后径自用着茶水不作声。原随云心里暗自失笑,目光淡然地扫过几个年轻人,点点头道:“我姓原名随云,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子花姑娘。”随即不再多言。 他这态度自然让素来被人吹捧的几人不忿了,尤其是那个吴致敏,虽是与身边的人说话,却斜着眼睛盯着原随云和花逐月。 “坦之兄弟啊,我说你伯父和你父亲实在是太过大方好客了,也不仔细打听清楚人的身份,就都往家里请。咱们的父兄都是江湖中有名的英雄豪杰,你们可有听说过哪家是姓原没有呀?” 几个青年随着这人附和,他们见原随云和花逐月只顾着低语饮茶,全然不将他们几人放在眼中,不由得聒噪得更加厉害了。 游坦之素来不喜习武,胸无大志,无论父兄如何督促,也终不成器,终日里就和吴致敏这等“纨绔”之人嬉戏玩耍,今日还是他求得兄长同意,才让他得了这小厅,招待他的“好友”。 游坦之却暗道:若是这两人是伯父和爹爹请来的客人,冒犯了他们定会惹来伯父和爹爹的责骂。不如自己从中说和一二。便笑道:“致敏兄,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太计较些许小事呢?不如让这位原公子请大家喝杯茶赔个礼,便算啦。今日可是我伯父和爹爹相邀天下英雄共商大事的日子,我们这些小辈闹出事来被长辈们知晓了,可不大好呢。” 花逐月不禁看了这位聚贤庄的小少爷一眼,竟好意思让随云赔礼道歉?她不禁对着原随云偷笑起来。 原随云本不想和这些人计较,可这些人叽叽歪歪着实惹人厌烦。再看逐月调皮的样子,不禁也笑了笑。抬眼扫过众人,“游少侠的话,原某听在耳中,也好,我便请诸位喝杯茶吧。”右手却是缓缓按在桌上,只见几人面前的茶碗都飞了起来,又悬空停在几人嘴前五寸处! 吴致敏等人被这一手惊得反应不过来,直到原随云冷哼了一声,“想必是茶汤不合诸位的口味了,那便倒了吧。”他抬了右掌收了力,几只茶杯“啪嗒”一声坠落,茶水溅在众人的衣服上,却无人敢说一个字了。游坦之更是心中大惊,这个人居然和伯父、爹爹的功夫相当,怎么被人引来小厅的?他心里暗自庆幸之前不算冒犯了原随云和花逐月。 有下仆听到动静,忙唤人清扫碎片换了新的茶盏,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问,可见聚贤庄比一般的江湖人的庄院强了些的。 一手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给震住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只觉得耳根子都清净了,反倒将外头人的议论听得见了。恰在此时,游家两位庄主亲自引着一群人进来,他们也好奇地看过去什么人让主人家亲自相迎的。 能得游氏兄弟亲自相迎的人,身份自然是极为不凡的,为首一人衣着贵而不俗,虽人过中年却依旧相貌俊雅,可见年轻之时定然是位美男子的。那人正是大理国的皇太弟,镇南王段正淳。他身后跟着一身材纤合有度容貌秀美却故作男装打扮的女子,女子手里还牵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美貌小姑娘,再后头则是段正淳手下的几个家臣。 原随云和花逐月听得人说了当前那中年男人的身份,虽略感诧异,却只当看了份热闹。吴致敏几人只敢小声嘀咕着,无人注意游坦之瞧见紫衣小姑娘时,双颊如火烧如坠梦中的神色,他不顾吴致敏等“朋友”,偷偷溜出了小厅。 “竟是大理段王爷到了,看来那慕容博是真的活着了?” “是啊,你们说少林会不会有人来?” “啊!是慕容复啊,他怎么来了?他爹爹假死作恶,他岂能不知?” “说不定人家真不知道呢。” “少林寺的玄难大师来了!怎么不见丐帮来人?” “丐帮弟子哪里还有脸来?他们的副帮主被个女人和长老给暗害了,帮主又是个契丹人。” …… 众人议论纷纷,原随云和花逐月瞧着有些不解了,慕容复竟然来了聚贤庄,莫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相信慕容博活着? 既是英雄大会,当然不是来喝酒吃肉的。待得少林寺的玄难大师到后,大会便开始了。 “诸位英雄好汉,今日邀大家前来,便是因为武林中近来发生的一些大事,少林寺的玄悲大师在陆凉州的身戒寺中,被恶贼杀害,死因乃是大师的绝技‘大韦陀杵’,再有青城派的掌门司马卫死于青城派的破月锥下,再有谭婆、赵钱孙以及智光大师之死,近日少林寺中传来消息,玄苦大师也被人暗算身亡。这些人无一不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前辈,暗算他们搅得江湖大乱,可见其人野心不小。” 聚贤庄的大庄主游驹说完,二庄主游骥抱拳接过话头扬声道:“本来江湖中人都疑惑猜测是不是慕容氏所为,但后来慕容复少侠亲上少林寺解释,且大家也都相信慕容少侠的为人,故而放下了对慕容家的疑心。直到前些时日,谭婆遇害,谭公亲眼所见出手之人是本该死去十多年的慕容博!由此可见,自玄悲大师起的一桩桩血案,都是慕容博所为。这等狼子野心之人,若不找出杀了,江湖中必将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游氏两兄弟这番话说得许多江湖人中轰然叫喊,不一会儿矛头便直指向慕容复一行人了。 “非也,非也。”包不同摇头晃脑地大声说道,好似看群傻瓜样地看着众人,“你们想要将这些血案算在我家老主人的头上,也得先证明我家老主人还活着吧?只凭谭公一人所言,岂能当真?再说了谭公如今也被人杀了。照我说,不过是那真凶故意将脏水泼到慕容家的头上。” 一身锦袍绥带的慕容复站起身,他先朝玄难几个武林前辈行礼后府,方扬声道:“家父若还健在,在下作为人子却从来见过呢?还有,家父生前便与诸多前辈交好,他如同两位游庄主一样,豪气而仗义,待家母和在下也是极好的。然他若假死,怎么可能眼见家母因思念他而染病身亡?又岂能眼见在下十多年无父亲教养?诸位英雄好汉也大多有家有舍,设身处地一想,在下所言是否有理?” 慕容复一席话说得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疑虑起来:难不成慕容博真的死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也将慕容复的一席话听得分明,他看了眼贵公子样的慕容复眼,偏头低声与花逐月道:“这个慕容复好厉害的口舌!看样子,他是想将所有的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然后找个人来背黑锅。只是那替死鬼得够分量才成……”原随云敲了敲桌子,突然看向逐月,“被他择定的倒霉鬼不会是乔峰吧?” 逐月一惊,不禁蹙起了眉头,乔峰还真是最好的替死鬼人选。只是她和乔峰毕竟有些许的交情,且乔峰确实是个豪气干云的汉子。 想到此处,她不禁为乔峰有些担忧了。 第四十七章 英雄会上神转折 慕容复见众人大多因为自己的话窃窃私语,心中暗自得意,觉得包不同和风波恶这次的主意确实不错。他微顿了下,与坐在近前的前辈们行礼道:“家父亡故多年,晚辈身为人子,但不能容忍有人故意污蔑家父名声,搅得亡者不能安灵。还请诸位前辈仔细查访,也许江湖中还有门武功,与慕容家的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效呢?” 不说其他,慕容复这番话可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的。在场众人不禁都沉思起来。 逐月没想到慕容复还算有点脑子,并没有直接攀扯出乔峰,也是,直接攀扯的话未免太露痕迹了,即便能骗过一部分人,也不能骗过所有的人的。 “阿弥陀佛,慕容施主,前几日本寺里混进了一个小和尚,那小贼偷入藏经阁偷了本寺的易筋经,若非当夜本寺出了事故,还真让这小贼给走失了。而这小贼的身份,却是慕容公子的婢女,名叫阿朱。不知慕容公子身边是否有个叫做阿朱的婢女呢?”玄难大师突然站起,缓缓说道,长眉下的老眼精光闪闪,直盯着慕容复不放。 慕容复一愣,着实没想到少林寺会是第一个对他发难之人。他却不知少林寺遇害的玄悲大师,同是玄字辈的高僧,一身修为着实不低。当初少林寺虽怀疑慕容复,但是慕容复一上少林寺解释一番后,少林寺就放下此事了。只因他们都知道,就算慕容复练成了斗转星移这门功夫,却也是借力打力,他的内力不如玄悲,根本不可能杀了玄悲。直到慕容博假死的消息在江湖中传开了,少林寺众人才理出了诸多猜不透的地方。 只有玄字辈的几个高僧才知道玄悲离寺南下,本就是奉了掌门方丈玄慈大师之托,到姑苏燕子坞就慕容博三十年年前报错信一事查探的。中间玄悲师兄传过一次书信回信,说是当年之事颇有蹊跷,具体真相还待打探。正好当时听闻四大恶人跟随西夏一品堂的武士南下,四大恶人欲往大理寻仇,他赶去大理报信。等再有消息传回寺中时,却是玄悲师兄在陆凉州身戒寺中遇害了。 现在想来,定是当初玄悲师兄在慕容府上查到了蛛丝马迹,假死的慕容博担心被人揭穿了真相,这才暗害了玄悲师兄。 虽然慕容复不是慕容博,出家人也该宽大为怀,但是要玄难待慕容复心平气和,他自觉没有将慕容复当成仇敌已经是极限了。 少林寺众人的心思,慕容复自然想不到的,他回答道:“晚辈身边确实有意婢女名叫阿朱,只是这名婢女离开燕子坞多时了,她的行踪晚辈并不知晓,更不可能指使她入贵寺偷书的。大师若不信,不如还阿朱出来,晚辈与她当面对质。” 玄难这等“高僧”也自然不可能冲着慕容复冷笑的,他只是唱了编佛号,就让两个小和尚带了个双手被捆缚的少女出来,那少女身上还穿着僧袍,脸色有些苍白,正是逐月见过的阿朱。 阿朱这次入少林寺偷经书,没好运地遇到趁着夜色入寺的乔峰,自然也就没被乔峰误伤了,可惜她还是被少林寺的僧人给逮住了。虽说没遭什么罪,但是成天被关着,对于她这个从小在参合庄长大的,得到的完全不是一般婢女的待遇与教导的人而言,无疑是委屈的。 “公子爷!”阿朱一看见慕容复,泪珠就流了下来。 “随云,你说慕容复会怎么做?阿朱偷书自然不是为了她自己,应该是为了慕容复这个少主的。”逐月托腮瞪着大眼看着大堂里的情景,哎呀呀,慕容复大概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急转直下吧。 原随云看花逐月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道:“我还以为你会同情阿朱那丫头呢,毕竟也算是认识一场。” 花逐月笑道:“不是不同情呀,可我不能因为一丁点同情就出手嘛。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不知自己做错事的后果,她不会不清楚的。再说了,她自小被慕容家养大,被教导着学了一手不错的易容术,想想慕容家我们没去过的还施水阁,我那丁点的同情就没啦。当然啦,若是她是为我偷经书,我自然会想法子救她的。” 原随云用力地点了点头,少见地带着一丝少年人的神采笑道:“不想我们俩的想法是一模一样呢,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花逐月心里虽甜,嘴里却不饶人,伸手拍了他的大手一下,“你还想她为你偷经书呀?” 原随云还真没想到花逐月只想到了这句话,不由得好笑道:“那不是逐月你说的嘛,我可没这么想。再说了,便是真有这么个为我偷经书的人,我也不稀罕。”他凑近逐月耳边低声道,“毕竟我已经有了为我做偷书贼的人啦!” 花逐月听得这话,心里更甜了,又有些羞涩,却故作骄傲的扬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呀?” 原随云看着她明亮而张扬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指抚摸了下她的额头,道:“是啊,所以我时时再想,如何能够待你再好些。” 也许这并非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可是却是打动他们彼此的话语。他们两人这边亲亲热热小声说着情话,不停地冒着粉色的泡泡。旁边吴致敏这些人不敢偷听,却着实有些懵——外间可是在说江湖大事啊兄弟,你们却亲亲我我地说着情话,这真的好吗? 却说外头阿朱一见了慕容复就开始流眼泪,一是委屈,二却是她知道,偷书之事绝对不能够与公子爷扯上半点儿的关系的。她闭了闭了双眼,再睁开就哭着认罪:“大师,入贵寺偷书确实和我家公子无关的。我在山下听到了两个小和尚吹嘘,说是世间不可能有人能从贵寺偷走易筋经。我年幼无知,一时生了好奇心和好胜心,这才起了心思的。大师,这一切真的和我家公子无关那。我知我犯了错,大师就责罚我吧,不要迁怒我家公子……” 阿朱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哭得可怜兮兮的认罪,在场许多人心里都觉得少林寺既然未丢失经书,就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可他们更明白,易筋经乃是少林绝学,真被偷走了那可得了。若是这小姑娘不受点惩罚,以后上少林偷经书的人不知会有多少呢。 阿朱哭了一会儿见玄难大师不言不语,便又跪在慕容复跟前哭道:“是阿朱做错了事,丢了慕容家和公子爷的脸,还连累了公子爷,阿朱求公子爷责罚……” 慕容复看着阿朱,心里自然挣扎过一番的,阿朱和阿碧是被下了大力教导后陪着他的两个婢女,绝不同于一般的婢女。要舍了她,他自然难过。可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舍弃她,慕容氏和他慕容复的名声,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婢女而受到损害。 慕容复平复心中的复杂感觉,沉声道:“阿朱,你既知错了,便要任罚。是我这个公子爷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今日我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罚你,你可服气?” 阿朱心中一颤,泪眼婆娑中看着的公子爷好似不如从前高大,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伏在地上哭泣。邓百川、公冶乾等人,尤其是包不同,他的女儿包不靓年纪只比阿朱小一两岁,着实有些不忍,却知道公子爷罚阿朱不得不做,只得都撇开了脸不看那一幕。 慕容复向少林寺的小和尚借了根木棒,正色与玄难道:“阿朱冒犯了少林寺,便用少林寺的东西责罚她。晚辈打她十杖,是死是活,全看天意了。这个责罚,大师可还有意见?” 玄难大师的本意当然不是责罚一个小丫头的,只是事至此,他也不会拦着的。慕容复心里暗骂了声老秃驴装什么得道高僧,手里的木棍已经对着阿朱的背脊打了下去。 “打得好,打得好!”镇南王段正淳身边的紫衣小姑娘正无聊着呢,见一个姑娘被打,顿时提起劲儿来,不由得鼓掌叫好起来的。 “阿紫!”阮星竹忙拉了阿紫一把,再看向那被杖打的姑娘时,突然瞪大了眼,惊惶地站了起来。 阿紫觉得自己新认的妈妈好奇怪,感觉手被她握痛了,不由得叫道:“放开我,你捏痛我啦。”不想阮新竹竟是甩开了她的手,冲到了中间伏在了阿朱的背上。 众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段正淳强笑了几声,上前拉着阮新竹道:“你怎么啦?这是慕容家和少林寺之间的事,我们不要插手……” “不,不……段郎,你快来看,这是什么?”阮新竹指着阿朱宽大的僧衣下露出的一块黄金锁片,又扯开了些许的衣襟,指着阿朱的左肩,看着那道疤痕,顿时大哭道:“她是我们的女儿啊,不能让她被人打死呀……你看,这是我十八年前留下的印记……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打死吗……”阮新竹说着泣不成声。 段正淳没想到阿朱竟是他与阮新竹所生的女儿,顿时愣住了。而那些个江湖中人瞧着这样一出比唱戏还起伏跌宕的事儿,不由得都长大了嘴巴。 便是花逐月,都惊得下巴从托腮的小手上滑落下来,她看了看气息微弱的阿朱,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阿朱的命应该是保住了。 大理段氏和少林寺素来交好,玄难自然不可能再强要责罚阿朱了。段正淳谢过了玄难,忙请了赴会的薛神医给带了新认的女儿去游家的客房里看伤了。 游驹和游骥兄弟对视一眼,这次的英雄会不会再出什么“神奇”的变故来吧?不管他们如何担心,这大会还得继续下去。众人以为少林寺和慕容家的纠葛告一段落了。谁知玄难大师突然道:“当日见过慕容博还活着的人,除了已经被灭口的谭公外,还有两位施主。而他们此时也在聚贤庄中。”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一眼,没想到他们的踪迹还是被人看了去。 “阿弥陀佛。原施主,花姑娘,还请出来一见。”玄难大师的声音传彻了全场,让众人纷纷左看右看起来。 花逐月对原随云点了点头,两人携手出了小厅,行至了主位之前、大堂正中站定。 第四十八章 随云逐月真肆意 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一站了出来,不说其他的,但就外形还是颇让人信服,玄难大师虽听说过两人,但不想少年如月下苍松,少女却又如朝阳下摇曳的鸢尾花,让人不禁暗赞一句:好一对璧人! “原公子,花姑娘。老衲今日打扰两位,只因事关重大,还请见谅。”玄难大师虽听说两人行事难说正邪,却知今日之事还需两人出力,自然极为客气的。 原随云颔首还礼,“大师客气了。大师让我二人出来,可是为了慕容老庄主之事?” “正是。谭公曾留有书信,说是谭婆遇害之日,若非两位搭手,他也会命丧慕容博之手。且当日两位也瞧见了那蒙面人的真面目。两位请看这幅画,可是画中之人?”玄难准备得相当充分,招了个小和尚摊开了一副卷轴。 少林寺这般的态度,群雄皆都沉默了,便是慕容复都暗自怀疑,莫非父亲真的未死?他不由得看向邓百川几个家臣,不想却见几人俱都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心里顿时就咯噔一声——父亲真的未死?若非场合不对,他定要向邓百川几个问个明明白白的。 原随云和花逐月上前,只见画中的男人粗眉高鼻,眼露精光,正是那日杀了谭婆的蒙面人。两人点了点头,原随云道:“当日我与他交了手,此人武功极高,招式极杂。我和谭公联手也不过是揭下了他蒙面的布巾,谭公才惊愕至极,说他是慕容博。” 包不同几个却是福灵心至,包不同扬声道:“非也,非也。原公子虽见过了蒙面人一面,但说他是我们家老庄主却是听谭公所说的。时隔这么久才看我们老庄主的画相,认错人也不一定。” 公冶乾也道:“原公子和花姑娘也曾往燕子坞游玩,我慕容家也是尽心招待两位,并无丝毫怠慢。还请原公子说句公道之话,莫要瞧着人家势大就说违心之话。” 公冶乾这话明摆着就是说少林寺仗势欺人了。花逐月听得却不顺耳,她按了下原随云的手,突然笑道:“包先生和公冶先生的话,到底是想说我与随云老眼昏花呢,还是说他们少林寺势大欺人呢?” 慕容复和邓百川几人的神色顿时一变,慕容复更是盯着花逐月道:“花姑娘慎言!” 花逐月手指卷着狐裘披风上系带上垂下的小球,带着怜悯之色看着慕容复:“慕容公子,我们之前之所以去燕子坞,便是心存疑虑呢。参合庄是个好地方,我们确实不虚一行,颇有收获呢,令尊的棺木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慕容复先是一呆,瞬间回过神,自己爹爹的墓给人翻了,也不等去责问留守参合庄的包不同,拔剑就指着花逐月冷声道:“岂有此理,那虽只是家父的衣冠冢,却也容不得你们侮辱!” 原随云长臂揽了逐月到身后,皱眉道:“怎么,慕容公子是听不得实话吗?令尊的石棺是空的,你回去自己一看便知。至于令尊是真死了还是假死,我们并不知道。” 慕容复被这话堵得脸色又青又红,拔剑指着两人道:“你们辱及先父,我若不出手,岂不妄为人子?”邓百川几个却是比慕容复年长,江湖经验更足,当即却拦住了慕容复。 邓百川低声与慕容复道:“公子爷,收拾原随云和花逐月不急在一时,反倒是他们方才所说的话,正好可以拿出用用的。石棺为空,不表示老庄主还活着。他们当初和谭公与人交手,那人到底是不是老庄主,他们也算不得真见过了人了。公子爷,少林寺此时向慕容家为难,化解了这场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公冶乾几个也纷纷劝慕容复,风波恶甚至道:“公子爷在江湖中被称为南慕容,乃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原随云比公子爷年纪小了十来岁,公子爷赢了他别人只觉得理所当然,若是被他使了卑鄙手段输了一招半式,还不得被人笑话,当成了他成名的梯子?” 慕容复冷哼一声,总算是被几人给劝下了。 邓百川对着玄难道:“大师,我家老主人到底是活着还是真过世了,原随云和花逐月的说词并不能佐证。其一,姑苏慕容氏向来和少林寺交好,老主人若在世,他为何会害玄悲大师呢?其二,原随云和花逐月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出身诡异,行事也诡异,这样的两人说得话,如何能全信?其三,我家公子爷得知英雄大会的用意,不辞辛苦赶来,便可表明姑苏慕容氏心里无愧。” 玄难垂头不语,游氏兄弟却觉得邓百川这番话极为有理,便都看向玄难大师,看他怎么说了。 “名不见经传”的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了一眼,手就被逐月拉了下,便听得他心爱的姑娘低声嘀咕着:“慕容家的这个人的用意暂且不说。我也觉得我们暂时不好与慕容复动手。不然之前我们与慕容家的说了这么久,玄难那和尚反一句话都曾说过,好似就期望我们与慕容复打起来一样。随云,我觉得少林寺的和尚有将咱们家做棋子的嫌疑呢。” 原随云闻言一怔,随即就惊觉,正如逐月所言,他和慕容复动手,势必不会容情。而慕容博显而易见没有死,那么他自是会跳出来救人的。玄难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呀!果真这和尚和尼姑,就没有几个好的。 “大师,晚辈已经看到的如实说了,也不知对大师可有帮助。不过大师乃少林得道高僧,想来要证明慕容老庄主还活着,该是还有法子的。”原随云对玄难点了点头,略带深意地说着,待牵住逐月的手欲离开,哪知花逐月牵住了他的大手,却是故意娇声嚷道:“随云,真的要走啊?我还没看过热闹呢?” 原随云见花逐月眨了眨眼,立即猜到她的意思,心里暗笑面上自然是配合着,他伸出手指点了下花逐月的额头,故作教训道:“你当这英雄大会是看戏呢?也就是嘴皮子扯得欢快罢了,并不及人家戏园子里唱得精彩。真要看啊,不如我们一会儿寻家戏园子看戏去。” 花逐月瞧着一些人气得面红耳赤,心里暗嗤,什么狗屁英雄大会?真喜欢往脸上贴金呢,“好呀,本来以为英雄大会能看见几个英雄呢,谁知尽是一群喜欢比嘴皮子厉害的人。” 两人手牵手亲热地往外走,嘴里还说着讽刺的话,自然有人坐不住了,“臭小子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看爷爷教训教训你!”竟是一大汉捏着老拳朝原随云砸了过来。 原随云和花逐月的脚步如常,头也未回,只一掌朝后拍出,那大汉胸前好似被巨浪拍至整个人向后跌去,足足摔了四五丈远才停下。 “随云你真好心,是不是瞧着那人没向我挥拳,所以留他一命了?” “逐月真聪明啊,这你都看出来了?” …… 如此两人大摇大摆地出了聚贤庄,只是最后这一手,却让玄难、慕容复等人看再在眼里记在心上了——这两个少年男女,是真有狂妄的资本的。 在荥阳没歇两日,两人决定继续北上,不想在一偏僻山道外的茅屋野店偶遇上慕容复一行人。原随云和花逐月也就罢了,慕容复并邓百川四人看见他们俩便如看见了仇人一般。 慕容复冷笑道:“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真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荒野之地碰上了两位。正好算一算当日英雄大会上的账。” 原随云和花逐月正好喝完汤,两人放下粗瓷大碗,逐月突然看了看邓百川四人,笑与原随云道:“前几日咱们才说到借力打力的门道,不想就遇上慕容公子啦,这就叫做天恤有心人那。我在一边观战,替你压阵好啦。” 原随云微微一笑,起身与慕容复道:“如此,慕容公子请了,也让我领教一番姑苏慕容氏的绝技。” 慕容复冷笑一声,“就凭你?”长剑已疾刺而来。别说此招太寻常了,越是寻常的招式也是最不好躲避的,因为完全不知下一剑会刺向何处。慕容复最得意的功夫除了家传的绝技斗转星移外,便是剑法。剑势未老,剑招已变,竟是分刺三个不同的方位。在场许多眼力好的人暗道慕容氏的剑法果真也不容小觑。 只是慕容复此战的对手乃是原随云,可算是遇到用剑的高手了。原随云是见识过剑魔独孤求败的剑冢并大雕逼着杨过练剑的情景的,虽然那几日他神思不属,但是见过自然胜过未见许多,对剑法的领悟又精进了许多,再锋利的剑也不过是工具,但剑法练到至高境界时,却是万物皆可为剑,不再拘于,更不会拘泥于剑招。此时,慕容复的剑招在他眼中,却是呆滞空洞的,不说每一招他都能避过,他以指为剑,更是丝毫不惧慕容复手中的长剑。 又是长指点在剑身之上,在旁人看来不过寻常一点,慕容复本人却是虎口一震,长剑都差点震落。他杀心顿起,只觉得原随云再活着必将是心腹大患,再出招之时更是狠辣不容情,且还时不时地使出斗转星移的绝技,将原随云的招式转到他人处。 逐月站得比邓百川等人还近些,斗转星移后的招式自然是朝着她来的。辛而逐月武功不低,每次劲风袭来时,都以绝妙的步法避开了。真是事不过三,便是她在场外看着,也知原随云已动了杀心。 果然,原随云再出招时,已变指为掌,双掌翻飞掌影四面八方地袭至慕容复,便是他想要以斗转星移化解,却也是难以转去全部的掌影。 眼见慕容复情势危急,邓百川等人欲出手相助,还未动便见花逐月一个旋身挡住了去路。 花逐月浅笑道:“你们这是想以多欺少罗?这可不好呢。”说着腰身微拧,避开公冶乾的掌风,右手挥出,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拂过风波恶的手臂上的大穴,而左手却是缓缓挥动,正是天山六阳掌中唯一的单掌招式——云霞出薛帷,瞧着举重若轻潇洒写意,然威力惊人,竟是逼得邓百川这等老江湖避之不及,只觉右肩好似被巨力拍打了一样。 经此四人才知花逐月同样身负高深武艺,收了轻视之心,只是眼角余光瞧见慕容复那边险象环生,顿时也顾不得花逐月,一人猛扑至慕容复身上替他挡了原随云的致命一击,那右手化掌为爪正击在背心,正是风波恶。 “老四!”邓百川等人心中大痛,也不讲什么武林规矩,朝着原随云就围了上去。只是原随云脚下如踩云,移形换位的功夫了得,衣袖翻飞间让三人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原随云又是一掌拍向慕容复。 “住手!”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却是突然出现的慕容博挥拳逼退了原随云,救了慕容复。 第四十九章 惨被擒的慕容博 慕容博负手看向原随云,邓百川几人先是惊愕,随即大喜,双目含泪跪下道:“老庄主,你当真没事?真是太好了……” 地上自我唾弃自觉脸面全无的慕容复也定定地看着慕容博,“爹……你真的孩活着,孩儿无能,给您丢脸了。”直欲羞愧而死的慕容复,垂头痛哭出声。 慕容博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胜负本就是常事,何必做这等妇人之态?还不快起来!”他喝斥了慕容复,等他起来了,才道:“今日输了,他日更加勤于练功,总有雪耻的一日。胜不骄败不馁,才是男儿本色!” 慕容复的羞愧被慕容博给骂走了,他指着原随云和花逐月冷声道:“爹爹,这两人是我慕容氏的大敌,绝对不能放走了他们。不然爹爹健在的消息定然瞒不住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已经站在了一起,他心知若是打下去,有了慕容博加入,他和逐月恐很难全身而退。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他不能允许逐月受伤。 “慕容公子这话还真是可笑,老庄主既然现身,想必也是不打算再藏匿下去了。”原随云淡然道,他直看向慕容博,“不知在下说得对否?” 花逐月也笑吟吟地道:“慕容老庄主还是好好教导下慕容公子吧,因为老庄主就不会说要留下我们的话呢。” 花逐月这样说,心里却是极为警惕地防着慕容博突然动手。 慕容博哈哈一笑,半晌才冷冷道:“两个小娃娃确实聪明,这个时候了还拿话来堵老夫。可惜了,今日老夫既然在你们面前露脸,就没想过放你们俩离开!鸠摩智是死在你们手上的对吧?你们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吗?” 慕容博说完就一拳挥来,气势恍若狂风卷石般,让人无处可藏。原随云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脚步疾退,却并非惧怕,而是一手拦揽住花逐月,将她托至三丈开外。他自己身如云鹤跃起,身形随风而动,手指为剑正是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法,竟然借了慕容博的狂风掌势将回风舞柳剑化作了威力更强的指法。 就是慕容博自负会诸多门派的高深功夫,心里也暗赞原随云天资奇高。“小子确实厉害,难怪能够胜了复儿。老夫爱惜你的人才,只要你发下毒誓为我慕容氏效命,做慕容家的家臣,老夫今日可以饶了你和小丫头的性命。” 原随云冷冷一笑:“慕容老庄主就这般笃定能杀了原某么?我却是不信的。”话一说完,却是双手相合又相交拉开,隔空对着慕容博拍去一掌,恍若无形的水波在荡漾开去,当人察觉时,如水波般的掌力已将人给围住再无幸免的机会。 慕容博老而弥坚,当发觉不对经之时,竟是一招斗转星移,将掌力拍至了花逐月的方向。他才待跃起意图先擒下花逐月,却见花逐月脚下若装了风火轮般以极精妙的步法跃于半空之中骤停了片刻,避开了原随云这厉害的一招。她将此都记在慕容博身上,打定主意有机会,定要折磨下慕容博。 “慕容博!” 至刚至阳的一掌如巨龙咆哮奔腾而来,正是丐帮帮主历代相传的“降龙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乔峰自西北边的矮坡奔下,居高临下打出这一掌,便是慕容博也不敢以斗转星移去化解,只得略微狼狈地后退闪避。 顷刻间,乔峰竟和慕容博战成一团。慕容复等人想上前相助,却被原随云和花逐月拦住了。 “诸位还是静静观战为好。”原随云淡淡说着,双眼却是看着斗得正精彩处的两人。暗道果然一力降百会,乔峰的掌势威猛无敌,任你千般招式万般变化,在此无坚不摧的掌风下也全然无用。 怔然间,原随云顿有所悟:从前学过诸多门派的功夫,只能是博而不精,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绝无胜算。天下武功,无论是掌法亦或是剑法,去繁存简,返璞归真方为正途。 慕容博被乔峰逼得狼狈不堪,可算是他近二十年来的首次了。他不由得气恼至极,“”乔峰,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苦苦相逼?” “慕容博,你这老匹夫,敢说与我无冤无仇?我爹娘,我师父难道不是你害的?你为了掩盖当年雁门关血案带头大哥的身份,杀了智光大师、赵钱孙、谭公谭婆灭口。这等血海深仇,我岂能饶得了你?”乔峰满面怒色的直指慕容博。 慕容博冷笑道:“乔峰,你莫真当老夫我怕了你!老夫根本不是当年的带头大哥,你寻错人了。” 乔峰却是不相信,“强言狡辩!我抓了你去少林寺,你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你不是当年的带头大哥吗?” 慕容博脸色铁青,他不是带头大哥,却是那个假传消息之人。如何敢真去少林寺当面对质? “乔峰,我爹爹何等人物,他既然说不是带头大哥,自然就真的不是了。我爹爹让你三分,你莫要不知好歹!今日我父子两人在此,你真以为能耐我们何?”慕容复提着剑走到慕容博身边。 原随云和花逐月却是和乔峰站在了一边,花逐月记恨慕容博之前欲杀原随云和她灭口之事,眼珠子溜溜转了下突然笑道:“慕容公子,你以复为名,应该是指复国之意吧?你们慕容氏如今还心心念念着光复数百年前的燕国,可惜如今天下虽数国同立可却相对稳定,故而三十年前慕容老庄主才唆使武林豪杰说是有契丹人要偷袭少林寺,抢夺神功秘籍,欲挑起宋辽纷争以图从中渔利。哪知却误伤了乔峰大哥一家,雁门关血战太过惨烈,你心虚至极只得假死脱身。谁知三十年后,乔峰大哥的身世被人翻了出来,你担心你带头人的身份被人指出,只得下狠手杀人灭口了。” 花逐月不过是故意胡说八道一番的,想搅乱慕容家父子的心神,绝对没料到竟被她说中了九成的真相。 慕容博老奸巨猾,虽被花逐月说中了大部分真相,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慕容复少年成名,身边并无父亲教导,资质寻常,不过被慕容夫人天天逼着习武,后又被家臣们们捧着,说来心性极差,感觉慕容家光鲜的外衣都被花逐月给戳破了,神色中带着难堪和狠辣。 花逐月和原随云都是极其聪明之人,他们俩对视一眼,齐齐笑了,逐月道:“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吧?”她又看向乔峰,“乔峰大哥,你亲生父母当真可怜,竟是被这样的疯子害了的。” 乔峰虽说为人粗豪,却不是笨人,在听花逐月那番话时目光就没离开过慕容父子俩,当即悲愤无处宣泄,只得仰天怒吼数声,“我亲生的爹娘无辜惨死,他们爱我至深,抛了我上悬崖。我的养父母三十年来疼爱我如亲生孩儿一般,可也被你慕容博害死。可一切不过是你们慕容家白日做梦的缘故,何其可悲可笑!” 乔峰大手一指慕容复,“前些时日,我去了一趟雁门关外当年的血战之处,我亲生爹爹悲愤留下石刻之处,经了三十载的风雨依旧在。慕容博,今日我非杀你不可!” 原随云对着花逐月点了点头,也道:“我们就不和乔大侠相争了,慕容公子和邓百川几人就交与我和逐月吧。” 慕容博同原随云和乔峰都交过手,知道两人的难缠程度,他心里有些后悔之前将这两人当作一般小辈视之。乔峰内力雄浑,降龙十八掌至刚至烈,便是斗转星移也难以施展。自己对上他就难以顾及慕容复了,可是复儿绝对不是原随云的对手,至于邓百川几个,估计也被花逐月那丫头收拾的份。 慕容博心里计较得失,竟是一把抓起慕容复就掷了出去,“复儿快走!”他自己则往相反的方向跃走。 乔峰见状双掌随身而起,一招“六龙回旋”朝着慕容博逃出的方向拍了出去。两股力道纠缠而出,宛如六条回旋的盘龙奔腾,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罩向慕容博。慕容博却硬拼着受了这一掌,在空中身形不稳跌落在地,却依旧往前急奔。 乔峰哪里肯让慕容博逃走了,自是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另一端慕容复被掷出数丈之外后,想起邓氏百川几人,脚步微顿,但片刻后不停反快地向前急奔而走。“他们本是我慕容家的家臣,本就该为我父子两人挡住敌人的。没有了我父子两人” 不过片刻工夫,留在野店外头的也就原随云和花逐月,以及邓百川几个人了。 “真是可怜呀,你们被慕容氏父子给抛下了呢。”花逐月笑盈盈地说着落井下石的话。 邓百川看了眼替慕容复挡了一掌身死的风波恶,多年来效忠之人竟是这般对待他们兄弟,心里既使悲愤又失失望,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叹息一声,看了眼公冶乾和包不同,丢下了手里的兵器,“我自知不是两位的对手,只求两位让我们将老四给掩埋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原随云和花逐月倒是对这三人有些刮目相看了,逐月沉吟片刻道:“算啦,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了,只似乎好生擦亮眼睛莫要再认错了主人。似慕容家那样子一心想着光复灭亡了数百年的国家的疯子,只会在江湖中弄些阴谋诡计,和朝堂半点无纠葛,更是不知民心所向,就是落草为寇都要让人笑掉大牙了,还复国呢?” 邓百川等三人因花逐月的讥笑露出既尴尬又迷茫之色来,他们对原随云和花逐月行了行礼,就抬着风波恶的尸体走了。 花逐月摇了摇头,拉了拉原随云的手道:“我们真的不去追慕容复吗?” 原随云道:“不用去追了。下次碰到了再收拾他。若是我们一直没碰到他,慕容家的阴谋迟早被揭露,到时自有人去收拾他……”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乔峰提着慕容博的身影出现在矮坡上头。 花逐月也跟着看了过去,“呀”了一声,忙扬声问道:“乔峰大哥,慕容博死了吗?” 乔峰摇了摇头:“我打碎了他四肢的骨头,明日就带他上少林寺去。你们俩要和我一起去吗?” 原随云和花逐月互相看了看,忙点头齐声应道:“当然要一起去了!” 痛得冷汗满额头的慕容博怨毒地看着乔峰,说着宛如毒蛇一般的话:“乔峰,你当真以为你的师父玄苦是我杀的?哈哈哈,我告诉你不是。你以为带头大哥是我?也不是。上少林寺去也好,正好将一切都摊开来说,就是不知真相揭开后,你乔峰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大义凛然了。” 乔峰冷哼了一声,摆明了不相信慕容博的话,花逐月和原随云心里却都是一动,这个时候慕容博应该不会再说谎,那么杀了乔峰师父的人和当年的带头大哥,应该是真的另有其人了。 第五十章 逐月的异想天开 这日,原随云、花逐月与乔峰一行人到了少室山脚下。正是残阳如血之时,深冬的山林好似披上了一层暖色。然寒风不绝,呼啸而过,好似山峦也在伤心哭泣一般。 原随云紧了下大氅的系带,转身就替花逐月整理起她的斗篷来,替她将帽子戴好又系紧了缎带。 花逐月的小脸在白色的皮毛后烧得更厉害,她感到自己的心和身体都像泡在温水里一样,暖极了。 两人这般亲密的情景,看在乔峰眼中,不过惹来他这个素来坚强的汉子也生出一股孤寂之感来。他转头看向连绵起伏的群山,自然想起了幼时之事,想起养父母的音容笑貌,终难忍愧疚落泪。 “爹娘被慕容博这老匹夫害死,我想先带他去我爹娘墓前祭拜,再前往少林拜山,两位如果不急着上山,也可先去我家中歇歇脚。”原随云看了逐月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道:“乔公与乔婆也逐月也颇有些情分在的,论理我和逐月也该去祭拜一番的。” 乔峰谢过了两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感,伸出大掌拍了拍原随云的肩膀,“好兄弟!你和花姑娘是我乔某一辈子的朋友!” 乔峰如此感概,实在是身份被人揭开后,他辞去了丐帮帮主之位,往日里称兄道弟的好友大多视他为异类,心存警惕。他也深知身上流着契丹人的血,人家警惕他也不怪被人。可终究有些意难平,如此一番世态炎凉,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平常相待,怎么能不让他动容呢? 三人拎着一个狼狈好似乞丐一路装死人的慕容博去了乔老夫妇墓前在,原随云和花逐月拜过后退到了一边,乔峰就将慕容博丢在了地上,他才沉痛跪下。 “爹,娘。孩儿将害死你们的凶手给抓住了,你们放心,虽然孩儿现在不能杀了他为你们报仇,但过不了多久的,到时候孩儿再来看你们。”乔峰说完,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 待原随云和花逐月跟着乔峰,加上一个累赘似的慕容,一块到了乔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乔家只两间屋舍是卧室,乔老夫妻俩的卧房自然是乔峰住了,他将慕容博丢在墙角,又丢了床破旧的被子在他身上,就不再管他了。 他知原随云和花逐月是未婚夫妻,但是既没成亲住在一间屋子里,着实有些不妥,便邀原随云和他挤一挤。原随云难得点头同意了,只因他心里确实有些钦佩乔峰这个人。 “花家妹子若是还觉得冷,边点个炉子在房中吧。”乔峰去外头柴房搬了一个炉子和一些干柴火来,眼眶有些发红,“这些应该都是我爹爹准备过冬用的,可惜他们没能等到这个冬天人就走了。” 花逐月忙劝道:“乔老伯他们那么关心乔峰大哥你,想必也不想看到您这么难过的。此时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在三人说说话啊!乔峰大哥你比我和随云都年长,江湖之事也知道得多些,不如和我们讲一讲呀。前日在路上不是听说什么星宿老怪来了中原,这个星宿老怪是什么人啊?” 乔峰虽因为父母之事心情沉郁,但见花逐月和原随云一脸好奇的神色,不好拒绝,便邀了两人围着火炉坐了,才说起星宿老怪之事来。 “那星宿老怪乃是星宿海星宿派的创始人,据闻他鹤发童言,留有三尺银髯,外形犹如神仙人物。可惜行的却是邪魔外道之事,武功深不可测,擅长毒攻,更会一门叫做化功*的邪门功夫,与人掌心相触便能将其的内力给吸走,着实邪门。你们两人以后若是碰见他,千万要小心。”乔峰叮嘱道。 “化功*?”花逐月想起了童姥说过的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会的“北冥神功”,这两门功夫难不成有什么渊源不成? “乔峰大哥,你可曾听说过逍遥派?” 乔峰着奇道:“竟还有帮派取名为逍遥的?我倒从未听闻过呢。花家妹子听说过?这是个什么门派呢?” 花逐月沉思了片刻,她和随云迟早会离开此地,若是乔峰知晓童姥之事,以后只援手一二,也是好的。再则以童姥的性子,必也不会介意乔峰的身世的。便笑道:“之所以取名逍遥,是因为此门派尊崇道家学说,尤其是庄子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故而逍遥派掌门必会一门武功,名叫北冥神功,此功法同化功*有差不多的效果……” “……无崖子前辈了无踪迹四十多年了,而李秋水如今已经是西夏国的太妃。至于童姥,因为永远不能长大,九十多岁却永远都是孩童身躯,每三十年还会返老还童至六岁,每一次的时间都会变长,那时武功低微,危险得很。乔峰大哥,你说姥姥可怜不可怜?” 乔峰没想到竟听了这样一个故事,他摇了摇头叹道:“童姥前辈确实可怜可叹,那无崖子前辈虽然学究天人,可终究害得他师姐一生残疾,所以说情之一字,当真是害人不浅。” “咳——”花逐月的用意可不是想让乔峰从此视男女之情为洪水猛兽的,她忙笑道:“乔峰大哥,你这话就太以偏慨全了。不是情害人,是姥姥的师弟和师妹太坏啦。我想说的是,童姥就是缥缈峰灵鹫宫的主人在,虽然很多人视姥姥为邪道,惧怕她,可是这么多年中,姥姥不知救了多少无辜可怜的女子,其中不光有宋国的女子,也有契丹女子和西夏女子。对那些女子而言,姥姥和菩萨也没什么分别了。可在许多绿林人眼中,姥姥杀人不眨眼,就是个魔头。是好人还是坏人,可说的全是姥姥呢。” 乔峰拍了下手,赞道:“当然是好人了!这位童姥前辈确实值得钦佩,她虽受了大磨难,却并非国别之分。哎,这等胸襟,我乔峰一个男子都远远不及啊。不过灵鹫宫?我是听说过的。他们控制投靠的江湖势力的手段有些狠,莫怪被人诟病。可瑕不掩瑜,童姥前辈自然是个好人了。” 原随云眼见乔峰还没能真正明白花逐月说起童姥的用意,才忍笑道:“乔大哥,逐月的用意是,天下间好人和坏人都是别人嘴里说出来。你维护了一些人,帮助了他们,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好人了。伤害了一些人,自然就是他们眼里的坏人了。可是好人还是坏人,却与国别无关。正如江湖中不是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也如同不是所有宋国人都是好人,自然也有作奸犯科的坏人。而契丹人也不见得个个是坏人,也有只知牧牛牧羊从未做过坏事之人。乔大哥不该再为身世之事烦心了。天下之大该四处走走,他日若是经过缥缈峰灵鹫宫,就去拜见下童姥吧。” 逐月插嘴道:“若是那时李秋水寻姥姥的不是,乔大哥就帮帮姥姥吧。”她想了想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小册子,正是自曼陀山庄偷出的“小无相功”的秘籍,递与了乔峰,“我们知道乔大哥是守诺重信之人,想托乔大哥一事,想请乔大哥将这本册子送于灵鹫宫姥姥手中。” 乔峰不知小无相功的厉害,房中墙角的慕容博却是听得分明,他突然叫了起来:“你们两个小贼,那小无相功是我慕容家的东西,你们竟还有脸拿出来送给别人?小贼,不得好死……” 乔峰丢了一小块木头扔进屋里点了慕容博的哑穴,皱眉问道:“这东西当真是你们俩从慕容家偷来的?虽说我与慕容博有仇,但若真是他们家的,你们还是择日还给主人家的好。你们俩年纪小,不知道偷人家武功秘籍乃是江湖大忌。传出去了,整个江湖都会视你们为仇寇的。” 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摇头否认了,花逐月撅嘴道:“这小无相功确实是我们偷来的,可不是从慕容家偷的,是从慕容博空石棺下的密道走到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偷来的。可是这小无相功本就是逍遥派的绝世武功,如今逍遥派的弟子只剩下姥姥和李秋水了,难不成要将这书送去西夏王宫给李秋水啊?” 乔峰这才放下心来,接过了册子就塞入了袖子里头,“虽不知你们俩为何不自己去灵鹫宫,不过既然你们托与我了,我便应下了。只要我乔峰一息尚存,定会将此物送至灵鹫宫的。” 也许是听了逍遥派三人的故事,乔峰心里的纠结松动了一些,竟是按捺不住,起身到了院子里打起拳来,虽然是简简单单的□□长拳,但是他耍起来,应是多了一份刚猛多了一份无畏。 原随云和花逐月站在屋檐下看着,花逐月突然有些惆怅地长叹了一下,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若是乔峰大哥早生五十载,这般英雄人物,或许姥姥会喜欢上他而不是无崖子了。” 原随云有些无语地看着逐月,他真不知道逐月怎么生出这么奇怪的想法来的,好笑地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真是会胡思乱想。” 花逐月却觉得自己这想法棒极了,她第一次推开原随云的大掌,鼓起嘴巴道:“怎么就胡思乱想了?我真的觉得他们挺般配的。可惜如那诗所说,我生君已老,哎——” 原随云好笑地摇了摇头,正待说什么,却听得逐月惊喜地道:“随云,你看下雪啦!是真的雪花儿,不是上次那种雪粒子。” 原随云不禁看去,乔峰身上已经落下了浅浅白絮,他不禁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雪花,凉意瞬间浸透手背,但他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雀跃——这算是他记忆中真真正正地看见雪花啊! 原随云一把抓住了逐月跃起,感受雪花在耳边飞舞的美好,听着逐月银铃般的笑声,突然长啸了一声,那发自内心的欢喜让他人也受到感染。 “也许情真的并非只是害人之物呢。”乔峰面带微笑地看着一对璧人在雪中嬉闹,心里隐隐也生起了一丝期盼来,何时自己也能遇上一个同欢喜共悲伤的并肩之人呢? 第五十一章 随云悟武道杀人 次日一早,雪后初晴,天空如碧,绵延群山一夜之间全都披上了狐裘一般,格外可爱。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流连雪后景色,渐渐与乔峰拉开了距离。 乔峰提着慕容博,想到两人前一夜亲密嬉戏的情景,笑了笑也没有特意喊两人加快速度,他自提了人快步上山了。不妨上路拐角之时,却是被一记剑光直直刺来。 乔峰一看不过是个小姑娘,也没有还手,只是避过后开口道:“这位姑娘可是认得乔某?可是有什么误会……” “乔峰,放下我家老主人!”阿碧挥着手中的短匕不依不饶地冲了上来。 乔峰皱了下眉头,他不可能真的伤了阿碧这小姑娘,但更不可能放了慕容博。又避过两招后,他只得出手先制住阿碧。不想他左手才点出,背后却是一寒,不及转身,他提着慕容博猛然跳起,竟是慕容复突然从背后杀了出来。 乔峰冷笑道:“想不到慕容复竟也是背后偷袭的小人。我乔峰真是羞于和你齐名!” 慕容复见慕容博形如乞丐,再想邓百川几个家臣叛离了慕容家,看向乔峰的目光就怨毒至极,“乔峰,我爹爹已经是上了年纪之人,你却这般折辱于他,难道就是好汉行径?你以为我慕容复想与你并称么?” 话音一落,就执剑杀向乔峰。他毕竟也是高手,又一心想致乔峰于死地,招招狠辣。乔峰想要脱身就只能得放下慕容博来,双手对敌。 “阿碧,带老庄主走!”慕容复一见乔峰放下慕容博,就扬声道。 阿碧依言想带走慕容博,可惜她不是乔峰,只是个十七八岁武功低微的小丫头,而慕容博便是再狼狈也有百来十斤的分量。阿碧急得很,最后只得双手拖着慕容博走,还未走出多远,便看见一双浅绿色的绸面长靴挡住了去路,她抬起头,顿时惊喜地叫了出来,“阿朱姐姐?!” 阿朱自从被段正淳认了回去后,自然不会亏待她这个女儿的,加上阮新竹有意想做补偿,哪怕阿朱没有得到正经的封号,但是此时的衣着打扮也是相当华贵的,与从前在慕容家的小丫头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阿碧?你这是在做什么?”阿朱微微一笑,看向阿碧拖着的人目光却有些迟疑起来。 “阿朱姐姐,这是老庄主。你快帮帮我,公子爷正挡着人呢,我得快些带老庄主离开才成。”阿碧焦急地道。 阿朱仰起头看了一眼尚还在打斗的乔峰和慕容复一眼,却是摇了摇头,“阿碧,对不住了,我不能帮你。慕容博,你不能带他走的。公子爷不是乔大爷的对手,你还是去劝公子爷算了吧。老庄主做了什么事情,少林寺的大师向来公正,不会牵连到公子爷的身上的。” 自从那日聚贤庄慕容复当众责罚她之后,她虽明白慕容复弃她而保慕容氏名声的选择,但是心里对慕容家的慕孺却是再也没有了。 阿碧没想到阿朱会拒绝自己,她一愣,想起这些时日慕容复再无从前的神采,不禁尖声道:“阿朱姐姐这是找到了家人就忘记了慕容家养育我们的恩德吗?十八年啊,老夫人是如何对我们的,公子爷又是如何对我们的?姐姐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阿朱苦笑了一声,看了眼身后十步开外的段正淳一行人,道:“如我真的半分旧情也不念,就不会是我一人站在你面前了。我爹爹娘亲,还有爹爹的下属都在后头呢。他们是不会看着你带老庄主离开的。阿碧,慕容家是养育我们长大,可我们也不是白吃了慕容家十几年的饭的,我们为慕容家做的事情不少啦。你好生想想吧。” “姐姐,你何必和她啰嗦半天?她再不乖乖地让开,让我来好好儿地让她清醒下好了。”阿紫挣脱阮新竹的手,跳出来嘻嘻说道。 “阿紫,你别吓阿碧,她和我一起长大,就像我的妹妹一样。”阿朱瞪了眼阿紫道。 阿紫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哼!所以我这个亲妹妹就比不上她这个假妹妹啦。” 阿碧虽是个婢女,却也极为聪明的。她想救慕容博不过是因为慕容复的交代,在她心里头,自然是慕容复最为重要的。想得透彻了她也不耽搁,直接放下慕容博转身就往慕容复那边跑去,拼着被乔峰误伤的可能也要护着慕容复。 阿紫瞧见了撇了撇嘴道:“姐姐这个妹妹原来是心里头想着公子爷呀?” 阿朱却是没有做声,一双妙目大多时候却是关注着乔峰的。心里暗道:公子爷是不错,可那偌大的名头大半是邓大爷他们几人造势出来的,反倒是乔峰乔大爷,才真正称得上是英雄盖世呢。 却不说这边争端告一段落,只说原随云和花逐月那边,他们俩这么就没有跟上来,可不仅仅是因为贪图一路的美景,而是因为他们俩遇上了星宿老怪。 星宿老怪来了中原,其排场不改,一路锣鼓喧天惹了不少人暗地里笑话,只是碍于星宿派毒辣的手段,无人敢多舌。他们一路上了少室山,吵吵嚷嚷的却是让正赏着风景的原随君和花逐月皱了眉头。他们俩才从乔峰口里听过星宿老怪的底,有怀疑此人和无崖子或者李秋水有些关系,便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瞧着星宿派弟子浩浩荡荡而来。 “星宿老仙,天下第一。星宿老仙,天下无敌……”锣鼓声中还有星宿弟子的齐声唱喝之声,让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有些无语。 他们俩看向被数人抬着的轿椅之中的白发老者,确实是一派仙风道骨之貌,只是这麾下弟子的做派,实在让人酸掉了牙根。 丁春秋早就看到不远处山路边的巨石上站着的两人,他只皱了皱眉头,自有想争夺师宠的弟子想为师父除了路边的“小虫子”。最终还是丁春秋的大弟子摘星子胜了。 摘星子既是丁春秋的大弟子,除了拍溜须马的功夫了得,手底下的功夫也不算弱,长相自然也算不得差了。他走到石下,挥手丢出数颗琉璃火/弹,见它们在巨石边炸开了蓝色的火焰花状,才冷笑道:“竟敢窥伺星宿老仙,还不下来磕头求饶?你摘星子爷爷还能饶你们俩一个全尸。” 原随云和花逐月都闻到了蓝色火焰中散出的浅臭味儿,都是神色微变。花逐月取出了两丸药来一颗喂给了原随云,一颗自己吃了才冷冷一笑,却是道:“随云,让我试试最近功力可有长进没。”双掌如同舞动一般挥起煞是好看,掌心隐有红光浮出,正是天山六阳掌中“冰融大泽朝阳觉”,只见数颗蓝色火焰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一般,突然自上而下飘去,反将摘星子给围了起来。 摘星子想飞起避开火弹,只是却不妨石上花逐月又一掌拍下,他的身子好似被什么撞到了,倒飞出去,撞在路边一棵树上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两颗火弹也恰好落在了他的身上,嘭地烧了起来,很快地将他的身负和头发烧着了。摘星子狂呼喊叫,“师父,师父救我……” 早在花逐月出手之时,丁春秋就变了下神色,怀疑她与大师伯巫行云有关,正犹豫着是出手还是先假意交好探听些话语来,就见摘星子在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他神色一沉,自轿椅中飞出,隔空将摘星子提起扔进了雪窝之中:“没用的东西!” 耳边虽还响着摘星子的惨呼声和焦臭味儿,丁春秋却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笑与原随云和花逐月道:“不知两位师从何人?老夫观姑娘的招式,似乎是出自老夫师伯巫行云老前辈的门下呢。” “师伯?”花逐月没想到丁春秋自个说出了来历,扬了扬下巴,“你师父是无崖子还是李秋水哪?” 丁春秋心里暗骂两人的不知尊卑,他自设计打了无崖子落下悬崖创了星宿派之后,敢对他丝毫不敬之人,全都被他折磨死后丢去喂了毒虫了。他暗道若是两人和巫行云没有关系,他定要将两人做成虫食。只是他们既然直呼无崖子和李秋水的名字,想来不会有假了。想到性情暴戾喜怒无常的巫行云,丁春秋虽不想说他是无崖子的弟子,却知道说是李秋水的徒弟会更遭厌恶,便说出了师承。 花逐月上下打量了一番丁春秋,才笑道:“原来是无崖子的徒弟。这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地差呀。” 丁春秋便是忌惮巫行云却也不想当着弟子的面被两个年纪轻轻的人奚落,脸上虽笑着,手里却是做了一个隐蔽的小动作,竟是翻脸就动起手来。 原随云却是一直留意着丁春秋,见他一动便将花逐月揽至身后,右手已如山风轻过,挥动间便反掌拍下,身姿渊渟岳峙不见半分后退。 丁春秋大笑一声,“来得好!”竟欲与原随云对起掌来。 原随云却是一扬手取了一截枯枝做剑飞身下了巨石,当即与丁春秋缠斗起来。他有意借此一战印证前些时日所想,便是枯枝做剑,但是劲风扫过处,其威势半点不输利剑。就是丁春秋,一番缠斗中才知自己轻敌了。他本有毒功可用,只是每每使出后均不见效,心知原随云定是吃了什么解毒丹之类的药物,也不再使毒,全心与之打斗起来了。 花逐月站在石上,眼珠子滑溜溜转了下,取了玉箫出来,竟是吹起了“碧海潮生曲”,虽无黄药师吹奏时对敌之效,却也足够她捣乱了。 丁春秋与原随云正在激斗之中,就实力而言算是势均力敌了,稍微分心便会被对方乘虚而入,他直觉耳畔的箫声烦人至极,让他烦躁至极。原随云哪里没看出丁春秋的不对,右手中枯枝直刺丁春秋下腹的关元穴,左掌却是翻转中拍下。 只听得丁春秋一声大叫,他被打得凌空翻飞了三丈远,撞到一棵大树之上后方才落在雪地之中,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来,脸色青白至极。 “随云,先别杀他。”花逐月跳下了巨石,拦住了原随云,转头问丁春秋道:“无崖子如今人在何处?” 丁春秋却是知道无崖子和巫行云和李秋水之间的纠葛的,边咳出血来边冷笑道:“无崖子早就死啦,四十多年前被我一掌打落百丈悬崖下。巫行云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他了……” 花逐月皱了皱眉,原随云手中的枯枝却已刺穿了丁春秋的喉咙,原随云眼见丁春秋身死了,随手丢了树枝,担心逐月心里有疙瘩,解释道:“既已与他结下深仇,便结果了他,免得留下了祸患。” 花逐月点头道:“我明白的。”随即有点儿丧气地道:“我只是觉得你越来越厉害了,与你比起来,我那点儿长进根本就不叫长进嘛。” 原随云伸手摸了摸花逐月的头发,眼见星宿派的弟子四散逃走了,才笑道:“怎么会呢,逐月你也越来越厉害了。好啦,耽误了这么久,乔大哥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少林寺了,我们也快些上去吧。”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晚间得继续陪我过招……” 两人嘟嘟嚷嚷的声音消散在山道之上飘远,山路上只余下丁春秋的尸体和雪窝子里还呻/吟着的摘星子。 第五十二章 三十年荒唐真相 花逐月之前就想去少林寺一游的,如今算是心愿得偿,不由得与原随云道:“听说少林寺素来不招待女客的,不知我今日能不能进寺去呢。” 原随云笑道:“这些名刹古寺说是不招待女客,其实都不是一定的。一些身份高贵之人想进寺礼佛,便是少林寺也不会将人挡在门外的。” 花逐月也是一笑,略有些好奇地道:“随云你怎么知道的呢?你以前去过少林寺吗?” 原随云道:“你师父那地界还有这里,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虽有些关隘,但江湖中人少有参合朝堂之事的。可是我家那里不一样,譬喻楚留香,之所以名震江湖,少不了他多次光顾朝堂公侯宅邸的缘故。甚至也有江湖中人因为功勋显赫,而进入朝堂为朝廷效力的。像是我无争山庄,之所以能坐立太原三百余载,并非只是先辈的武功深不可测,还有历来就与太原一地的官员,乃至太原王府交好之故。” 花逐月了然地点了点头,“竟是如此,我算是明白啦。” 两人边说边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便瞧见了少林寺的山门,只见少林寺大门敞开,不少江湖人士均在大门前的空地之上吵吵嚷嚷地。也不知他们是从哪条山路上的山,原随云和花逐月一路之上竟没碰见到。 原随云和花逐月牵着手齐齐纵身,跳到了门前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上,居高临下四处张望了下,没有瞧见乔峰和慕容博等人的身影,但见少林寺里殿堂肃然,院落、阁堂好似分散在东西两向,却又隐隐对称,极有意味,与寻常寺庙相比确实多了份厚重之感。 花逐月瞧见一座五六层高的阁楼,双眼一亮低声与原随云道:“那应该就是少林寺的藏经阁吧?”原随云望了过去,还未说话,就听见寺内响起了阵阵钟声,连续响了十来下,钟声停下时,便有不少僧人拿着长棍匆匆而出,又有几个身披□□与不一般和尚不同的僧人领着这些武僧在千佛殿门前停步,不多时少林寺门前的江湖中人都被请了进去。 原随云揽着逐月跳下了树,混在了众人之间一道进去了。 却说少林寺只是向近年血案相关的苦主门派送了帖子,却不想会有这么多的江湖人涌上山来。不过少林寺不愧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在知客院首座玄净大师的主持下,稍有些身份地位的,都在千佛殿前落了坐,其余人等只得站在人后了。四大恶人,应该说是三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和岳老三也来了。他们俩身后跟着不少西夏一品堂的武士。 岳老三瞧见段誉就偷偷地想将肥胖的身子藏起来,却没想到段誉眼里只得一个王语嫣,哪里还有其他人? 众人见段延庆等人出现在少林寺,一改往日的惧怕慎言,纷纷聒噪起来,认为少林寺不该礼遇这些罪大恶极之人。 少林寺方丈玄慈却道:“远来是客,纵有恩怨也待今日事了之后再作计较。” 众人敬重玄慈,渐渐收声。玄字辈的几位高僧请了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丐帮吴长老等人坐了,不见星宿派之人,正要招来小和尚去打探,却听得段正淳出声道:“玄生大师,我等方才上山之时,瞧见丁春秋正在和原随云原少侠交手在,此时未见他上来,想来是败于原少侠手中,自觉无脸见人就带着弟子下山去了。” 少林寺众僧闻言大喜起来,只因前不见丁春秋在济南府杀害了玄痛与玄难两位大师,少林寺众僧自是视丁春秋为大仇人。只是这话听在江湖人耳中却是不相信居多,他们虽在聚贤庄见过原随云出了一招,但是瞧年纪不过二十岁,丁春秋却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老怪物。 玄慈心里也作此怀疑,他突然提声开口道:“阿弥陀佛,原施主可在?” 人群中的花逐月扯了下原随云的衣袖,低声笑道:“我瞧那个老和尚也不信你胜了丁春秋还杀了他呢。不如我们出去,倒能得张椅子坐一坐,比这里站着要强多啦。” 原随云笑了笑,就牵着花逐月的手出了人群,微微颔首道:“在下原随云见过玄慈大师。” 玄慈微微一笑道:“原施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他也不问原随云和星宿老怪一战的结果,就让小和尚在前面加了两张椅子。 原随云牵了花逐月落了坐,至于他人的目光和议论,两人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乔峰一把将慕容博丢在了空地上,其后跟着的是脸色铁青的慕容复,以及小丫头阿碧。而本和段誉等人站在一起的王语嫣,一瞧见慕容复后,身形一震,已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段誉的叫唤她自然听若罔闻了。 玄慈好似根本就瞧不出慕容复的脸色难看一般,同样请了他坐了,才看向场中的乔峰道:“乔峰,说来你也算是老衲的师侄,当日你说要捉来杀害你师父玄苦的真凶,可是做到了?” 乔峰弯腰施礼后方扬声道:“回大师的话,乔峰确实将杀害了师父以及数条人命的慕容博抓了回来。”他说完就走到慕容博的面前,撩开了他的乱发,将他的脸容露在了众人面前。 现场先是一静,随后却是如水开了一般,许多人都和左右议论起来,稍微年长些的人都没想到慕容博当真是还活着。看向他的目光自然是又鄙夷又不解了。 玄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快得在场诸人无一人察觉道。他低声道:“阿弥陀佛,既然真凶已经抓获,乔峰,我寺与你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了……” “砰——”慕容博身上突然想起了一阵异样的声响,原来是他强行运了全部内力冲开了被封着的大穴,虽手脚还不太灵活,但是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玄慈,你还要装模作样到何时?你想不到老夫竟还未死吧?哈哈,你以为我慕容博被一个后生小辈折辱后还苟活着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这一刻在众人面前揭穿你伪善的面目啊!” 慕容博此话一出,真可谓是晴天霹雳不为过,众人都被惊得张口结舌。 玄慈却神色不变,依旧慈眉善目,面含悲悯地看着慕容博,“慕容老庄主所言,莫非是三十年前那宗旧事?说起此事,老衲确实心存愧疚,只是老衲的师弟玄苦,虽是乔峰的授业恩师,但是于当年之事毫不知情,你又何必杀他灭口呢?” 众人不妨两人竟说起了旧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移来移去的。 慕容博却冷笑道:“我自然知道玄苦不知真相,玄苦自然也不是我杀的。自然杀他灭口之人便是你了,你是他的师兄,想要杀他,自然易如反掌了,再将事情推至我身上。嘿嘿,玄慈啊玄慈,想不到你做了二十年的主持,这心却是越来越黑了。” “慕容博,你可是冤枉玄慈了,因为玄苦是我杀的。”一个陌生人突然从围墙上跳下,站在了慕容博的斜对面。众人一看他的样貌,都惊出声来。只因他和乔峰两人的相貌有八成相似,不过是一个须发雪白,一个却正值壮年。 花逐月“咦”了一声,突然抓住了原随云的手正色道:“随云,他应该是那日我在乔老伯家借宿之时的蒙面人,想不到他竟是,竟是乔峰的生父。他疯了吗?为什么对乔老伯夫妻起了杀心,还杀了玄苦?” 原随云定定地看了萧远山片刻方移开目光,低声道:“他确实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少无理由的杀人。” 乔峰不敢置信地看着萧远山,半晌才涩然开口道:“爹……你是我爹……” 萧远山转头看向乔峰,父子俩四目相对,同时撕开了前襟,露出了相同的狼头纹身,萧远山才哈哈大笑道:“不错,我是你亲生父亲。当年我抱着你的娘的尸体跳崖后侥幸未死,爬出深谷之后就想查找真相和找寻你的下落。” 萧远山转过头看向玄慈,冷笑道:“玄慈,玄苦之死确实和你无关,可慕容博有一句话没有说过,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善之人”他突地看向段延庆所在方向,高声道:“叶二娘,你还不出来吗?你不想知道你的亲生孩儿如何了?” 就在众人诧异间,只见叶二娘自人后飘了出来,她一脸怨恨地盯着萧远山,道:“当年,你自突然出现抢走了我的孩子,是也不是?我的孩子呢?你把他送到何处去了?” 萧远山突然指着玄慈道:“怎么,你只想着你的儿子,却不敢见一见与你一起生了儿子的男人么?”他又转头看向玄慈,“玄慈,你莫不是还想装作不认识叶二娘吗?你当真不知四大恶人之一的叶二娘为何四处偷婴儿吗?” 众人听到此处,尽皆骇然。 玄慈静默半晌,在少林群僧对萧远山的责骂声中有些黯然地看向叶二娘,“二娘,这些年来,你做的恶也够了,该回头了。” 慕容博却是大笑出声,“想不到我慕容博临死之前竟能看到这么一场好戏?!萧远山,想必三十年来,该查的你也查得差不多了,不错,当年的血案,带头大哥就是玄慈,他们得到的契丹武士南下的消息,是我假传的。我慕容博敢作敢当,可比某些人强多了。乔峰!” 慕容博看向震惊中的乔峰,“当日我便说过,你的仇人可不单是我,杀你师父的可是你的亲爹,至于乔三槐夫妻,我不过是补上了一掌罢了,先要他们命的,可是萧远山!你报仇啊!杀了萧远山啊!” 乔峰强逼着自己扭头看向萧远山,可是此时此刻,仇人乃是至亲之人,不报仇愧对已死之人,动手,又如何能动手? 萧远山却冷声道:“慕容博,你口口声声说玄慈该死,难道你就不该死吗?你心里念着早就灭亡了数百年的燕国,为了挑起争端,害了我家破人亡,你早就该死了!”说完,一掌就拍向慕容博。 第五十三章 言辞间翻云覆雨 “不许伤了我爹!”慕容复岂能眼看着父亲毙命?只是他如何是萧远山的对手?反过来竟是慕容博自萧远山手上救了慕容复。 “复儿,爹爹假死实乃不得已,却害得你娘早死,害得你无父教养……待我走后,回去参合庄,别忘记了你的使命……爹爹相信你,是我慕容家的好男儿,别让爹爹失望……”慕容博说完便气绝身亡了。 慕容复抹着眼泪红着双眼要与萧远山拼命,萧远山却是连连避开,却是冷言呵斥乔峰:“峰儿,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为父被人刁难?” 乔峰艰难出声,“爹爹……”但是一双手臂犹如千斤,他无论如何也挥动不出。还是花逐月瞧着有些不忍,推了下原随云。他才起身拉了乔峰坐下。 王语嫣精通天下诸多门派的功夫,瞧得出萧远山用的是少林的功夫,便在一边出声提点慕容复,一时间慕容复倒也没有落在下风。段誉伤心难过,一回神才想起了结拜大哥乔峰,和段正淳说了一声后忙过去,见乔峰神色痛苦纠结,半晌才道:“大哥,若是实在难受得紧,不如随小弟一道离开此地吧。” 段誉苦笑着看了眼王语嫣,低声道:“小弟心里也难受得紧,只觉得从前诸多坚持有些可笑了……” 当日乔峰和段誉在无锡酒楼中结识,又赌酒结拜,虽相聚时光不长,却颇有意气相投之感。然今日重逢,一个恩怨纠杂难以辨明,一个用情至深却好似一场笑话。乔峰却摇了摇头,“兄弟你还年少,不过是一段情罢了,慕容复不是良配,想来那位姑娘明了之后便会回头的。反倒是大哥我,三十年来恍若大梦一场,是非恩怨竟是说不清又道不明……” 段誉却差点落下泪来,“大哥,快别这样说。便是王姑娘明了也与我没有可能了,王姑娘是我爹爹的女儿……”他揉了下眼眶,低声道:“是小弟的不是,竟与大哥说起这些了。” 乔峰看了眼段正淳,想起这位大理镇南王的风流多情,不禁也露出苦笑来,万语千言却无从说起。 花逐月听得两人的言语,只觉得他们俩这结义兄弟还真的结对了——两人的爹爹虽行事不同,却多是将儿子给坑得厉害。原随云都露出同情之色来了,心底隐隐觉得自己爹爹原东园还算好了,起码没做坑自己的事儿来。 “乔大哥,段兄弟。我觉得你们还是避开出去为好。萧老先生终究是你的生父,他若有不好你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至于段兄弟,既然王姑娘是你的妹妹,避开些说不得能早日放下。”原随云劝道。 花逐月也准备帮腔相劝,却听得段正淳一句:“莫要伤了我女儿”给惊了下,扭头一看场中,却是萧远山伤了慕容复后,竟冲着王语嫣而去。 段正淳知晓王语嫣的生辰后,便知道她是自己与王夫人所生的私生女儿,故而处处阻拦段誉与王语嫣相处,见段誉情根深种根本不听自己的,只得告知他真相。眼见段誉跑到乔峰身边后,还暗暗松了口气。自是见不得王语嫣被萧远山打死。 段正淳和萧远山打成一团,乔峰和段誉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谁知段延庆却觉机会来了,铁拐一顿,飞身就朝段正淳打去。 “萧老先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段延庆的铁拐向段正淳猛击出去,段正淳本正避开萧远山一掌,招式已老,对段延庆的偷袭竟是避无可避了。 就在段誉神色巨变,千钧一发之际,谁知萧远山竟是猛然打出一拳,击向了段延庆的铁拐。而段正淳则趁机身子微侧,避开了慕段延庆的铁拐的必杀一击。 “段延庆,我萧远山要杀人那是我萧某之事,你最好少参和。”萧远山倨傲地道,转头看向正被王语嫣和阿碧关心的慕容复,冷笑一声,却是看向一直没出声的玄慈。 “玄慈,叶二娘为你生了一个儿子,细细算来今年该有二十四岁了。相当年雁门关血战之后,活下的人无一不心怀愧疚不安,智光更是遁入空门,慕容博也假死求得脱身……唯独你玄慈,竟还有脸勾引了尚是良家女子的叶二娘,其后又为了少林主持之位,不敢与前任的主持方丈明言你玄慈早已犯戒,弃了叶二娘。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否认我所说的话吗?” 素来受人敬仰的玄慈方丈此时却是脸色青白交加,身形摇摇欲坠,反是叶二娘好似疯了一般道:“萧先生你弄错了,不是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玄慈方丈德高望重,你莫要污了他的清白名声……” 萧远山突然悲愤大笑,道:“德高望重?叶二娘这等不知害死了多少婴儿的人竟也会玄慈你的名声着急,哈哈哈,玄慈,玄慈你说呀,我萧远山所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在场的众人顾不得去看段延庆和段正淳等人的打斗,尽被玄慈之事给吸引住,场中一片哗然。少林寺众僧大多是羞恼至极,玄生眼见玄慈半句话也不辩驳,当即喝道:“萧远山,当初我师兄带人埋伏雁门关,一是得了慕容博的假消息,二则是出于护法报国之心。你们尽可就此事指责他,但是休想污蔑我师兄之私德,他绝计不会,不会同叶二娘这等女魔头有私情的。” 萧远山冷笑道:“我污蔑他?叶二娘,你脸上的疤痕是我抓的,你的儿子是我抢走的,你若不想你的儿子死无葬身之地,你大可改口。” 叶二娘转过身来,跪倒在萧远山面前哀求道:“萧老英雄,你既抢走了我的儿子,让我们母子分离了二十四载,难道还不够你泄愤么?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求求你……” 萧远山却是道:“当初我妻儿和一众家仆何等无辜?可是谁曾饶过他们?你该求的不是我,要怪就怪那祸首。便是到了此时,他都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与你之事呢……嘿嘿,人说镇南王段正淳多情下流,可他却不会提了裤子不认人。” 众人听得萧远山粗俗的话语,却着实难将这提裤子不认人和慈眉善目的玄慈方丈放在在一块儿。只原随云神色平淡地嘀咕了一句:“果然和尚大多没几个好的。”逐月忍住笑,轻推了下他,又看向场中。 此时,玄慈方丈突然出声道:“善哉!一切均是老衲造的孽因,才有今日之果。二娘,是我的不是。” 玄慈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静默了,不敢相信萧远山说的竟都是真的。然只一瞬就像平静的江面波涛惊天,大多数人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惊讶、不屑、鄙视等等目光,俱都落在玄慈身上,而少林寺其他的僧人,俱都面色又红又白,羞愧地低下头。 叶二娘这才抬起头看向玄慈,半晌才摇头哭道:“你……你为何说出来呢?当年之事全是我的错,我明知你是出家之人,却还是忍不住亲近于你,后来有了孩儿也是我私心所致,你为何要承认……” 玄慈长叹一声,温声道:“二娘,既然种下了因,反悔无用,隐瞒也是无用。错了便是错了。你走到今日这步,说来还是我的错。” 叶二娘哭道:“不,怎么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是少林寺高僧,是我故意亲近于你……全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玄慈悲悯地看着叶二娘,半晌才看向萧远山,缓缓道:“萧老施主,你和令郎分离三十余年,然却早知他拜得名师习得高深武功,声名鹊起,是江湖中人敬仰的英雄好汉。然我与我子却从无曾一见,你将他掳走二十四年生死不知,如此也不能稍微平息你心中的怨恨吗?” 萧远山冷冷笑道:“你觉得够吗?” 玄慈缓缓摇头叹道:“萧老施主,雁门关外一役,老衲年轻气盛,误信慕容博之言而铸下大错。三十年了,不想众多留得性命的老友还是为此丧命,再多说已是无益。施主要我等偿命,老衲也无话可说。只是玄苦师弟和乔家夫妇何其无辜?师弟是令郎的授业恩师,乔氏夫妻则是养育令郎长大之人,你杀了他们又置令郎于何地呢?” 萧远山却怒道:“你果真是卑鄙无耻,此时竟还想离间我父子。你当年杀了我家人,明知我儿子是契丹人,却将他带回南朝,送给村野粗夫为子,又拜了汉人为师。想将我儿变作汉人,让他做那破什丐帮的帮主对付我的族人,如此狠毒用心,我岂能让你得逞,玄苦我杀了便杀了,至于乔氏夫妻,他们怎么配做我儿的父母?竟让我儿生出做一乡野村夫之心,该杀!” 萧远山这“该杀”两字说出,乔峰已是身形摇摇欲坠,满面煞白,头痛欲裂。 玄慈叹道:“萧老施主,当年你抛了孩儿上来,我们若是真有恶意,只需丢下孩儿不管,他丢了性命也无人知晓。我等是知道错已经铸成,不能再错下去,故而带了孩子回南,只希望他不要沾染上辈的恩怨杀戮……不想却还是造成今日之果……” 玄慈的口才了得,他这样一番话,立刻让之前鄙夷他的许多人又改了观。逐月低声与原随云道:“这少林寺不愧是修禅宗的,玄慈几句话,将萧远山辛苦半天的效果给毁了大半。” 原随云却一针见血地道:“玄慈如此说,乃是在场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而萧远山总归是契丹人,就算他说得是真相,许多人第一反应也是质疑的。不说别人,你看乔峰。哎,他这个亲生儿子,大约也是倾向玄慈的说辞的。” 逐月转头一看,乔峰神色挣扎,可明显是更相信玄慈的说法一些。她轻声道:“也难怪,他毕竟是在宋人中长大,被乔老伯夫妻疼爱三十年,这些岂是一句生父血缘就能抹杀的呢?而萧远山的手段太过了,半点不为乔峰考虑,也不知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原随云淡淡道:“萧远山为求报仇已然疯魔了,又岂会让玄慈凭着口舌之利而逃过呢?你且看吧。” 果然,萧远山冷冷一笑,突然丢出几封书信来,玄生捡起一封和另一人看了后,气得他怒视着玄慈,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好,就不用看少林寺的颜面在众人面前被剥落踩下了。 第五十四章 归去时残阳含悲 原来这几封均是玄慈和智光、赵钱孙等人来往的书信,玄慈早在马大元死后,就心存不安,书信里虽没有明确说出为何不安,但是智光等人的回信均是请玄慈安心云云。 “你既知智光等人是为了替你保守秘密而死,却还扯上其他理由。玄慈,你与朋友不忠不义,你与叶二娘无情无义,你与少林寺更是莫大的耻辱!你说你该不该死?”萧远山冷冷地看着玄慈道。 玄慈已知自己的名声难以保全,便是此时自绝于人前,也要遗臭万年,被人耻笑,更要连累少林寺也被人议论责骂了。他深看了萧远山一眼,脱下禅帽,放下锡杖,褪去□□,转身对少林众僧稽首道:“各位师兄弟,因我当年之过,方造成今日之果。我一人之错,与少林无关。少林主持之位,我忝居多年,今便交于众师兄弟。” “主持方丈!(主持师兄)”少林寺玄字辈的几位僧人眼见玄慈脱帽认罪,既恨他铸下大错连累少林寺,又有些怜悯他已无路可回头了。 玄慈又看了眼叶二娘,长叹一声,当即走到萧远山面前:“萧老施主,如今我只是玄慈,你要报仇,我便自绝于你眼前,还请你念在我等这些年善待令郎的份上,告知二娘那孩子的下落。”他说完,竟是一掌自拍向天灵盖,硬生生打死自己了。 “师兄!”少林寺众僧见状还是忍不住出声,但见叶二娘扑了上去伏在玄慈尸身山痛哭,又生生忍住了上前的步子。 萧远山眼看着玄慈倒在地上闭上双眼,半晌才双眼含泪仰天大笑起来,好一会儿他看向乔峰:“峰儿,你还待在汉人中做什么?跟我走!” 乔峰却是悲喜难言,摇摇头,跪下冲着萧远山磕了三个头后,突然纵身而起,响着远处窜了出去。段誉看了眼段正淳,有看了眼只关心慕容复的王语嫣,踩着凌波微步,追着乔峰也跑远了。 “当真是一曲好戏!堂堂少林,让玄慈这样的伪善小人做了主持多年,还有什么脸面领袖群雄?至于丐帮,嘿嘿,不但让一个契丹野种做了帮主,还好歹不分窝里斗,算什么天下第一大帮?至于其他门派不说也罢。如此,反是我西夏一品堂才够资格做天下武林盟主!” 段延庆的腹语让瞧了一出大戏的江湖人惊回神。众人听了纷纷骂起段延庆厚颜无耻不要脸。 “西夏一品堂如何做我大宋的武林盟主?” “就是啊,滚回你西夏去!” …… 段延庆毁了容的脸冷冷一笑,显得极为狰狞可怕,他一拐扫向议论声最大的几人,瞬间就有数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扫过众人:“你们还有谁不服气?” 少林寺和丐帮如今群龙无首,其他帮派确实不大成气候,竟真的无人敢站出来。至于段正淳,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是他考虑自己总归是大理镇南王,参合中原武林之事,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他却不知段延庆的下一步就是对付他了。 慕容复和阿碧和王语嫣在一起,他本是要带着慕容博的尸身一道离开的,此时却是站住了。“此时若是站出来,倒是收复人心的好机会。爹爹之前的错事,自也不会再有人提起了。只是段延庆武功高深,我又受了伤,怕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复正在沉思着,就见原随云和花逐月手牵手准备离开,他神色一动,立即出声道:“原少侠,花姑娘。请留步。” 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对中原的江湖人没什么好感,眼见没什么好看的,便准备离开了。段延庆也瞧见了,目光一闪,却是没有出言阻止。他的目的是中原武林和大理段氏,原随云和花逐月不过是无关之人,走了也好,还会少些变故。却不想慕容复却是出言叫住了他们。 原随云和花逐月转头看向慕容复,“慕容公子有事?” 慕容复指着段延庆和一品堂的武士道:“如今中原武林大敌当前,原公子和花姑娘岂能一走了之呢?在下人单力薄,然家父当年一念之差做下错事,慕容复不敢退后,只求为家父恕罪,为中原武林出一份力。在下知道原公子和花姑娘武功高强,请两位同我一起御敌,不让四大恶人这等邪魔歪道染指中原武林。” 武林中人听得慕容复的话,纷纷点头,暗道这慕容复倒是不像其父慕容博野心勃勃,真有些侠肝义胆了。至原随云和花逐月猜到了慕容复的心思,他们俩对视一眼,逐月更是低声道:“慕容复说得大义凛然,我们俩若是现在离开了,只怕真会被当做和四大恶人一伙的呢。既然如此,倒不如就依了慕容复的话,反正四大恶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原随云却是想起之前与丁春秋打斗后印证之事,他却是看向伏在地上哭泣的叶二娘和岳老三,不放心地道:“若是叶二娘出手你才出手,岳老三的兵器诡异又一身蛮力,你与他交手我会分心的。” 花逐月撇了撇嘴,“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瞧着叶二娘这样子心存死志嘛,应该不会出手的……” 原随云伸手揉了下花逐月的头发,上前三步看了看段延庆,才转头与慕容复道:“就算是对付恶人也不好不讲江湖规矩,这样吧,段延庆便交给我来对付,岳老三就交给慕容公子了,慕容公子意下如何呢?” 慕容复心里暗骂原随云,脸色都快绷不住了,只是想到原随云可能死在段延庆手上,心绪才缓缓平静下来,他深看了原随云一眼,故作关心地道:“原公子还请当心。段延庆作为四大恶人之首,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少有敌手呢。” “多谢慕容公子关心,慕容公子只管对付岳老三便好。”原随云说完看向段延庆,“段老先生,对不住了,你若是想做中原的武林盟主,只怕要先赢了我再说了。” 段延庆并不将原随云看在眼里,他冷冷一笑,铁拐一顿,身子斜飞而起,劲力只贯铁拐大力朝着原随云打去,只见拐影浩浩荡荡,将原随云全身几处要穴罩住。 原随云却是面无惧色,脚尖一点,身形如鹤冲天,掌心向上,却猛地一翻,大力拍向段延庆。招式未老时,他已在半空之中旋身,反手以指为剑点向了拐影中的缝隙,只此一点似是将拐影给戳破了一般,指尖暗劲直刺向段延庆。 段延庆不愧是纵横江湖多年却让人拿他无法之人,铁拐扫风与那扑面而来的掌力相撞,他自身却半点不避那指尖暗劲,反手再击向原随云的肋下。 原随云的身形飘动,看似极慢实际上却极快,闪避过肋下一击,双掌相合后迅疾拉开一上一下拍向段延庆的胸口和气海。 段延庆的身形却是凌空一翻后突然下坠,险之又险地避过掌风,将落地之时却铁拐大力点地,长拐一滑,趁机欺身而上,狰狞笑着一拳用力打向原随云的背心处。 “随云!”花逐月惊叫出声,正待飞身而上相帮,却被段正淳拦住了,“花姑娘再看看,原公子定能避开这一击的。” 果然,只见原随云大喝一声,左右双掌齐发竟是想全力接住段延庆这一掌。 掌力相触处巨大的气海散开,让观战之人均都被推后数步,花逐月吐了一口气,才发觉背后极凉,应该是内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轻轻拂了下还在扑扑地跳个不停的心窝,突然纵身飞出,双手合掌朝着也后退了三四步的段延庆大力挥出,赫然是天山六阳掌第一掌“阳歌天钧”,这一掌可算是花逐月的全力一击,见段延庆中掌之后身形又向后滑出了四五步远,她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神色难看至极。 “随云,你怎么样?”花逐月转头担心地看着原随云。 原随云摇了摇头,平息丹田气海中的疾走的真气,缓缓道:“我无事。有事的是段延庆。” 正如原随云所说的,段延庆一开始便犯了大意轻敌之错,竟与原随云比斗起掌力来了。若只能内力的话,原随云确实稍逊一筹,只是他这些时日里勤于修炼九阴真经,加上对武道上的感悟,可以称得上是一日千里的进步了。故而那一掌之后,他和原随云都大损心力,谁知花逐月又突然跳出来拍出一掌,哪怕她的内力比原随云浅了许多,但是天山六阳掌何等威力,本就是能以弱胜强的招式,竟让段延庆雪上加霜,退后四五步后,真气一岔,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段延庆只觉得五脏六腑绞痛难忍,浑身气血翻涌,身子也摇摇晃晃起来。 岳老三正在和慕容复斗得欢,眼角余光瞅见段延庆不好起来,心里一急便被慕容复抓住了时机。慕容复一招“斗转星移”,将对方使来的招数转换后反施于对方,竟是逼得岳老三毫无还手之力。 “二娘,老和尚都死了,你还哭什么哭啊?还不快去帮大哥?”岳老三无法,只得哇哇大叫起叶二娘来。 叶二娘却是一手抱着玄慈的尸体,一手散出一把闪着蓝光的银针,携带了段延庆就跑了。 江湖中人和少林寺的僧人纷纷炸开了锅,“放下方丈的尸身!”“不能让段延庆逃了!”…… 于此同时,慕容复一剑直刺岳老三的脑后,逼得岳老三只能微偏脑袋,但左肩却是被刺了洞穿。岳老三大叫一声,竟是抓着慕容复的剑,带伤就往山上窜跑而去。 慕容复大声道:“追!”领着十来个江湖众人朝着岳老三追了过去。 霎时,千佛殿前的广场空了大半,花逐月见状愤愤不平地道:“亏得你帮他们对付段延庆都受了伤,竟然都只顾着追人,真是,真是气死人了!” 原随云捏了下花逐月替自己把脉的手指,轻笑道:“早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不过是小伤,没事的。反倒是这一战,让我又领悟了些东西,这是好事呢。好了,趁着人大多不在,我们走吧。” 两人对段正淳点了点头,转身就完寺外走去,将要出寺门之时,却被一个面容极为普通的小和尚给拦住了。 “小僧得知丁春秋那恶贼是被施主所杀,特来致谢的。”小和尚红着眼说道,坚持要向原随云磕头,“丁春秋那恶贼杀了我师父和玄难师伯,小僧侥幸逃了性命,却没有本事替师父师伯报仇,施主杀了丁春秋,那就是小僧的恩人。” 原随云只得受了小和尚的几个头,才和花逐月下了少室山。只是来时雪后初晴,满山玉拥,离去之时,却是夕阳斜照山头,隐带悲伤。 第五十五章 随云拜师剑魔 冬日天黑得极快,山间林风愈冷,便是身负武艺,时间一长,也觉得全身发凉。 “随云,我们今夜还是在乔家借宿一晚吧,等明日天亮了再离开少室山不迟。”花逐月扶着原随云看了天色愈加昏暗的山林,低声道。 原随云见逐月脸色青白,心里顿时有些自责,握着她的手道:“好。”遂将她半搂着向乔家行去。不多时,就远远瞧见了乔的屋舍,还隐隐有亮光透出。 原随云的脚步一顿道:“逐月,屋中有人,不知是乔峰大哥还是其他人。” 花逐月却是精神一振,娇蛮地道:“是乔大哥就最好不过了,若是其他人也好办,赶出去便是了。” 原随云一笑,牵着花逐月进了篱笆门,扬声问了,便听见段誉欢喜的声音传出。两人赶紧进了屋,便见乔峰真仰头豪饮,他的脚边东倒西歪地有四五个空酒坛子。 段誉见了两人进来,苦笑道:“大哥心情苦闷,说是要喝酒。我便与他在镇上喝了好一会儿,见有武林人士下来,他不想见人,竟是将酒家藏的十几坛子酒全都搬回来了。” 花逐月挥手扇了扇酒气,皱着鼻子道:“借酒浇愁愁更愁,段誉你还是乔大哥的好兄弟呢,怎么不劝着他一些?” 段誉捂着肚子苦笑,“我哪里没有劝啊?还陪着大哥一道喝呢。可惜我便是一边喝一边将酒给逼出来也无用。正好你们回来了,原公子,你酒量如何……” “别想随云替你陪着乔大哥喝酒,他和人打了一架受伤了,不能喝酒的。再说了,我们在山上站了大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呢,我们去厨房瞧瞧了。”花逐月说着就拉着原随云往后头厨房去了。 当日乔老伯夫妻两收拾东西南下,并未将家中藏粮搬空,逐月找到了放着米面的石缸,又让原随云取了屋梁上的肉干,不多时就煮好了一锅肉粥。他们俩当然没有忘记屋中的乔峰和段誉了,端了四碗粥到了堂屋中,喊了依旧缓缓喝着酒的乔峰和段誉一起来用。 乔峰举起袖子擦了下嘴角的酒渍,摇头道:“你们吃吧,我什么都吃不下。”段誉正为难着,就听花逐月道:“段誉,你赶紧接了乔大哥手里的酒壶,和他一道过来用点吧。” 原随云坐在桌子边看向乔峰道:“乔大哥,你吃些东西再喝才不会醉。还是来用些粥吧,这米面和肉干都是乔老伯他们从前存下的,你就真的不尝一尝吗?” 乔峰神色一震,突然就将手里的酒壶给给丢了出去,一脸苦涩道:“我哪里还有脸吃爹娘的东西。”他站起来,看着度过了欢快少年时光的“家”,“便是这屋舍,我也不该再来的……” “大哥,你别这么说。我相信乔老伯父和伯母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怪你的。”段誉劝道。 逐月在原随云的右手下坐下,热腾腾的肉粥让她迫不及待地想喝一口,再听乔峰婆婆妈妈的话,不耐地“啪”地拍了下桌子,“乔大哥,你真以为乔老伯和乔老伯母不知道你是契丹人吗?当然啦,玄慈他们是不可能说的。但是你别忘记了,你胸前那个狼头纹身。你被送到乔老伯他们养育时,还是个婴儿,一切都是要他们打理的,他们自然会看到那个纹身。可是这三十年来,他们是不是从没有因为你是契丹人就待你不好?” 别说乔峰被逐月这番噼里啪啦的话给震住了,便是段誉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花逐月。只原随云捧着粗瓷碗的手掌一紧,却是想到了白日里萧远山和乔峰父子俩撕开衣襟露出纹身相认的那一幕,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就是父子相认何须撕扯衣服?难道就没想到场中会有女子? “乔老伯和乔老伯母眼里,你只是他们的儿子,与身份血脉无关。至于你亲生的爹爹萧老先生,大半辈子活着仇恨之中就没什么舒心的日子过。虽然他如今算是报仇了,但活着也不见得快活。既然如此,你何必放不下呢?乔老伯他们呀估计也不不想你真去杀了你亲爹为他们报仇的,不然岂不是表示他们这些年来教出一个杀父的畜生来?” 原随云喝了一口粥抿下,才空出手轻轻敲了敲逐月的额头,“你就是话多,不是早就饿了吗?” 花逐月摸了下头,鼓起脸颊瞪了下原随云,深吸了口肉粥的香气,便不再理会乔峰和段誉,捧起粗瓷碗就大口喝了起来。 不过就在原随云和花逐月喝完放下碗时,乔峰和段誉还是坐到了桌前端起了粥碗。花逐月不由得对原随云略有些得意地一笑。 堂屋中火炉里的燃烧的木柴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花家妹子,多谢你一语惊醒了我。不然我真不如以后该如何过下去,甚至还想过出家算了。对了,你说原兄弟受了伤?可有大碍?是怎么伤的?”乔峰看着火边依偎着的两人,开口道。 花逐月坐直身子,摆了摆手道:“我就是说几句话罢了,不值得乔大哥你这般道谢啦。白日里你和段誉离开之后,随云和段延庆打了一场,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的。” 乔峰虎目一扬,便是段誉也惊声道:“原兄竟是和段延庆交手了?想不到原兄这么厉害!” 乔峰却是正色要为原随云把脉,真确定原随云没什么大碍后,才笑道:“原兄弟当真是了不起,便是我也不敢说有十成把握能胜段延庆呢。原兄弟你若有兵器在手,想来段延庆也不会走脱了。” 原随云却道:“乔大哥太谦虚了,若今日是你对上他,哪怕是只凭一双肉掌,也能赢过段延庆的。”他顿了顿,便同乔峰说起了武学山的感想,乔峰能将丐帮传下的降龙二十八掌改为如今威力更大的降龙十八掌,足可见乔峰的天资骄人。 果然乔峰听了原随云的话后也不藏着掖着,与原随云说了许多,末了甚至还和他过起招来,天快亮了都没察觉。 乔峰看了眼趴在活边睡得熟的段誉,又见原随云走到火炉另一边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花逐月的身上。他才笑道:“原兄弟,你和花家妹子何时成亲呢?大哥我可想要讨杯喜酒喝了。” 原随云微微笑道:“等我和逐月回了家,我们就成亲。不过那杯喜酒估计要先欠着大哥的了。倒是大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真留在这儿做一山野农夫吗?” 乔峰长叹道:“我大约四海为家到处走走看看吧,我那亲生爹爹是知道这儿的,他绝计是不肯容许我在此做农夫的。至于你们欠我的喜酒,那就先欠着。等他日再重逢时,补上便是了。知心人难得,原兄弟你和花家妹子可要好生珍惜彼此才是。” 原随云点头应是,温柔地看了看睡得香甜的花逐月好一会儿,才移开了目光。 次日一早,花逐月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来时,只在院前看见了练武的原随云。她忙草草洗漱了一番等原随云收功了才问道:“随云,乔峰大哥和段誉呢?” “他们天还没亮就离开了,乔大哥叮嘱我们离开时关好门窗,随我们住多久都可以的。”原随云的额头上挂着层薄汗,脸色如常,接过花逐月递过来的帕子,便说道,“你想在这儿住一段时日还是想去其他什么地方?” 花逐月不由得点着下颌沉思了一会儿,才拍着掌笑道:“随云,我想到一个地方可以去看看。你之前不是说过那位剑魔独孤求败前辈吗?那大雕再能活,不会超过百岁。也许我们现在去那处山谷,也许还能遇见这位活生生的剑魔前辈呢。” 原随云一怔,随即笑着应了。他有种感觉,去了那山谷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既有了目的地,两人便草草收拾了一番,带上些许的干粮,就离了少室山,往荆襄方向而去。不过一月光景,两人便入了荆襄地界,这日里原随云查看了方向,循着记忆中的山谷而去。不妨此时的山林却比当日追着大雕而入的山林还要深,走了快两个时辰,还是不见那处山谷。 原随云见花逐月额上细汗,而脸色也因为赶路染上了红晕,便道:“我扶你先寻处地方歇息一会儿,我去高处再看看方位。” 花逐月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听得头顶上一阵轰隆隆的雷声,片刻后山风也愈发急促了。“这是初春的雷声呢,随云,看来是要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原随云心里怜惜花逐月,也不多言半搂着她就在山林间疾奔起来,眼看初春的冷雨铺天盖地而来,花逐月的脸色已经是青白一片,身子也瑟瑟发抖着,他心里一急,正欲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她头上遮雨时,突听得不远处一声清脆的雕鸣,他顿时一喜,当即就搂着花逐月循着雕声奔去。 片刻后原随云看见了他曾和杨过、小龙女误入的山谷,以及隐隐有火光透出的石洞。他心里一喜,也不顾大树下虎视眈眈的大雕,搂着花逐月就进了山洞。 山洞的正中燃着亮堂堂的篝火,旁边坐着一须发全白的瘦削老人,他见原随云和花逐月进了山洞,只皱了下眉头冷冷地道:“烤干了衣物,雨停了你们就走吧。” 花逐月被原随云扶着坐在了温暖的火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好似活过来了一样,她朝着老人甜甜一笑,打量了山洞一眼,方道:“独孤前辈,随云,也就是他啦,可是您命中注定的弟子呢,你现在可不能赶我们走。等时候到了,我们自然就会走啦。” 原随云见逐月又“胡说”起来,笑了笑也不拆她的台,而是对着老人恭敬地一拜,他心里其实也觉得,若是真要拜一个师父,独孤求败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了。 第五十六章 随云终遇花七童 独孤求败只是抬了抬了眼皮子淡扫了下原随云,看向花逐月道:“老夫不收徒弟。” 花逐月故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指着原随云道:“老前辈,你瞧着他难道不好吗?不但长得高大英俊,脑子也聪明得很,武功也还不错,最要紧的是他一点儿都迂腐,看人看事从不以身份论的。这么好的弟子人选,老天爷送到前辈面前来,前辈都要拒绝啊?” 独孤求败被花逐月的一番话引得笑了起来,他不禁狭促笑道:“这位什么都好的少年郎前辈我没看上,反倒是觉得小姑娘你不错。不如就小姑娘你拜我为师,如何呀?” “啊?”花逐月惊了下,忙摇头道:“不妥不妥,前辈你什么眼光呀?随云比我厉害多啦!最重要的是我有师父了,怎可弃师另投呢?反倒是随云他没有师父呢。” 独孤求败笑道:“小姑娘既一心想让少年郎拜我为师,是知道我是谁了?难道在你心里头,我还不如你师父吗?” “论起武功来,前辈你应该是比我师父厉害吧。可是我已经拜他为师了啊,不过前辈如果真心喜欢我,教我几招我也不会拒绝的。”花逐月笑嘻嘻地道,她拉了随云坐在身边,“前辈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儿,身边只跟着一头大雕,一身绝学若是失传了,多可惜啊。再说了,您真不好奇我们俩是怎么来这儿的吗?” 独孤求败还真被花逐月说得起了好奇心来,他看向她与原随云两人道:“哦?老夫今天八十有七,不涉江湖也三十余年了,从前也就两三个朋友,如今也早就纷纷离世了,你们两个总不会我哪位老友的后人吧?” 独孤求败五十年之前性烈如火,后来更因这性子伤人伤己,哪怕武功盖世,却挽不回亲人以及爱人的性命。其后大彻大悟便归隐山林,终日与大雕为伴,虽偶尔孤寂了些,也曾性起想去拜访仅余的好友,终究还是未能成行,如此三十年余年一晃而过。 近些时日,他已觉身体日渐腐朽,心知大限之日已经不远,再回想前尘往事,只余下唏嘘长叹而已,对于自身后事也只在山洞之中挖一土坑,等气息将绝之际躺下去便成了。至于生前身后之名,人死之后万事皆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故而春雷乍响,两个年轻人闯了进来,他并以为是好事,出言就是让两人避雨后离开,不想小姑娘开口却是想要自己收徒。 原随云牵着逐月的裙摆在火边烤着,笑道:“告诉我们前辈隐居于此的人,应该是前辈最好的朋友吧。逐月方才的话,前辈莫要放在心上,她呀有时候非常喜欢说笑的。” 独孤求败这才正眼看了原随云片刻,笑道:“小姑娘没有说错,年轻人你还不足弱冠之龄,功力却不浅。老夫在你这个年龄之时,还靠着利剑与人争雄呢。” 花逐月微微一笑,悄悄地靠近了篝火一些,一手拿起一根树枝挑着火堆,一手托腮,心里暗道:“以求败为名,可见这位老人家从前是何等的傲气,如今年迈老朽,不可能没有丝毫遗憾的。譬喻他的剑道,真是不想得一传人传下去吗?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原随云却点头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哪里能和前辈相提并论呢?前辈弱冠之时用的是一把青光利剑,凌厉刚猛,无坚不摧,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他话音一顿,装作没看见独孤求败突然改变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 “前辈在二十岁后三十岁前,用的是紫薇软剑,但因误伤义士不祥,于是弃之深谷。再后来用的是一柄玄铁重剑,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前辈在四十岁之前凭着这柄重剑横行天下,所向无敌。再后来,前辈的剑意大成,不再拘泥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晚辈只想想便觉得得高山仰止呢。” 独孤求败在山谷下埋剑设冢,身边只跟着一只大雕,这个小子怎么会知道的?独孤求败看向原随云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便是我那有数的几个老友,也不会知道得这么多。” 原随云眉眼一展,突然浮现出一丝说不出是古怪还是什么的笑容,“因为告知晚辈这些的那位老友,其实是前辈你自己啊!”原随云放下手里已经干的裙摆,站起环顾山洞,起身一笑,指着阴暗处的一处洞壁,“前辈刻字留言说一生只遗憾为曾一败,百年之后,洞穴染尘,刻字也被青苔覆盖,虽得大雕还留于此地,但有生人撞进来,多是以为隐居于此的人大话连篇,只因江湖中从未曾听说过有前辈的些许事迹。当日晚辈友人感叹前辈生前赫赫名声,死后却只一捧黄土三尺坟茔。晚辈却不以为然,不然前辈何以留下剑冢,又何必刻字呢?” 独孤求败听得此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他对原随云和华逐月看了又看,“想不到老夫年近九十,经遇到你们两个来历不同寻常的小友。若是早年你们说出这些话,老夫定会将你们当作骗子的。不过如今老夫感悟剑道,参透生死,愈发觉得时间之奇妙,或者真有人修炼到了极致能如传说中的仙人舍了肉身得永生?” 独孤求败话题一转,看向两人道:“百十年后的江湖大约还是如今这样,打打杀杀不休吧。天下大势估计是宋国愈加羸弱了吧?” 花逐月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笑嘻嘻的道:“前辈其实也好奇外头的事情嘛。我们可以说给你听呀。” 原随云笑了笑,将慕容博以及萧远山、玄慈等人纠缠三十年的恩怨是非说了遍,莫了他还道:“前辈隐居山林三十余年,当年应该听说姑苏燕子坞参合庄之名的,如今慕容氏都心心念念着复国之事,真不知让人说是执着还是可笑。” 独孤求败听了有些刻薄地道:“自然是可笑了。三十年多年前慕容氏当家之人还是慕容博的父亲慕容振,他们慕容氏一代代儿孙取名字就看得出来了。也是傻了,在江湖之中打打杀杀想要复国?” 花逐月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哪怕赵家天子文弱得只会写诗画画儿,这天下也轮不到他慕容家来做主的。方才老前辈说的天下大势可是对极了,百来年后,北方辽金相继,后来蒙古人崛起,我们来这儿之前,大宋已经只剩下江南一隅之地啦!” 独孤求败有些感叹地道:“赵官家本就一代不如一代的。”随即又好奇问道,“百来十年后,这山林也不在宋国境内了,你们又是如何来此的呢?” 原随云就将自张三丰口中听到的杨过事迹说了,“前辈大概也没有想到吧,那柄重剑竟然再次出现在江湖之上,后来还被融了重铸成了一把刀和一柄剑,再次在江湖中掀起了风浪。” 独孤求败像是听他人的故事一般听完杨过和屠龙刀倚天剑之事,好奇地瞧着原随云道:“不知你小子在江湖中弄了什么风波来?总不会是籍籍无名吧?” 原随云点头叹道:“晚辈胸无大志,武功也就这样子,能闯下什么名头来?前辈若是能看在这辗转数次的缘分上收了晚辈做徒弟,等我们回去之后,自然会名声鹊起的。” “年轻人口舌也锋利呀!不错,老夫年将朽木,除了不曾求得一败之外,唯一的遗憾便是老夫毕生的武学之道不能传承下去。你这小子倒真是说到老夫的心事。只是自五十年前起,老夫就绝意不会收徒了。你和小姑娘说得再多也是无用的。” 花逐月撅嘴不高兴地道:“我们说了这么久,前辈这是白听故事呀!你虽立誓不收徒弟,可这誓言就是留着被打破的嘛。再说了,真的不收徒弟,可不表示不可以教我们武功嘛。前辈指点一些也好呀,不然也太小气啦!” 独孤求败沉吟片刻,方无奈笑道:“小丫头可真是会想。好啦,老夫时日不多了,能指点你们几日就看天意啦!” 花逐月闻言高兴地笑了,忙和原随云行礼谢过独孤求败。他们俩却不知独孤求败之所以答应指点两人一些时日,确实是因为他没多少时日了。 四十九日之后,独孤求败闭上了双眼,有原随云和花逐月送他离去,他自是不用还没有闭眼就躺进早挖好的坑洞之中的。 “随云,你天资极高,将来的成就必定远胜于我,可其他方面千万不要学我,六亲断绝一生孤独……只是没想到我死之时,竟有你们相送,已足够啦。你们两人,可要好好儿啊……”独孤求败说完算是含笑而终。 可即便他是寿终正寝而去,花逐月和元随云心里也极为难受,只是最难受的却是大雕。它窝在独孤求败的石墓前整整三日,凄鸣不绝。 “逐月,我们该走了。”原随云知花逐月很难过,可人生本就是充满离别的,再不舍也须走自己该走的路。 “我去和雕儿道个别。”花逐月看着依旧沉浸在伤心之中的大雕,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雕儿的头部抚了抚,“雕儿啊,我和随云要走啦,你一个人在这儿要好好儿啊。” 原随云的神色突然大变,“逐月!”他伸手去抓伏在大雕身上身形渐渐变淡的花逐月,他自己也随之消失,只余下大雕悲切的长鸣声。 江南,杭州,百花楼。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百花楼也如它的名字一般,鲜花簇拥,让人流连住步。可再流连,再赞叹,也没有人闯进小楼之中,只因为那是专属于花家七公子花满楼的小楼。 花满楼正用他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抚弄着一棵棵娇柔的鲜花,即便沾上了泥土,也丝毫不损那双手的魅力。好似他抚弄的不是鲜花,而是少女柔软的肌肤一般。 花丛中英俊而温柔的少年无疑是吸引人的,若再有不菲的身家,出神入化的武功,自然是更让无数少女痴迷了。那些爱慕的、赞叹的目光中,花满楼好似一无所觉一般,面带微笑地摆弄着他的花草。 直到为最后一株鸢尾也浇了水后,他才转过头,“看向”门前伫立了一个上午的少年,“公子可要进花某的小楼喝杯水?” 原随云看着花满楼和逐月有七分相似的容貌,点头道:“多谢了。”随即跟着花满楼踏进了百花楼,看着他和寻常人一般地踩上楼梯,端茶倒水。 “这是今年的龙井,公子尝尝。”花满楼温声道,心底却在猜测这个站在百花楼前半日的少年会说些什么。 “多谢了。”原随云确实有点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后,才道:“七公子的容貌和我的,一个极好的朋友极为相似。”他本想说未婚妻的,但是想到眼前这人是逐月的七哥,便换成了个词。 花满楼一怔,随即道:“公子那位朋友是男还是女?” 原随云道:“自然是女子。她姓花,名逐月。七公子可还记得她?” “吭——”花满楼手中的茶杯掉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更是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与镇定,腾地起身道:“逐月,花逐月?她今年可是十五岁?丁酉年九月十五日的生辰?? “是,她告诉过我,她有七位兄长,她爹爹为了省事,正好读到了晚唐诗人许浑的《咸阳城东楼》: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所以花家大哥名高城,花二哥名汀州,花三哥名溪云,至于花七哥,便是满楼。” 原随云边说边暗骂老天喜欢开玩笑,他来了逐月家,反是逐月却不知去了何处了。 而花满楼听到此处,多年来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的心里再次燃起了希望——妹妹逐月有消息了。 第五十七章 金陵逐月遇诗音 南直隶江宁县外,碧云寺。 林诗音双手合十地跪在文殊菩萨的佛像前虔心祷告,良久才被小丫鬟扶着起身。 “小姐这般诚心,菩萨定会保佑表少爷在殿试中一举夺魁的。”丫鬟看林诗音还是一脸担心,忙出声劝道。 “小铃铛,春闱得中的都是才华横溢的学子,表哥虽好,可人外有人,就怕有个万一。”林诗音低声柔柔说着,尤其是自己这位表哥还和江湖中人有来往,姨夫过世了,大表哥又在外头做官,自己虽劝过他几次,可每次表哥都说无事,还说江湖中人心情直爽,比之同科的士子们更谈得来。 小铃铛她只是个丫鬟,并不能理解小姐的愁绪,反而笑呵呵地道:“李家老爷是探花,大表少爷也是探花郎,表少爷说不定也是个探花郎呢。小姐您就等着表少爷高中后归乡与您成亲吧。” 林诗音雪白的脸上浮现红晕,笑嗔了小铃铛一句,又去其他两个殿拜了捐了二十两银子的香油钱,这才离开。 林诗音虽是寄居在李家,然而她不但是李家少爷李寻欢的姨表妹,更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她出门自然是有车马跟随,仆从伺候的。故而她并不曾如一般大家闺秀般带着帷帽。 出了碧云寺上李家的马车时,却被一个锦衣公子给瞧着了,那人一脸痴迷地看着林诗音,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了。眼见林诗音上了马车走远了,他才回神踢了两脚自己身后跟着的小厮,“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追?” 江宁县在南直隶毕竟是个大县,是苏州到金陵的必经之地,路上行人不少,一个锦衣小少爷跟着一辆马车跑,不一会儿就被许多人指指点点的,便是马车里头坐着的林诗音也知道了。 此时的林诗音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咬着唇红着眼睛一脸的委屈,暗悔不该出门时不带帷帽的。 小铃铛却气恼得很,她劝道:“小姐快别哭了,外头那色眯眯的小子知道了您的身份,必不敢造次的。奴婢下去喝退她。” 林诗音知道小铃铛虽身子骨像一般姑娘,然而力大无穷,便是和两个男人争执也不见得会吃亏的,便点了点头。 小铃铛叫停了马车,才跳出了车厢,双手叉腰准备斥骂那锦衣小公子,不想一个白衣少年迷迷糊糊地撞了上来,“往京城去怎么走?” 小铃铛不耐烦地道:“出了江宁县城一路往北方向走,就是京城啦。” 谁知白衣少年转身走了三步又回来问道:“江宁县城又怎么走?” 小铃铛气得慌,敢情这是个傻小子呢。往大路另一端一指:“沿着这条路走小半个时辰就是江宁县城了。快走快走,别挡着。” 那少年只被小铃铛推退了一步,他双眼定定地看着小铃铛,“看在你告诉我路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次了。我最讨厌人碰我。” 小铃铛被少年冷漠的眼神吓了一跳,等少年走开了,她才注意了觊觎自家小姐的色狼带着小厮和李家的老仆都快打起来了。 这次跟着林诗音出门的,除了丫鬟小铃铛外,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瘸腿车夫,两个三十多岁的老实家丁。这三个人自然是拦不住锦袍少爷和他的小厮的。 小铃铛大喝一声,一拳打向那拉扯车夫的小厮,却不妨那小厮竟是个会武功的,哪怕只是粗浅功夫,不过片刻功夫,李家的三个老仆都给打趴在地上,小铃铛不过仗着力气大还能勉力支持而已。 马车的车帘被那锦衣少爷给掀开,他一脸迷醉地看着林诗音,一双大肥手也往林诗音脸上摸去。 “哇!”那少爷却突然缩回手抱着胖手痛呼起来,“那个混蛋暗算你爷爷我?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 一袭鹅黄色长衫的花逐月笑吟吟地走近,偏头看向林诗音笑道:“姐姐长得真美,我帮你赶走那些惹人烦的人,姐姐给我些银子做报酬好么?” 林诗音先是被花逐月的夸赞羞红了脸,随即有些不甘相信地瞪大了眼,“妹妹你会功夫?若是不行,你还是先走吧,那人知晓了我的身份,不敢胡来的。” 花逐月却是笑道:“姐姐这般美貌,我怕他铁了心要占你便宜可就糟糕了,事后再寻他麻烦又有何用?“ 那痛过一阵的锦衣少爷回了神,瞧见多管闲事的竟是个美貌的小姑娘,便狰笑道:“好哇!竟敢管本少爷的闲事。就连你一道抓起来,嘿嘿,大美人小美人全抓回去好好儿玩……” 花逐月身子一旋,无人瞧清她的动作,只听见“啪啪啪”数声,瞬间那少爷双颊就高高肿起,好似个大猪头一样。脚步再又一转,手指若兰花状,将两个扑上来的小厮全都给点了穴道定住了,又对着他们的气海一人拍了一掌,方才淡淡地道:“这点子微末功夫,还敢跟着个傻瓜出来做恶,真是不要命了。本姑娘就帮帮你们废了功夫,归家去好好儿做人吧。” 赶走了恶心的衣少爷,花逐月被林诗音满怀感激地请上了马车,目光扫过路人身边,在之前与小铃铛问路的白衣少年身上顿了顿。 “多谢妹妹相助。我姓林,名诗音,不知妹妹芳名呢?”林诗音并无亲近的同龄闺中好友,见花逐月说话大方,虽是江湖中人,然言谈举止却也不见粗鄙,心中欢喜,说话也显得格外亲近了。 花逐月笑道:“姐姐的名字这好听,果真是大家闺秀呢。我姓花,名逐月。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也算是帮了姐姐一个忙不是?姐姐也当帮我一个忙,将我捎带到江宁城里最大的车马行,再给我五十两银子如何?” 林诗音心里奇怪,打量花逐月的衣着和神色,虽面容有些许的憔悴风霜之色,暗道莫非这位花妹妹遇上难事急于要用银子么?便笑道:“我身上并未带着那么多银子,不如花妹妹随我一道先回李园去,等我取了银子与妹妹,再让人送妹妹去车马行。” 花逐月暗地里送了一口气,谢过了林诗音方有点儿羡慕地看着她的脸蛋儿道:“林姐姐是从碧云寺回来的吗?你怎么只带着这么两个人呢?以姐姐这等容貌,实在是有些大意了。” 林诗音被花逐月夸得有些羞窘,“花妹妹也长得很美呀!还会武功……妹妹你应该就是江湖侠女了……”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顿时变得低落起来。 “江湖侠女算不上啦。”花逐月摆了摆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道,“我以前也觉得自己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和姐姐一比,才知道真正的美人儿是姐姐这样子的。姐姐何须羡慕什么江湖侠女呢?江湖侠女好做,大家闺秀才难做呢。” 林诗音语带惆怅地道:“我表哥虽然遵从父命读书考科举,但是却素来喜欢与江湖人交往,他自己甚至还偷偷学了功夫,我总觉得他就算本科金榜题名了,只怕也不会做什么官,反是会去行走江湖。可我,不懂半点武功,到时候只怕难以跟上表哥的步伐……” 花逐月一听林诗音这话,就知道她口里的表哥也是她的情郎了。便劝道:“林姐姐怎么这样想呢?你人这么好,你表哥自然舍不得让你为难的。再则,他心里有你的话,更加不会走得太远而让你去跟了。” 林诗音低头没有说话,正好马车也驶进了李园的大门,林诗音请了花逐月下车喝杯茶再走。花逐月也没拒绝,随着林诗音下了马车,去了她所居的梅苑。 一路花木葱茏,更有假山亭台小池水榭,都极为精致小巧,一派江南书香人家的风格,却有隐含富贵底蕴在其中。 林诗音打发小铃铛去取银票来,又吩咐人上茶,才有些期盼地问道:“花家妹妹是有急事吗?若是没什么急事,不如在我这儿住上几日再走不迟呢。” 花逐月一看林诗音小鹿般的大眼,心里一奇,这位林姑娘明明比自己年纪大,性子怎么这般柔顺呢?若不是急着往杭州去并还要寻找随云,倒是可以在李园里住几日的。 “倒是要让林姐姐失望了,我家在杭州,从前因故离家数载,如今好不容易打探到家中消息,着实难忍耐想归家去拜见父母兄长。还有,我与我的未婚夫婿走散了,他应该也在四处寻找我,我猜他寻不着我,该是往杭州去了。所以我急着回家去。倒是林姐姐,若是无事,不如随我一起去杭州游玩一番呀!” 林诗音心中一动,随即摇了摇头,“如今已经三月底了,四月初就是殿试之期,我表哥将参加殿试。等殿试结束了,他应该就要回来了。” 花逐月看着林诗音脸上的红晕,理解地笑了笑,待小铃铛送来了银票,她又谢过了林诗音,这才坐了李家的马车去了车马行。 “姑娘是李园的客人呀?哎呀,李家可是父子双探花呀,听说小李少爷的才学也是极好的,又长得俊俏,不知会是中状元还是做探花呢。”车马行的管事一脸兴奋地说着,旁边的人纷纷附和,说什么家里的媳妇女儿提到李家小少爷就是双目放光云云。 托李家的福,花逐月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一匹还不错的马,翻身上马后一路往南而去,林家姑娘和她那位极讨人喜欢的未婚夫婿小李少爷,皆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第五十八章 倒霉的上官飞燕 百花楼中的花七公子留了一个同龄的俊逸少年住下了!这一消息立刻别许多姑娘得知了,又马上被她们的家人得知了,很快就引起了许多的猜测。 “那位公子应该是花七公子在江湖中的好友吧。” “不,我猜啊,定然是花家世交家的公子爷,那通身的气派真是没得说呀!” “嘻嘻嘻,不管他是谁,可他真是帅气呀!我们以后除了能看花七公子外,还能再看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呢。” …… 原随云站在二楼厅中的窗边,哪怕隔着不算小的花圃,可是路人们议论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花七哥,喜欢这种人声喧闹的感觉?”原随云心里暗自猜测,他摸了摸胸前藏着的温玉瓶。 “你先住下吧,照你所说,你既是妹妹的好友,此时也应该没地方去。”花满楼感觉在原随云的口中听了一个诡异无比的故事,可是他没有在原随云的话语中找到破绽,心里的直觉还告诉他,妹妹在其他的世界,正是十来年里,花家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妹妹的原因。不然大哥身为益州总兵,二哥为户部侍郎,三哥和四哥的生意遍及全国,还有五哥六哥,每一个人都尽力去寻找,四处遍寻都不见妹妹的踪迹,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原来是真的凭空消失了啊! “多谢花七哥了。”原随云说道,他再一次确定了花满楼和自己的不一样。若是他自己,不是亲眼所见的,只会当做是对方胡说八道,面上微笑,实际上会暗查或者监视,看对方什么目的。不想花满楼却是直接就相信自己了,果真和逐月一样天真良善呢。 “救命,救命啊……” 就在两人说话完,花满楼告诉原随云客房以及厨房等事时,百花楼外的大街上,一个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的大眼睛姑娘边喊救命边飞快地奔跑着,出众的脸上挂着焦虑惊惶的神色,引得路人都看了过去,只是因为她身后跟着的高壮大汉,都是手里拿着兵器,一脸的凶悍,故而那些有心救美的路人都默默地缩了回去。 “别跑!看我们不抓住你!” “你跑的了么!” 美貌的姑娘虽有些狼狈,却每次都从大汉们手边溜走,还随手拿了路旁小摊上的东西朝着几个大汉丢去,等美丽的小姑娘跑进了百花楼,那几个大汉已经灰头灰脸的,一片狼藉。 “臭丫头,还不快站住!” “臭丫头,看你往哪儿跑?竟敢偷我们的东西!站住!” 上官飞燕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脚下用了她仅会的一点子轻功,径直冲进了百花楼的大门,见大厅里无人,又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梯。 上官飞燕不怕被人看见脸上的笑容,因为花满楼是个瞎子,只要她的声音足够的惶恐和害怕,那便足够了。 传闻花满楼的百花楼的大门永远都是敞开着的,无论什么样的人到他这里来他同样欢迎——哪怕是一匹受伤的狼或是马,他都会欢迎。他也不会拒绝任何人的求助,不论男女还是少,不论身家,不论容貌。 上官飞燕自信花满楼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求助,甚至还会对自己产生怜惜甚至爱意——哪怕他只是一个瞎子。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只要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为她动心的。 上官飞燕从花圃到一楼再到冲上楼梯,踩坏了不少的花草,踢翻了好几盆花,叮叮当当声不绝,加上那追她的大汉的叫骂声,看不见的人自然以为她的情况是多么的危险,多么的紧急。看得见的人此时自然就会看见她的脸上不见惊恐和慌张,只有阴谋算计快得逞的得意微笑。 “救命啊,有人吗?救救我……”上官飞燕一边喊着,一边跑上了二楼,她一眼看见身穿浅蓝色长衫的,神色淡然的俊逸少年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自然为了表示得急切些,她最后蹬的那一脚扭了一下,脚踝的刺痛让她的双眼瞬间就满是泪水,声音里的颤抖也更加真实了。 “公子,救救我,他们,他们要抓我……”她冲向原随云,心里却在想着:快接住我护住我呀! 可惜上官飞燕认错了人,她将原随云当成了花满楼,还未近原随云的身,就被一阵大力给掀翻,整个人往后飞去,直直从二楼掉到一楼去了,砸在了一大丛迎春花藤上,黄色的花朵散落在地,绿色的藤条也被压断了几根,女子呼痛的声音回荡在小楼下,不知为何让人有点儿想发笑。 花满楼从原随云的身后走出来,神色间有些不太赞同:“毕竟是个姑娘家,你何必出手这么重呢?” 原随云却拍了拍衣袖,好似上头沾了什么不洁的灰尘一样,“她太不矜持了,若是被她碰到我,逐月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听着原随云一本正经地说着和妹妹的关系非同寻常,花满楼虽然还没有见到妹妹,心里却在想小时候珍珠团子一样可爱的妹妹,怎么可能是个小醋坛呢?花满楼听着楼下的吵闹声,准备下楼去看看,却被原随云给拦住了。 “七哥若是相信我,就暂时留在楼上,让我下去处理。那确实是个姑娘家,可也是一个满心算计,一脸得意嘴里却喊着救命的姑娘家。她是冲着七哥你来的,我去才是最合适的。”原随云说完,笑了笑转身就下楼去了。 上官飞燕屁/股落地也让她痛了一会儿才回神,那身穿浅蓝色长衫的男子,到底是谁?她想站起来,臀骨却是一阵刺痛,让她又坐在了地上。心里将害她算计落空又狼狈至极的原随云恨得咬牙切齿。而那几个追她的大汉本就是她故意安排的,此时竟是上前抓人也不好,不抓人也不好了。 原随云站在小楼一楼的门口,看着门前还坐着没有站起的上官飞燕以及几个面面相觑的大汉,神色淡然,“怎么不继续演下去呢?” 上官飞燕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又飞快地恢复正常了,她盯着原随云露出了她自以为最美丽的微笑道:“你又不是花满楼花公子,我为何要对着你演戏?我仰慕的可是江南有名的花七公子呢。” 原随云的眉头轻轻挑了下,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因为仰慕花七哥啊!我会转告他的,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上官飞燕一呆,她还从未见过有人对自己的笑容与美貌无动于衷的,这还是第一次呢。她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凭什么替花满楼做主?花满楼在吗?让他亲自出来和我说,否则我就不走了,就在百花楼住下了!” 这是一个自以为是自以为能将男人玩弄在掌心的女人。原随云只片刻就下了对上官飞燕的评论,他由她想起了金四夫人以及石观音,自然很不高兴了。 原随云懒得与这些人废话,双袖一扬,将上官飞燕找来演戏的几个大汉全都送出百花楼的范围,像是丢垃圾一扬,给仍在了大路之上。他这才看向上官飞燕:“你是自己走呢还是像和他们一杨,再被扔一次?” 上官飞燕脸色铁青,臀部的疼痛提醒着她之前的狼狈,她当然不想再在大路上重复一次了。当即又瘸又拐地站了起来,恨恨地道:“花满楼怎会有你这种冷心冷妃之人做朋友?哼,你迟早会得报应的。” 上官飞燕走出百花楼后老远后才停下,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计划的失败,想着原随云的冷脸,她已经决定了,定要给这个双眼无珠的小子好看。她本来是想着先接近花满楼,取得他的信任后骗他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故意说他失踪了,引来花满楼的朋友陆小凤,不想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给破坏了,真真是出师不利。 计划借花满楼之名引陆小凤的计划行不通了,便只能实行第二套计划了!上官飞燕从腰间的小袋子里取出一只造型奇特的口哨,用力吹了两下,不多时一脸伤痕,一只手臂没有其上装着一铁钩的青年出现在了上官飞燕的面前。 上官飞燕好似眼前站着的是世间最俊逸额男子一般,微笑这站起身,谁知一动臀部就一阵刺痛,让她的微笑也变得有些扭曲了。她心里将原随云骂了个半死,脸上却竭力地表现出欢喜来,“柳大哥,你来啦!” 柳余恨淡漠的眉眼在看见上官飞燕时稍微有些动容,但依旧沉默着走到上官飞燕面前单膝跪下,“属下拜见公主。” 上官飞燕叹道:“柳大哥,都说了不要叫我什么公主了。金鹏王朝早就不早了,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了。如今我所求的,不过是将那几个叛贼惩治了,让我爹爹安心度过不多的时日。” 柳余恨心里悸动,双眼深深地看着上官飞燕,等她说完才道:“是属下没用,至今都不能帮公主手刃逆贼。对了,公主是怎么受伤了?是谁伤了公主?” 上官飞燕故意叹道:“我的伤不过是小事,今天叫柳大哥你来,是想你请做一件事情的。”她微微一顿,低声说了计划。柳余恨点头道:“公主放心,属下定会为你办妥的。至于那个敢伤公主的人,属下也不会放过的。” 上官飞燕感动地红了眼,“柳大哥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实在不行,就先回来,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她知道,要强的男人怎么会承认自己不行呢?只这几句话,柳余恨至死也会替她将事情办妥的。 等柳余恨离开了,上官飞燕又同样地招来萧秋雨和独孤方,等他们同样应承后离开,上官飞燕被原随云打击的自信又重新回来了。 却说百花楼中,花满楼最好的朋友,穿着一件大红披风,留着两撇胡子的陆小凤笑着出现在百花楼,“花满楼,我来喝酒了!还不快拿最好的百花酿招呼你的老朋友……” 陆小凤说完便瞧见了厅中对酌的花满楼和原随云,他左右看了下突然笑了出来,“花满楼,幸好我知道你只有个妹妹而没有弟弟,其他六个哥哥我也是认识的,不然一定以为这人是你的兄弟。你们两人真没什么关系?” 陆小凤说着突然凑近原随云问道。 第五十九章 伤心岂是花汀州 傍晚时分,花逐月在一处小村落边勒马停下,她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村庄,决定今夜就在这村庄借宿了。 仔细算起来,除了和原随云一道,花逐月独自行走江湖的时日并不算长。这次又突然分开,且还落在太平王府位于金陵城外的庄子之中,她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出了那个有些诡异的山庄。幸好不多时就遇见了林诗音,至于那个一道趁乱逃出来的白衣少年,花逐月虽猜得出他的身份不简单,却也不想细究,想来总是太平王府的不为人知的阴私之事罢了。 花逐月看着这破败的村庄,见散落的房舍上有炊烟升起,想了想便牵马走到了最外头的一家院外。她抬手就扣响了篱笆门,扬声问道:“主人可在家中?小女子路过此地,想借宿一夜。” 不多时,一个老汉满脸为难地出来了,他也没有请逐月入院子,笑道:“姑娘恕罪,老儿家中只三间屋舍,可家中儿孙俱在,实在是空不出屋子供姑娘借宿。我们村里头老孙家是最宽敞的,他们家的也有个和姑娘差不多大的女儿呢,全家人也都很好客。姑娘不如去他家借宿。” 老汉说完,还好意地将老孙家的屋舍指给逐月。逐月转头看去,外形上瞧着确实是这村里最好的,唯一的一户青砖黑瓦房。 花逐月谢过了老汉就往孙家而去,不过等那老汉回了院子里头,她才停步看向那老汉家,好看的眉头皱了皱,那好汉家的院子里晾晒的衣物不过两三人农家衣裳,屋中也不见喧闹,根本就不像老汉所说的有喧闹之声。他家中应该有什么秘密呢。摇了摇头,花逐月走向孙家,并不去管闲事。 老汉家中,一把简陋至极的竹椅上,坐着一位身穿紫色锦袍头束玉冠的中年男子,若非脸色青白,只怕会雍容俊美得犹如明珠,让这简陋的村居茅舍都像是华堂高屋。 “大人,那姑娘果真去了孙家。她应该不是跟着我们来的探子。”身材瘦高的护卫转过身来禀道。 花汀州摇着竹椅,微微笑道:“探子有不会写在脸上。是不是探子,今晚便能见分晓了。好了,小北啊,你和小南一样都去歇一会儿,趁着天还未黑养养神,今晚本大人能不能安然度过,可就看你们啦!” 小北抽了抽嘴角,大人你这悠闲从容的样子,哪里像是被人盯着一路追杀的人哟。嘴里却是应了声是,便果真去了后头一间屋舍歇息去了。 老汉笑道进了屋,“花三爷,我家没什么好东西,怠慢了你啦。”他身后使他家老太婆,端着一碗掺和了不少白大米的浓粥。 “老丈说哪里的话?若非是你老家人收留了我养伤,我也好不了这么快的。”花汀州笑着接过老汉家的端上来的浓粥,当着老人家的面将粥都用完,惹得两位老人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数年前在太湖闹水患,正好花家三爷和花四爷路经姑苏,花家整整赈济灾民两个月,让他们这些家园尽毁无钱无粮的贫苦人家渡过了最艰难的两个月。老汉远远地看过花家三爷的样子,从此便记在了心上。没想到这日他和老太婆从女儿家回来,会在村外的庄稼地里头发现昏迷不醒的花三爷。当即说什么就让花三爷和两个手下住进了家中。 老汉记着花三爷花云溪的恩惠,却不知眼前这人并不是花三爷,而是花家二爷花汀州,官至户部侍郎。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外里头,自然是和他此次秘密南下查的案子有关了。 花汀州不知他们家人找寻了多年的妹妹就在他的不远处,花逐月自然也不知她二哥此时就在老汉家中,就是老汉家中不能让她借宿的原因。 花逐月给了二两碎银与孙家,得到了孙家“热情”的招待,他们家女儿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饭食和热水不用她说都准备妥帖了。 用了饭又简单洗漱了一番后,花逐月拍了拍才换上的干净被褥,想起原随云和独孤求败曾说得话,闷闷地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打坐练功了。 “叮——”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夜色中响着,激得本该缓缓运行的真气变得急促暴烈起来。花逐月赶紧平息真气,收势起身,凝神一听,脸色就变了。她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就出了房,果然孙家上下八口人全都睡得死死的。她放下油灯,走出孙家的大门,只见夜幕中新月如轻描的细眉,星子挂在夜空中闪闪烁烁的,而老汉家中方向却是火光冲天,音乐还有刀剑相击之声。只是这么大的动静,整个村子都毫无动静,可见这打斗的两方人都很克制,不敢真伤了无辜的村民将事情闹大。 花逐月皱了皱下眉,终究还是念及傍晚那老汉拒绝她借宿的好意,提步朝着老汉家走了过去。 “花汀州,你这狗官,受死吧!”一个蒙面人将佩刀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刀光雪亮划向火光下那不见丝毫慌张的雍容俊逸的中年人。 “大人!”常北和常南两人正被十来个人围着,根本就援救不及,双眼瞪圆,声撕欲裂。 花逐月也看清楚了花汀州的样子,听到了蒙面人口中之语,她像傻了一样,身形如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双手挥出,使出天山折梅手来,一手旋转如圆,空手夺下了那大刀。而另一手更是将其余蒙面人手中的兵刃夺下。霎时之间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十三件兵刃被花逐月丢在地上。 “二哥。”花逐月双眼忽而一红,定定地看着花汀州流下了泪来。 花汀州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少女,感觉到莫名的亲近,正要说什么,却见一道长鞭从她身后卷来,不禁出声高声道:“姑娘小心背后!” 花逐月头也不回地手掌轻描淡写地挥动着,竟是将那长鞭也夺过了,她身子轻转,不高兴地看着大群的蒙面人,真讨厌,阻碍她和二哥相认。 花逐月身形一动,衣衫飘飘,身姿优雅至极,双掌挥动,掌影幻成一片虚影,看的人只觉好看得紧,忍不住惊叹连连。然而只那些黑衣人才知道这掌影后的杀机,竟是无所不在无处可逃。 花逐月连连拍出天山六阳掌中的白日参辰现,其后又是一掌安禅制毒龙,待最后拍出日斜归路晚霞明后,十来个蒙面人全都被打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后更是纷纷吐血不起。 常北和常南虽惊讶突然出现的姑娘武功奇高,眼看蒙面人全部被放到后,自然不然放过机会,两人也不想什么留活口追问幕后黑手什么的,提着剑就将十来个黑一人全部给结果了。 花汀州被花逐月看得很尴尬,他知道自己的长相不错,虽然三十有三岁,早就娶妻生子,但依旧很得大姑娘小媳妇的喜欢。不过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么不含蓄地看着。 花汀州摸了摸鼻子,笑道:“姑娘……” 花逐月鼓起了双颊,眼泪忍不住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二哥你这个大傻瓜!你还记得十一年前的元宵灯会,你将凝华姐姐不喜欢的海棠花灯强塞给我吗?其他哥哥都知道我喜欢小老虎花灯……” 花汀州顿时呆住了,半晌才放下鼻子上的右手,定定是看着花逐月,“你是逐月,小八?”他突然奔到了花逐月身前,抓起了她做的左手腕,在手腕三寸处的地方看见了一颗嫣红如血的小痣。 花汀州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花逐月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感受到指下的温热,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才将小姑娘紧紧搂紧了怀中,良久才放开了她,上下打量着,“小八长大了,容貌和你七哥很相似。是我的不是,竟然没有认出你……”被朝堂上不少老大人骂为花狐狸的花汀州,难得地红了眼眶。 兄妹俩突然的相认,让常北常南两人惊讶不已,还是常北机灵,拉着常南寻了两把竹椅来,让人家兄妹俩坐着说话,他自是常南避开,去看早就躲在他处的老汉一家的安危情况。 等坐下了花汀州的智商才上了线,“小八,你这些年在什么地方?爹娘和我们不知道找了多少地方,几乎寻遍了天下,也没有找到你的踪迹。难道是被什么人带到深山老林学艺去了?” 不怪花汀州会这么想,方才花逐月露的几手武功,和七童都差不多厉害了。花逐月拉过花汀州的右手,边替他搭脉,边道:“差不多吧。不过比在深山老林拜师学艺还要遥远,所以我虽然想家想爹娘和哥哥们,可是没办法回来。我本来就是打算一路南下回杭州的,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二哥你。二哥你在朝廷做官吗?我记得你从前不爱做官的啊。” 华听着瞧着花逐月微笑道:“还不是为了找你?花家生意再大,再有钱,也没有朝廷的势力大,只有进入朝堂做了官,才能借助朝廷之力来寻你,至于为皇上办事,做个好官啥的,不过是顺带罢了。” 花逐月忽而又滴下泪来,她收手抹了抹眼泪,故意嗔怒道:“臭二哥,明明是你想给凝华姐姐凤冠霞帔诰命身份,找到才是顺带的吧?等我回家了,定要告诉爹爹娘亲和大哥三哥他们,你找到了我还抱怨我!” 她把脉出花汀州中了青藤毒,虽然不太深,却拖了些时日,对花汀州这个没武功傍身的人来说,对身体自然是极有危害的。 花逐月从袖中取出一小瓶,倒出一颗解毒丹递与花汀州:“二哥吃了吧,这是解毒丹。” 花汀州看着花逐月手心里的药丸片刻,目光微闪,却什么都没有说,笑着接过放于嘴里吞下后方道:“小八跟着你师父学了不少的东西?” 花逐月不是没看出花汀州眼里的疑惑,心里有一点点的酸涩,便低声说起了十来年的经历来。 身边火光印天,花汀州听着花逐月的话,神色虽有些动容,心里的疑惑却是更深了,他是儒家弟子,并不太相信怪异乱神之说。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确实是失踪了十来年的妹妹,可是心中的疑虑终究放不下——十年太长了,她已经不是从前珍珠团子般的小妹了。 花逐月这样聪慧之人,自然感受到二哥花汀州言辞间的试探了,瞬间心里涌起了莫大的委屈和不甘。一日之后,在花汀州的又一次试探中,委屈和不甘终于让花逐月爆发出来,让她也更加思念起原随云来。 第六十章 土帽神经病宫九 花逐月有些想不明白,明明二哥也是想自己的,为何还处处试探呢?好似自己归家有什么阴谋一样。明明她是那么努力想要回家啊,可是等真的见了亲人后,惊喜过后就好像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一般。而花汀州的言行,也让花逐月心里突然对回杭州去不那么急切了。 “二哥,你还有公务在身,不用陪着我等三哥他们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如你所言,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从前小小的孩童啦。”花逐月直接与花汀州道,言语之中多了前一日没有的疏离。 花汀州这样狡猾似狐的人如何感受不到呢?他看着小妹暗道,果真是花家人,这份聪慧和他们七兄弟如出一辙。他微微叹息,拉着花逐月坐下,略带愧意道:“小八,不是二哥故意要试探于你。只因这十年来花家因四处寻你引了不少的风波,有三次有人带着个和你面容相似的小姑娘装作你想混进花家,时日最长久的那个冒牌货在家中住了半年,事后虽揭穿了她,可母亲也因此大病一场。” “啊!”花逐月惊道,“娘她没有什么事吧?哥哥们都是傻子么?竟然让人装作我混进家里头了。” 花汀州摇了摇头:“娘的病来得急慢慢地养着倒是没有大碍,最糟糕的却是你大嫂,那时正怀着你侄儿。混进来的小姑娘受人指使,目的是害你嫂子,最终虽没有真个害死你大嫂,却引得你嫂子早产,你那侄儿晚风生下来就离不得药汤,病病歪歪的,如今七岁大了,却大半时日都是在养病。小八,不是二哥要伤你的心,而是二哥冒不起这个险,不能再让家人受到伤害了。” 花逐月一时非常黯然,既痛恨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又心痛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的家人。她垂头低声道:“我明白二哥的意思了,总之二哥信我,我是绝对不会害了咱们家里的人。”她垂头起身,“二哥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再回来。” 花汀州没有拦着花逐月,看着她的身影欲言又止,他心知自己伤了妹妹的人。片刻后他又坚定起来,他并没有做错,如果之前几次谨慎些,家里头的人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妹妹是家人,其他的人也是家人呐。 花逐月并未走远,她走出了不大的小镇,胡乱走到了一片林地处,看到一棵极老极高的松树,就跃了上去,抱膝坐在松树枝干上黯然神伤。 她明白花汀州言行的原因了,可是心里那份难受就是挥之不去,闷闷地沉沉地压在胸间,“要是随云在身边就好……”她喃喃自语着,眼眶里滚落着她都没察觉的晶莹。 “喂,京城怎么走?”白衣少年站在松树下仰头问着,打断了花逐月的神伤。 花逐月不高兴地看向少年,认出是前些时日逃出太平王田庄的少年,前些时日在江宁县外拦着林诗音的丫头小铃铛问过路的,怎么现在出现在这儿? “那日小铃铛都告诉你出了江宁县后一路往北走就是了,这儿可是在江宁的南边呢,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花逐月偏头问道。 少年皱起了眉头,“原来是我走反了方向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认不清方向的事实了,突然他抬起头看向花逐月,命令的语气说道:“你认得路,送我去京城。事成之后我给你百两黄金做报酬。” 花逐月没好声气地道:“我看着就是差钱或者喜欢钱的人吗?你若是有钱,何不去镖局请人送你上京?我啊,要南下去杭州的。” 少年却是依旧盯着花逐月不解地道:“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很担心。为什么还要去杭州?你喜欢不开心的感觉?” 花逐月没想到被这个迷迷糊糊的少年说中的心事,她瞪了他一眼道:“我就算不开心也要去杭州的,至于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儿啊?你也是从太平王府的田庄逃出来的,想去京城赶紧走吧,再磨蹭啊小心他们抓你回去了。” 少年却笑了,嘴里却说着残酷的话语:“他们不敢来抓我的,来了,就都杀了。你真的不送我去京城?怎么办,我就是想要你送我呢。看起来很赶紧呢……” 少年的神情看起来很天真很无邪,但是那语气让花逐月觉得心里凉凉的,不自觉就提高了警惕,“喂,强人所难可不是不习惯。我家人在杭州,我喜欢的人大概也在杭州,我自然要去杭州的。” 少年眨了眨双眼,突然一个纵身也跳到了花逐月相邻的树枝之上坐着,问道:“家人我知道,可是喜欢的人,一个人怎么会喜欢其他的人呢?除了自己都脏死了啊,我就不喜欢,很不喜欢呢。你喜欢的人难道很特别?和你一样干净吗?” 花逐月这才察觉到少年和正常人不一样,她撇了下嘴,决定不和一个疯子计较了。语气好了些,温和道:“我喜欢的人,又聪明又厉害,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很好,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能明白理解,不会伤害我,只会保护我。他这么好,自然很干净了。” 想起原随云,花逐月低沉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她略带一点儿同情地看着少年,“等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你就知道了,他纵使真的很脏,在你的眼里也是世上最干净最耀眼的人。对啦,你叫什么名字?被关在太平王府的庄子上多久了?你的家在京城里吗?” 少年琢磨着花逐月的话,他记事以来的生活,不是练武就是被各种责罚鞭打,对自己好是什么样子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不过他喜欢和花逐月说话,看在她比较干净的份上,倒是可以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的。 “我叫做宫九,我一直住在太平王府的庄子里,家?我的家不在京城里,不,我也不知我的家在哪儿。” 花逐月暗道这是个没有家的可怜人呢,从小被关在庄子里头,难怪分不清方向傻乎乎的,“我明白了,太平王真是太坏了,哼,有机会我定要教训教训他。” 宫九不明白这和太平王坏不坏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虽是太平王的世子,但是心里头对太平王没有丁点儿的感情,就算有也是厌恶居多,脏,很脏。哪怕有人告诉他,那人是给了他性命让他来到这个世间的父亲,也很脏,很讨厌。 “对了,你为什么要去京城呢?你分不清方向这样走,就算是一年也怕到不了京城的。别嫌弃镖局还有镖师脏,你可以要求他们给你最好的马车嘛,只要有钱。”花逐月看着宫九,难得起了点同情心,提醒他道。 宫九只是个神经病又不是弱智,他明白花逐月的意思,“好吧,一会儿我就去寻镖局。不过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京城吗?我父亲一直在说京城如何,皇宫如何,所以我才想要去京城看看。” 花逐月摇了摇手,心里却猜想宫九的父亲是不是也是脑子不正常,不然怎么和儿子说京城皇宫之事的?不过随即她却是心里一动,宫九自小就住在太平王府的田庄之上,他的父亲自然也是太平王的人,一直说着京城皇宫,莫非是太平王府意图不? 花逐月想起了二哥花汀州,他说过他此次秘密南下是为了查案子,会不会和太平王府有关呢? 虽然花汀州之前的言行着实让花逐月很伤心,但他终究是她的二哥,她没法真的怪他。当然了,也可能像小时候那么亲近就是了。 花逐月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来,她笑得像只小狐狸道:“宫九啊,我方才瞧你的一下子跳上树来,你的武功应该不错对吧?” 宫九偏头皱眉看向花逐月,“你这样自笑得真奇怪?你在想什么?想试一试我的武功么?” 花逐月笑点了点头,“想不到小疯子你这么聪明,我们来过过招吧!自从和随云分开了,都没人陪着我过招呢。” 宫九细看了花逐月一会儿,忽然笑了,道:“我和人打架可从来没有输过呢,你真的要和我打架吗?” 花逐月虽然知道许多疯子打起架来不要命,但是她自觉宫九不是自己的对手,当即素手扬起,指头捏了兰花状向宫九拂了过去,宫九却是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花逐月这一下。就在花逐月愣神的片刻,宫九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然后猛地跳了起来,像突然发怒的野兽一样扑了过来。 花逐月看出了宫九的不对劲儿,她脚步轻旋,避过了宫九的数招。随即瞧见宫九竟然红了双眼,拿出一根长针猛刺他的大腿数下,气势陡然一变,俨然一派高手的风范,让花逐月都震惊起来。 其后宫九的出手招数既快且狠,若非花逐月轻功了得,且经过独孤求败的指点之后武功大进后,只怕在宫九手上撑不了五十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宫九的招数就突然变慢了,破绽百出。眼看他又要掏出长针刺他自己,花逐月一手天山摘梅手点中了他肩头的穴道,夺去了他的长针。 她瞧了瞧长针,撇嘴丢在了地上,围着神色见见平静下来的宫九转了一圈才道:“你只有在身体感到痛苦的时候武功才变得厉害……教你的人可真是狠毒。” 宫九不再发疯了,又是个带着神经质不认识路的少年了。花逐月摸了下下巴,开口道:“我二哥和他的两个手下要去京城,要不要跟他一块儿上路?” 宫九没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道:“如果你二哥和你一样,不是脏兮兮的,我可以和他一块儿上路。” 花逐月笑了,她二哥虽然没有她小时候那么让人喜欢了,可那外形雍容俊逸,宫九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土包疯子,见了人应该不会拒绝的。 待花逐月领着宫九到了花汀州的面前,花汀州嘴里的茶水“噗”地一声,全都喷了出来,他的手指颤颤悠悠地指着宫九,半天才说道:“太平王世子?” 宫九嫌弃地后退后了一步,看向花逐月道:“你的这个二哥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 花逐月惊讶地挑了下柳眉,她是真没想到,从小被关在田庄的土包子兼神经病的宫九,竟会是太平王世子! 第六十一章 期待已久的重逢 花汀州本就在烦心他在江南不能停留太久,不放心妹妹一人上路回杭州了,此时碰到了宫九,更是等不及了,幸好送往江南的书信已经在路上了,且七童的江湖好友陆小凤竟在附近。 “世子和我们一道上京的话,明天便启程,在入北直隶之前,一路上都得简车而行,有所怠慢之处还请世子见谅了。”花汀州心细如发,觉得宫九这样子和传说中的“神童”不大像,总觉得有两分违和之感。 花逐月听出花汀州要丢下自己回京城,虽知道是他的身份使然,但心里不是不黯然的。只是经过了半天的伤心,她对亲人的期盼早下降了一大半,此时面上便不显什么的。反还有点儿担心宫九路上突然发病就糟糕了。 花逐月并不将宫九的身份放在心上,这短短时间的观察,她看得出宫九不喜欢人碰触,趁着花汀州也在,笑眯眯地道:“宫九啊,你看我二哥好心带你去京城,他的安全你是不是应该负责呢?还有你看我二哥的衣着打扮,绝对不是敷衍了事之人,你每天坐的马车、换洗的衣物等等一定是最干净的。” 宫九打量着花汀州半晌,才点了点头,朝着花逐月微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一路之上保护他。可这算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哟。” 花逐月睁大了双眼,看着宫九也笑了,“好呀。想不到你只有不认识路而已,一点儿也不傻嘛。” 花汀州见花逐月和宫九相视而笑,眼角抽了抽,忙走到两人中间去隔开了两人的视线,笑与宫九道:“世子要不要先去洗漱一番呢?我让我的护卫常南去给世子寻舒适的换洗衣物。” 宫九伸出手指摇了摇道:“去京城要多少天就准备多少套哦!不但是要舒适的,还要最干净的,白色的。” 花汀州嘴角实在忍不住抽了数下,点头道:“好,好,我都答应世子。”他此次秘密南下的目的之一就是查明一件疑案——太平王与江南的盐商、海上盗匪等勾结在一起,囤积财物,蓄养水兵有不轨之心。带了太平王世子回京,皇上哪里的计划也可以改得更完美一些了。 宫九被常北领着去洗漱了,屋中就剩下花家兄妹俩,花汀州问了花逐月是如何碰见太平王世子的,得知宫九自小就被关在庄子上,眉头皱了皱。“他上京的目的你可知道?” 花逐月瞪着花汀州,渐渐眼中晶莹,若花汀州不是她二哥,她定要给他两下的。正是动不得又骂不得,才让人气恼,她只好怒道:“二哥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和宫九也不过是初相识罢了,我又怎知他为何去京城。” 花汀州意惊,随即讪笑道:“是二哥的不是,一时就将你当做下属来对待了。好了,二哥给你赔不是了,不生气了啊。” 花逐月心里已经不对花汀州抱有什么想法了,淡笑道:“二哥说什么话呢,我怎么会生二哥的气?二哥明日回京城,替我给二嫂和侄儿侄女问声好。”她已经知道花汀州之妻,也就是她之前提过的凝华姐姐带着孩儿随夫住在京城。 花汀州自是看得出花逐月的疏离,心里叹息,但他以为妹妹既已长大了,总有一日会明白他的苦衷的。他点头道:“你回家了,你嫂子定会欢喜不已,说不得还会带着你侄儿侄女回杭州去的。你也好见见他们两个,尤其是你侄女儿梦湖,和你小时候长得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我明日得回京,你一个人上路我不放心,正好你三嫂娘家爹爹是江南一带最大的镖局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我给他去了信,他明日应该会亲自过来。他在江湖中有些名气,有他送你回杭州,我也放心些。” 没见过面的侄女儿,纵使心里有好奇,但感情到底不深。至于三嫂,花逐月对此地的江湖没啥认知,心里不以为然,嘴里却还是没有拒绝,也懒得与花汀州多说什么,她随意地道:“多谢二哥了,我先下去休息了,二哥也早些歇息吧。” 花汀州看着花逐月的小脸上神色淡然,苦笑着看她转身离开,想挽留再说说话也说不出口了。 次日一早,镇远镖局的老标头风常清带着二十来个好手策马来到了小镇,他虽年过六十,须发半百,却半分也不觉得自己老了,如今镇远镖局可算得上南武林第一大的镖局,一般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还请不动他亲自出面了。但是花汀州只一封信,他便亲自来了,可见他心里是疼爱女儿的,也是看中花家这门姻亲的。 “汀州贤侄来了江南,怎么不去我镖局坐坐啊?这就是八姑娘吧,这么多年啦,总算寻到了,你爹娘算是能安心啦。”风常清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绸袍,和一般富贵人家的老头子差不多的打扮,但是额头太阳穴深深鼓起,面堂紫黑色,可见练的是横硬功夫。 花汀州和花逐月对风常清执晚辈礼,寒暄了片刻就将躬身拜道:“小侄有公务在身,须得连日赶回京城去,小妹逐月就交给世叔了。” 风常清满口答应,等花汀州带着常北、常南两人和宫九走了,风常清见花逐月神色平静没多少不舍,心里顿时有些怀疑花逐月的真假。不过人到底是花汀州找到和认定的,是真是假花家人自会辨认的。他虽好奇,但是他一个长辈不好和小姑娘直接问,按下心里的怀疑,他就吩咐手下人准备上路了。 风常清行事风厉雷行,也不问花逐月会不会骑马,请了她上马车,上了官道一路南下而去。 风常清准备的马车非常的宽大、华丽,就像一个移动的小房子,车厢上有许多的小抽屉,放着不少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车厢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里边摆着一条像小床一样的软榻……花逐月如果真是个没见什么世面的小姑娘,一定会被这豪华的马车给震住,更别提一路之上风常清时常骑着马行在马车边说些江湖趣闻以及花家的事儿。 “……当今天下,地产最多的,是你们江南花家,而珠宝最多的,是关中阎家,但天下公认的最富有的人,只怕算是霍休了。他如今就隐居在这无锡城里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多有钱,但是人人都知道,只要他想,恐怕是当今的天子还富有呢……” “八姑娘的几个哥哥都是人中之龙啊,就算是你的七哥,虽说眼睛看不见东西,但是一身武功高绝,和江湖上有名的大侠陆小凤是好友,又最是热心助人,年纪轻轻在江湖中也有偌大的名声啦……” 花逐月听到此处,才略微来了些兴致——也许七哥和二哥不一样呢?二哥入朝堂中天天尔虞我诈的,那心性早就变冷了。可七哥竟做了江湖人?想到小时候喜欢花儿,每天开开心心笑着说最想成为一个好厨子和好园丁的七哥,居然混江湖了,她总觉得有些不可以思议呢。 路上奔波了五日,过了松江府入了海宁府后,风常清眼见一路的口水都白瞎了样,小姑娘沉默寡言的,他什么话都没套出来。心里越发觉得花逐月不一般了,是假的可能性太大了。趁着在客栈歇脚的功夫,便给他女儿风连云,也就是花逐月的三嫂写了书信,交代了两个手下让他们避过人先往杭州去了。 “总镖头,您是怀疑这位花八姑娘是冒牌货了?”跟着风常清快二十多年的老赵凑近低声说道。 风常清点头道:“花家毕竟是连云的婆家,是咱们镇远镖局的亲家,既然存了怀疑,我总不能坐视不理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话却是滴水不露,也不怎么将老夫放在眼里头,你说没有鬼吗?” 他却不知花逐月一路的沉默寡言,是心里忐忑不安,担心父母和其他的亲人都如同二哥一般,因为从前的假冒之人而对自己百般怀疑甚至是戒备。不将他放在眼里,自然是因为他的武功在花逐月的眼中不过是寻常罢了。总之误会就这样产生了,而等到花逐月感受到风常清态度上的转变时,又由风常清想到了父母是不是也是这般,顿时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对于和亲人相见,也更加不安了。 这日里,花逐月下了马车,和风常清等人在路边的茶肆稍作歇息,只见官道之上三匹健马疾驰而来,当前一人一身浅蓝色长衫,将身后两匹马甩开了十来米原。只是在离茶肆尚有百来米的时候,那人突然笑了,竟是骑着马直直朝着茶肆冲来。 “什么人!”镇远镖局的众人一阵紧张,纷纷提了兵器起身。 花逐月已经瞧清出了骑马而来的蓝衫之人是原随云了,顿时就快步跃过镇远镖局趟子手的头顶,朝着原随云奔去。 原随云自疾驰的马上跳下,抢步上前,长臂一伸,将花逐月搂住,欢喜笑道:“逐月!”竟是不自禁地抱紧了她。 等身后的马蹄声响起,他才松开了花逐月,低头瞧见她脸上已是泪痕斑斑,神色顿时肃然,他伸出长指轻轻抹过她颊上的泪珠,心中一阵从未有过的疼痛与愤怒升起,“出了什么事?谁欺负了你吗?” 花逐月摇了摇头,却是第一次当着人前将脸颊缓缓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低声带着抽泣道:“就是想你了……”她这段时日才发觉,她对家人的感情停留在十年前,可是家人对她很可能和十年前不一样了,最挂念她担心她疼爱她的,是原随云,而不是家人了。 原随云轻拍着她的肩膀,神色温柔而怜惜,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愉悦与欢喜,将多日来的快爆发的戾气给冲刷得一干二净,他低声道:“我也想你了,非常想。” “咳,花满楼啊,你这个妹妹啊找到了也是别人家的啦。”陆小凤翻身下马,笑着打趣着虽下了马却紧张地依旧捏着马鞭的花满楼。 原随云轻轻放开花逐月,牵着她的手温声道:“我是和你七哥一起来的,你不是一直最想念你七哥吗?” 花逐月这才抬头看去,她看见了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庞上,浅浅的、带着期待的、不安的笑容。 “小八,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花逐月的心突然定下来了,果然七哥是不一样的,哪怕她的双眸里没有光,没有焦距,可是花逐月确定自己看见了期待与渴望。她双眼含着泪朝着花满楼奔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哽咽道:“是我,七哥。是小八回来了。” 第六十二章 非一般了解过程 兄妹相认的情景让人动容,原随云却极不喜欢逐月在别的男人怀中喜极而泣的样子。只是想到那人是逐月的哥哥,才将那不喜给压了下去。 “风世叔,多谢您亲自送逐月南下,海宁府离杭州已不太远,三嫂定也十分想念世叔,家父也时常念叨想与世叔相聚喝酒呢。世叔不如同侄儿一道南下。”花满楼心里欢喜,本就温文尔雅之人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感叹一声君子如玉的。 风常清心里欢喜,看了看面容和花满楼极为相似,却因是女子便更为秀气细致的花逐月,心里疑虑之话滚了三遍,笑道:“你二哥亲自相托,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该出一份力的。只是有些事儿还须谨慎些,莫要让当年之事再重演才好,你父亲和母亲已经快六十岁啦,身体已比不得当年了。” 花逐月神色尴尬,她本就不是受得了气之人,当即就挣脱了花满楼握着的手,沉着脸走到了原随云的身边。 花满楼却是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风世叔过虑了,逐月能寻回来,二老只有高兴,身子也会因此更加康健。” 风常清打了个哈哈,既然人家兄长都说这次不是冒牌货了,他这个亲家翁也不用特地多嘴了。他既然能将镇远镖局做成如今南武林第一,自然不是性格粗犷愚笨之人,像是什么也没有说过一般,笑道:“贤侄替我向令尊令堂问个好,也告诉你三嫂,好好儿侍奉公婆,待他日有空我会去瞧她的。好了,人既送到了你的手上,我也就放心了,我镖局中事务多,也不多耽搁了,这就告辞了。” 风常清又对陆小凤笑了笑,至于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正背对着他低声说着话,他只扫了一眼,当即领着一群手下翻身上马,扬起一场灰尘走了。 花满楼走近花逐月,低声道:“风世叔只是个外人,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只需要知道,家里人等着你回来已经盼了十年了。” 花逐月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原随云捏了捏她的手,聪敏如他已经猜到花家人怕是并非如逐月期待中的欢欣。只是如此他心里反是生出一股窃喜来——花家人如此,他日他带逐月离开之时,她也不会太过伤心不舍了。 陆小凤只要想想花汀州的性子,再看花逐月的神色,暗道了声糟糕。却是插诨打趣道:“花小妹,我和你七哥还有原小弟一路快马赶了大半日的路呢,先去茶肆里边喝点茶边说话吧,这站在官道之上便是叙话也不方便那。” 几人笑着入了茶肆,唤了茶馆老板上了茶,只是坐下后花逐月着实不知说什么了,又见一席红色披风的陆小凤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当即笑与花满楼道:“七哥,你如今在江湖中当真极有名气呀?江湖中打打杀杀的,你不是喜欢逞凶斗狠之人,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这位陆小凤陆大侠带坏了你,对吧?” 花逐月说着还瞪了陆小凤一眼。陆小凤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只是又不好和人家小姑娘计较,更何况一边还有个虎视眈眈地护花使者原随云。他摸了摸小胡子,干笑道:“花小妹妹呀,你这个七哥哪里是我引坏了,我和他是人以群聚臭味相投而已,不信你问你七哥。” 花满楼笑了,真是心里却是有些难过的,他已经“看”出,妹妹在二哥那儿应该是受了委屈了。 一盏茶之后,四人离开了茶肆,然而三匹马,四个人。陆小凤摸着鼻子笑了笑,他是个浪子,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然而好朋友花满楼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于是他第一个骑上马,先走一步了。 花逐月看了看原随云和花满楼,对着原随云讨好地笑了笑,走到花满楼身边:“七哥,我坐在你身后吧。我一直都想七哥和小时候那样带着我一道玩儿呢。” 花满楼紧悬的心松了下,在他看来,原随云不是不好,可他再好也不是这个世界人,妹妹真的离不开他的话,肯定还会再次离开的,以后能不能回来也是个疑问了。 原随云骑着马跟着人家兄妹俩身后,见那边兄妹俩说说笑笑的好不惬意,他捏着缰绳的手就越来越紧了,真是快看不下去啊。 花满楼骑的这匹马算是他照顾大的,性子温厚不说,且颇有灵性,不然花满楼的双眼看不见却骑马,哪怕他武功再高也是危险的很的。花满楼自这匹马说起,进而将花家人的近况全都告诉了花逐月,“……六哥在去年刚刚娶了妻,是萧山名士徐长的次女。所以等回了家,除了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家他们两房人,其余的兄嫂和侄儿侄女你都能见到了。家里人都很好,都很盼望着你能回来。二哥若是说了过分的话,有爹娘和大哥呢。” 花逐月却是笑道:“我明白的。只是二哥有句话说得很对,我离开得太久了,十年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孩童了。就是七哥你,不也长大了吗?对了,我听说七哥你没有住在家中,而是自己有一栋小楼,名叫百花楼,那里常年花开不断,美丽极了。等我见了爹娘和哥哥嫂嫂们,我能不能住到七哥你的百花楼去呢?” 花满楼想说,就算过了十年,你也是花家的小姐,爹娘的女儿,我们的妹妹。可他也明白,有些隔阂正是漫长岁月的遗物,怎么也避免不了的。只希望爱和宽容将一切隔阂抹平吧。 花满楼和原随云两人的马并未撒开腿奔跑,故而当两骑赶上了陆小凤时,花满楼先开口了:“你竟被我们赶上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陆小凤点头苦笑一声,伸出左手,手心上放着一只小小的铁皮鸟儿,那鸟儿的双翅展开,但是一高一低,低的那翅膀上有个青色的印记。“这是朱停送来的求救的信号,他碰上大麻烦了。” 花满楼知道了陆小凤等着自己的原因了,“你还不快去帮朱停?我和逐月、随云先回杭州去。” 花逐月对于去杭州见父母亲人,总有些情怯。且也不知她和原随云会在这儿呆多久,江湖事很可能会沾染上的。她看向原随云,见原随云一切随她的眼神,便道:“七哥,我和随云跟着你们一道去看看吧,我们也是极为厉害的,说不得还能帮把手呢。” 花满楼却是笑道:“陆小凤插手了,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我们先回家去,爹娘肯定等得急了。” 花逐月只得作罢,虽有花满楼的安慰,她心里依旧越发忐忑起来。 黄昏时分,花满楼、花逐月和原随云在小镇上最大的龙翔客栈前下了马,他们没想到一个小镇上的客栈竟会这么热闹,楼下的饭厅坐满了人,而且都是佩带兵器的江湖人。花满楼的神色依旧还是那么温和,他本欲要三间上房,哪知小伙计说只余两间客房了。 “那就两间好了,劳小二哥带我们上去。”花满楼点头道。只是他的话音才落,本喧闹噪杂的大堂就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一个人进来的脚步声。他看不见,故而并不知进来的那人看起来多么的可怕。 他的左边半张脸被人齐齐削去,连带着鼻子也只剩下右边的半截。而右边半张脸虽看得出曾经的俊逸,但是右眼却被人挖出,只余下深深的黑黑的眼窝。额角更是被人用刀划了个大大的“十”字,骨肉翻起,狰狞可怖。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腕上寒光闪闪的铁钩,瞧着像是地狱来的勾魂手。 花逐月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心里却是暗道下手之人的狠毒,又有些感慨这样的伤,这人还能活着,也不容易了。 “店小二,一间上房。”他的声音也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刺耳异常。 双腿打着抖的店小二哆嗦着上前,“客客客——官,小店客客客满了……” 他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突然看向花逐月一行三人:“他们要了几间房,让一间出来就可以了。” 不说原随云和花逐月不高兴,就是花满楼这等好脾气的人也不高兴了,他脸上的笑容变淡,“我们三人只要了两间房,这位兄台还是问店家可有其余的客房没有吧。” “不,那太麻烦了。而我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柳余恨盯着话花满楼缓缓地道。 “哎呀,这是怎么了?”老板娘九姑娘聘聘娆娆地下了楼梯,她好似半点也不介意柳余恨那张可怕的脸,扫了一眼就看向花满楼和原随云,至于花逐月,那只是顺带的。她双眼变亮,甜笑着走近花满楼,听小伙计说了事由,顿时目光在花满楼和原随云身上移动着,娇声笑道:“客官若是不介意,今夜就住到我那间房吧,正好让出一间屋子给这位大爷。” 花满楼还未说话,花逐月先怒了,她冷笑道:“当然介意了,你那屋子就请这位后进来的客官去住吧。七哥,随云,我们别理她。” “哟,小姑娘的脾气可真大呢。你这是吃醋啦呀?”九姑娘看向花逐月的目光,就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姐姐我告诉你,你啊还是先问问他们的意思吧。呵呵,男人的心思,姐姐可比你懂!” 花逐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忍不住看向原随云道:“为什么哪里都有这种拿着无耻当荣耀,还沾沾自喜的女人呢?她说懂你的心思呢。” 原随云却是有些高兴逐月的反应,“我让她闭嘴?”花逐月却是摇头,“我自己来!”说话的同时,手掌翻动,手指成花,一掌就拍向九姑娘的胸前。 花满楼的听力不输原随云,自然知道妹妹动手了,他的手微微动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出手阻止花逐月,他觉得妹妹是有分寸之人。 原随云的目光转到了柳余恨的身上,淡漠至极,“阁下现在还是坚持要我们让出一间房吗?”心里却是在想着在花满楼面前杀了这人行不行,却是有些期望柳余恨别认怂了。 “哎,这位公子看见他这样的尊荣,难道就没有半分的动容吗?自古多情空余恨,玉面郎君柳余恨是不能住进老板娘那儿去的。”突然出言的人,是个看起来很斯文、很秀气的文弱书生,脸色白皙,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柳余恨转头看向书生,独眼之中没有半分的波动,冷冷地道:“萧秋雨,是你啊。”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见“砰”的一声,转头一看,竟是九姑娘被一掌打得横飞出去,砸在了楼梯上,狼狈不堪。 花满楼虽已从原随云的口中知道妹妹逐月的武功不低,但是今日见到了才算是相信了。看向柳余恨和萧秋雨淡笑道:“‘断肠剑客’萧秋雨?玉面郎君柳余恨?两位莫非是特地等我的?” 第六十三章 随云逐月的初吻 萧秋雨点点头,长叹道:“我受人之托来请花公子和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就是不知柳兄的目的是不是和我一样了。” 柳余恨冷声道:“我以为断肠剑客萧秋雨只会杀人,今日才知是我误会了。花公子那间房今日是住不得了,我也是来请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萧秋雨笑道:“柳兄还真没有误会我。秋风秋雨愁煞人,只是如今不是秋天,我也没有杀人的兴致。花公子的武功高强,可是你有两个累赘,为了不误伤这两个小朋友,花公子还是跟我们走的好。” 花满楼淡笑道:“两位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么晚了,我带着亲友一路奔波,总该让人先歇息一下吧。”心里却是在想陆小凤的中途离开,或许也是他人计划好的。原随云和逐月的武功瞧着不低,可对方是成名已久之人,若是因此伤到了小妹,如何说得过去? 就在花满楼沉思时,花逐月扫过大堂里那些看好戏的江湖人,拉了下原随云的衣袖,皱眉低声道:“这些人的眼神变了,他们不想只是来住店的,好似和那个老板娘有些关系。还有这两个找七哥麻烦的人,也是够讨厌的……” 花逐月终究不想在亲人面前掩瞒自己的真实性情,她同样也不想原随云去隐瞒和压抑他的真实性情。两人四目相视,都从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心中却是一动。 原随云伸出手摸了摸逐月的头发,笑得温柔道:“你小心些。”再抬起头看向萧秋雨和柳余恨时,目光却是冷若寒冰,“花七哥,这两个人就让我来打发吧。你当心些那些看客,以及那位老板娘。” 他的话音才落,身形便动了,柳余恨和萧秋雨只看见了一道残影,便感到了一道雄浑的掌力扑来,待要避开,却发觉掌风之中竟似有剑气袭来。柳余恨和萧秋雨此时都知原随云是前所未见的大敌,顿时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应对。只是他们俩终究还是低估了对方,不过数招,柳余恨只觉得银钩想接的手腕没有了知觉,而接着铁球的手腕更是被掌风直接拍裂。只是原随云并未对柳余恨赶尽杀绝,反是身法极快地退开至萧秋雨的身前,以指为剑,同他过起招来。 世间剑法大成着莫过于剑魔独孤求败,原随云虽只得他四十九日的指点,但是在剑道之上可说是少有敌手,不过数招,萧秋雨的长剑被折断,胸口更是被一掌直接击中,腾空飞出客栈大门直接砸在了院子的墙上,吐出两口鲜血就没了气息。 就在众人都在暗惊原随云出手的狠绝之时,之前被逐月打了一掌的九姑娘满脸怨恨地站了起来,她对着之前还结结巴巴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就纤腰一扭,朝着逐月扑了过来,只是就在花满楼挥袖阻拦之时,她手中突然出现一把蒲扇对着花满楼就扇了两下。 眼见花满楼身子发软倒下,还没来得及高兴,花逐月的双掌飘飘,已向她的面门直接击了过去。九姑娘别说故技重施了,便是想逃离精奇掌风之下都觉得困难,不由得又惊又怕。她本是青衣楼的暗桩,眼见要被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姑娘给擒了,忙咬牙喊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东西,看着老娘被人欺负啊!还不快来帮忙?帮我抓了这小姑娘,以后住在我的房间里头一个月我亲自伺候!” 还别说,九姑娘这话才落,当真有诸多贪图九姑娘美色的人拿着武器冲向花逐月,自以为是人多势众,却不知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数招便都被花逐月夺去了兵器。她脚尖一顿,双掌轻翻,顿时将九姑娘打得气息微弱跌坐在地,她一把捏住了九姑娘的颈脖,“解药呢?” “小八,我没事,就是浑身无力而已。”软倒在楼梯边的花满楼出声。 花逐月冷哼一声见小伙计拿着一把刀放在花满楼的颈脖间,“你若不想这个女人死,就放下手里的刀。” “小北,别理她,带着,带着花满楼走……”九姑娘硬撑着一口气说道。 “啊!”却是一把断剑刃飞出□□了小北的胸口,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剑刃,缓缓地倒下。却是原随云杀了柳余恨之后,一脚踢了下萧秋雨的半截断剑解决了小北。 其余围观之人见势不对,顿时纷纷朝客栈外头逃出,只剩下七八个之前被花逐月夺去兵器的,对九姑娘真有两分情意的汉子。 原随云冷冷地看去,他们顿时目露惊惧之色来,有人甚至双腿都发抖起来。因为他们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杀气,刺人骨髓的杀气。有几人承受不住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竟是崩溃得抱头倒地疯掉了。也有几人抱着要死也要拼一把的心态,朝着原随云冲了过来,却还未近他的身,就被隔空打开的摧心掌击中心脉,气绝身亡。 “随云,够了。其余的人让他们走吧。”花满楼不喜欢杀生和血腥味儿,出声阻止道。 花逐月看向倒地的尸体,也觉得有碍观瞻,忙朝原随云摇了摇头,脆声道:“随云,算了,这些人才不配死在你的手上呢。” 原随云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这些人,任由他们一个个狼狈窜逃而去。他才和逐月一左一右地扶着花满楼走到了还余下一口气的九姑娘身边,冷声问道:“你和柳余恨、萧秋雨是串通好的?” 九姑娘却是含着一口血,阴冷地盯着花满楼几个人:“谁,和他们串通的?我是青衣楼的人,你们得罪了青衣楼,就等着,等着被追杀吧。青衣楼盯上的人,不死不休……” 花逐月讨厌这女人快死了还撂下狠话,伸出脚踹在九姑娘的胸口上,让她彻底地没了气倒下后,才与花满楼道:“七哥,青衣楼是什么帮派?” 花满楼却还被自己小妹一家就踹死人的行为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之前二哥书信中所说的担忧,逐月离开家太久了,她身上没有太多花家人的宽厚,反是多了江湖人的杀伐与决断。 “青衣楼是近几年江湖崛起的杀/手组织,据说有一百零八座,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他们要杀的人,从未失手过。”花满楼缓缓说着,“所以等到了杭州,小妹你就住回家中去,至于随云,也一道住进花家,他们是冲着陆小凤和我来的,应该不会去找你们的麻烦。” 花逐月却是笑道:“见过爹娘后,我和随云住到七哥你的百花楼就行了。免得在家中引来了青衣楼的人,伤了或者吓到家里人就糟糕了。” 花满楼深叹了一口气,“小八,你明白七哥我的意思的。” 花逐月也收了笑容,神色中带着一丝哀伤,缓缓地道:“我是明白七哥你的意思,可是我长大了,不是从前五岁的小孩儿了。现在的我,无论是身怀武功,还是为人处世的方法,亦或是性情,就算爹娘不满意,我也不可能去强行更改了,我已经长不成大家闺秀的性子了。” 花满楼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片刻后才笑道:“好了,说这么多为时过早了。我相信和我一样,无论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在爹娘和哥哥们的心里,都是最美好的小八。” 花逐月笑了笑,只当花满楼是在安慰自己。他们择了一上房让花满楼休息,两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想到花满楼的叮嘱,便在后院里挖了一个大坑,将尸体全都扔了进去掩埋起来。 “好臭!”花逐月闻着衣袖上的异味,皱起了鼻子。 原随云挥了挥衣袖,牵着花逐月道:“我们去厨房烧水吧。正好说说话儿,今天白天都没有机会好好和你说说话。” 两人进了客栈的厨房,一起坐在炉子下一边添柴烧水,一边说着话儿。花逐月将她一路之事简单说了,在说到二哥花汀州之时,虽很平静。但是原随云依旧听到了其中的委屈和难过。他看着火塘里跳跃的火焰,一手递进一根木柴,一手却是摸了摸花逐月倚靠在他肩膀边垂下的长发。 “……因为二哥的试探,我才清醒过来,我在家人的心中可能还是多年前天真可爱的孩童,不是如今已经长大的我。加上之前有几次有人假冒于我进了花家,我猜测家里人虽盼着我安好回家,可是那期盼远远不如我想回家的期盼吧。” “所以之前的打斗,你故意让你七哥看到我和你真实的一面?”原随云半搂着花逐月,“真是个傻姑娘。这都是你的猜想,我之前不是在百花楼住过几日吗?我听你七哥说过你爹娘的为人,他们只会高兴他们的女儿长大了,长得这么漂亮、聪慧。至于其他的哥哥,都已经成家了,戒惧也好,期盼也好,你随意相待就是了。” 花逐月叹了口气靠在原随云的肩膀上,“突然觉得期盼了好久的事情实现之后,也并不是全然让人高兴呢。随云,你觉得我现在就好,还是做一个大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好些?” “在我心里面,只要是你,什么样子都好。可是我愿意看到开心的你,你觉得哪一样让你更加自在更加开心,就做那一样。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人或者事情,我来帮你处理。”原随云说得很温柔,目光也很温柔,心里却是跳跃着最美又最冷酷的主意——惹你难过的人都该从你的心里剔除掉,从你的生活中走开! 花逐月不知原随云心里的想法,但是他说得话无疑是极动听的情话,她自他的肩头抬起头,看着他火光印照下俊逸的面容,温柔的双眼,忍不住亲了上去。直到嘴唇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才红着脸要退开,却被他一把搂住了腰肢,反是被他亲上了嘴唇。 四目相视,唇齿相依,那么甜那么温暖,好似电流直流进两人的心田一样,让人沉醉不舍。那一刻,他们的眼里、心里只有彼此……好一会儿,原随云才搂着花逐月在胸前,待呼吸稍微定了些,他方出声道:“等见了你爹娘,我便向他们提亲。” 花逐月将脸埋在原随云的怀中,等羞意过了,才“嗯”了一声,却有些担心道:“也不知爹娘会怎么说。不如先和七哥说说,到时候让他帮我们在爹娘面前说些好话呀。” 原随云想起花满楼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出声,却是说起了寒玉髓之事,“还是先给你七哥把过脉,寻高明的大夫看过了,再确定最佳的用寒玉髓的时间。免得出了差错。” 花逐月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治好了七哥的双眼,我相信我爹娘也不会有反对的话说啦。” 两人这边亲亲我我地商量着“提亲”之事,客房中的花满楼却是在为妹妹和原随云的亲密无间叹息发愁。 第六十四章 直接提亲的随云 花家的八小姐失踪十年之久后终于找到了,在江南一地就如一道狂风吹起,无论是武林世家江湖帮派,还是富商豪门们,都将目光移到了杭州花家身上。 花老爷和花夫人都年近六十,他们两老在整个江南都是让人敬重之人,不单单是因为他们膝下的七个儿子个个都很争气,更因为他们夫妻俩本身就是积善、好客之人,多年来不知帮了多少人。所以当年花家七童的双眼被人害失明,小女儿被走失传开后,可谓是群情激愤。只是终究不是自家之事,时日一久,唯独花家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四处寻找走失的女儿。十年过去了,谁都没想到会找到人时,人却回来了。花八小姐是如何走失的,又被何人养大,长相如何,性情又如何等等问题,有适龄儿子的家族想得可真不少。 当然有许多人是冲着花家如今的声势显赫而来的,也有许多人纯粹是看热闹来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山明水秀的杭州城来逛逛也是好的嘛。花逐月当然不知道,她还未到家,许多人就因为“慕”她的名而来啦。 花家夫人早就在收到次子花汀州的书信后,就和花老爷激动起来,两老这几晚上都没睡好,絮絮叨叨地说着女儿这几年在外头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又开始操心她的闺房该如何布置等等,最后说到女儿年纪不少了,归家最多也就在父母膝下一两年就该说亲事嫁人了云云。 “老爷,我们的逐月可不能嫁得远了,最好就嫁在杭州城里头。可汀州信上说了,逐月如今不但长得好,还和七童一样练得一身好武艺,等闲人家的儿子哪里配得上我们的逐月呢?整个杭州城里适应的公子们也没个合适的。诶,还不如招赘好了!”花夫人推了一把花家老爷道,她真的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 花老爷和花夫人一样极其想留女儿在身边,但是他自来就比花夫人想得多想得深些,夫人看到汀州的书信只顾得上欢喜,他却是从中看到了次子的担忧。次子都这样想了,花老爷担心其他儿子心里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来。 他虽然相信儿子们都是盼着寻回女儿的,可若真是如从前一般,引来江湖中的亡命之人,再想到大儿子家的孙子晚风如今还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只怕时日一久,儿媳妇们都有微词了。 不提花夫人的望眼欲穿,花老爷的期盼与担忧,花逐月跟着花满楼,顺带着还有原随云走走停停,这日终到了杭州城。 花满楼在逐月的强烈要求下,并未将具体归家的时日告知家中,故而他们三人行到花家大门前时,还未曾惊动人。 花逐月看着门匾上的“花府”两字,低头笑了笑,等守门的小厮开门瞧着了花满楼,又看见和七少爷面容有些相似的花逐月后,咧开嘴喜得大声道:“七少爷回来了,七少爷带着八小姐回来了……”就是转身一溜烟跑去报信去了。 花满楼笑了下,领着花逐月和原随云进了门,一路穿亭过院到了二门处,就和匆匆赶来的花家老爷和夫人撞上了。从来都是他们俩关注重点的花满楼这一回彻底做了背景板,只因老夫妻两个眼里心里都是花逐月。 花逐月本一直忐忑不宁的心,在瞧见花家老老时,竟奇异地平静下来,她双眼红红地看着两老,脸上露出微笑快步冲了过去扑在了花夫人的怀中,哽咽着道:“娘,你老了好多,可还是一样的好看。我记得小时候娘守着我睡觉,最喜欢带一副蓝色宝石的耳环,我每次都喜欢去抓它们,娘就说等我长大了,就把它们给我……娘,我长大了,我回来了……” 花夫人只看着花逐月的瞬间,心里就满是酸涩怜惜的情绪,这是之前那几个假冒的女儿出现时从来没有过的,哪怕这孩子没有一上来就又拜又跪,又满眼的慕孺之色,可花夫人知道,这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年过四十才生下的小女儿。 “娘的小月儿,娘的乖女儿,娘总算盼到了这一天了……”花夫人想到女儿十多年在外头吃了苦,就舍不得放开逐月,抱着她痛哭起来。 花老爷其实也想抱抱女儿的,见着妻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他也顾不得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都在一边儿,也红着眼眶伸开长臂将妻子和女儿一道抱在了怀里。 花家的几个兄弟以及年长的三奶奶风连云、四奶奶霍玉儿都是见过两老和冒牌儿相见的情景的,却都不是这次这般让人动容,除了三奶奶风连云,众人心里都确信逐月确实是他们的妹妹,是花家的小八。花三爷花溪云忍着心里的激动,笑道:“爹娘,小八回来了你们也不能一直抱着,不让我们兄弟几个看看吧?”花四爷花初起也笑道:“七童和小八一路奔波,总得让他们好些洗漱一番才是呢。” 花老爷和花夫人这才在几个儿子儿媳的劝说下松开了花逐月,他们也不问原随云的身份,就待他如同亲近的子侄一般,让他和花满楼都下去梳洗,至于花逐月,却是花夫人亲自牵着去的。儿媳妇们劝说相代替,花夫人还不高兴,道:“小八这么些年不在我身边,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有好好儿照顾过她,今日就是替我女儿洗一回澡,值当什么?”众人这才作罢的。 厅里剩下的花家人,花老爷和花家兄弟们明显处于欣喜中还未回神,几个少夫人瞧着也是高兴的,第三代的几个小的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奇回家的小姑姑。 三奶奶风连云想起了自家老父风常清寄来的书信,再想到之前认错小姑带来的后果,终是忍不住出声道:“爹,溪云还有几位小叔,小姑寻回来是好事,但若是和上次一样是个假的,瞧着娘高兴的样子,那打击她可真的承受不起了。” 风连云的话让厅中的欢喜气氛顿时停滞了,花老爷收起脸上的笑容,冷脸看向三儿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二伯、还有七童难道会认错人?我和夫人也是瞧不清人的糊涂蛋么?之前几次认错人,尤其是惹得你娘大病一场,晚风早产的那次,说白了还不是你们自己不谨慎招惹来的?我可从没正面承认过一次她是小八,反倒是你们自己觉得她是真的,每次都将人往夫人面前引。” 风连云听得公爹不高兴的话,再看丈夫花溪云也冷下脸,心里一跳,忙起身道:“爹,儿媳不是那个意思,儿媳就是担心再错一次娘的身子承受不起。所以认为该谨慎些罢了……” 花老爷不再看三儿媳,只是转头看向三子花溪云道:“你方才也见了她了,你若是和你媳妇一样的想法,就带着你的孩子搬出去住吧,反正你们兄弟几个的家业早早就划分好了,也不一定要守在这花府里头,我和你娘带着小八住就是了。” 花溪云忙跪下故作可怜道:“爹这是寻到了小妹,就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啊!二哥和七童不会认错妹妹,爹娘不会认错女儿,我们几个做哥哥的也不会认错小妹。爹,连云就是喜欢多想,你别理她。” 花老爷也不想三十来岁的儿子跪在自己面前装可怜,叹了口气叫他起来,方正色对厅中的儿子、儿媳们道:“我知你们担心再出上次的事儿,可她是不是真的,我和你们娘最有发言权。你们若是怀疑她,让小八心里怎么想?你们就不想想,她能平安回来,这十年里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好啦,我也就说这么一次,总之,咱们花家唯一的姑娘,没得回家了还要受委屈!谁给我女儿委屈受,就别怪老夫让他滚蛋!” 花老爷向来极少动怒的,他这番话可算是将花家的小辈都给震住了,不管怎么说,待到晚上的接风家宴上,逐月感受到的满是兄嫂们的关切,侄儿侄女们的讨好。她诧异极了,虽觉得嫂嫂们的亲热太过了些狠不自然,不过侄儿侄女都挺可爱的,她更多的时间是陪着爹娘说笑,一时间将回家前的忐忑全都忘了,好似也忘记了跟着她一道来了花家的原随云了。 花满楼希望小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要沾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的,原随云就算外头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武功高绝,可是他身上暗藏的戾气,他却是感受得到的。加上他又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迟早要离开的。只这两条就绝对不是妹婿的好人选,所以逐月一时疏忽了原随云,却是他乐意看到的。当然啦,作为一个好主人,他当然不会冷落了客人的,每日里和原随云琴棋书画武功园艺从聊天到切磋,他可谓是全天都陪着的。 只是花满楼觉得满意了,原随云却是快忍不住了。三日,便是他的极限了。第四日,当花满楼又来招呼原随云时,便听得原随云道:“花七哥,我想见逐月商量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还请花七哥带我去见逐月。”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终究说出了心里话,“随云,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相信在你的家乡,定是会有一番作为的。可是小八的家在这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原随云却是笑了,“花七哥,人长大了后,父母兄弟不可能永远陪在身边,唯独伴侣是相携相伴走到最后之人。逐月想念父母,我会为她找到能随意回来的方法,我不会让她有任何的难过。七哥,你是逐月最亲近的兄长,你应该看得出,我们是不可能分开的,所以你也不会舍得她难过的。” 花满楼想着妹妹开心的笑声,叹了口气笑道:“好吧,你说服我。不过如何说动我的爹娘,你要再想想了。” 花逐月当然没有真的忘记原随云,她将自己的事情全都告诉两老的,自然少不了提到原随云了,满口的随云如何如何厉害啦,随云如何如何聪明啦,随云如何如何对她好啦,让花家两老心里警惕心高涨。等听下人报说小儿子带着原随云过来了,顿时暗自埋怨起素来疼爱的花满楼了。不过还未等他们俩老说出不见的话,花逐月已经高高兴兴地起身去迎人了。 “随云!”花逐月一身浅绿色的窄袖长衫,头发不再是简单的半挽披散着,而是梳着如今江南最流行的发式,发髻上还戴着精致的钗环等饰物,腰带悬着玉珰,鞋子上更是缀着明珠,一副大家小姐的打扮,若非她蹦跳着跑过来,精致的小脸上神色依旧,原随云都有些恍惚认错了人。 花逐月终是没有扑到他的怀中,只是抱着他的胳膊笑着抱怨:“我听人说你成日里不是和七哥谈天说地,就是过招修炼的,都不知道来看看我。” 原随云忍不住捏了下她的鼻子,“你真是恶人先告状啊,分明是你只记得和你爹娘说笑,将我抛在了一边。若非我请七哥带我过来,你肯定还不记得来看我了。” 花逐月讨好地笑了笑,才看见花满楼,叫了声七哥就牵着原随云到了花老爷和花夫人跟前。 花老爷看着女儿牵着原随云的手,看着原随云这不比自家儿子差的小伙子就是不顺眼,他咳了说一声道:“小八,去给客人上茶,傻乎乎站着做什么?” 花逐月不知爹娘的心思,松开原随云的手,忙去沏茶。不想原随云竟是直接了当地跪下道:“花老爷,花夫人,晚辈和逐月相知相爱,今日特向两老提亲,请两老答应将逐月许配于我,我原随云今生今世,定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超了太多字了,所以替换时晚了点·· 下章继续防盗,晚上九点左右替换,谢谢大秦 第六十五章 想不到合适章名 如果花老爷是粗莽武夫,此时大概四处寻着棍子赶人了,不过饶是花老爷素来以脾气温和著称,此时看着想拐走他才回家没几天女儿的原随云,也气不打一处来。 竟是瞪着了瞪原随云,拉过端着托盘的逐月,又叫过花夫人一道走了。 花满楼也没想到原随云竟如此直接了当地提亲了,真是一想父亲母亲的性子,却又不得不承认原随云这一招直接得够漂亮。如果原随云想着徐徐图之,只怕父亲更会顾左右而言他装作不明白不予理会的。 “我爹娘他们如今将小妹当做掌上明珠,随云你想得到他们的首肯,这路恐怕还长着呢。”花满楼同情地拍了下原随云的肩膀笑道。 原随云笑了笑,他这么做其实也是看穿了花老爷和花夫人的心思的。“正是因为他们真心疼爱逐月,所以我倒觉得两位老人家不会为难我的。” 花满楼一怔,随即想起自己就是这么被原随云说动的,顿觉原随云年纪不过弱冠,但是这份看穿人心的功夫,却比许多空活了多年人老辣得多。一时间也不知是为小妹遇上这样一个人担心多谢还是发愁多些了。 却说另一端花逐月被花老爷和花夫人拉走,让丫鬟们都避开了,花老爷眼巴巴地看着花逐月道:“小八啊,你真的想跟着那样一个人抛弃你爹我还有你娘吗?” 花夫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了然,老眼含泪不舍地抓紧了逐月的胳膊,“小八啊,我和你爹还不容易才盼回了你的,只想着你这孩子时时刻刻在我们跟前,就算说亲最好也是招赘的。那个姓原的小子虽好,总有走的那一日,你若是跟着他去了,岂不是要挖了我的心肝嘛。” “爹,娘,哪有你们说得这样子严重嘛。”花逐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她被黄药师教养长大,虽孝顺爹娘,可也从不觉得该事事都听从父母的话。 花逐月给花老爷和花夫人一人端了一杯茶汤后,笑道:“爹娘你们素来是讲道理的,哥哥们的亲事也都是听他们自己的意愿才成的,怎么到了我的就这么大的反应呢?我知道你们是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们啊!可随云真的很好的。除了他,都没有人能配得上你们女儿我啦。” 花逐月的一番话说得两老都红了脸,也不知该说女儿家应该矜持好呢,还是说她太自恋了。 还是花老爷不甘心地道:“你也别劝我们了,反正我和你娘是接受不了他的。” 花逐月也不想说太多,以免适得其反。便辞了两老,欢欢喜喜地去寻原随了。在她看来,自家爹娘的反对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的。 原随云正在和花满楼说着他眼睛的事情,知道花满楼面上就算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也一定很激动。他不敢将话说死,“到底效果如何,还要等大夫来瞧了才知道。所以,七哥若有熟识的名医,可以请过来了,时日拖得越久越不好。” 但原随云却猜错了,花满楼心里并没有多少的波动。并不是他不渴望光明甘心做一个瞎子。只是他早就在这么多年中知道了,他如果耿耿于怀双眼失明之事,一定会错过生命中其他的美好,甚至是让双亲和哥哥们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所以哪怕他双眼失明了,他也从来没有垂头丧气、灰心失望过,反是更加感受着世上的多姿多彩,譬如冬日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再譬如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秋风中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所以他从来没有觉得双目看不见有什么不好,他反而觉得因为眼睛的缘故,他得到了家人更多的爱与关怀,赢得了朋友更多的尊重。 不过他也知道,原随云说得寒玉髓是妹妹逐月心心念念带回来的东西,哪怕她离家时才五岁,却将能医好他双眼的东西记得牢牢的,只凭着这份心意,他也不会拒绝原随云的提议。他微笑着点头道:“好,我认识一个剑客,可是很奇怪他的医术也很好。我去给他写一封书信,看他是否能来一趟杭州。” “太好了!七哥,现在就去写信吧。”花逐月从亭子后头探出头,笑吟吟地道。,目光却是落在原随云的身上,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花满楼心里好笑,知道花逐月是想单独和原随云说说话,也不做碍事之事,笑着离开了。 原随云才招手笑看着花逐月坐到了身边,“你爹娘怎么说?” 花逐月忍不住想笑又有点儿羞涩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我爹娘的反应?不过,”花逐月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带上了一丝伤感,“想到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心里其实也很难受的……” 原随云低头看着花逐月,突然抬起想手想像从前一样摸下她的头发,却是发髻的钗环坏了事,只得换了额头,轻轻点了点,“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不过最先想到办法的是花老爷,不是原随云不好,实在是不想女儿嫁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世界去,在花夫人的愁眉叹息中,他拍着掌叫道:“夫人,我想到一个法子了!下个月十八就是我的六十岁的生辰,本来去年五十九的生辰大办了,今年的说是就自家人一块儿庆祝就好。现在小八回来了,正好借此时机广散请帖,无论是我们的老友家,还是小八几个哥哥的亲戚朋友家,全都送去帖子,让人透出我们意思,说是给小八招亲。到时候定会有不少的少年英侠前来,我就不相信了,所有人都比不过原随云那小子!” 花夫人听了,虽觉得有些不妥,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点头同意了。如此不过数日功夫,花家才寻回不久的八小姐要招婿的消息立刻就席卷大江南北了。 就是上官飞燕都知道消息了,再一打听花满楼一直呆在花家而不是百花楼,陆小凤自青衣楼两个杀手那儿救了朱停后,不是呆在春芳阁中,就是跑去了迎春坊,想到两次予骗花满楼用以逼迫陆小凤帮忙都失败了,还折损了柳余恨和萧秋雨,她就恨得快咬碎了牙。 “给花八小姐招婿?陆小凤作为花满楼最好的朋友,一定会也会去杭州花家的。”上官飞燕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她妙眼转了下,顿时有了主意:既是招婿,她相信没有谁比霍天青更合适了,只要花家的人见了霍天青就绝对会心动的,武功、财富、地位他可都不缺,更别提他还是个年轻英俊之人。 身为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当然很忙,不过这并不让他满足,他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只要做出让世人都瞩目的大事来,也许那块空缺才能被填补上。不过每次遇上了上官飞燕时,他都觉得心里空洞所引起的难受也不那么剧烈了,只因她那双藏满了秘密的美丽的双眼,只注视着他一个人,这让他空洞的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奇异的满足。 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是上官飞燕的第一个男人之后。虽然他并不太在意女人是不是处女,可当其真的是处女后,男人的心中总会多出一丝奇异的满足来。他觉得让这个浑身充满了秘密和魅力的女人为他颤抖尖叫,他就会异常的快乐。他觉得他有些离不开上官飞燕了。 所以当上官飞燕来找他时说了让他去江南花家参加选婿之后,他有点儿不满了。 可是上官飞燕早就知道了霍天青的所思所想,她笑得格外的甜,目光又是那么地不舍,她依偎在霍天青的胸前柔柔地道:“我当然舍不得你了。让你去花家参加招婿不是真的,我打听过了,听说和这位花八小姐一道回来的有一位姓原的少年,和花八小姐亲举止亲密无间。可是花家老爷和夫人不喜欢这个少年,所以才借口贺寿来招婿的。我知道你一直想证明你自己,不久前给陆小凤送去了约战贴,可是你父亲的那些徒孙们,担心天禽门后继无人,竟是去找陆小凤,以死劝其离开。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一直不曾放下,既然如此,何不寻机与陆小凤一战?” 上官飞燕看向霍天青的目光是充满了理解,她伸出柔软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无论是胜是败,你在我心里面是无人能及的英雄。” 霍天青的心跳得快了起来,被天禽门的人以命想阻和陆小凤的决斗,是他心里最大的耻辱。哪怕他知道上官飞燕明明有其他的目的,可也依然心动了。 “你劝我去江南,是一心为了我啊。飞燕,我觉得我都快爱上你了。” 上官飞燕魅惑地一笑,红唇亲上了霍天青年轻而明亮的双眼,“我本以为你早就爱上我了,原来还没有啊?” 霍天青抱着上官飞燕倒在了床榻之上,看着咫尺间的美丽容颜,突然笑道:“不,我说错了,我早就爱上你了。这世上见过你的男人,大概没有人不会爱上你的。” …… 两人亲热完,上官飞燕才好似不经意地道:“你若是要去江南,你的老板阎铁栅那儿怎么说?自从你做了珠光宝气阁的总管,可是从没有离开山西地界过的。” 霍天青笑了,“阎老板是不会阻止我的。倒是飞燕,我突然发觉你好似对阎老板有些敌意呢。不是我的错觉吧?” 上官飞燕披上衣服起身道:“不,是你的错觉。我对天下最有钱的阎老板没有敌意,相反,还很有好感,尤其是对他的财富有好感。” 霍天青并没有将上官飞燕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上官飞燕身上就算藏有秘密,也不会是个贪财的女孩子。 次日,霍天青离开了山西,南下杭州。和他一样赶赴杭州的,还有许多武林世家、富商之家的年轻弟子。不过这些事情,原随云和花逐月并不知道,他们等来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的朋友,西门吹雪,一个冷冰冰的,好似浑身带着寒气的剑客。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第六十六章 花女婿不好做 西门吹雪人如其名,比他怀中那柄三尺七寸的乌鞘剑更冷,更像是一柄绝世名剑。如果不是花满楼事先说过,花逐月和原随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医术高超,堪称当世的名医。 花满楼热爱生活,他就像春天里最温暖的和风,可是他竟然称西门吹雪为朋友,这样脾性大为迥异的两人能做朋友,也许是因为西门吹雪除了冷傲这一点外,那就是纯粹了。 西门吹雪神色淡然地听着花满楼介绍花家才寻回来没几日的八小姐,以及八小姐的好友原随云。目光最后落在了原随云身上,良久他突然问道:“你练剑吗?” 原随云奇异地从西门吹雪身上感受到与独孤求败很相似的气场——对剑道的执着与追求。哪怕他浑身冷冰冰的,原随云却并不觉得他讨厌。他笑道:“我练剑,可是和你是不一样的。剑于我而言,只是修习武功的一种。我不是剑客,也做不到诚于剑。” 西门吹雪的双眸难得有冰雪消融的迹象,他点了点头道:“可惜了。你若是专心于剑,当可与我一战。” 花满楼心里顿时动容,他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术之高,便是陆小凤也不敢有把握能够挡得住西门吹雪的剑招。原随云年不及弱冠,就能得这样的修为,难怪小妹常常说他厉害了。 抛开思绪,花满楼请了西门吹雪坐下,郑重谢过了他,方说出了请他来的原因。“小妹和随云带回了寒玉髓,但是到底能否用上,却得名医来先行诊断。” 西门吹雪的医术在他不多的朋友中并不是秘密,他看向原随云拿出的温玉瓶,却是先给花满楼搭起脉来。片刻后放开手道:“如果是真的千年寒玉髓,倒是可以一试。” 花逐月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屏住的呼吸,笑了,也不管西门吹雪的冷冰脸,直接问道:“西门公子,既然可以一试,那什么时候开始呢?” 西门吹雪沉吟片刻道:“今夜子时最好,三个时辰之后,是否有效便见分晓。需要准备的东西,现在开始准备好,子时前我再过来。” 西门吹雪说完,看了原随云喝花逐月,转身就离去了。 花逐月瘪了瘪嘴道:“七哥,你怎么会与他成为朋友的?他这性格真是太冷了。” 花满楼笑道:“七哥与他算不得至交,不过西门是一个极为纯粹的人,不,应该说是一个纯粹的剑客。我听陆小凤说西门常年喜欢穿白衣,而他也如那身白衣一般吧。等你们与他多接触几回就知道了。” 花逐月忙摇了摇手:“算啦,他是什么样的人和我们没多打关系的。我和随云去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七哥,我们先走了。” 花满楼听着花逐月拉着原随云离开,才笑朝着屋顶上说句:“陆小凤,来我家中何必藏头露尾的?我猜西门应该也是知道你躲在屋顶上的。怎么,怕我娘还是哪个嫂嫂给你介绍姑娘?” 陆小凤披着大红色的披风从窗外泥鳅一般地滑进了屋中,端起桌上的茶水壶,也不管那杯子是谁用过的,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完了,才叹道:“花满楼,我这也是没办法啊!你难道是想要我做你的妹夫?我可不想喊你的大哥的。” 花满楼一怔,随即笑道:“陆小凤你在说梦话吗?小妹和原随云之间如何相处的,你是见到了。别说小妹不答应,只怕第一个和你动手的就是原随云了。那小子可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文尔雅的。再说了,你红颜知己遍天下,没有了原随云,我也不会同意你做我妹夫的。” 陆小凤顿时惊讶道:“莫非你还不知外头的消息?如今不知多少人涌上杭州来,说是给令尊祝寿,但私底下都在说来你们家招婿的。” 花满楼只一想就猜到了原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我爹娘他们也真是,他们不想小妹离开家远嫁,竟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陆小凤随口道:“你爹娘也是舍不得你妹妹嘛……不对啊,”他脸上突然露出不解来,“原随云是哪里人?花小妹和他在一起怎么说是远嫁?” 陆小凤可以说是花满楼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知己,是他绝对不会怀疑的人,沉吟片刻,就将花逐月十来年的经历和原随云的来历全都告诉给了陆小凤。哪怕陆小凤见多识广,此时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半天才回了神。 他点头道:“难怪你爹娘不愿意花小妹与原随云在一起了……”他脑中突然闪过什么,神色一整,沉声与花满楼道:“花小妹自从认识原随云之后,去的世界多是和原随云在一起,时间有长有短。这次能够回家也是突然回来的。难保什么时候,他们俩又突然消失了……” 花满楼一愣,想到陆小凤说到的可能,脸上常年的微笑也不见了,“若是这样,我爹娘若执意要为小妹招婿,纯粹是害了别人,还让原随云和小妹之间生了间隙。陆小凤,谢谢你,幸好你提醒了我,我这就去寻我爹娘,他们真是被小妹归家的喜悦弄得失了从容了。” 看着花满楼去了,陆小凤才摇头叹息,花满楼这次的麻烦可不是他陆小凤能够插手解决的了。“不过花小妹和原随云的经历,倒是有趣。”他摸了摸下巴,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听他们说说呢。 却说另一边的花老爷和花夫人听了花满楼的话后,顿时双眼发直坐倒在圈椅之上,半晌花夫人突然站起身来,举着袖子抹着眼泪道:“我这就去灵隐寺寻主持方丈,说不定有法子让你妹妹不再突然消失了。” 花老爷却是拉住了花夫人,“若是方丈有法子,当年也就不会算不出小八身在何处了。这事儿不能闹出去!若是被有心人闹出去了,会怎么看小八?只怕会将她当做妖邪,再不就是利用她以达到目的。” 花老爷能将花家发扬光大,并养出几个不凡的儿子来,心智自然不差的。立刻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他当即对着花满楼道:“招婿的消息既发出去了也就不收回了,你去告诉姓原的小子,让他有个准备,到时候我们当着众人的面许了他,再给他安上一个海外世家的身份,起码能挡住大半的猜测和流言蜚语了。” 花老爷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叮嘱花满楼和花夫人道:“小八这经历,不要再说与其他人知道了,家里就我们三人知道就行了。对了还得给你二哥去封信叮嘱一番,他这些年得失心渐重,我担心他说给了那一位知道就糟糕了。” 花满楼想到二哥花汀州这几年的言行,也得承认花老爷说得对,温声安慰了两老好一会儿,又陪着两老一道吃了晚膳擦回了房。此时他的房中的桌边围坐着西门吹雪、陆小凤、原随云和花逐月,气氛有些诡异。 花逐月一看花满楼回来了,忙拉着他表示对陆小凤的不满,“七哥,咱们请西门庄主来明明是为了你的眼睛,他居然说西门庄主南下是动了凡心。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若非是子时就要给花满楼治疗眼睛,哪怕知道陆小凤是开玩笑的,她和原随云肯定会动手的,让他知道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花满楼不满地“看向”陆小凤,“陆小凤,你真是幼稚!逗小妹和原随云很好玩吗?下次他们俩真生气了和你动手,可别说我这个朋友不站在你那边啊。” 陆小凤忙笑道:“好,我道歉,我道歉。” 花逐月却不想理他,冷哼了一声走到原随云身边坐下。原随云笑了笑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看向陆小凤的目光很冷淡,“陆大侠,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陆小凤一怔,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对原随云功夫的高低更好奇了。 西门吹雪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端着一只杯子缓缓地喝着白水,好似周遭的事情全然与他无关一般。直到离子时还差一刻钟之时,他才放下杯子,起身道:“开始吧。” 陆小凤起身走到门外,跳上屋檐守着。屋中花满楼盘腿坐在了榻上,花逐月和原随云站得三步远,西门吹雪手指如风,动作利落地点在花满楼周身大穴之上。 而这也是为何不能请一般大夫非得要有武功弟子大夫的缘由了。不同于当初花逐月用一阳指为原随云驱火毒,要使寒玉髓生效,必须用内力将之逼至双眼四周经脉之中,不能有丝毫的停顿,内力稍差都不行。 花满楼脸色苍白,觉得多年没有感觉的眼睛四周先是浅痛,随即却似刺骨的痛感,双眼也好似被火在燎烧,随即又像被冰冻住一般,就在这样的冷热交替之中,痛感慢慢消失,而十多年的黑暗中好似多了一丝光亮,点点的光亮慢慢连在一起变成一片,他模糊地看着,半晌才出声道:“那,那是摇曳的烛光吗?” 西门吹雪早就收了掌,他没有花逐月的喜极而泣,他看了眼原随云手中的烛台,淡然道:“是,看来是有效果了。你最好先适应光线吧。”说完,就离去了。 “西门,怎么样?”陆小凤从屋檐上跳下,关切地问道,不待西门吹雪回答,他便听见了屋中花逐月高兴的声音以及花满楼虽竭力平静但听得出其中欢欣的话语,不禁伸了个懒腰,笑道:“可真是个好消息啊!我得先回去修修我的四条眉毛了。” 西门吹雪看着翻身消失的红色身影,抿了抿走了。不过次日起时,观察力一流的原随云发觉西门吹雪的发带好似换了一根。再看向好似修过面的陆小凤,他不由得笑了笑,朋友么? 原随云没有过朋友,也不觉得羡慕,只因听到了花逐月银铃般的笑声,偏头看去,就见花逐月正在给花满楼眼睛上系纱带,他想起花满楼说的花老爷的打算,笑容更加温柔了。 花满楼的双眼看得见了!对于花家上下而言,是堪比八小姐找到的大消息,花老爷和花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点儿也不像快六十的老人,两老竟是跑到了花满楼的院子里,看见双眼上蒙着纱带的小儿子,花老爷和花夫人顿住了脚才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七童,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能看到了?能看到娘了吗?”花夫人颤着声音看着坐在院中石凳上的小儿子道。 花满楼点了点头,他伸手握住了花夫人的手,声音一如从前的温暖,“娘你今日,穿的是紫色?不对,紫红色的衣衫。” 花夫人当即转身抓着花老爷的手又哭又笑道:“老爷,听到吗?我们七童看得见了,看得见了!” 花老爷也是双眼发红,他伸手拍了拍妻子,才看向儿子的双眼,“真的好了?这,为何还要蒙着双眼,” 花逐月与两老说了原因,末了才道:“七哥的眼睛虽好了,但是短时间内不能见强光,不过过了一两个月应该就和常人的眼力差不多了。这一切都要感谢随云呢,随云找到的寒玉髓,七哥的眼睛才能好。爹,娘,你们说该不该谢谢随云?我和他说过之后,他就一直想着帮我找到寒玉髓的。”她对原随云眨了眨了眼,这样一来,爹娘也就不会太反对了 原随云忍着笑,面上却是谦虚了好几句,还拉着西门吹雪出来,“幸好西门庄主的医术和功力高超,寒玉髓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来。晚辈所作的,都是应该的,因为我答应过逐月的。” 花老爷神色复杂地看着原随云,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原随云确实是最好的女婿的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下一章继续防盗章节,晚上八点到九点之中替换··· 第六十七章 心机男纷纷而来 金陵城中一处庭院之中,一身明蓝色锦袍的俊秀公子正斜着身子看着湖中争食的鱼儿,只觉得心旷神怡,出了京城后,天都蓝了几分。片刻后,便见一身白衣冷着脸的宫九走到了身边。 宫九对皇帝并没有其他人的敬畏,他冷着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竟然让我假扮你留在京城中?”他就算再不知事,也强行在皇宫里头忍了三天——假扮了三天皇帝后,果断逃出了皇宫,追着皇帝小堂兄和花汀州等人的足迹来了金陵。也不知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的他是怎么跟上的。 皇帝和宫九三分相似的脸上浮现了笑容,他拍了拍宫九的肩膀道:“你现在知道做皇帝的难处了吧?不说每天看不完的折子,就是想偷个懒出京城玩一趟都困难得很。若非我威逼利诱,花侍郎还不答应呢。” 宫九想起三天假装皇帝的日子,一双瘦长的手就抖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皇帝确实不好做。”说完又瞪着皇帝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该自己偷跑却让我留在皇宫里顶上。” 皇帝却看着宫九这个只比自己小了不到三岁的堂弟轻叹,眼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轻轻一笑,“因为我知道小宫九你会跟上来的嘛。对了,这到了金陵,你要不要干脆去见见你父王?花侍郎之前来江南查明了一些事情,你父王可是很不忿我做皇帝,想着他自己做啊。” 宫九只是从小被关着以极端的法子教养长大,导致性情异于常人,然而他并不傻,相反还非常聪敏。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也知道皇帝于他并无恶意,起码比他那个一心想着谋反的亲爹要好多了。他斜着眼睛看了皇帝一眼,转头看向池中许多吃太多翻肚皮的傻鱼道:“他不是你的对手,他和那些傻鱼一样,别说做皇帝了,迟早没有命。” 皇帝笑了,“小堂弟竟然这样高看我,真让我高兴啊。对了,我听花侍郎说,你认识他家小妹?不如跟我一道去杭州,若你们俩对彼此有好感,朕给你们赐婚好不好?到时候还给你赐座府邸,就在京城好了。” 宫九难得偏起头思考起皇帝的话来,半晌才摇头道:“虽然这个时候花姑娘瞧着比较干净,但是不知会不会变得讨厌,到时候就得杀了……太麻烦了,算了。” 皇帝没有被宫九吓人的话吓到,反是笑着道:“是呢,你还小,才十四岁罢了。娶妻之事还是大些稳重些才好。” 堂兄弟这番话,踩着落花进入院中的花汀州听得清楚,他嘴角抽了下,见过礼后道:“徐指挥那边全都准备好了,一会儿用过午膳之后,我们便可上路了。其实,臣还是觉得皇上留在金陵为好,这里毕竟是旧都,官兵的势力也大,再往南臣还真担心出事。” 皇帝却是笑道:“二花啊,所以说你这点就不及你家大花了。很简单嘛,你像对待小宫九一般对我,无人会猜测我的身份的。好了,我也饿了,午膳可是金陵的特色菜?哎呀,可得好好尝尝了。” 皇帝说完,就拉着宫九走了,留下花汀州深呼吸好几下,才平息胸中翻滚的恼火,心里却是暗自埋怨起花父,过寿便过寿了,何必放出招婿的风声来? 金陵城中最有名的千味居里最雅致的包间里头,皇帝、宫九、花汀州以及锦衣卫指挥徐超在坐,其余四个侍卫也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只是却不像皇帝他们这样放开吃喝。 皇帝的座位自然是最好的,抬头便看见千味居外的街道,以及不远处莫愁湖畔的垂柳依依。 “咦?那是才被我点为探花的李寻欢?”皇帝突然看见一个身着浅蓝色儒衫青年和一相貌堂堂、锦衣华服的高大男子说笑着走进了千味居。 花汀州闻言看去,正好瞧见了李寻欢的背影,不假思索便道:“李寻欢家在金陵,只是他竟不在京城走动等着派官任职,却是回了金陵来。看来传言不假。” 花汀州坐下与皇帝道:“传言这位小李探花性情完全不同于父兄,反倒是颇爱好结交豪侠江湖草莽人士,听说他自己就身有武艺。只是他既无意于官场,又何必苦读多年参加科考呢?” 皇帝却是有些兴趣了,道:“会武功吗?说不得他不想做文官也说不准。等他日回京后,我见见他。” 李寻欢自然不知楼上雅间里头皇帝和花汀州在议论他,他殿试之后没有在京城走动,辞了翰林篆修的职务,离京后四处游历,见到不平之事便学话本上的侠客,自觉畅快。谁知在山东境内便被数股绿林人士给盯住了,关键时刻得龙啸云相帮,才逃出了陷阱。 李寻欢将龙啸云视为救命恩人,又觉得他性情豪爽,是个值得结交的汉子,便与他结为八拜之交,得知他欲往杭州便说结伴同去。 “大哥,这千味居乃是金陵最为有名的饭庄,小弟做东,大哥可要好好品尝下我金陵的特色佳肴。自然,还少不了好酒!”李寻欢唤了店小二上好酒好菜,又连唤两声“大哥”,才将兀自出神的龙啸云唤回了神。 “大哥是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李寻欢随口问了一句,正好店小二送了好酒上来,他忙接过一酒坛,先给龙啸云倒满了一杯。 龙啸云没有半点不自在地笑道:“我只是在想,二弟你真的要过家门不入吗?还有方才进入李园的那位姑娘,貌美无双,真可谓是绝色佳人,你若是认识她,何必跟着我一道去杭州花家呢?那位花八小姐纵是再美貌,也不会比那位姑娘还出众吧?” 李寻欢却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那位姑娘姓林,乃是我的两姨表妹。至于花八姑娘,小弟不是陪大哥去嘛?以大哥的人品和武功,我相信大哥定能赢得花家人的青睐的。” 龙啸云没有错过李寻欢眼中的柔情,只觉得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脑中顿时生出一个主意来,若是李寻欢被花家人看中了,那么那位李姑娘,自己是不是有机会了? “竟是二弟你的表妹?二弟你怎么躲在一边不去见她呢?难不成那位林姑娘是只母老虎,会吃了你不成?”龙啸云故意道。 李寻欢苦笑道:“诗音自然不是什么母老虎了,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又最温柔的女孩子。只是若我去见了她,她只需一个眼波,我大概就不能和大哥你一道去杭州了。”随即他又道:“不过去往杭州,算上呆在那儿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家去看她的。” 龙啸云心里却是在默念,诗音,林诗音,真是好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美丽。他也不知为何只一面就产生了这样强烈的感情,但是他不想压抑,只要能得到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花逐月不知她颇有好感的美丽姐姐林诗音被人惦记上了,她正在娇声安抚着因为许多公子少侠来了花家而不快的原随云。 “……我七哥都说啦,之前是我爹爹没想好才弄出这么一档事儿来的,爹爹都说了会在众人面前宣布我们的喜事的,你还有什么不高兴地嘛?” 原随云看着一脸讨好笑容的逐月,心里暗笑,面上却是故作失落道:“我只是再想,就算你爹爹答应我们的亲事,可在旁人眼里,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势的小子,配不上你呢。” 花逐月不高兴地道:“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我爹娘知道你配得上我,我也知道我们很般配不就好了?他们啊,都是冲着花家的名声和财富来的,才不像你,只是喜欢我而已。” 原随云这才露出了笑容,“好吧,我不该多管别人想什么。大不了听不下去时,就出手让人家闭嘴。” 逐月笑弯了眉眼,抱着原随云的胳膊道:“就是呀,以我们两个的武功,还怕什么呢?走啦,我们去西湖逛逛吧,我早就想过和你一起去看看西湖的美景了。” 原随云自然不会拒绝花逐月,任由她拉着他的手,出了花府,过了庙街一路往西湖而去。 群山拥翠,雷峰塔影,水静风轻,金色的阳光下,原随云和花逐月问渔家借了一只小舟,两人自己拿了船桨缓缓地划到了湖中,湖波如金鳞闪着动人的光泽,望湖楼下荷叶连天。即便没有夏日西湖的浓艳也无冬日雪后西湖的静谧,却自有一番趣味。原随云和花逐月也不再划桨,任由小舟在湖面上轻轻荡漾,他们却是相偎在一起,不是看着水中的鱼儿嬉戏,便是悄声低语。 花逐月伸手探入水中,拨弄起一串晶莹的水珠,感受着湖水的清凉和清风的舒适感,倚靠着原随云的肩膀,突然道:“随云你这段时日在花府里头住得定然不是很开心的,对不对?其实我也一样的,虽然爹娘很疼爱我,七哥如记忆中的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其余的哥哥对我也很好,嫂嫂们都很和气,侄儿侄女们也都很尊重我这个姑姑,可是我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归属感,反而还觉得有些吵闹了。你说,我这是不是人心不足啊?” 原随云一手揽着花逐月,一手伸出任阳光照在掌心之中,“自然不是的。只是你已经长大了,你的爹娘和哥哥们在过去的十年的盼着你回家,可是他们也习惯了你不在的日子。”他突然覆手伸出将逐月揽至了身前,看着她水润的双眼,低头附在她耳边说道:“可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逐月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埋首进了他的怀中,半晌才抬头笑道:“若是再像来这里时一样,老天爷故意分开我们呢?” 原随云抿了抿唇,道:“或者打一根金锁链将我们一人一只手绑在一处?”说完他还点了点头,“真个主意真的不错。” 那岂不是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处了?逐月羞窘地拍了他的手一下,“不错个鬼呀!” 岸边望湖楼二楼中,一身穿白衣,身姿潇洒,样貌出众的年轻人正看着湖中小舟上依偎说话的两人。他看了两眼后收回目光,对着跟着来的几个人问道:“确定那就是花八小姐和那姓原的小子了?” “是的,霍公子,我们的人一直留意着花府的前门和后门,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霍天青打发了这几个人,朝着桌前自斟自饮的上官飞燕微微一笑,“飞燕,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上官飞燕扬起她美丽的脸庞,笑得极为得意。只是转头看向湖中荡舟的花逐月和原随云时,眸色幽深似海。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__^*) 嘻嘻…… 花逐月:若是再像来这里时一样,作者又故意分开我们呢?” 原随云:……呵呵,那就杀了吧。 作者老桥:好怕,逃走…… PS:下一章还是防盗章节,明天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替换,谢谢大家(づ ̄3 ̄)づ╭~ 第六十八章 你们小看了我们 微波荡漾的湖面上突然窜起道道水浪,近三十个黑衣人从水中跃起朝着小舟上的原随云和花逐月扑去,更叫人惊心的是他们脚下的小舟也在旋转着下沉,可见水下有人在拉扯小舟。 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反应极快,眼见不对,他便拉着她自小舟上借力高高跃起,手中的木浆更是贯透真气,打到了三个黑衣人杀手。他又踩在了一黑衣人的肩头,意将逐月推向岸边。 “随云,我下水去。”花逐月却沉下脸道,他们身处湖中,即便轻功绝世,也极难跃到湖岸去,还不如将水上水下这些杀手都解决了。她丢下一句话,整个人便如一尾鱼儿一样跳入了水中。 原随云知道花逐月在东海桃花岛长大,水性极好,心中虽有些担心,却觉得她在水中或许还更安全些,且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便没有反对。他在看向黑衣杀手便如看死人了,只默然冷笑一声,双掌成影,虚影中连续三掌拍下,不但掀起水波滔天,更是有十数人惨叫着口吐鲜血跌落入水。 剩下的十多人不退反进,竟是相互结网势要拿下原随云的模样。原随云踩在一黑衣人头顶,身形又是一动,同之前一样双掌疾推而出,再次将水波掀成惊涛骇浪之势,又是十来人惨叫着吐血落水。 这边湖面犹如平地起巨浪,声势震天,引得远处的小舟花船也摇晃不定起来,又见有黑衣人打斗,自然怕得远远避开,生怕受了牵连。 望湖楼上,霍天青眼见原随云不过数招便将青衣楼派去的杀手给杀了大半,心中也是震惊至极,动作却是不满,忙自二楼跃下,踩在一根树枝上扑向湖中,嘴中喝道:“什么时候杀手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动了?”手里却是一掌打向一个黑衣人。 原随云只看了他一眼,就窜入水中,待适应了水下的光线,看见了花逐月好似一尾鱼在水中和四个穿着鱼皮衣服一样的黑衣人缠斗着。 花逐月的水性不差,可惜她的功夫在水中使出来都要大打折扣,手里也没有什么兵器,能在水下解决了四个人,也是因为她的武功比黑衣人高出太多。剩下的四个黑衣人学了乖,不再靠近花逐月,而是借助长锁、鱼叉等兵器,一时间竟是相持下来。 原随云的水性不如花逐月,但是杀人的本事却是比花逐月高出了不少,摧心掌在水中威力大减,但是在他武功精进后依旧一掌震碎了一个黑衣人的心肺,左手九阴白骨爪抓裂了一人的肩骨。 趁着黑衣人惊惧骇然之时,花逐月也趁势而上,一招“青山待岁除”攻向了两人不同的要害,一人在咽喉处,一人却是小腹丹田上。眼见两人痛呼无法闭气,原随云的掌风又拍到了,结果了两人。花逐月才拉着原随云一路踩水游到水面之上。 “两位没事吧?快快上来。”霍天青站在小舟上一脸关切地道。 花逐月吐出口里的水,还未说话,却被原随云拉着道:“还请公子先至岸边帮我二人准备干的衣物,多谢了。我们就不上船,游到岸边去就是了。” 霍天青却是皱眉道:“这里离岸边太过遥远了,公子是个男子力气强些,这位姑娘只怕没有那份气力游至岸边了。公子若是担心其他,非礼勿视,我还是懂的。” 原随云只犹豫了片刻,便托着逐月出了水,哪怕霍天青真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俩,他们对视一眼,都知这人出现得太可疑了,却是没有说话,手掌相对运起功来,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两人身上的衣物便已半干了,而小舟也快靠岸了。 “在下在望湖楼上订了雅间,两位不如现收拾并歇息一番再回家去不迟。”霍天青好似没有看见原随云和花逐月牵着的双手,只看两人发髻凌乱,衣物虽干了,然耷拉无形,颇为狼狈。 原随云看了看花逐月,见她点头了,才跟着霍天青上了二楼的雅间,上官飞燕自然已经不在了,便是杯盏等物也都收拾妥当。 既是雅间,自有更衣之处,原随云和花逐月先后收拾了下,到得厅中自然要谢过霍天青了。双方互报了姓名和身份,分主客坐了,霍天青才不解地道:“原公子和花小姐回杭州不久,怎么会惹到青衣楼呢?” 原随云和花逐月又互看了一眼,他们想起了跟着花满楼回杭州的路上,在龙翔客栈里发生的事情。不过这种事自然不会对才认识,出现得太合适太可疑的霍天青听了。原随云摇了摇头,一脸不解地苦笑道:“我随逐月来杭州不过一个多月的时光,并不曾与人结怨,真不知如何惹上了青衣楼的。” 花逐月鼓着脸颊,一脸生气做恼恨状地道:“哼!青衣楼么?”她转向原随云,偷偷眨了下眼睛,语气却是少见的娇蛮状,“一会儿回家告诉哥哥们,哥哥们认识不少的人,有官府中人,还有江湖朋友,他们一起一定能将青衣楼给揪出来!” 霍天青面上叹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他还真没有想到花家八小姐长得清丽脱俗的,这脑子却和一般小姑娘差不多,并没有太过聪明,除了家世,倒是没有一处比得上上官飞燕的。不对,即便是家世,真正论起来,上官飞燕的也不差。 霍天青道:“我听说花姑娘的七哥和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陆小凤是至交好友,姑娘的大哥和二哥在朝中身居高位,青衣楼虽神秘,但是两方联手,说不得还真给揪出来了呢。说不得,倒是还了江湖一片清净呢。青衣楼神秘莫测,要揪出来怕是要花好一番功夫,只怕这期间花家上下有些危险呢。若是因此连累了家人,只怕花姑娘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原随云听得这话,愈发怀疑霍天青了,他淡然一笑道:“多谢霍总管的好意提醒,这些说来都为时过早了,反是青衣楼找上我与逐月的缘由,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他说着突然笑了笑,眉眼间锋芒不掩,道:“再则,世间万物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青衣楼再神秘也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的。若是他们真敢动到花家其他人身上,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躲在暗处的杀手便有藏在暗中的蝼蚁,根本不堪人光明正大的一击。”竟是扬起右手,好似举重若轻地一掌,竟是将望湖楼前的三株碗口粗的柳树看拦腰折断,这也就罢了,更让人震惊的是,满树绿色的柳叶瞬间变得干皱蜷缩起来,自树枝上脱落,至于柳树枝上躲藏的虫子,也没有逃过,死得不能再死了。 霍天青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骇之意,心里更是震惊至极,半天才回过神。 原随云拍出一掌后趁势起身,右手未曾收回,等花逐月牵住了,方与霍天青点了点头。花逐月眼见霍天青的脸上而有些不好,忍笑客气地道:“今日多谢霍总管了出手相助了,待我们回家后,便会让兄长亲去总管下榻之处道谢。我们就先告辞了。” 霍天青没想到两人竟是完全不按照他的计划来走,又忌惮原随云的武功,便也不挽留了,不过坚持让他的马车送他们回家。原随云和花逐月心知其中有问题,最后也不推辞了。 一辆外表平凡无奇的漆黑的马车.拉车的马也是一匹漆黑的马,半点也不像浑身发亮就差没以金玉做衣的霍天青的马车。车辕之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大小,脸蛋远远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儿一见原随云和花逐月就笑道:“公子和小姐快请上车吧,别看我小,我驾车的技术可好啦。” 花逐月和原随云上了马车,立刻发觉这马车也是不能看外表的,只因里头真是外头绝对想象不出的华丽,即便是地毯,也是中原少见的波斯地毯,至于车厢壁的明珠等物,反倒显得寻常了。 花逐月和原随云靠在一起坐在地毯上,嘴里说着马车华丽的之话,却是抓着原随云的大手写着字。“霍天青真的有问题,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原随云感受着左掌心间的酥麻感,也学着她,在她左手里写着字:“他肯定有主谋,说不得外头那驾车的小丫头就是带我们过去见人的。” 花逐月鼓起脸颊,眼中恼怒之色丝毫不掩饰,“若是如此,我们便好生看看,谁在背后算计,扰了我们的游湖时光” 果然,马车并非是驶向花府的方向,花逐月扬声道:“小妹妹,这是去哪儿呢?你家霍总管难难道不是交代送我们回花府么?” 小女孩答道:“姐姐莫要担心,正是霍总管交代的,我会驾着马车把你们带到一个你们从未去过的地方,见到从未见过的美人,以及你们觉地意想不到的人。我保证到了那地方后.你们绝不会生气的。” 花逐月掀起了车帘,看着半点也不惧的小女孩道:“你就不怕我们与你动手?不担心我们不去?” 小女孩眼却是笑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不会欺负我一个小姑娘的。至于不担心你们不去,是因为在那儿等你们的人早就告诉我了,说是花八小姐和这位原公子定是极为聪明之人,绝对会答应过去的。” 花逐月笑了笑,暗猜交代小女孩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嘴里却是问起了小女孩的名字和身份来。 小女孩也不瞒着,她笑道:“我叫上官雪儿,替霍总管赶了三天车。”至于其他的,却是半点也不透露。 花逐月放下车帘,看向原随云,笑与他道:“能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见到从未见过的美人,随云你期待不期待?” 原随云却是拉住花逐月到胸前,低下头用力亲了一口,眼中的杀意全都被掩住,才抵着逐月的额头轻笑道:“怎么不期待呢?在我们背后玩阴谋诡计,无论美丑,都该看看再杀了的。” 花逐月笑倒在原随云的胸前,却不知车辕外坐着的上官雪儿听后,撅了下嘴,暗道:等你见到了公主,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反正自从来了中原后,她就没见过有男子不被公主的容貌蛊惑的。 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马车才缓缓停下,原随云和花逐月下了马车,却不过是一处寻常的庭院罢了,不寻常的是庭院中石桌旁边坐着的三个人,一个极为美丽的头上簪着一朵红紫色玫瑰的的女人,正是之前和霍天青在望湖楼中的女人上官飞燕。而另外两个人,却是陆小凤和花满楼。 上官飞燕请原随云和花逐月坐下了,等花满楼确认了两人安好无事后,才笑道:“我既以花八小姐和原公子之名请了陆小凤和花七公子来,自然不会让人伤害他们的。我请你们来,只是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罢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双眼中尽是伤感和忧愁,就好似被风雨摧残的娇艳花朵,说不出的可怜与娇弱,让人瞧着都生出了怜惜与不忍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动容了,即便他们来都觉得上官飞燕请人的手段太不好了。 “呵呵!”花逐月的冷笑声突然响起,让陆小凤和花满楼快要冲口而出的询问生生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PS:下章依旧防盗章节~~晚上八点至九点之间替换·· 第六十九章 我们才是一路人 花逐月的冷笑声让陆小凤和花满楼咽下了问话,她却是挑着眉看向上官飞燕,“青衣楼的杀人是你买来的?你和霍天青认识?” 上官飞燕没想到花逐月会直接问出来,她只当花逐月是不懂事嫉妒她长得漂亮的小姑娘,笑叹道:“八小姐有父兄疼爱,有青梅竹马的好友护着,自是不能明白我这等失国失家之人的悲哀。我确实认识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可是青衣楼,真的和我无关了。八小姐可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 原随云在花逐月开口前拉了她的手一下,淡然道:“姑娘不必避重就轻,在座的诸人没有谁是傻子,”他又略带嘲弄地打量了下上官飞燕,“姑娘也不必故意卖弄美色和凄凉身世,只会让人倒足胃口。” 陆小凤和花满楼俩没想到原随云这般毒舌,竟是将上官飞燕一个大美人儿贬得一文不值样。 花满楼终究厚道些,开口道:“姑娘一开始让人给陆小凤和我传信,说是舍妹和原兄弟在姑娘这儿,若是要见过他们,便来此处。这般巧合,任谁都会怀疑姑娘不怀好意的。”而且,他还觉得上官飞燕的声音有些耳熟,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 上官飞燕却是轻轻叹乐口气看向陆小凤,道:“你们这样想也不奇怪,只是我若有办法便不会如此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才在西湖边的望湖楼上见到有蒙面杀手与八小姐、原公子交手,灵光一动才想出这个法子的。想各位帮我做一件事情,只因这世上除了陆小凤和花满楼,”她再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还有原公子和八小姐,估计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花逐月冷笑道:“这么说,一开始你便知道我和随云的身份了?在望湖楼上见到杀手围杀我和随云,想的不是去给花家送信,而是帮你忙?”她忍不住快要翻白眼了,“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上官飞燕红着眼眶一脸的羞惭,竟是跪下给花逐月磕了一个头,“我知道我这样做会让两位寒心,可大概是我一直以来被逼得太无法了,竟是只想到了自己的事。还请八小姐和原公子莫要怪我。” 上官飞燕这番做派,原随云和花逐月只觉得好笑,示弱就能将算计撇得一干二净么?不过陆小凤和花满楼却不是苛责他人之人,且认为她一个武功低微的弱女子应该联系不上青衣楼这等神秘的杀手组织,见她可怜的样子,反倒真的不怎么怪她了。 上官飞燕眼见陆小凤和花满楼的神色变缓,心里暗喜,神态放得更加悲戚了,“我知道陆小凤陆大侠和花七公子的侠名,知道你们为了朋友什么事情都肯做。可惜我不是你们的朋友,可是我还是想请你们帮帮我。我说得都是真的,说起来,你们还不知我的姓名,我复姓上官,名丹凤。驾马车送八小姐和原公子来这儿的上官雪儿,是我的小表妹。” 上官飞燕说到这里又停住了,见众人都看着她,犹豫了片刻后才苦笑道:“我都不知拉几位入了这等大麻烦之中是对是错……” 花逐月捏着原随云修长的手指,撇嘴道:“都做了还说什么废话呀?” 上官飞燕柔声叹道:“八小姐说得对,倒是我矫情了。这件事情我做不到,倒是我相信陆小凤和花满楼联手,一定能够做到的。”她凝视着陆小凤和花满楼,美丽的双眼里充满了仰慕和信心。 即便是陆小凤自诩为浪子见过不少各种绝色的女子,但是此刻依旧被上官飞燕的眼神看得心中大软。至于花满楼,虽然还未放下对她的怀疑,可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美丽而柔弱的女子会是心机狠毒之人。 陆小凤道:“你要我和花满楼帮忙做的的究竟是什么事?” 上官飞燕道:“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了。” 陆小凤看了花满楼一眼,问道:“什么人?” 上官飞燕身上的柔弱感突然没有了,反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尊贵之气来,她扫过几人,缓缓地道:“大金鹏王。” 眼见陆小凤和花满楼都答应了,跟着上官飞燕朝着庭院后走去,花逐月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她瘪了下嘴拉原随云低下头,踮脚在他耳边道:“七哥和陆小凤分明是被那个上官丹凤牵着鼻子走呢,他们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见了漂亮女人,所以人家说什么都相信了?” 原随云的耳尖微微跳了几下,他伸出手揉了下花逐月的额发,同样低声道:“花七哥和陆小凤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们这样做,怕是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吧?” 花逐月“嗯”了一声,目光一直在上官飞燕的背后流连,见她半点慌张也无,目光中的不喜更深了。 庭院后的枯井下是一条隐秘的暗道,穿过长长的暗道,便看见了一扇因终年不见阳光的长了铜绿的铜门,阴暗的低下唯一的亮处,是铜门上闪闪发光的金环,上官飞燕缓缓推开了铜门,原随云等人就看见了坐在一张高大的太师椅上的大金鹏王。 之所以不需要他人介绍,就知道这个人是大金鹏王,是因为那张太师椅上铺着的金黄色的锦缎,而他本人虽已经年老,整个人和一般的老人一样枯瘦,但是他身上穿着黄色的王袍,他的神情中带着王族才会有的高傲和尊贵。 上官飞燕轻轻走过去拜倒在他的身前,“父王,女儿带了能够帮助我们的人来了。” 大金鹏王的双眼没有因为年老而失去锐利,他看向陆小凤、花满楼、原随云和花逐月等人,神色依旧倨傲而冷淡,“陆小凤、花满楼?另外两人是谁?你们自己说说吧。” 陆小凤和花满楼没有做声,他们都不喜欢大金鹏王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们从来不是喜欢被人命令的人。至于原随云和花逐月却是像没有听到一样,他们打量了一番所在的密室半晌,才好似明白了一般,看向上官飞燕,“原来是亡国公主?莫非是你们想复国,所以找来陆小凤和我七哥帮忙?” 花逐月边笑着说,边拉着原随云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还招手让陆小凤和花满楼也都坐下。 大金鹏王虽已经亡国,却还有一国之主的骄傲与尊严,他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大金鹏王朝虽已不在了,却也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在本王面前放肆的。” 他才要骄傲地说出大金鹏王朝的悠久历史,就看见那小丫头突然朝着自己弯眉甜甜一笑,他一愣,还没反应,却听见身下的特制的太师椅突然塌了,他自椅上跌落,金黄色锦缎之下,紫檀木粉屑扬起,扑了不远处的上官飞燕一脸。 却是原随云轻轻拍了一掌,将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化为了粉尘。他神态淡然,好似那掌不是他拍出的一样,“便是我大明的陛下,也没有阁下这般摆谱的。亡国之君,逐月放肆了又如何?”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却是看向了花满楼,眼神中写满了同情:你这个大舅哥再妹夫面前估计没啥谱可摆了,这妹夫太厉害了! 花满楼虽觉原随云行事太过张扬,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完全将妹妹逐月放在心上的。 上官飞燕心里气恼至极,又怕陆小凤几个看出破绽来,不敢先擦她脸上的尘灰,而是先扶起了大金鹏王,她忍住心里的不满,转眼就成了一个完全为父亲叫屈的女儿来。 “我父王并无折辱八小姐的意思,原公子此举却是折辱了我父王。是,我们是有求于陆小凤和花满楼,原公子和八小姐如果不愿,可以先离开。” 大金鹏王懂了上官飞燕的意思,他顿时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惨笑道:“亡国之君,嘿,难道我是亡国之君,就该被人折辱么?”他的双眼突然射出精光,他盯着原随云道:“我们上官氏流出的血,依旧是王族的血,只要上官氏还有一人活在世上,金鹏王朝就绝不会被消灭!” 说完,他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的胸窝刺下。 “不可!”陆小凤和花满楼异口同声叫了起来,他们俩忽然觉得这老人的确有值得受人尊敬的地方。花满楼叹了口气,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他虽然觉得妹妹和原随云俩人方才有些失礼了,只是大金鹏王的态度也确实不好,也难怪原随云生气了。虽然过激了些,终究是维护了逐月的。不过自己私底下还是得找时间和原随云谈一谈,江湖中太过张扬易结仇怨,还是宽厚些好。 花逐月只觉得大金鹏王在演戏,就差没说让人家真刺下去了。她敢确定这上官氏父女一定将陆小凤和七哥的性格研究了好久,才设计了今天这一出。她冷笑着要开口,却是原随云对她摇了摇头,先开了口,“上官老先生若是连晚辈的几句话都承受不住,也未免太脆弱了些,竟能在亡国之后还活到今时今日,倒也是奇迹了。” 大金鹏本还不依不饶,上官飞燕摇头道:“父王,正事要紧。”他知道这是上官飞燕的警告了,心里恨极,却还是忍下一口,他不再看向他们两人,而是对陆小凤和花满楼说起了金鹏王朝的事,“……因为我们富足,四方邻国垂涎不已。后来还联合了哥萨克的铁骑,引兵来犯。而先王爱慕□□文明,注重文治,当然无法抵抗。为了保存实力求得日后复国,我和四个心腹重臣带着金鹏王朝的巨大财富分成四份,来到了中土……可是五十年了,除了我的舅父上官谨外,另外三个重臣我再也没有见到过。” 花逐月一点儿也不像陆小凤和花满楼那样动容,她是见过慕容博慕容复两父子为了复国的癫狂样的,从来不认为国亡之后多年还能再复的。 大金鹏王双眼中满是愤恨道:“那三个人原本的名字叫做上官木,严孤鹤,严立本。你们没有听过这三个名字,但是你们一定认识他们,因为他们得了大金鹏王朝的财富后,改头换面,如今已经是中原武林中最有权势或是地位的三人。天下第一富霍休,峨嵋掌门独孤一鹤,珠光宝气阁的主人,阎铁珊。” 上官飞燕低声劝了大金鹏王几句,才转头与陆小凤等人苦笑道:“现在两位该明白了我们父女的无奈了吧?这三人,无论是哪一个,我们父女都毫无办法。可是,他们现在拥有的,是我父王复国的希望啊!我不得求两位帮帮我……” “真是动人的故事啊!”花逐月忍不住拍掌凉凉地道,“七哥,陆小凤,你们真打算帮他们?就算他们说的真的,当年四份财富,只他们父女龟缩一地,不见什么发展。反是另外的三人,不是掌门呢,就是极有富有之人,怎么就这么会经营呢?” 陆小凤听了这话,也觉得在理,不过他还是道:“哪怕他们再会经营,若是事情属实,便该将原本属于金鹏王朝的财富还给真正的主人。不过最让人齿冷的,是他们背主的行为。” 花满楼也是陆小凤这样的看法,“如此,确实该查清楚的。” 上官飞燕听了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含泪对两人深深拜下,“丹凤代父王,代还一心复国的勇士谢过两位了。” 花逐月见状气得慌,原随云却拉着她转身就往密室外头走去,直到出了暗道,接触到阳光后,他才捧着逐月的脸颊,叹道:“逐月,你还没看明白吗?我和你,同你七哥还有陆小凤,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呐。” 花逐月闻言,顿时就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PS,女主和男主才是一路人,他们性格中的冷与绝的一面,花满楼和陆小凤是没有的,他们不是一路人~~ PPS:下一章依旧是防盗章节,明天下午两点至三点间替换,请大家支持正版,每天下午回家不吃饭就坐在电脑前打字,明明很累也很饿了,但总是坚持打好了才去吃饭休息~~写文真的不容易,看文的几分钟,却是作者几个小时的心血,不说了,总之谢谢支持正版的妹子们,爱你们,看盗版的妹子,我也不说什么了·· 第七十章 寿宴中的众生相 原随云的话让花逐月没有去问陆小凤和花满楼是否答应帮上官飞燕“主持公道”,她的神情有些低落,陆小凤没有说什么,花满楼这个做哥哥的却不会视而不见。等陆小凤去找大智大通打听消息了,花满楼才开了口。 “小八,你不高兴是因为我和陆小凤明明知道上官姑娘的话真真假假,却还是答应查明真相吗?还是觉得七哥被她糊弄住了?”花满楼温声问道,“陆小凤是一个谨慎的人,而我之所以觉得应该查明真相,是因为看得出上官姑娘是一个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她既然找上了我和陆小凤,就不会轻易地放弃。与其因此引起更大的风波,还不如先答应她。至少陆小凤和我,都不是是非不分容易被人糊弄之人。” 花逐月摇了摇头,半晌才笑道:“我只是觉得,七哥你和陆小凤难怪是好朋友,你们虽然性格不一样,但是待人待事却很相似。而我却绝对做不到那样的,所以我和随云走到了一起。” 花满楼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花逐月的手臂,目光却落在了原随云的身上,对他点了点头。 三人才回了花府,就有小厮一脸笑地迎了上来,“七公子、八小姐,二公子回来了,同回的还有好几位贵客呢。” 花满楼等三人忙去了大厅,果见里头花二哥正在给父母和家人引见朋友。花满楼难得碰见花二哥这般郑重的时候,就听他说:“这位是福王世子,这位是太平王子。”他静默了片刻,等其他兄弟都见过了,他和花逐月、原随云才入了内。 “又见面了。”宫九看就花逐月,就抛下了笑得傻傻的皇帝堂兄,走了过来。目光却看向原随云,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皱起了眉头道:“这既是你说过的,喜欢的原随云么?他从里到外都是虚的,你为什么喜欢他呢?” 花家大厅里头顿时一静,花汀州还不知父母的打算,忙向皇帝递眼色。皇帝忙敲了下宫九的额头,“小孩子瞎说什么呢。知道你认识花姑娘,但这种话可不能随意说的。” 原随云听花逐月说起过宫九,有点疯癫但是某些事情却比常人看得更透彻的太平王世子,他淡笑着略带深意地道:“世子好。我就是原随云。等世子你长大了,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宫九神色一变,冷冷地看着原随云:“你看不起我,将我当做小孩子?” 花逐月“啪”地拍了宫九一下,“等你比我高,走路不会迷路了再来说这么吧。”当即拉着原随云给父兄见过礼后,就坐到了花六哥的下手边,小桌上已摆了精致的点心和茶水,原随云坐下后很自然地递了茶水给逐月,又挑了她喜欢的点心放在小碟子了,放在她面前,眼神柔和而温暖,完全没有注意其他人在说什么。 花汀州的目光打量了原随云好一会儿,见他和小妹毫不避人的亲近,父母和兄弟们全都见怪不怪的样子,顿时知道了这年轻人应该是得到了全家人的认可了。他看了眼小皇帝,眉头微微皱了下。 晚间,在花逐月和原随云不知道的时候,花汀州去了花父花母的院子中。 “爹和娘是不是同意小妹和原随云在一起了?这也太草率了一些。再说,爹娘疼爱小妹,怎么舍得她嫁给这样一个无家无业之人呢。”花汀州直接说出了他来的目的。 花老爷端着茶杯斜睨了次子一眼,皱眉道:“你莫非对你小妹有其他的打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妹这几年的经历,除了原随云,若是嫁了其他人,再突然消失岂不是祸害了人家?好啦,你妹妹的事情,我和你娘心里有数。你啊,还是先反省下几个兄弟里头,为何你妹妹对你最冷淡了。” 花夫人也是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你爹说得对,定是你疏忽了你妹妹自己还不知道呢。就冲着原随云找到了治好七童眼睛的寒玉髓,他就比其他人强许多了,别说他和你妹妹还互有情意呢。” 花汀州没想到得了父母一通埋怨,苦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想起之前初见到妹妹时的言行,叹了口气,终是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三日后,花府内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自大门前至大街上老远一段距离,车马不绝,引得许多杭州百姓站在路边观看。 “哇,方才进去的是南王世子爷?听说他是当今天子的堂兄弟龙子凤孙啊,竟然也来花家给花老爷拜寿,可真真是了不得啊!” “……峨嵋派的三英四秀啊,听说他们是掌门独孤一鹤的亲传弟子,个个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是江湖中年轻一辈的高手呢。” “……那是花家姻亲镇远镖局风老爷子家的少镖头啊,果真是威武不凡啊,和花家还是姻亲呢……” “……啊,是镇南将军家的少将军啊,听说前年福建水师大败倭寇,就是少将军领军的啊,真是少年英雄……” ……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看了不少平日里高高在上,只能在说书人口中的传奇人物,都觉得涨了不少见识,也更加认识到同居一城的花家真是不一般的人家呢。 花家客人众多,但能进入正厅中落座的要么是花家的亲戚,有么呢是花老爷的故交,再不就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四方院落中,客人分作在三面大厅之中,珠帘相隔,既看得到彼此的身影又互不干涉相扰。正对院落大门的正厅里,是花老爷的亲朋故交,年纪较长。而左边的厅中,则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少年英杰们。霍天青便在其中。 霍天青在这些人中身份不是最贵重的,名声不是最显赫的,位次在中间,他的对面坐着的是峨嵋派的几个弟子,右手边坐着的则是才入六扇门没多久的捕头金九龄,左手边坐着的新科探花李寻欢。至于左边上座的,是一身白衣,笑容矜持的南王世子。 至于被当做随从坐在李寻欢身旁的龙啸云,自然没有入过霍天青的眼。南王世子本以为他是客人中身份最高之人,不想堂上居然有两个他从未见过的堂兄弟,福王世子和太平王世子,之所以没有怀疑,是因为福王世子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至于宫九,也长着一张典型的皇室脸,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难道他们俩家王府里也在打什么主意?与花家结亲,得到花家这么庞大势力的相助,任谁也不想放过的。”南王世子以己之腹推测皇帝和宫九的来意,越想越觉得那就是真相了。 “幸好,自己比他们多了份筹码——会武功。”南王世子得意地看了眼文弱书生样儿的皇帝和瘦弱少年宫九一眼,自觉自己比他们两人多了许多胜算。 龙啸云陪坐在李寻欢身边,脸上神色虽一如寻常,但是心里头却是自卑作祟,觉得花家过眼看人低。等他将来出人头地了,定要花家人奉他为上宾。又见李寻欢的座次只在中等,心里又是扭曲的不屑又是愤恨。 花家亲朋好友众多,等众人送上寿礼且都入了席后,花老爷和花夫人才带着盛装打扮的花逐月见了亲近的姻亲和老友,自然得了众人的一致夸赞。 “花姑娘真漂亮,大师兄啊,你加把劲儿,若是能娶了这么个师嫂,相信师父也会高兴的。”小师妹石秀雪朝着大师兄张英风眨了眨眼,又和三个师姐小声说了起来,“居然没有见到花满楼还有陆小凤,哎呀,听说西门吹雪也在花府中呢,不知是不是真的。” 叶秀珠却偷看了对面的霍天青一眼,小声道:“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名气再大,多是吹嘘出来的。反倒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我觉得他更英俊呢。而且二师兄也说过,他武功不低,其余的本事也不小。我觉得他就挺好啦。” 几个姑娘叽里咕噜说着,马秀真眼见有人频频看过来,忙道:“你们小声些吧。他们既然来了花家,可见喜欢的是花八小姐那样既长得好看,又有家世的女孩子呢。” 三个女孩子顿时有些黯然,再看向一身华贵的逐月就多了份羡慕了。等花夫人和花逐月回了女客处,花老爷才笑着唤了原随云出来。 “……他与小女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此次小女能够安全回家,他的功劳不小……小女的师父有意让他们俩定亲,只是没有父母同意终究不好。今日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儿,我呢就将这事儿定下啦。以后他便是我的半子,你们也得将他和七童他们兄弟一样当做子侄相待呀。” 花老爷说完,除了右边厅中那些早就听到风声的花家亲戚们没啥反应外,其余两个厅里头顿时都静下来了,尤其是本就抱着和花家结亲的一些人,不好对花老爷怒目相识,便都怒瞪着原随云了。 原随云的衣着很寻常,花家绣娘新作的浅蓝色的长袍,让他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只是哪怕他面容沉静目光温和,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以为他当真是个读书人,只因他的身姿如松柏挺直,又好似一柄入鞘的名剑,让人不敢轻视。 霍天青是知道原随云的武功高强,只怕在场诸人都不是敌手,他看了眼那几个面露不忿的年轻人,垂眼掩住了眼底的讽刺。 “晚辈原随云见过众位前辈。”原随云面带微笑与花老爷的故交行礼,众人见花老爷对原随云极为亲近,大多熄了心思。唯独南王世子很是不高兴,当即出声道:“花老爷,令爱姿容不凡,天下少年英杰无一不仰慕。我等今日前来,除了给花老爷拜寿外,也是希望得到令爱的青睐。花老爷一言便定下了这位来历身份不明的原公子,恕我等不服啊。” 龙啸云也在李寻欢耳边低声道:“这位南王世子说得对极了,花老爷此举好似将众人耍着玩儿一样。” 李寻欢还未回答,花老爷就笑了,他朗声道:“我花家既敢将女儿许配于他,自然是他的本事入了花家上下的眼。本来儿女婚事是我花家自己的事情,无须与各位交代的。不过既然你们不服,大可与他比试一番,比文还是比武,随你们自己决定。” 李寻欢回头便笑与龙啸云道:“大哥,花老爷既然开口了,你又有心花家小姐,不如去与原公子比试一番?” 霍天青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嗤笑了一声,放下手里茶杯凉凉地道:“米粒也敢与日月争辉?可笑!” 龙啸云本就是既自卑又自傲的人,霍天青一句话就让他面红耳赤,不起身挑战都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晚了好久,抱歉,实在是卡得厉害··PS:下章继续防盗章节,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替换,谢谢大家(づ ̄3 ̄)づ╭~ 第七十一章 一宴成名天下知 不过最先提出与原随云对战的不是龙啸云,也不是有心收花家势力为己用的南王世子,而是谁也不曾想到的金九龄,他的长相其实也很不错,脸上的笑容也很让人生出好感,而且说话非常动听。 “诚如金老爷所言,花家招什么样的女婿是花家的事情,外人无权质疑。原公子能得花老爷和花家众位公子的首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在下就是好奇原公子的武功深浅,只是今日乃花老爷的寿诞,即便比斗也是点到即止最好,不知原公子意下如何呀?” 众人纷纷侧目,金九龄如今虽不是六扇门的总捕头,但是甚得英老捕头的器重,据说其身手整个六扇门中毫无敌手,自接受的案子,无论是多么厉害的歹徒,都败在他的手上。原随云这贵公子模样,会是金九龄的对手吗? 提着一壶酒坐在屋顶上的陆小凤却是叹了口气,对着特地来找他的花满楼道:“你说是你这妹夫会赢呢还是金九龄会赢?” 花满楼笑道:“谁输谁赢都无关紧要。你也是见识过随云的功夫的,心里明明知道答案,竟还来问我。倒是你,丢下西门一个人,亏得你是他的好友呢。” 陆小凤笑道:“那是西门吹雪不知道,这屋顶才是最好的喝酒的地方嘛。你看看,众人想什么都瞧得分明。不过我真没想到霍天青会来,还送上了约战书。” 花满楼想起天禽门的弟子们为了阻止之前的约战,连命都不要死在陆小凤面前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们两人说话间,原随云和金九龄已经打了起来。要说能被众多人交口称赞,金九龄的武功确实很高,只是在原随云的眼中,那些炫目的招式也不过是招式而已。独孤求败在剑术大成之后为何弃剑不用说是世间万物皆可为剑?不过是伴随着内力大成中的剑意成行。他如今虽离独孤求败无敌于天下的境界有一段距离,但是无疑比金九龄站得更高,看得也更远。哪怕同时天才,他也比金九龄厉害得多。 右手手指如剑,挥洒间剑气恍若一道电光划破苍穹,直指金九龄的额头而来,而左手掌心向上托起,猛然翻下。一时间,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住了,却突然如海啸暴烈般卷向金九龄。 金九龄的武器是一把大铁椎,然而此时此刻,却让他生出无力可使之感。猛然跃起连向后翻出三个跟头,躲开那一掌后,金九龄才落在地上。而受掌风波及,院前的近两米的假山被拦腰给碎成了细小的石块。 众人见了这番情景,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李寻欢转头与龙啸云庆幸地道:“幸好大哥你没有与去挑战原公子,即便是我,也不敢肯定能胜过他的。” 李寻欢本是好意,但是在龙啸云的耳中,却是他瞧不起自己的证明。脸上虽没有,心里却是真的将李寻欢给恨上了。 没有人留意到龙啸云的神色不对,屋顶上的陆小凤却看到了,问花满楼知道了李寻欢的身份,他不解道:“那小李探花也不像是个笨蛋啊,怎么一点不会看人?龙啸云这样子的心口不一故作忠厚之人,一眼就看穿了嘛。他竟和人家结成了八拜之交。哎呀,幸好他没有留在朝廷中做官,不然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呢。” 花满楼笑道:“你也别只顾着看热闹,留意下霍天青吧。我家小妹和原随云可因为上官氏父女的事情,还对你有些心结呢。” 陆小凤哈哈一笑,丢下空了的酒瓶子,“好吧,为了花小妹和杀伤力巨大的原公子不对我有心结,我就听你花满楼的了。” 下头庭院之中,金九龄抱拳道:“原公子好功夫,在下甘拜下风。只是方才听花老爷说原公子出自海外世家,不知尊师名讳能否告知,能有原公子这样的弟子,师父也定不会是无名之辈。” 原随云负手淡笑道:“我不及他老人家一半,他老人家号称剑魔,复姓独孤,名求败。”虽然独孤求败并未收他做弟子,但也不妨他将人家的名号拿出来糊弄下人。 原随云的话一出,不但金九龄心中大震,便是霍天青、峨嵋派的张英风等人也是一脸惊诧之色。南王世子拜师南海飞仙岛叶孤城为师,对东南沿海势力极为熟悉,可从未从叶孤城口中听闻个独孤求败这么个人,尤其是号称什么剑魔。当即就认定原随云是在说瞎话。 他再听众人议论纷纷,好似都未听过这人的名头,便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冷笑道:“原公子这师父的名号倒是让人震耳发聩,只是他既号称剑魔,想来是剑道高手了,怎么不见原公子用剑?正好小王也随师父学了几招剑法,不如原公子指教一番。” 宫九捏着碟子里的玫瑰酥饼吃着,看了眼南王世子,就好似看傻瓜一样,又偏头看向皇帝,“他这没脑子的样子,也想作乱?” 皇帝微微一笑,将自己面前的一碟子玫瑰酥饼放在了宫九的面前,笑道:“不是长得和我像的人,就和小宫九你一样聪明的。” 原随云却并未如之前应了金九龄比试一样应了南王世子的挑战,他摇了摇头道:“世子不是我的对手。至于我为何不用剑,乃是我也并非剑客。世子若想与我一战,放下俗事苦修十年,倒是有可能。” 南王世子还真从未被人这般小看轻视过,拔了剑鞘上满是宝石的利剑挽起一道剑花就刺向了原随云。 “吭——”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原随云以指为剑敲在了剑脊之上,那寒光闪闪的宝剑从中断成了两截。他却是并未就此罢手,右手轻拂过南王世子的肩颈大穴,又一掌送他回到了左边厅中的座位之上。 庭院间一时静默无语,众人的目光纷纷看着原随云,暗道难怪花家众人能够以女托付,他的这身武功放眼江湖也能够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了。 花老爷摸着下巴上修得整整齐齐的短须,笑眯眯地与众多老友道:“我这个女婿没挑错吧?以后也能护着家小不受外人欺负了。不过你们可不要以为他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花老爷转过头,喊住原随云,“诗词歌赋什么的,在场的多是粗人,多是不懂的,倒是能分辨出曲子是否好听,你那日在院子里谈的琴让满府的人都听得入神,今日也让长辈和这些个朋友也听听。” 原随云点了点头,自有丫鬟送上了花府的好琴,一番布置后,原随云走到琴后端坐,抚过琴身,也不多言,修长的手指便拨弄起琴弦来。悠扬的琴音响起时,整个庭院都为之一静。在座的人多半不懂音律,但是听着悦耳的琴音,他们仿佛感受到海风轻吹,海浪轻轻跳跃的情景,又随着旋转的转折,海风慢慢地变快变凶猛,海浪也一波高过一波,好似天翻地覆了一般。突然间海潮拍起了岸边的大石,浪花如雪,浊浪滔天…… 待琴音转为平缓,却是海潮退去,又是一副风平浪静之感。待琴音一歇,众人缓缓回神后,看向原随云的目光更是惊讶了,即便是南王世子,目光中退去了之前的憎恨,反是多了几分复杂。 霍天青第一个拍了几下巴掌,赞道:“原公子这首琴艺也是绝了,江湖之中只怕无人能出其右啊!” 原随云道却谦虚道:“在下琴艺不过平平,关键是曲子美妙。此曲乃是花八小姐的师父所谱,名为碧海潮生曲。晚辈有幸得他指点过,所以今日才不怕在诸位面前丢脸了。” 众人又是一番恭维,不是贺喜花老爷福寿双全,就是贺他得一佳婿。他们心知肚明,自今日起,花家女婿原随云的名字很快就会传遍江湖的。 女眷处,花逐月坐在花夫人下手,听着丫鬟说外厅男子比试的情形,一点儿也不矜持地笑地欢喜,嫂嫂们这些时日的接触多是知道她的性子,自是不会说扫兴的话,反是和亲朋家的女眷们一起赞起原随云来。 花逐月此时有些明白父母的用意了,原随云在他那个世界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在这里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子而已。但是今日寿宴之后,众人再也不会这样想了,他们高看原随云,也更加明白花家疼爱女儿的心思,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来,就想以后真有传言出现,更多的人只会相信她是嫁去了海外世家了,而非去了另外的世界…… 父母为了子女之心,永远都是想得最多最深的。花逐月突然抱住了花夫人的胳膊,紧紧地靠在了她的怀中——怎么办呢,还未离开,她就开始不舍了。 花府厨房里头,下人们忙忙碌碌的也未错过前头客人们的热闹,不多时下人们就知道了原公子和人比试的情况,还自发补上许多细节,将花家未来的姑爷原公子吹嘘得快和天上的神仙没啥两样了。 上官飞燕易容成一个脸上带着大块黑斑的厨娘,在水池边边洗菜边听着花家的婆子们吹嘘着,只是一想到花逐月明明一脾气骄纵的黄毛丫头,却被花家人捧在手心,还得了一个人人称赞羡慕的女婿,她就嫉恨得快发狂了。 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拥有了?就和上官丹凤一样,美丽的容貌,用之不尽的财富,他人的尊敬和喜爱……凭什么?上官丹凤死了,花逐月也没有活着的必要的,反正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答应去查找真相,这边水浑一点,他们才更加察觉不到已经成了她手里的棋子了。 上官飞燕找了借口出了厨房,她看了下花府的布置,一闪身在暗处擦掉了易容的药物后,就看见两个丫鬟从厨房里出来,听她们的话是送点心到客人处。她当即就制服两人,拖着两人进了花丛逼问花逐月的院落位置后,打晕了人,她就端着托盘往花逐月的院落里去。只是花府真的太大了,她兜兜转转好半天,又不敢拦了丫鬟来问,只得碰运气地去了一处雅致的院落,不想却碰见根本没往前头宴客之所去的西门吹雪。 上官飞燕没有见过西门吹雪,但是听过了太多有关西门吹雪的传言,白衣胜雪,神情更冷过冰雪,看过来的目光也如冰雪一般锐利而寒冷。只一眼,上官飞燕就觉得自己好似被冻住了一样,自信的容貌与聪慧,完全没有丁点的用处。 西门吹雪从陆小凤口中知道花家从前出过的几次大事,他的万梅山庄也很大,可却从没有人敢随意闯入,可见他的冷和利剑才是最好的震慑人的东西。西门吹雪没有问上官飞燕的身份,他的剑也未出鞘,只将桌子上的茶杯盖丢了过去,打中了上官飞燕的气海穴,让她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西门吹雪没有再多看一眼地上不甘的上官飞燕,他起身出了屋。 第七十二章 上官飞燕真死了? 花家老爷的寿宴在喧嚣后落幕,留给了杭州百姓不短时日的谈资,但对于各方势力而言,却是各有思量的。花家众人忙碌了一天,准备早些歇息,不过陆小凤和花满楼却忙上了。因为西门吹雪找到了他们。 陆小凤和花满楼看见瘫软在地上的上官飞燕,只有片刻的惊愕,两人心里已经心知肚明上官氏父女是心怀鬼胎了。 “西门啊,你果真是面冷心热,够朋友。对了,原随云说他的师父号称剑魔,名独孤求败,你肯定有兴趣的。”陆小凤笑嘻嘻地道。 西门吹雪一怔,独孤求败?他心中猛然生起了一股强烈的战意来,转身就往不远处原随云的庭院而去。 庭院之中的海棠花树下,原随云正闲适地靠坐在一张石桌边的圈椅上,花逐月在是一手托腮,一手抓着几颗圆润的雨花石在桌子上把玩着。虽然两人没有坐在一起说着亲密的话语,但是无形中就让人感觉到他人无法介入的感觉。 西门吹雪在院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他不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无论是书上所写的,还是他人讲述的,他只觉得很是多余——让人心绪不稳,让人裹足不前,患得患失,或是让人警惕心下降、沉溺其中,就如同现在。明明以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的功夫,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到他的到来,可是他在庭院门口站了快一盏茶的时间,这两人居然还是没有察觉到他。 西门吹雪缓缓走到了石桌前的另一边坐下,花逐月吃了一惊,“西门庄主什么时候来的?” 原随云笑道:“应该有一会儿了。逐月,你去沏壶茶来。西门庄主应该有话与我说。” 花逐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就往屋中去沏茶了。 “我知道西门庄主是问剑魔前辈之事。”原随云淡淡一笑,“当日初次见庄主的时候,我就和逐月悄悄说过,西门庄主给人的感觉和剑魔前辈的感觉有些相似,就像一柄名剑,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现在想想,应该是与壮年时刻的剑魔前辈极为相似吧。” 西门吹雪将陪伴了他多年的乌鞘剑放在了石桌之上,“我七岁起练剑,七年方有小成,其后又是十年江湖实战与勤练,只为追求剑道的极致,最期待的乃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因为只有与强者的对决,才能够更深地悟出剑道的极致。独孤求败,既名求败,可是与我毕生所求一致?” 原随云笑了笑,“剑魔前辈少年至壮年之时,性烈如火,执手中之剑无敌于江湖,伤敌无数,却也连累了至亲和好友。那个时候的他和庄主你简直是两个极端,他如夏日烈阳,灼热不可挡。而庄主却如冬日冰雪,肆掠无情。不过,都能称得上是江湖一流的剑客。但是四十岁后的剑魔前辈,方能称之为剑道宗师,那个时候的他,脾性不再急躁暴烈,所有之剑也不再拘泥于这种有型利剑,而是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原随云看向头顶的海棠,目光深沉,片刻后回头看向西门吹雪,“我不是剑客,不过若为剑客,想来所练之剑也定与庄主不同。我喜春日之华、秋日之灿更甚夏日烈阳和冬日冰雪,万物生机轮回不熄,俱都在此。庄主以为呢?” 西门吹雪怔然了片刻,看向满树绿叶的海棠花树,心中却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一样。 “多谢。”西门吹雪没有多言,他的脸色依旧如来时一样苍白,但是双眼中却多了份来时的没有的郑重。 花逐月端着托盘走到了院中,不见西门吹雪的人影,放下托盘问道:“西门庄主走了?他是来打听独孤前辈之事的?” 原随云点了点头,“他若要成为真正的剑道宗师,就不能再一心只练杀人之剑了。” 花逐月笑看了原随云一眼,坐在石凳上自顾自地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了原随云的手边,一杯自己端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你待西门庄主比对陆小凤还亲近呀?” “那是因为陆小凤太聪明了,人嘛其实都不太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的。”原随云笑着拿起了茶杯。 聪明的陆小凤正在做什么呢?他虽然一向对女孩子很温柔,但是对上官飞燕,此时真的温柔不起来。他不仅点了上官飞燕的穴道,还用绳子将她给绑了起来。 “花满楼,我带她去问问大金鹏王,到底是有什么目的。”陆小凤提着被绑成泥鳅一样的上官飞燕,大红色的披风扬起,他就带着人跳上了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花满楼的心情有些沉重,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当看到霍天青给陆小凤的第二封约战帖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第二天,陆小凤回来时,神色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也没有避开在花满楼处的原随云和逐月。 “大金鹏王死了,上官飞燕也死了。我昨夜带着上官飞燕到了那隐秘的庭院后,大金鹏王脖子上的血都凝固很久了。而上官飞燕,则是死在青衣楼的杀手手上。” 三人闻言都大吃一惊,花逐月更是道:“上官飞燕真的死于青衣楼之手?太奇怪了……” 陆小凤苦笑道:“更让我为难的是,大金鹏王的伤口看得出是峨嵋派的剑法,创口虽为利剑所致,却如同刀伤。正是峨嵋掌门独孤一鹤独闯的功夫。” 花满楼沉默片刻道:“可是独孤一鹤并未来杭州,而他来杭州拜寿的六个弟子,四秀是女孩子,没有这等功力,至于张英风和严人英,他们昨夜的行踪并不难查。再则,做得这般明显,总觉得是刻意让我们觉得是峨嵋派杀人灭口。” 若是原随云和花逐月他们俩碰上这样的事情,不过疑惑片刻就撂开不管了。可陆小凤和花满楼却是碰上难解的问题时,就一定要追查得清楚明白的。眼见他们俩商量谈论起来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互看了一眼,悄声出了屋子。 花逐月扯过一串长廊外坠下的牵牛花,边甩着玩儿边叹道:“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你之前所说的话,我们真的和七哥还有陆小凤不是一路人呢。” 原随云不禁笑了,“就算不是一路人,也并不妨碍亲人之间的感情,朋友之间的交往的。” 两人这边说着话,便瞧见管家带着两个小厮急匆匆匆地花汀州地院子而去。 花逐月思忖片刻,便笑与原随云道:“我记得宫九和他那个堂兄就住在二哥的院子里,我们去瞧瞧。” 原随云知道花逐月想看热闹,也不阻止,跟着她一道去了花汀州的院子。花汀州的院子里果然闹哄哄的,若非花府占地极广,每个公子小姐所居的院落有寻常人家的宅院两三倍大小,指不定已经闹得阖府皆知了。 南王世子拿剑恶狠狠地指着皇帝,皇帝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谈笑自若道:“我和小宫九来杭州虽是没有大肆声张,可既然得花侍郎一齐南下,自然是得了京中的许可的。我们能打什么主意?我和小宫九可不像你这么好命,得了南王叔的百般疼爱,不但拜得名师学武艺,还能潇洒地行走江湖。真是让人羡慕呢。” 宫九看了看桌子上被打翻的精致早点,瞧向南王世子的目光极为不喜,一言不发就掀了桌布,其上碗碟粥品点心等一股脑儿朝着南王世子飞去。“太让人讨厌了。”他转头看向花汀州,“你是故意让人带这个讨厌鬼过来?” 花汀州忙举起双手作无辜状,“哎,你们同为亲王世子,我一个小小的侍郎真的拦不住啊,怎么是我故意的呢?”哪怕他是故意的,这种时候也不能承认的。 宫九冷笑一声,弯腰捡起一块碎片猛扎了他的大腿一下,眼神立刻就变了,朝着闪避碗碟等物的南王世子扑去,那一瞬间的杀气让自诩剑术不错的南王世子差点儿吓懵了。他匆忙举剑招架,却根本就不是十四岁的宫九的对手,不过十来招身上就开始出现了不少的伤痕,眼看宫九眼中冷漠无波,他惊骇下,竟是跪倒在地上大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你堂兄……” “算了。”皇帝的手突然按在了宫九的肩膀上,“你若杀了他,就不能和我一起回京了,一路上更别提玩好玩的吃好吃的了。” 花汀州目光闪动,见皇帝出言了,心里有些失望,脸上却是一副着急得样子,让管家和小厮上前扶南王世子回他的屋去。 花逐月坐在爬满了绿色藤萝的院墙上,低声与站在身边的原随云道:“宫九说对了,我二哥真的是故意放南王世子过来的。他貌似想借宫九的手杀了南王世子……难道说,南王世子和南王有什么不妥?” 她虽觉得二哥有点儿奸诈,不该利用本就有点儿疯癫不正常的宫九,可以他的性格,不是无端致人于死地之人。 原随云却是多看了皇帝两眼,以花汀州对他的态度,不应该只是一个亲王世子而已。再想想传言之中的小皇帝的年龄,他便有些了然。不过依旧觉得花汀州的胆子太大了些。这样的性格,迟早会给花家惹来大祸的。 原随君不知他一时有感,会在四十多年后成真,此时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之上都极有声势的花家,在百年后会没落得比三流的江湖世家还凄凉。而他也绝对想不到,寻到两地来回之秘后再次回来时,却是此间的百年之后了。 南王世子重伤离开花府后,在客栈等待上官飞燕的霍天青等人不到,却是等到了青衣楼的杀手,他们送来了一截纤长修美的指头,其上玲珑美丽的蓝宝石戒指,霍天青一眼就看出是他曾送给上官飞燕的。 他当即变了神色,冷冷地盯着青衣楼的杀手,“你们抓了她,还砍断了她的指头?” 蒙面杀手大概是吃了某种秘药,嗓音如同破铁划过石壁,粗嘎难听至极。“嘿,好一个多情种,你若不想上官飞燕没命,就须得按我青衣楼总瓢把子的话来做,一月之后,约战峨嵋掌门独孤一鹤!” 霍天青怒极跃起,双手好似雄鹰利爪一般抓向黑衣蒙面人,且见那人身形飘忽,一掌拍下后借力向后窜去,片刻后就至两三丈远。 “记住,上官飞燕的命,就在你的手中!” 霍天青脸色铁青,看着桌子上断指,一爪将一边的屏风给抓得稀巴烂! 第七十三章 温柔诗音遇西门 花逐月和原随云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一直呆在花府中,花父和花母虽舍不得女儿,却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便嘱咐原随云照顾好逐月,由着他们俩跟着花满楼离开了杭州,一路北上往晋中而去。 再次路过金陵城,花逐月喊住哥哥和原随云,道:“我认识了一位姓林的姐姐,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我想去看看她。” 花满楼和原随云自是无不可的,花满楼听了花逐月说这位林姑娘寄居在李园之中,略沉思了片刻后道:“我记得之前父亲寿宴之时,有位本科探花郎李寻欢带友人来贺,这位李探花据说就是金陵人士,父兄也皆是探花郎。莫非林姑娘就住在这位李探花家中?” 花逐月不禁皱起了眉头,才想说什么就被原随云指了指,她随即朝着楼下客栈大堂之中看去,便听见众人正在说着的李园奇事。 “听说这位龙大侠是小李探花的结拜兄弟,第一眼看见林姑娘就喜欢上人家了,如今相思入骨病得厉害,小李探花不忍兄弟相思而死,只得远了林姑娘,日日流连青楼呢。” “难怪秦淮河畔日日可见小李探花的身影,哎,他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小李探花此举对他那结拜兄弟虽有情有义,可对那位林姑娘未免太绝情了些,听说那林姑娘自幼和他就定下了亲事,就等着他科考完后回来完婚呢。” “也不能这么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当然不能置兄弟生死于不顾啊,不然那还叫人吗?” “这样说起来,只怪那林姑娘长得太好了些。若是她的容貌不那么出众,龙少侠也就不会一眼就钟情于她,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啦。” “确实是这个理啊!她若是个丑八怪,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真应了那句红颜祸水之词,不过她这是祸害了她自己呢。” “是啊……” …… 花满楼眼见妹妹逐月一脸的怒色,忙夹了一块糖醋鱼在她面前的小碟之中,“他们不过是粗莽之人,说得话你别计较了。还是先去见见那位林姑娘,看是否需要你帮忙一二。” 花逐月“嗯”一声,想起林诗音之前提及未婚夫李探花时的神色,眉头就快皱成了小麻花了。 原随云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头,轻笑道:“不过是小事罢了,哪里值得你烦恼了。一会儿查明了事情真相,是打是杀,谁又拦得住我们呢?” 花满楼虽不喜欢原随云将打杀放在嘴边,却也是不愿意妹妹太过烦恼或生气的,还道:“之前我和陆小凤见过那个龙啸云,便感觉他是外忠内奸之人,所谓的对林姑娘一见钟情,只怕也不尽实。” 花逐月“嗯”了一声,只得如此想了。 不过等花逐月一行三人到了李园外,只见到李园的下人一脸匆忙之色地进进出出,她便让花满楼和元随云在不远处小茶馆等她,她自己敲门进了李园。 花逐月被门前的小厮带入内院,就见厅中一脸欲哭无泪的老管家只顾和家丁们说话,完全不理会一旁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李管家,你老可还记得我?两个月前我路经金陵,林姐姐带我带了李园得。”花逐月笑与李老管家打着招呼。 老管家虽已上了年岁,但是眼力和记忆依旧不输给年轻人。他定眼看了会儿花逐月,立时记起了她,“姑娘今日来可是见我们表小姐的,哎,姑娘来得不巧,我们表小姐不在家呢,我正在让下人们四处打探表小姐的消息。” 花逐月大吃一惊,林诗音莫非是伤心过度故而离开了李园了?“老管家,你们少爷呢?难不成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 李老管家面无表情地看了立在一旁的龙啸云一眼,冷声道:“外头的传言老朽不清楚,不过老朽却知道有人厚颜无耻骗了我们少爷,又想骗表小姐。哎,花姑娘若是见到了我们表小姐,还请一定给我们送个口信,老朽带人去将表小姐接回来。她一个弱女子,只带着小铃铛一个丫鬟,若是碰上了歹人可如何是好啊!” 龙啸云没想到会在李园见到花逐月,他心思急转很快就有了主意,暗想他能骗得了小李探花,花逐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更是不在话下了。 “花八小姐,想不到在此处遇见你。在下龙啸云,之前在令尊的寿宴上,有幸见过小姐。”龙啸云的脸涩惨败,双眼下青乌一片,身材高大但是宽袍极大,显得瘦骨伶仃的,好似大病在身一样。不过最让人难以释怀的是他惨淡的神色,“当日在杭州,在下就一直羡慕八小姐和原公子之间的坚定感情,后来随着李兄来了金陵,一眼见到了林姑娘后,我才明白何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感觉这么多年里寻寻觅觅,她就是那个我要寻找的人,当即就向李兄弟表明了心迹。但是并不知到我那兄弟和林姑娘早已定亲。” 花逐月对他人的真实情绪虽不及宫九那般敏锐,也没有从龙啸云身上感受到丝毫的破绽,但是就是不怎么喜欢龙啸云,总觉得他的情绪太过了些。听到他说到此处,斜睨着他道:“你后来既知道他们两人早就定下亲事了,又怎么弄成今天这样子?” 龙啸云惨笑道:“是我的错,可是情之所至非人力能强行压制的。我因□□而重病,我那李兄弟是最讲义气之人,他不忍见我病重,竟是想出了日日借酒浇愁之法,成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惹得林姑娘伤透了心,这才受不住出门去灵谷寺走走,不想至今未归。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决定了,等林姑娘回来了,我便离开金陵,再也不回来了,只愿他们俩白头到老……” 花逐月没有放过龙啸云任何一丁点的举动,不过她并非是那些少经世事的小姑娘,当即就冷笑道:“只听你这一番话,我就替小李探花不值,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不该太讲义气左右为难,更不该为了兄弟而故意冷落未婚妻,想要将未婚妻让给兄弟。” 老管家更是气得脸都白了,“姓龙的,若非是你故意诓骗我们少爷,他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吗?我们李家本来一切都好好儿的,可是自从你来了,就搞得李园上下不得安宁,你,你还敢颠倒黑白,将一切不是都推在我们少爷身上,你还是不是人?老铁,老铁,你还快将这个无耻之徒给赶出去!” 铁传甲没有出来应声,应是和家丁们一起外出寻人去了。 “我来替老管家你赶人好了。”花逐月听老管家说完,当即站了出来,冷冷地看着龙啸云道:“姓龙的,你是自己乖乖离开呢还是要我动手赶你出去?” 龙啸云并不以为花逐月的功夫有多高,又不将老管家一个下人放在眼里,只是依旧摆着一副痛苦、悔恨等等情绪交织的脸哀声叹语。 花逐月正要动手,却看见一个小厮捧着一封书信和一本小册子匆匆进来了,“老管家,有表小姐的消息了。城西一个菜农婆婆送来了这个,说是表小姐托她送来李园,说你会给二两银子作为送信之资。” 李老管家大喜过望,花逐月却是留意到龙啸云神色一松后忽又一变,虽只短短一瞬,却让她明白这个龙啸云之前说的只怕是真假参半,对林诗音有情不假,但是要说到为了她病入膏肓,只怕是假的了。 “这,表小姐竟是回沧州了,可沧州林家早就没有人啊。这一路山远水长的,只有一个小铃铛陪着,这,这怎么能行?”李老管家急得不行,忙吩咐小厮去传信给李家的下人,向北上的官道、小道寻去。 龙啸云听得林诗音只带着一个小丫鬟离了金陵城往沧州而去,没用花逐月赶人,自己跑了。 花逐月心中一动,看向老管家,“林姐姐真的往沧州而去了?” 老管家收起焦急之色,叹息了一声,看着花逐月的目光格外地慈和,“表小姐来李园的时候才六岁大,这十几年里我看着她长大,真真是我见过的最为温柔娴淑的姑娘,本来我以为她和我们二少爷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才发觉我们二少爷配不上她。她确实是往沧州而去,不过,却是跟西门吹雪一道。我虽只是个官家,且也听说过这位西门庄主的名声,有他在,龙啸云就算追上了人,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花逐月闻言诧异极了,根本想象不出西门吹雪那个大冰块儿同林诗音走在一起的样子。没注意老管家手里那部名为“莲花宝鉴”的册子,她脚步飘忽地出了李园,正好撞见一身酒气的李寻欢匆匆回来。 花逐月见李寻欢眼中焦急之色丝毫不假,可一身酒气加上脂粉气却让人退步三尺。她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来:若是一路之上西门吹雪和林诗音能够相处后生出感情来就好了,西门吹雪再冷也比李寻欢这样子的傻瓜强。 花逐月看见花满楼和原随云后,忙说了情况。 花满楼笑道:“西门瞧着冷漠,却也是个人,有血有肉且比一般人还高傲的人,甚至可以为了不认识的人千里追杀凶手。只怕是林姑娘主仆两人碰到什么麻烦,恰好被西门撞上了,他就干脆好人做到底,一起北上了。” 原随云也道:“有西门庄主插手,相信林姑娘不会有什么意外了,你也该放心了。” 花逐月却是趁着花满楼没注意,悄悄凑近原随云低声道:“你说林姑娘和西门吹雪有没有可能在一起呀?林姐姐特别漂亮温柔,正好可以让西门吹雪不那么冷了。” 原随云笑了笑,伸手摸了下花逐月的额发,感情这种事情谁人能说得准呢。 苏北官道外一处村落中的草房之中,西门吹雪依旧穿着他那标志性的白色衣衫,只是眉眼在夕阳的映照下不见冷漠反只是显得过分平静而已,他看着村人结伴从田间归来,看着他们疲惫却满含笑意的脸颊和双眼,直到天色暗淡他才回了借宿的屋中。 堂屋之中油灯已经点燃,昏黄的灯光下,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在林诗音手中的托盘中后,眉头略动,好似有两分讶色。他一开始从一处山神庙中救了这林姑娘和她那叫做小铃铛的丫鬟时,知道这是一个和江湖侠女们决然不同的女孩子,她长于诗书之家,自幼所学的乃是琴棋书画。可是她又有着江湖女子一样的烈性,宁愿自杀也不愿受辱,可是在丫鬟受伤后,却还是哭泣说回李园,哪怕被表哥送与了别人也无所谓了。 西门吹雪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明明纤弱异常,却又那么的强大。他出手杀了那些山贼,救了她和她的丫鬟,本想送她们主仆归家的,可她们说她们没有家,她们想要回故乡沧州。 从小铃铛的口中得知了林诗音愁容的缘由,也更加看出了哪怕她外表孱弱,内心却并不输人,甚至比许多男子还要强三分。大概是因为这个,他竟说出顺路送两人回沧州。他自己也很惊讶,但是见她欣喜的眉眼和柔声的道谢时,他心里却生出了一份欢欣来。 西门吹雪看得出小铃铛那个丫头一身蛮力,但是对做菜缝衣等活是不在行的,这三菜一汤,应该是林诗音自己动手做的,才会用简单的农家食材做出了三分精致来。 西门吹雪看了那饭菜片刻,才看向她道:“你不必做这些的。可以给银子让这家妇人来做。”他说着眉头微微皱起,“莫非是你身上没有银钱了?” “只是我觉得西门公子大概吃不惯农家妇人做的饭菜,所以才想做几个小菜,再者,我也想表达一下对西门公子的谢意的。若非您出手相助,只怕小铃铛会没命,而我也不知会如何了。”说到这里,林诗音眉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第七十四章 西门吹雪的疑惑 西门吹雪终究没有拒接林诗音的好意,点了点头,接过托盘放在桌子上后,接过林诗音适时递来的手帕擦过了双手,就坐下缓缓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无论是豆角还是青葵,都像山珍一眼吃了下去。温暖的灯火下平静用餐的青年,林诗音看着看着,神色见见恍惚起来。 西门吹雪吃到八分饱后放下了碗筷,转头看向林诗音,见她神色恍惚,目光微闪,出声道:“林姑娘,你做饭的手艺很好,不过饭菜偏甜软了一些。”其实饭菜的味道有些甜软,虽不如江南菜色的甜软,但也可见做饭之人是按照南方人士的喜好练习的,而那位小李探花就正是金陵人士。 林诗音回神有些惭愧,忙道:“是我的不是,忘记了西门公子乃是北方人,下次再有机会我再按照北方人的口味做。” 西门吹雪摆了摆手,等林诗音将碗筷等物收拾停当,西门吹雪不像是坐在茅屋之中,反像是在高堂华屋之中品着名茗一般,手里拿着粗瓷碗喝着清潭水。他见林诗音从小铃铛养伤的房间出来,眼眶红红,沉默片刻招了招手。 林诗音从看了下小铃铛手臂上的刀口后,心里就难受得紧,见西门吹雪招手,也未像之前一样避讳,走到了他对面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你还念及你的表哥,那位小李探花?”西门吹雪没有避讳,直接说了出来。 林诗音摇了摇头,晚风中发丝有点凌乱,更添了几分柔美,“我只是后悔连累了小铃铛,本该受伤的是我。我也想不通,为什么男人心中一个义字真的是比什么都重。他不可能看着结义的大哥病死,却能够狠下心肠来逼迫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或者是我不懂江湖中人的义吧。” 西门吹雪淡然道:“小李探花那种行为不叫义,叫做蠢。所谓义,本是指天下合宜之理,天下通行之路。让妻于人,才是无情无义。至于那个觊觎结义兄弟妻子的人,更是禽兽不如,同这种人何须说义?说了反是侮辱了义字。” 林诗音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挤出笑容来,“如此说来,那姓龙的定不是好人,而我表哥轻信于他还与他结交,看来他果真是将江湖中人想得太好了些。” 西门吹雪不由得看向林诗音,“小李探花是误信了他人,所以你会原谅他吗?” 林诗音这次却是很坚决地摇头,“他既能做出让未婚妻子于他人的行为来,只能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对我的感情绝对不深,不然哪怕姓龙的装得再像些,兄弟义起再重要,他也做不出的。再则,怕是我一直寄居在李家,让他以为我只能由着他来安排,哪怕是终身大事也无法做主。不然他也该问问我心里的想法。如今,我既然出了李园,就不打算再回去了,哪怕在沧州过着普通人一般贫瘠的生活,至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西门吹雪听了她的话,莫名想起了燕随云和花逐月这对璧人来,如果有人觊觎花逐月还有原随云称兄道弟,只怕会被他一掌拍死。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两人无声坐在灯火摇曳的暗夜之中,好似在各自想着心事,好似又什么也没有想一样。不过,自这一夜之后,他们对彼此的认识更深了一点。在林诗音看来,西门公子不过面上冷了些而已,其实内心相当地柔软。 西门吹雪思索自己的剑道,不急着赶路,而林诗音带着一个受伤的小铃铛,也不急着赶路,半个月后,没有遇上龙啸云,反是和花逐月一行三人在晋中城外的乌鹊山遇上了。 西门吹雪虽然是个剑客,但他同样是万梅山庄的庄主,家世不菲,一路之上借宿农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是遇城镇住客栈之中,起居一律都有给打点好。这些人大约是万梅山庄的老人,知道庄主喜静,人人都想哑巴一样,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唯一话多点的叫做连叔的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知道西门吹雪自金陵起就一路带着林诗音主仆,那神情就像天上掉下一大块金砖一样,随即高兴极了。打听清楚林诗音的身份还不止,还时不时去寻林诗音说话儿,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将西门吹雪的一些小爱好给透了出去。 林诗音冰雪聪明,很快就知道了连叔的用意,可她解释了两次根本就没用,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想等到了沧州后连叔自己就清楚了她和西门吹雪之间根本就没什么的。不过与西门吹雪相处时,总也不如之前自然,又不好故意避开,正在她为难之时,碰上了花逐月一行,林诗音简直就将花逐月当做救星了。 “花妹妹,真没想到和你在这儿见到。”林诗音拉着花逐月的手,亲热地说道,随即又看向原随云和花满楼,“两位公子好。”她偏头看向花逐月低声笑道,“都是温文尔雅的俊朗公子,就是不知哪一位是你的那位原随云了?” 花逐月半点也不扭捏地指了指原随云道:“自然是他拉。另一位是我七哥,人人都说我和七哥长得很相像呢。林姐姐你看不出来啊?还是说这些日子和西门庄主同行,也学了他冷眼瞧人的毛病?” “花妹妹快别胡说啦,西门庄主是我和小铃铛的恩人。倒是花妹妹你,怎么来了晋中了?”林诗音红了脸,悄悄看了西门吹雪一眼,见他好似没听见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们是江湖人嘛,我七哥和陆小凤再查一件事情的真相。因为和峨嵋派有关,后来听说峨嵋派掌门往晋中来了,我和随云就跟着七哥一路过来了。对了,路过金陵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李园,老管家很担心你,还说小李探花配不上你,让你一路小心,什么时候想回李园都可以回去的。”花逐月看得出来老管家是真心将林诗音当做晚辈来疼爱的,可惜遇上李寻欢那样不同于常人的少爷。 林诗音想起慈和的老管家,神色有些惆怅,她难免又想起了表哥李寻欢,可经过这一段时日后,之前的痛苦不不甘已轻了消散了许多。她低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我总算是明白这句诗的意思了。” 花逐月却是由这句诗想起了童姥、无崖子以及李秋水纠缠数十年的情仇,心里越发庆幸她和原随云不但两情相遇,还明白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绝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人或者理由放弃彼此。 原随云察觉到花逐月注视的目光,也回望过去,看着对方弯月一般的双眼中自己的身影,不由得露出发自内心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小情侣之间缠绵的视线让与只有彼此的感觉,林诗音目光中有些羡慕,也有为有情人在一起而高兴,悄无声息地退了数步。而说着话的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也安静了下来,看了过去。 花满楼虽不舍妹妹被原随云拐了去,可更多的是为她能和她喜欢的人互相钟情而欣喜。他扫过西门吹雪,见他的神色不同从前的冷凝平静,心中一动,想起逐月曾说过的话,不由得留了心。 夜间花满楼特地去寻西门吹雪说话,正好见林诗音端着托盘进了西门吹雪的屋子,大约两盏茶之后,林诗音才端着空碗碟出来,而西门吹雪竟是目送林诗音离开。 花满楼笑了笑避开了林诗音才过去,“我一直以为陆小凤这样子会讨女孩子喜欢的人,会是第一个开窍的。现在才发觉是我错了。第一个开窍的竟然会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没有否认,反是静默了片刻道:“花满楼,我一直以来所练的剑都是无情之剑,然而在听过原随云说过独孤求败的事迹后,我的心里就生出了疑惑,甚至怀疑起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无情剑道。在我心神动摇之时,碰上了林姑娘,如果这是你所谓的开窍的话。” 花满楼没想到,西门吹雪这样孤傲如山顶终年不化的寒冰的人,竟然会怀疑起追寻多年的剑道。只是从前许多话即便是朋友也不好开口,今日却是难得说出了他所想,“西门,你知我的为人与心性,极其不喜重杀戮之人,但是我依旧与你成为朋友,乃是因为我觉得你的剑虽无情,但是人却并非真正的无情。在我看来,剑道也是道,便也如世间万物轮回枯荣之理一样,心中有情,心中有爱,才能生生不息,无论遇上什么阻碍坎坷,都不能阻拦。才可说是诚于剑,诚于心,诚于人。但无情之剑却是相反,哪怕再光辉耀眼,也不过如昙花一现,绝对无法长久的。” 花满楼说到这里,突然就笑了,“西门吹雪,其实我和陆小凤都觉得你所练之剑并不算无情剑。不信,等见了陆小凤,你问问他。还有林姑娘,你对她的在意真的不寻常,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心动了,就行动嘛。” 花满楼说完就看向屋顶笑了笑,告辞了。 陆小凤从屋顶溜下,笑嘻嘻地看着西门吹雪,“我还是第一次见花满楼说这么多话,对象还是西门吹雪。哎,要不是听到什么林姑娘、心动之类的,我还以为我不在的时候,我最好的两个朋友走到一块儿呢。” 西门吹雪的从来宁静如深潭的心中起了波澜,看向陆小凤的眼神也很冷,“陆小凤你以为你现在可以接住我一剑了?” 陆小凤忙摇了摇手,“我呢是来告诉你一个一定会让你感兴趣的消息的,明天在城北山谷中,霍天青约战独孤一鹤。怎么样,你不会错过吧?相信看了之后,你心中对剑道的疑惑定会解开的。我够朋友吧,来,说说你和林姑娘的事啊。” 西门吹雪“嗯”了一声,飞快地将陆小凤推出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陆小凤摸了摸鼻子,决定去找花满楼问个清楚,像他这么关心朋友的人可是很少的。 花逐月在和林诗音凑在一起亲密地说着说着女孩子才感兴趣的话题,头并头,手拉手,别提多亲热了。花满楼看见了笑了笑,心里却有些许的失落,家中的嫂子们待逐月虽好,但是都不及林诗音和逐月在一起时的亲密。原随云瞧着,却很有些嫉妒,若非林诗音是个女孩子,他大概已经上前去拉开两人了。 对逐月而言,虽然有黄蓉这个师妹,但因相差几岁,她和黄蓉在一起的时候,她反而更像姐姐。对林诗音而言,她寄居在李府,且李家姨母早年过世,她无年长女性长辈带着交际,在金陵的十来年,并无什么闺蜜好友。如今两人碰在一处,年岁相当,虽然成长环境不同,可不影响她们之间友情的发展,不过一个晚上,两人已经好得晚上歇息都舍不得分开了。 原随云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拉过花逐月,难得板着脸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到了你打坐练功的时辰了。” 花逐月只得扭头对着林诗音摇了摇手,又与花满楼、陆小凤摇摇手,随着原随云回了房。 花逐月见原随云回了房还板着脸不说话,眼珠子转了转,扑在他肩膀上笑嘻嘻地道:“随云,你吃醋了吗?林姐姐是女孩子你都吃醋啊?你真是个醋坛子!” 原随云偏头看向肩膀上巧笑莹莹的逐月,对着那粉色的樱唇吻了下去,好半晌才粗声呼吸着放开逐月,“是,我是吃醋了。就算是女人,太亲密了也极为刺眼,我很不舒服。” 逐月伏在原随云的怀中笑出了声。 第七十五章 幕后黑手的失算 独孤一鹤之名,在江湖中极为响亮。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峨嵋派的掌门人,一身实力极为惊人,更因为他极会调/教弟子,他的真传弟子“三英四秀”,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不但在整个蜀中名声响亮,放到整个武林中也算是后起之秀了。 而霍天青的名声同样响亮,作为珠光宝气阁的总管,年轻轻轻就得到了阎铁珊的绝对信任,掌管数以千金衡量的珠宝生意,更让人称奇的是他的武功,据说便是武当的木道人都称其是少见的高手。 这样两个人的决斗,若是传扬了出去,肯定会引来无数人的围观,不过奇怪的是,知道的人极其有限,陆小凤之所以知道,还是他暗中追查峨嵋派人的行踪时才知道的。他觉得霍天青 “霍天青两次与我下战帖,可见他是个喜欢与高手挑战的人,找上独孤一鹤比斗并不奇怪。可是时机却太巧了些。”花满楼沉吟片刻后道。 “他和上官飞燕认识,会不会是他以为上官飞燕的死和独孤一鹤有关,所以才有今日这一战的?”花逐月总觉的霍天青和上官飞燕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原随云笑道:“一会儿看他们的比斗的情形就知道了。” 陆小凤听见心里暗赞,有些事情确实是要看了比斗的情形才知道的。他看了一眼西门吹雪,想到早上离开客栈之时一面之缘的林姑娘,人美还温柔似水的,哎,他认识的那么多姑娘,一个比一个古灵精怪的,一个比一个泼辣,西门吹雪的运气真是不错呢。 花逐月等人躲在暗处观战,霍天青和独孤一鹤自然察觉到了,只是两人没有理会,霍天青本就没打算与独孤一鹤死战的,反正蒙面人要求也就是尽量耗费独孤一鹤的内力就成了。至于独孤一鹤,也抱着点到即止的想法,他此次来晋中本就是为了和阎铁珊商量金鹏王朝的事情的,他不可能将阎铁珊最信任的总管给杀了。 “请!”两人互抱了拳致意后就动起手来,而两人一开始的试探,等到三十多招过后,两人还是在你来我往地拆招,哪怕两人的修为确实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但是这等轻描淡写的比斗,还是让围观的几人神色都变了。 且不说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在相信,原随云和花逐月眼里,这两人的比斗也就比小孩儿打架稍微好看了几分罢了。西门吹雪更是直接,当即就转身走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长笛鸣声,霍天青的神色一变,招式立刻就变得锐利起来,而还未走远的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身影突然都动了起来,朝着那鸣声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原随云和花逐月以及花满楼留在了原地,很快就看见了独孤一鹤留有余地地去接霍天青的一掌,被对方的掌风压住往后退了三四步才看看站稳。 “霍总管当真是年轻有为,你们阁主挑中你做总管,还真实挑对了。”独孤一鹤压住心中翻腾的血气,与霍天青道。 霍天青却是目光不明地闪动了下,才谦逊道:“是前辈手下留情了。独孤前辈还请当心些,调息下内伤吧,晚辈告辞了。” 霍天青说完却是朝另一个方向离去了,心里却在猜测暗处观战之人的身份。不知他们能不能应付青衣楼的成群的杀手们。 原随云、花逐月以及花满楼的本事,应付青衣楼的杀手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杀手太多了,打起来也算麻烦。然而最让担心的,却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武功明显不弱的黑衣蒙面人杀向了才和霍天青恶斗一场的独孤一鹤,刀光闪烁,招招狠辣,分明是想要独孤一鹤的命。 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看了独孤一鹤和霍天青打了半天,仿佛从他那大开大豁出的招数中看到了乔峰的影子,说起来乔峰算得上他们俩都很钦佩的一个朋友和大哥,不可避免的也就觉得独孤一鹤不该是那种卑鄙无耻之人。当即原随云一拍出两掌之后就朝着花逐月点了点头,一个旋身快招架不住的独孤一鹤那边奔了过去。 只两招原随云就试出了那黑衣人的深浅,刀法着实出神入化了,内力也不弱,算是原随云近来遇到的强手。双方你来我往中,顷刻间就已不下三十招了。 黑衣人的目的是杀独孤一鹤,他冷眼盯着原随云,眼见绊住花满楼和花逐月兄妹俩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再看独孤一鹤在打坐调息,他的目光就好似淬了毒一样,粗嘎刺耳的声音响起,“你是圆原随云?年轻人,太过年轻气盛迟早要吃苦头的。我青衣楼要杀的是独孤一鹤,你识相些赶紧退去,我青衣楼放你一马,如若不然,哼,今日就让你们全部和独孤一鹤陪葬!” “好大的口气!”原随云负手淡淡说道,“可原某偏偏不信。”他说话的当口,一道青光突然在他袖中闪过,仿佛撕裂暗夜的青龙飞舞,划出炫目的弧线,直袭向黑衣人。 黑衣人先是一惊,身形急急窜起意欲避过这“利器”时,瞧清楚了所谓的“利器”不过是一截还带着数片树叶的树枝后,他冷笑一声,随即大喝着大刀划出诡异至极的弧度,好似一轮弯月自下而上升起,撞向绿色的脆弱的树枝。 但黑衣人却没有料那道树枝带出的青光,显然是剑芒后,他的神情顿时大变,身形又向后疾翻了好几个跟头后,刺耳的声音咬牙道:“原随云!去死吧——”手里的大刀被他掷向打坐的独孤一鹤,而他的手中多了一只圆筒样的东西,眨眼间,好似千万道银针朝着原随云急射而出。 “随云!”花逐月的脸色顿时大变,一掌拍开又一个黑衣人,急忙奔向原随云的方向。 花满楼的心却是猛地一沉,“暴雨梨花针!”明明已经失传多年的东西,怎么会在青衣楼的杀手手中?原随云到底能不能避过? 原随云是人不是神,出必见血的暴雨梨花针对他而言也是极有威胁的暗器。只一瞬间,原随云就计算出来了,他若是运功护住全身应该能够完全避开,但是却可能出现两个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独孤一鹤被杀,黑衣人逃走。不用说,原随云自然接受不了这样一个结果,拼着左肩上被暗器射中的危险,右手却是猛然对着黑衣人拍出,笑看他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上。 “随云,你怎么样?”逐月赶来,看见原随云左臂中了一根银针,脸色大变,赶紧点了原随云左臂各处大穴,就掏出解毒丹和九花玉露丸喂了他吃了。才取了那银针恨恨地走向那黑衣人。 当她一把扯下那黑衣人的蒙面布巾后,银针对着他的后侧颈部的穴道就缓缓地刺了过去。 “哎,果真是你,方才我还怀疑是不是我猜错了。”拼着内伤加重方躲过那记飞来的大刀,独孤一鹤的脸色惨白得不像个武林高手,“上官木,霍休。难怪了,难怪你被称为天下最富有的人,只靠着自金鹏王朝带出的那四分之一的财根本就不可能,只有经营杀手组织这等无本的买卖,才能让财富变得越来越多。可是我想不明白了,你为何要杀我?我知道你的身份不假,可你也知道我的身份。” “啊——”霍休惨痛出声,好半天,才颤抖着说道:“谁会嫌钱多?你和阎铁珊这许多年把持着那些财物根本就是暴殄天物,而我复姓上官,在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都不在的情况下,那些财物都是我的,都是我上官木的!” 花逐月眼见霍休到死还如此贪婪,当即运真气于银针又对着霍休的穴道刺入,看他痛得在地上打滚,才冷声道:“你交出银针上的解药来,不然就等着活活痛死吧,这种深入骨髓和每一寸皮肉的痛感,只会越来越深,而你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霍休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额,独孤一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逼迫手段,心里暗自骇然,面上却是极有礼貌地谢过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以及随后走近的花满楼。 花满楼为人宽和,实在不忍看霍休求生求死皆不能的样子,又知妹妹是担心毒针上的毒素留在了原随云的体内。只得偏过头眼不见为净,与独孤一鹤说起话来,“独孤掌门,我听霍休话中的意思,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好似早就不在人世了?可是一个多月前,在下和陆小凤才见过他们,然后没多久就见到了他们的尸体,死状很像是独孤掌门独创的剑法所致。” 独孤一鹤摇了摇头道:“那一定是他人伪装的,因为早在三年前大金鹏王就过世了,而丹凤公主也早就在去年的年底过世了。当时我还派遣了我的大弟子张英风走了一趟杭州,正是因此,我心知事情有异,才会离开峨嵋至晋中,本欲和阎铁珊商量旧事的。” 花满楼还待再问,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回来了,他们俩一看现场一地的青衣楼杀手的尸体,有见依旧痛得在地上打滚的霍休,在看花逐月扶着原随云一脸怒意地瞪着霍休,立刻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凤看向霍休,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与他有几分交情的霍休,竟是青衣楼的幕后主使人。一时间颇有些叹息,又听花满楼说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早就死了的事后,他神色顿时变了,转身就往晋中城方向奔去,大红色的身影很快就走远了,“花满楼,我担心霍天青对阎铁珊动手,先过去了。” 一般贪财之人也同样惧怕痛苦和死亡,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剧痛让霍休恨不得掐死自己,可他感觉不到手脚,只有痛,无处不在的痛,可他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的目光却是恶毒至极的,“唐门密毒,没有解药,咯——咯——我们一起死,一起死……”他最后竟是忍着钻心的剧痛,一头撞到了他自己的大刀之上,割断了喉咙死了。 独孤一鹤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没了气息的霍休,目光移到了原随云身上:“我峨嵋派和唐门还算是同乡近邻,也算有几分交情。原少侠和花姑娘莫要担心,我定会向唐门求得解药的。” 原随云其实并不担心,不过也没有拒绝独孤一鹤的好意。花逐月和花满楼却是极为开心,郑重地谢了他。 “师父!”女孩子清脆的嗓音中带着焦急,四个年轻而活力四射的女孩子朝着几人所在的方向跑来,其中一个嘴角下有颗小黑痣的女孩子,在经过西门吹雪身旁时,脚步顿了顿,眼神亮了亮,双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来。 第七十六章 龙啸云一剑魂归 独孤一鹤未死,霍休却死了,在众人不知的情况下,事情朝着方向发展。阎铁珊很是隆重地款待了陆小凤一行人,原随云和花逐月也在其中,只是他们俩本就与陆小凤喜欢结交朋友不同,所以住在珠光宝气阁客院之中时,可以称得上深居简出了。不过花逐月没想到,峨嵋的女弟子会来寻她说话。次数多了,她便发觉了石秀云对七哥花满楼的少女情思,而孙秀青每每说着话不久,就会提及起西门吹雪。 花逐月并不觉得四秀中的小师妹石秀云与她的七哥合适,只是感情之事,她这个做妹妹的也无权插手多说什么,不过多次见脾气不大好的石秀云为了多知道七哥的喜好,压着脾气来讨好自己,花逐月也无法否认这姑娘对七哥的情义有作伪了。起码比起另外的三秀,石秀云的性格好算讨喜了。 叶秀珠每次被师姐妹带着来花逐月处,就沉着一张脸,让人一看就倒足了胃口,花逐月本就不是压抑本性与迎合他人之人,见状也不客气,直接道:“叶姑娘不高兴来我这儿,大可不必过来。我自认招待诸位还不算失礼的。” 叶秀珠的嘴唇动了动,双眼中好似有晶莹闪过一般,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捂着脸跑走了。 马秀真是大师姐,师妹的心事大概也就她察觉到了两分,只是没想到她私底下的告诫完全无用,竟对着花八姑娘都落了脸子。她赔笑两句,替叶秀珠道了歉就告辞了,石秀云和孙秀青也不好再待下去了,跟着一道告辞了。 原随云从屏风后走出来,皱了皱眉道:“独孤一鹤也算是难得的英雄人物了,怎么收的弟子是心思完全都在儿女情长之上?外头传言三英四秀如何了得,大概都是瞧在独孤一鹤的面子上才赞誉有加的。”他笑看了下花逐月靠在椅背之上无力的样子,“亏得你还能耐着性子与她们几个应酬?” 花逐月撇了撇嘴,“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没有下一次啦。哎,随云你快些好吧,我都有些无聊了。” 原随云走近,伸手揉了下花逐月的头发,笑道:“既然无聊了,不如跟着你七哥还有陆小凤出去,听说最近他们在查一桩绣花大盗的案子呢。你就一点儿也不想去瞧热闹?” 花逐月摇了摇头,嘟了下嘴才道:“你之前都说了,七哥和陆小凤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就算是去瞧热闹也是同你在一起呀。” 原随云的眼神变得温暖和煦起来,他笑道:“好,那我要快些将毒给驱尽才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珠光宝气阁的下人捧着一封书信来了客院,他利落地行了礼后恭敬地道:“花八小姐,是花家快马使人从杭州送来的书信,送信之人说事关重大,请花七公子和八小姐读了信后尽早地回南。” 花逐月狐疑地接过书信,展开看了,神色顿时起了变化,她放下书信打发了下人,才对原随云道:“绣花大盗截了镇远镖局的镖,那是三嫂娘家的镖局,他们的总镖头风常清你也是见过的,说是本来这次他该亲自出马押送这八十万两镖银的,不想风湿犯了,只能让结拜兄弟,也是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常漫天带着三十五个好手押镖,不想撞上了绣花大盗。包括常漫天在内的三十六个人全都被那绣花大盗刺瞎了双眼,现场只留下一块绣着大红牡丹的白绸。” 原随云还记得风常清那人,在花府中时也见过多次三奶奶风连云,若非花逐月的关系,他根本不会将这对小心思不小的父女记在脑中。此时听花逐月的口气,不像对镇远镖局被人踩了脸面生气,反更像是对那三十六个镖师被人弄成了瞎子气恼。他心中本生起的戾气与冷然被她这反应给浇灭了,他斟酌了片刻方道:“你七哥和陆小凤去了平南王府,等他们回来将此事告知他们吧。过了几日,等我们都离开了珠光宝气阁,只说这儿会不会成为绣花大盗新的目标呢?” 花逐月睁大了眼,瞬间也明白了原随云的意思,她不禁拍掌喜道:“以珠光宝气阁为诱饵,等绣花大盗出现了,我们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原随云点了点头,“不过这个计策的前提是我们都离开珠光宝气阁。当然了,还得阎铁珊也同意才行。” 阎铁珊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虽然算不得一个完全的男人,但是心胸却比大多数的男人都要宽广疏阔一些。 他笑与陆小凤等人道:“若非诸位出手相帮,我这珠光宝气阁早就落入了霍休之手,就是我自己的性命,只怕也会丢在霍天青的手上。听说这绣花大盗,盗走了镇南王府中的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照这样下去,我珠光宝气阁迟早也会被他光顾的。如今几位借我这儿做诱饵,我只有欢喜的,只要早些将这个绣花大盗给抓住了,我这生意也做得安心了。” 得了阎铁珊的允许,很快陆小凤就往京城去见金九龄了,花满楼则是南下回转杭州去了,原随云和花逐月则是跟着西门吹雪和林诗音一道往沧州而去。除了尚在养伤的独孤一鹤和他的几个弟子外,珠光宝气阁瞬间就变得冷清起来。 孙秀青站在山坡上看着西门吹雪一行人远走,直到彻底看不见了人影了,她才落寞地低下了头。谁知转身就看见了师父独孤一鹤和师兄弟、师姐妹们。 独孤一鹤在阎铁珊的提醒下,才正色几个女徒的情况,待见她们果真如老友所说,心思全都放在儿女情长之上,顿时就有些后悔当初放她们下山行走江湖的决定了。他看向大弟子张英风和小弟子严人英,他们俩天分一般,胜在勤奋刻苦,只有在阎铁珊处做客卿的二弟子苏少英,是几个弟子中天分最好的,可也远远不及陆小凤、西门吹雪以及花满楼原随云等人。 “该回峨嵋了。”独孤一鹤暗叹了一声,心中却依旧生出一股豪情来,他能将刀法融入峨嵋剑法之中,让峨嵋一派成为武林之中人也不敢小觑的强大门派,自有他的雄心与骄傲的,他就不相信不能将几个弟子调/教成为江湖一流的高手。 至于女弟子们的情思,只能说有缘无分了。 花逐月看着拦路的小李探花,眨了眨眼,低声与一边的原随云道:“他怎么还与龙啸云在一块儿?” 原随云摇了摇头,他也很是不解,一个能够考中探花且习得不错武功的年轻人,本就不可能是个傻子,为何就是看不出龙啸云的真面目呢? “诗音,我知你在马车之中。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可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你也不能因此就离家出走,跟我回家吧!”李寻欢的眉眼中尽是疲倦之色,满身的憔悴与风霜。 “林姑娘,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你也不必为难,你跟李兄弟回家去吧,我,我发誓以后都不再见你,也不会打扰你和二弟了。”龙啸云的样子好似遭了一场大罪一样,瘦骨嶙峋的,神色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 林诗音在马车中并未出声,反是小铃铛忍不住从车厢地跳了出来,指着龙啸云和李寻欢骂道:“表少爷,亏得你和我们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不说那婚约,就说表亲也不该避着我们小姐去亲近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啊?明明是你逼的我们小姐离开的,现在反像是我们小姐不对一样。哼,小姐是在李园长大,沧州林家虽然没有人了,可也有宅子在,那才是我们小姐的家!” 李寻欢在小铃铛的指责声中,脸上的痛苦悔恨之色更深了,他看向马车:“诗音,你当真一句话也不愿意和我说,一面也不愿与我再见了?” “你若还是个男人,杀了龙啸云再来求诗音原谅吧。”西门吹雪淡淡地看向李寻欢道。 李寻欢看向马上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他听过太多西门吹雪神乎其神的剑法传言,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他不知从前的西门吹雪是真正地冷如冰雪,依然被现在的西门吹雪毫不掩饰的冷意给震慑到。不过李寻欢也不是寻常之人,他虽然感到震慑,却并未退缩。 “李寻欢谢过西门庄主对表妹的照拂,不过此事乃是我们三人之间的事情,还请庄主莫要插手。” 西门吹雪定定地看着李寻欢,至于龙啸云,在他眼中本就和四人没有什么两样了。他突然偏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道:“林姑娘,你以为这件事情,我能否插手呢?” 双手紧握,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刺破手心,刺痛让林诗音顿时回了神,她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是隐隐在向她表明心意。可是与李寻欢以及龙啸云之间的纠葛,确实和西门吹雪无关。柔弱只是她的外在,内心里她确实是个坚强的姑娘,她轻轻地撩开了车帘,看向李寻欢。 待她看清李寻欢此时的模样,林诗音心中依旧涌起一股酸涩与不舍之意。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泪意与动容,看向西门吹雪道:“多谢西门庄主,只是此事还是我自己来了结比较好。” 她被小铃铛扶着下了马车,走到了李寻欢和龙啸云跟前五步远处才停下脚步,她深深地凝视着李寻欢,眼中微带泪意。 李寻欢却是欢喜地道:“诗音,你终于肯理我了,不怪我了?也不闹脾气了?” 林诗音眼中的泪意,却因为这句话没有了,“是了,在表哥眼中,我不过是在闹脾气罢了。”这一刻,她终究是看开了,也清楚地明白,她和李寻欢纵使青梅竹马,也从来不曾真正地了解对方。既然如此,从前那些纠结与伤痛,倒是显得有些可笑了。 “表哥憔悴了好多,还请表哥多多保重自己,多想想九泉之下的姨夫以及病弱的大表哥,李家可要要表哥撑着呢。至于我,这么些年寄居在李园,清明忌日都不曾去父母坟山祭拜打扫,现在想来还深觉有愧。以后将长居沧州故里,表哥也不用多说什么了,请回吧。” 李寻欢脸上欢喜的表情好似凝结住了一样,他看向林诗音,双眼中满是伤痛与不敢置信,“诗音,你还在怪我吗?你若是,若是不愿……我不再逼你就是……,你跟我回李园吧……” 林诗音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点儿怜惜,“表哥,如果你这位结义大哥再因我之故病重濒死呢?我想表哥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的。可是我是一个人,不是什么物件,能够被你推来推去的。罢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表哥,保重。” “诗音……”李寻欢伸手想去拉住林诗音,却见西门吹雪突然出手拉过了林诗音,将她送上了马车。小铃铛冷哼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李寻欢,也跳了车辕,吹了声口哨,驾车跑了起来。 李寻欢跟着追了数步,却被一道剑光挡住了步伐,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他,“话既说明,你以后便不要再来找她了。不然……”西门吹雪说完却是反手一剑扫向龙啸云。 “大哥!”龙啸云本是看着那走远的马车,不妨也根本不可能躲过西门吹雪这一剑,等李寻欢大叫一声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西门吹雪收剑缓缓吹落剑身上的鲜血,这才驱马追着马车走了。而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是一脸讥讽地看了下失魂落魄的李寻欢,半点儿也不可怜他,只觉得他是自作自受。策马绕过了这一人一尸,向前而去了。 第七十七章 逐月小红娘上线 世人眼中最冰冷的人,却是她眼中最温暖的人。 虽然林诗音从来没有说过,但是花逐月却看得分明。她笑与林诗音道:“你用不着瞒我,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她转头看了看正在和西门吹雪说话的原随云,眼中闪动着骄傲和温柔至极的光芒,微笑着继续道:“因为我和林姐姐你一样,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有了心爱之人的女人。所以你看西门庄主的目光,和我看随云的目光,其实没有多打的差别的。” 林诗音不说话了,苍白的脸上却泛起了红晕,片刻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复又变得苍白起来,她苦笑道:“逐月妹妹,你是知道我曾和表兄有过婚约,很长一段时间里心里面只有表哥一个人。可是现在却对西门庄主有了好感,你难道不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女子吗?再则,沧州林家早已经没落了,除了一座老宅什么都没有,我这样的女孩子,实在是配不上西门庄主的……” 林诗音这样说,是她已经知道了西门吹雪的身份了。不但是江湖中最富有盛名的剑客,家世也很好,他的万梅山庄据说和江南的花家一样,不但是北武林最为美丽最有诗意的地方,财势也一样不让于人。 花逐月却是抓着林诗音的手,正色道:“在林姐姐眼中,江南花家如何呢?” 林诗音不知逐月的用意,却还是直言道:“我听闻江南花家富甲天下,逐月妹妹的几位兄长均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经商、行走江湖,都是佼佼者。所以江南花家,自然是让人瞩目的大族了。妹妹身在这等人家之中,却并无骄纵之气,还同我这孤女结交,我心中不知多欢喜呢。” 花逐月又道:“那随云呢?在姐姐的看来,虽然外头说是海外隐士人家出身,但自然是出身不如我了,对不对?” 林诗音顿时知道了花逐月的用意,她忙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我听说原公子的武功极高,也懂得音律等风雅之事,况且与妹妹又是青梅竹马地长大,情分不同,怎么可能与我的情形相比较呢?” “可是在外人眼中看来是一样的啊!”花逐月笑道,“若是真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与说辞,我爹娘就不会同意我和随云在一起的。到底好不好,只有本人才知道。而那些说你配不上西门庄主的人,我猜纯粹是嫉妒你呢。我反是觉得你看上西门庄主,那真是他家祖上菩萨拜得好。不然以他那冷冰冰的样子,只怕得孤独终老啦。在则,你担心的这些,也许在西门庄主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不信,你亲自问问西门庄主呀。” 花逐月说完,就拉着林诗音,在她惊讶声中飞出了马车,一把将她朝着骑马的西门吹雪推了过去。 眼见西门吹雪准确轻柔地接住了林诗音,她才被原随云拉到了马背之上。 原随云点了点她的鼻头,轻笑道:“你真是想做红娘呀?我瞧着西门庄主是个有成算的人,他如果真对林姑娘动心了,定不会隐忍不发的。” 花逐月有点儿得意地笑看了原随云一眼,“你是不懂得女孩子们心里的想法。我既是林姐姐的好朋友,自然该帮她解开心结的,不然让她心中一直藏着自卑啊什么的,以后相处出了问题了可如何是好?遇见了一个李寻欢已经够倒霉啦,以后还是开开心心地才好呢。像林姐姐这样的温柔可亲的女孩子若是得不到幸福,也太没天理了。” “那是你小看了西门庄主,不信我与你打赌,说不得不出三个月,我们就能喝上西门庄主和林姑娘的喜酒。”原随云极有信心地看着花逐月笑说。 花逐月仰头狐疑地看着原随云,“是不是西门庄主和你透露过什么啊?不然你怎么这么肯定呢?”随意又有些小嫉妒,“他们认识才多久就要成亲啊?我们俩也不过是爹娘同意了,说是定下了亲事呢,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成亲,哎——” 花逐月的嫉妒和惆怅的小表情,引得原随云大笑起来,好半天才停下。他搂紧了花逐月,含笑道:“我本以为是我一个人盼着成亲呢,不想逐月你也和我想得一样,嗯,我们俩果真是心有灵犀呀。” 花逐月都快被原随云笑得羞恼起来了,她使劲儿地推了他一下,不满地嘟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不想成亲啊?” 原随云也不管马车上小铃铛看戏一样盯着他们俩人瞧,竟是低头亲了花逐月雪面含粉的脸颊一下,低声带笑道:“如果今年你的生辰,我们还在这里,那么就在花家成亲吧。你觉得好不好?” 花逐月听了又惊又喜,一点儿也不在扭捏,双眼笑成了两轮半月,“好!不过等我们回了无争山庄,还得再补一次婚礼才成。不然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原老庄主呢。” “我爹啊,他只会为我们欢喜的……”原随云想起许久未见的父亲原东园,想到了原家的大仇人,武功高深莫测的石观音,神色也凝重起来。 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说说笑笑,亲密无间。让马车辕上坐着的小铃铛不自觉地羞红了脸,她不敢再看下去,转眼看向了西门吹雪和她家小姐来。顿时又有点儿郁闷起来,西门庄主怎么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呢?她家小姐怎么还低着头不说话啊?她看着都有点儿着急起来了。 在小铃铛的眼中,西门庄主的人虽然冷了点儿,但是救了她和林诗音,武功高,家世好,也没人敢来糊弄他,不怕再遇上龙啸云那样的色狼。是个可以完全护着她家小姐的人,也是目前最好的姑爷人选了。她瞧着小姐也不像不喜欢西门庄主啊,怎么害起羞啦?哎,花姑娘和小姐交好,怎么就不教下小姐不害羞呢? 这些人当然不知道小铃铛心中所想,原随云和花逐月同乘一骑,说说笑笑之余还故意和西门吹雪、林诗音拉开距离,免得打扰了他们。幸好,原随云没有看错,西门吹雪一旦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就绝对不会隐忍一言不发的。 西门吹雪忽然道:“那日李寻欢和龙啸云拦路之时,我曾问过你,该不该管你们的事,并且还未与你说一句就杀了龙啸云,你可会怪我?” 林诗音不妨西门吹雪突然提起那日之事,她只会觉得丢脸,哪里会怪责西门吹雪呢?她忙摇了摇头。 西门吹雪又道:“那你那日说明白了我的意思,是真的吗?那你的意思呢?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林诗音更加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会直接问出来,一时间脸色红霞升腾,热意上涌,半晌才低声道:“我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除了容貌还算过得去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你真的不是见我可怜才这么说,而是真的,真的,对我……” 西门吹雪奇道:“自然是真的喜欢你而非是可怜你才这样说的。江湖中比你可怜百倍又长得好看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可只有你一人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温暖。你什么都没有,我早就知晓了,既然开口说了心意,自是从不曾在意的。你在担心什么呢?” 林诗音猛然抬头看向西门吹雪,他的眼珠子犹如冰琥珀般澄澈,可是林诗音好似看到了其中的暖意在流动。她突然间相信了之前花逐月说的话,所谓的配不配只有彼此知道,外人所见的不过是他们知道的表象。西门吹雪的冷漠不是真的无情,林诗音的温柔纤弱不是真的无骨无肉,真心对真心,又有什么配不上的呢? 林诗音美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动人至极的笑容来,就好似玉海棠迎风盛开一样惑人,她含笑道:“是,我不担心了。” 西门吹雪看着她,眼睛里罕见地露出温暖的笑意,道:“嗯,那我先送你回沧州祭拜了先人后,再跟我一道回万梅山庄,然后择吉日成亲吧。” 林诗音让自己去学会西门吹雪的直接,可听西门吹雪说成亲,她都不知是该羞怯一下呢还是该欢喜而笑了,只是看着西门吹雪的双眸,终究忍住了羞怯,嫣然笑道:“好。可是你得告诉我,万梅山庄里头还有哪些人呢……” 微风从林诗音的鬓角拂过,她的脸上带着安宁的微笑。从前她一直以为她的丈夫会是那个和她一起秉烛谈诗书,冬日踏雪寻梅的表哥,不然就不会幸福。然而当丈夫是西门吹雪时,虽没有了念着表哥时的欢喜与忧愁,却并没有感到难过,更加没有觉得不会幸福。 心中唯余一片安宁。 他们两人坐在马上不再是之前的疏离守礼,而是相互依偎着,说话间,有微风拂过,又有初夏的夕阳洒下,俨然又是一对璧人,谁也不会想到,那白衣的剑客,居然会是西门吹雪,竟然和所有普通的男人一样,同喜欢的女人策马而行。 晚间用了晚膳,花逐月寻林诗音说话,听到林诗音一脸娇羞的喜色说着她不久就要和西门吹雪成亲时,她呆住了。 “竟又让随云给说中了。”花逐月撅起了嘴,本想嘀咕几句这才互明心意就要成亲是不是太快了,可话到嘴边了见林诗音欢喜的神色,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扫兴。然后在心里计算起离九月十五她的生辰还有多少时日,她突然特别想成亲呢。 这边两对人的情形可以称得上是甜得冒泡了,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第七十八章 花满楼的CP上线 陆小凤每次见到金九龄的时候,感觉都很奇怪。他想,这绝对不是嫉妒。 金九龄的师兄苦瓜大师曾偶尔提及过,金九龄之所以投身六扇门,是因为一个女人。陆小凤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是却很佩服不为金九龄动心的女人。 金九龄哪怕长相说不上俊逸,身世谈不上贵重,但是他身上有的衣服,永远是最昂贵的料子,最时兴的款式,最精致的手工。哪怕是花满楼和西门吹雪这等家世豪富,自己也讲究的人,若是只与金九龄比穿着的话,简直可以说是像叫花子了。 陆小凤大概知道六扇门的捕头的收入是多少,一年的俸禄只怕李安金九龄身上的一件衣服也买不起,可偏偏金九龄身上的衣服就算隔一天换一套,一年三百六十天,也得一百八十套衣服才够换。 金九龄的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听说金九龄善于辨别古董字画,又同样擅长相马。可是只凭这两样本事,真的能够供他过起挥金如土的生活吗?别说出了穿衣、所用器物奢华无比,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喜欢喝最美的酒,喜欢和最美、最有风情的女人欢度春/宵,哪怕有时得了人免费送上美酒,得了美人的青睐不让花费分文,可也不能一年到头靠他人送的美酒度日,对美人一毛不拔的。 陆小凤并不想这样猜疑金九龄,他本也不是一个喜欢将人往坏处想的人。所以当他看见金九龄的双眼,接触到那样一双明亮而有神的双眼,他就觉得很惭愧,只因那样一双眼睛,不应该是长在一个贪财无度的人身上。 金九龄来得很快,他看来一点也不像什么武林高手,甚至比花满楼、原随云等人,更像是世家子弟。 金九龄看着陆小凤微笑,他从怀中拿了出一块鲜红的缎子,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黑牡丹。“我知道这样惊动天下人的案子,陆小凤一定会来找我的。”他苦笑了下,“我虽被六扇门寄予厚望,可对这个案子还真一筹莫展。可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帮我找到线索的。” 陆小凤却是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露神色,笑道:“莫非那人不是我?” 金九龄笑了下,道:“陆小凤确实很厉害,可是这件案子太过棘手了,你只怕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司空摘星,若世上有人能找到绣花大盗是如何进入镇南王宝库的,这个人一定是司空摘星。只可惜他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你也许会知道他的行踪,所以……” 金九龄在用激将法,陆小凤自然不会不知道。他很配合地拍着桌子跳了起来,大声道:“绣花大盗这案子,我破定了!”哪怕金九龄不用激将法,他也会查清事实真相的。 金九龄笑了,指着那红缎道:“这是那绣花大盗绣的牡丹,你以为和神针薛老夫人绣的相比如何?” 说到薛老夫人,陆小凤自然想起了母老虎薛冰,他将那缎子拿起来看了看,皱眉道:“确实绣得不错,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男人绣的。不过我记得绣花大盗在劫镇远镖局的镖银时,貌似是在一块白绸上绣的大红牡丹花。绸缎颜色有别,然却都是绣的牡丹,这会是什么意思呢?” 金九龄摇了摇头道:“若是陆小凤也想不明白,其他人就更想不明白了。不过我更想不明白的是,镇南王府的宝库,不但戒备森严,便是钥匙也被江重威保管着。而江重威打开门进去的时候,绣花大盗已经在里面绣花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我已经问过江重威了,钥匙一直在他的身上,并无丢失或者交于过他人之手。” 陆小凤又道:“江重威见过绣花大盗,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金九龄苦笑道:“你绝对想不到,一个会绣花的大男人居然是一个长了满脸大胡子,穿着件大红棉袄的男人。常漫天等人也是这么说的,更为关键的是,无论是常漫天还是江重威,都没有看出绣花大盗是如何出手,更别提他的武功路数了。” 金九龄说罢,却是看向陆小凤,“所以我说这个案子很棘手,算是我入六扇门这么几年里所见的西线索最少的案子了。” 陆小凤微微一笑,“世界上从来没有无迹可寻之事,反是做过必留痕迹。绣花大盗再厉害,难道还真能逃过你和我的双眼吗?” 金九龄离开之后,陆小凤看着红缎牡丹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得去见一个他想见又不太敢见的女人——薛冰。 屏风后,花满楼走了出来,见陆小凤为难的神色,他本该打趣两句的,此时却是沉着脸,难得露出了愤怒之色来。“我以前虽然不介意做一个瞎子,可是却最不喜欢其他人突然变成了瞎子。绣花大盗盗宝伤人也就罢了,却不该将所有见过他的人全部刺瞎。陆小凤,这件事我会一查到底的。”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的神色,点了点头。“我往薛家去,你依照计划回晋中,如今峨嵋派的人也离开了,想来绣花大盗绝对不会放过珠光宝气阁这条大鱼的。” 花满楼应了后,又叫住了陆小凤,“原随云和我妹妹观察力和心智不同于常人,我会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悄声回转。我总觉得,有了他们在,绣花大盗这件案子,会很快就告破的。” 陆小凤笑道:“花满楼你不做好哥哥了,我猜你妹妹和原随云这两小家伙,定是你侬我侬的,你这个哥哥竟打扰他们,哎呀,不地道啊!” 陆小凤笑了两句,便出门往神针薛家而去。他很快就见到了薛冰,无论薛冰多么怨陆小凤的多情,可心里的喜欢远远超出了怨恨。因为薛冰,陆小凤很快就见到了薛老太太,也很快就知道了绣花大盗那块缎子的出处。陆小凤心里其实明白,哪怕知道了缎子出自哪家店,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反而是薛冰,故意提起了“红鞋子”的秘密。 薛冰从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她突然说什么红鞋子的秘密,陆小凤不得不多想。只是无论怎么想,他也想不到,红鞋子和绣花大盗会有什么关联。 陆小凤在疑惑,花满楼却在欣赏风景。他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哪怕遇到了难事,也不会让自己失去从容和冷静。绣花大盗的事情自然也不能了。所以他走过一片山地时,看见满破的月季和蔷薇,虽然都是寻常的野花,可自由自在地在风中摇曳,带着庭院里头娇养花儿没有的张扬肆意的美丽。 风景很美,如果没有辣手摧花的小姑娘的话,会更美。 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子的小姑娘,正在山坡上摘花编着花环,可是许久也不见编好,蔷薇花刺还将她的手指给扎破了。小姑娘嘟着嘴里看着手指,眼中有眼泪在打转。 这是一个被家人娇宠着的女孩子,只是不知为何一个人出现在野外。花满楼看着女孩子,想起了妹妹逐月,不由得笑着走近。 “你是谁?”小姑娘看见花满楼,也懂得戒备,背着手瞪着他问道。 花满楼没有从小姑娘眼中看到害怕,再看她绑着麻花辫子的发带,银光闪闪,凌波纹在阳光下好像在荡漾一般。这是江南贡品湘水锻,因为工艺繁复,每年不满百匹,全都是入宫廷的贡品。哪怕只是两根湘水缎做的发带,也隐隐表明了小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我是花满楼,你是离家出走了吗?” 花满楼报了姓名,本没指望小姑娘知道他,谁知小姑娘知道了他的名字后,双眼瞪得更大了,欢喜道:“你就是有一座百花楼的花满楼?你能带我去看看你的百花楼吗?我哥哥有了弟弟,就不喜欢我了……” 花满楼笑了,取了一块白色的手帕递给了小姑娘,“我的百花楼从不拒客的。不过,姑娘是离家出走的话,去了百花楼,你的哥哥以为我拐带了你,那就不好啦!世上所有的哥哥都是喜欢妹妹的,就算有了弟弟,也绝对不会忘记了妹妹。就像我,我的哥哥们对我很好,对我的妹妹也很好。” 小姑娘瘪嘴道:“才不是呢,我哥哥就不再关心我了。”她的大眼里满是委屈,“花满楼,你带我走嘛。我是不会回家的,可我这么可爱漂亮,你若是不带着我,那我遇到坏人了可就要怪你了。” 花满楼看了远处的树林一眼,回头看了小姑娘片刻,应下了。 “太好了!”小姑娘欢喜地笑了,脸上露出两个酒涡,果然是又漂亮又可爱,“花满楼,谢谢你,这些我摘的花儿全都送给你!” 花满楼收下花儿,带着小姑娘离开了,他猜到树林中的人应该是小姑娘的侍卫,至于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小姑娘跟着他离开,总不会是他花满楼的名字连皇宫侍卫也听说了。 宫九臭着一张脸从树林中走出来,不见小姑娘跟着花满楼的身影,转身就走。 “世子……,您走错了方向,回京城是往后面走……”侍卫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 宫九的脸更臭了,瞪了侍卫一眼,才转身往后走的。 八天后,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都无所收获,反是接到了西门吹雪送来的喜帖:西门吹雪将于一个月后与林诗音成亲。看到喜帖后,薛冰狠狠地瞪了陆小凤两眼,飞快地奔出了屋子,裙摆下面是一双精致的红色绣鞋。 花满楼虽有些惊吓西门吹雪的动作快,可更为朋友能和普通男人一样娶妻高兴。就在他和陆小凤,甚至所有人都以为原随云和花逐月会留在万梅山庄直到婚礼之后时,五日后的夜间,原随云和花逐月披着黑色的斗篷,敲响了花满楼房间的门。 看到两人时,花满楼很惊喜,可是也比不上看见两人身后的西门吹雪。 “西门你不是很快就要办婚礼了吗?这个时候竟然过来了?” 西门吹雪神色淡然,“来回不过十日功夫,赶得及。诗音也说过,赶不及的话,婚礼延迟几日也无妨的。” 花满楼忙道:“婚礼可不能随便更改日期的,三日之内,无论绣花大盗有无对珠光宝气阁动手,三日后你都回万梅山庄去。” “花满楼,他们是谁呀?”小姑娘和花逐月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赶紧跑到了花满楼的身边去。 西门吹雪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对花满楼道:“我住在对面的房间里。”转身就走了。 花满楼眼见原随云和花逐月都一脸好奇的样子,将他们互相介绍了,就见慈欢抱着花逐月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起了话来。 原随云眼见花逐月从一开始的打量到接受,不过片刻功夫。再看花满楼脸上的微笑,突然也笑了,竟是低声狭促笑道:“恭喜七哥了!” 花满楼本想摇头否认,谁知原随云却道,“七哥难道没有看见过你脸上的笑容,看见慈欢姑娘时眼中的温暖吗?” 花满楼一怔,偏头看向和花逐月说得开心的慈欢,心中渐渐明了,原来他竟也心动而不自知了吗? 第七十九章 云月大胆的推论 花逐月很喜欢慈欢,不,应该说她喜欢身上有着美好特制的少女,譬如林诗音,如今还得算上慈欢。她的欢喜与忧愁从来都不曾伪装,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宝珠,看见了都会觉得喜欢。 送走了慈欢,花逐月对花满楼竖起了大拇指,“七哥的眼光真好,虽然慈欢都比我还小一点儿,可是这让人喜欢呀。现在我算放心啦,之前我可是一直担心七哥你对所有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温柔呢,没想到是没有碰见心动之人才如此的。只是她的身份,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呢。” 花满楼笑了笑,“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该称呼她一声殿下的。” 花逐月一惊,只是想想如今花家的地位,花满楼真想娶皇家的公主,也不是太困难的。她随即一笑,挥了下手道:“七哥加油啊!我可不要输给西门庄主了,你看看人家,行动多迅速啊?快点儿娶了七嫂进门,爹娘一定会高兴坏的。” 花满楼伸出手指弹了还想拿他打趣的妹妹额头一下,“调皮!好啦,你和随云来得及时,正好也想想看,这个绣花大盗的案子。” 花满楼请了花逐月和原随云坐了,才将他和陆小凤这些时日所访之人与得到的线索全都说了。不想他的话音才落,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就异口同声地道:“金九龄有问题。” 他们俩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都是一笑,还是花逐月先开口道:“七哥,这个绣花大盗是个男人,这一点是肯定的。而所谓的大胡子却穿着奇怪衣服的外形,可以伪装。第二,绣花大盗做了这么多事,很显然是为了钱财。说明这个人很贪图钱财或者是乐于享受。第三,牡丹花,也许绣花大盗只是随便挑了一种花来绣,可偏偏挑中了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花可是意指富贵雍蓉之花,绣花大盗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表明了这个人很爱财,非常爱财。” 原随云递了杯温水放在了花逐月的面前,接过了她的话头,继续道:“金九龄,出身一般人家,苦瓜大师的师弟,六扇门的高手。衣食住行都极为讲究,只说他一年所穿的衣物,估计不下三万两银子。再加上其他的开销,即便他再怎么慧眼识珠,于古董和相马上很有心得,一年能赚到十万两银子来开销吗?其次,他是江重威的朋友。江重威说镇南王府宝库的钥匙,他从未离身过。可是江重威不可能不见朋友,见了朋友当真不喝酒吗?只要此人很得江重威的信任,乘着他睡着时拓下钥匙来,再请高明的工匠仿造不是难事。第三,金九龄的武功不弱,我与他交过手,能在我五十招之下不败,他算是高手了。” “不过最为可疑的是,他鼓动陆小凤查案时的激将法。明明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作为六扇门的捕头,碰到棘手的案子时,想的该是如何寻找线索,任何能够帮助他的人,都该考虑到。他与陆小凤又不是不识,他的师兄苦瓜大师还是陆小凤和七哥你的好友,知道你们俩人的性格。可他却硬是选择了最奇怪的激将法,不过是说明了,他心中的得意——犯下这等大案,谅那计智无双的陆小凤也找不出真相来。”花逐月拍了下掌接着说。 原随云继续道:“如果陆小凤传出他已经启程去了万梅山庄的消息,绣花大盗到底是不是金九龄,这几日里我们就等在珠光宝气阁中,相信不过三四日,就会见分晓了。” 花满楼和陆小凤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们不是没察觉到金九龄的可疑之处,只是他们从来都是寻到证据后再下结论,不想随便去怀疑一个人。此时经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一唱一和的推断,在想想陆小凤的追查方向,好似真的被金九龄牵着鼻子往前走。 “好,我会给陆小凤传消息,哎,也不知陆小凤和薛冰如何了。”花满楼想起老友陆小凤和薛冰之间的纠葛,顿时为他头痛起来了。 “明日里你们俩就乔装进珠光宝气阁吧,申时等在城中的阎记珠宝铺子里头,等到小总管带人送了货来时,你们就和他们的人换了衣衫,装成珠光宝气阁的人进入。希望绣花大盗没有看出什么来。”花满楼起身,拍了拍原随云的肩膀,见天色不早,且两人赶了许久的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当即让两人回房歇息去了。 谁知原随云和花逐月出了屋子,却没有走远,花逐月拉着原随云悄悄地藏在了庭院中一处藤木后头的阴影处,见原随云看过来,还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对着他的二弟低声笑道:“七哥赶我们去休息,但是他一定会先去看看慈欢的,他待慈欢的温和可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原随云暗自好笑,却还是陪着花逐月躲在阴影处,看着花满楼出了屋子去了慈欢的门前站了片刻,大约是确定慈欢睡着了,他才回转回了屋。 原随云拉着花逐月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夜空中的星光虽然璀璨,然而照明的话却很是暗淡,可原随云还是看清楚了花逐月脸上既高兴又有点儿失落的表情。 “七哥找到了喜欢的人了,以为他最疼爱的就不是我这个妹妹啦。想一想还是有点儿失落呢。” 原随云听了花逐月的话,却是笑道:“不用失落,你有我啊,我会更加疼爱你的。” 一本正经说着情话的原随云,当真奇异地让花逐月赶走了心中的失落。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啊,她还有原随云在身边呢。 陆小凤接到花满楼递过来的消息时,刚从蛇头那儿打听到了公孙兰这个人,也知道了她所在的神秘组织,红鞋子。他自然想起了薛冰,因为薛冰也和他提过“红鞋子”。随即又想起了上官飞燕,只因她死的时候,脚上也穿着一双红色缎面的绣鞋。 “不过原随云和花小妹这两小家伙说得也不无可能,哪怕公孙兰的易容术再出神入化,武功再高深,也不可能将一个男人装得半分破绽也没有的。”陆小凤喃喃自语了两句,想了想后,他将公孙兰有关的线索又传给了金九龄,他则是要先放下绣花大盗的案子等参加了西门吹雪的婚礼再继续。 等到金九龄接到陆小凤确实离开了京城的消息后,他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笑得极为自得,“陆小凤,也不可如此嘛,还不是被我玩弄在鼓掌之间?”他看着手中有关公孙兰弄的“红鞋子”的消息,笑得更是欢快了,“替罪羊都来了,真是不佩服我自己都不行呢。” 很快,薛冰失踪,矛头直接指向公孙兰,甚至镇远镖局七十万两镖银被劫时,公孙兰本人出现在附近的县城,她还和镇南王府的王妃来往不少,时常碰见江重威,想要偷钥匙并不难,只要在算好的时间内将钥匙在挂在江重威的腰间,谁也察觉不到,也不会怀疑的。 很快,公孙兰可能是绣花大盗的流言就传遍了江湖,一时间人人称她是妖女,纷纷表示要抓了公孙兰云云,可是谁也没有公孙兰的消息,直到第三日,突然有人发现公孙难的踪迹出现在晋南一带。在许多江湖人士涌向晋南一带时,戴着遮住大半个身子帷帽的“公孙兰”却已经到了晋城里头,她的客房推开窗就能看见对面的珠光宝气阁的大门。 店小二很奇怪这位单身住店的姑娘竟有着不输给男子的身高,按照客人的要求送了饭食和温水上去,便退了开去。他却不知,屋中人出声接过了东西,就立刻从一处暗门里头,溜到了隔壁的房间,穿回了表示性的华冠美服,他摇着一把玉骨描金折扇从客房的窗户下飘下。 此时天色尚早,但是街上已少有行人。不过金九龄每走过一条街口,都会仔细留意着四周,确实么有发现可疑之人和跟踪之人,才放下了之前一直不敢放下心,想到还在房间中昏睡的真公孙兰,他更为得意了——今日过后,将彻底坐实绣花大盗是公孙兰。而他金九龄,却能得到整个珠光宝气的巨额财物。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全身滚烫,心中激动得快难以控制了。 站在珠光宝气阁大门前的湿狮旁片刻,金九龄深深地看了眼门楣上的“珠光宝气”四个铁舞银钩的四个大字,这才扣响了大门上的铜环,待门童将门打开了,金九龄笑与门童点了点头,才闪身而入。 珠光宝气阁,金九龄其实来过不少次了,霍天青为总管时,喜欢结交江湖同道,时常会宴请大家来此相聚。所以金九龄走在院中,半点也不陌生。 依旧是花木扶疏,一花一草,都经过刻意雕琢,假山流水,锦鲤跳跃……还是从前的老样子,金九龄却觉得胸口的呼吸有点儿困难。他的脚步微微顿了顿,有些不解,扭头左右看了看,只觉得暗处好似藏着什么让人不安之物一样。正欲细思时,他抬头便看见阎铁珊竟亲自在厅前的石阶前大笑着相迎。 第八十章 随云出手他命绝 无人知晓金九龄和阎铁珊说了什么,只是许多人看见阎铁珊客客气气地送金九龄出了珠光宝气阁。 这日二更十分,夜风轻拂,月如银钩倒挂在西天之上,一道黑影在夜幕中无声穿梭,而珠光宝气阁巡夜的侍卫却丝毫没察觉。 来人身上披着纯黑色的斗篷,满脸络腮胡子,身上穿着一件很是奇怪的女人才穿的大红花袄裙。他脚步轻盈,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来到了珠光宝气阁的库房之前。 “什么人?!”侍卫听到动静,大声喝道。 来人却是一抖斗篷,手里出现了一块白缎红牡丹的绸子,他对着侍卫们轻轻一笑,右手的长针一抖,就将库房门前的几个侍卫全都刺瞎了双眼。 就在来人推开库房大门正要跨过门槛时,一道劲风从身后袭来,来人手中白底红牡丹一丢,整个人如飞燕惊起,避过了突袭。 原随云面色淡淡,他一言不发,配合着步法双掌挥舞,转眼间漫天掌影已将绣花大盗的所有的退路全都给封住了。 绣花大盗早就在看清原随云时,双眼就凶光闪过,立刻就明白自己已经落入陷阱之中,若不解决了原随云走掉,陆小凤和花满楼很可能会出现了。只是他没想到比他还小几岁的原随云,对招起来如此让人心惊,看来不是原随云进步太快了,就是之前在杭州花老爷寿宴上,就是原随云还留了一手。 绣花大盗从未见过如此诡谲难测的掌法,仿佛其中又揉入了剑法和少林功夫,他只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漫天掌影之中,仿佛四面八方毫无缝隙,又无边无际绝不会断绝一般。即便金九龄,也感到了一股从心底升起的窒息之感。 他眼中凶光一闪,他知道此时若败,便是连着身家性命一并丢了,多年的筹谋都将付之一旦。 他跃起之时从身后的背囊中取下了一把兵刃,一把极少出现在人前的兵器——大铁锥。瞬间,那大铁锥飞舞着,劲风化为道道利刃,袭向漫天掌影,妄图找到了缝隙。 原随云丝毫不将大铁锥的攻势看在眼中,甚至还冷笑了一声,他理也不理正朝自己手肘袭来的锥身,却是化掌为指,点向了绣花大盗的肩颈处,收势之时,又顺势化指为爪,朝着铁锥的手腕用力抓下,往后旋身,将绣花大盗的手臂给断了。 绣花大盗痛呼一声,他心恨至极,却知不是原随云的对手,足下一点,借力往后飘飞数米。哪知原随云居然追了过来,又是一掌拍向绣花大盗的背心。 绣花大盗只觉强大的掌风自身后卷来,他不得不使出浑身功力超前疾驰,才脱离这种可怕的掌风,却听得库房大门“砰”的一声巨响,顷刻间便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 绣花大盗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强烈无比的恐惧来:今日只怕逃不脱了。他看见了对面屋顶上亭亭玉立的少女,只一笑间手里的玉箫便化作万千剑影挥下,断了他所有逃走的路径。 绣花大盗忽然朝着花逐月诡谲一笑,令她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来。果然下一刻,绣花大盗竟是不管身后的原随云,直接扑向花逐月。他知道,若想活命,抓住花逐月为质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绣花大盗很快就知道,他小看了花逐月。因为他发觉此时的花逐月正扬起手中的玉箫向着他当头罩来。箫影无匹在月光下好似漫天飞舞的薄纱,却又势破千钧,让他同样须以全力应付才能破开。 可是他身后的原随云已经追到了,双手如利爪分别抓向绣花大盗完好的左臂以及背心窝处。 绣花大盗的脸色大变,只是他脚步只看看移动半步,拼着受花逐月的玉箫一击,才避过了后背心处的杀着。饶是如此,左臂却依旧未能避免被伤,臂骨断裂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可闻。 而他颈脖边却被玉箫杀到,剧痛传来,他被点倒在地,再也无力打斗了! 花逐月蹲下身一把扯下了绣花大盗脸上的络腮胡子,露出一张原随云熟悉的脸,“金九龄,果然是你。” 金九龄轻咳两声,才看向两人恨恨道:“江南花家的女儿女婿竟然做了珠光宝气阁的看门狗?传扬出去,可真是好笑啊。” 花逐月柳眉一竖,抬脚就踹了金九龄两下,“过街老鼠,人人喊大。身为六扇门的捕头,居然是绣花大盗,我猜江湖人更感兴趣这个呢。” 原随云看向金九龄的目光中带着蔑视,若是明目张胆地做大盗,他还不至于瞧不起人。可金九龄这种做了盗匪还要在六扇门里装模作样,可比真正的大盗可恶多了。 金九龄却是被原随云这一眼给刺激到了,他冷笑道:“原随云你这样的人懂什么?你生来就锦衣玉食,长大了得了出身好财物富足的未婚妻子,从不用为钱财烦忧,不用担心被人看不起。可是我呢,哪怕在六扇门里头破了再多的案子,哪怕武功再高,依旧被人看不起,说是穷酸。我也只有去偷去抢,果然,我穿上了华服,喝起了美酒,人人都称我一声公子,美人都开始投怀送抱。我有什么错?我没有错?是老天爷不公……” “吵死人了。”原随云一脚踢中了金九龄的心窝处,其中暗灌内力,将金九龄的心脉给踢断了,他的怨恨之声戛然而止,人也不瞑目地倒下了。 花逐月摇了摇头,世上出身不好的穷人多了去了,可没见人人都像金九龄这样去偷去抢呀。不过是自己贪婪却要扯上不天爷不公而已。 “阎老板来了,绣花大盗也捉住了,后面的事情,阎老板带人收拾吧,我们先告辞了。”原随云看向带着十来个侍卫匆匆赶来的阎铁珊,拉过花逐月走近扬声道。 阎铁珊看着库房洞开的大门,在看地上死不瞑目的金九龄,谢过了两人,也不强留人了。 此时夜色已深,晋中不是什么大城,街道之上静寂无声,只两三处店铺前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原随云和花逐月却觉得很安宁。 “我们很久没这样走走啦。”花逐月感受着晚风吹在脸上的轻柔,笑道。 “嗯,以后我们时常找个时机走走吧。”原随云也觉得很好,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之人,之前与花逐月跟着西门吹雪、林诗音一路走,时日一长就是在忍耐了。 “牛肉汤,美味的牛肉汤!这位公子,不妨带你身边的姑娘来小店尝尝啊。”突然想起的甜美的嗓音让原随云和花逐月的步子顿住了。 一家很简陋的店铺,门前的挂着的布旗上写着“牛肉汤”三个大字,店铺的门敞开着,里头只摆着四张桌子,极为狭窄。 可是迎客的女子却极为美丽,不同于林诗音温柔似水的美丽,也与花逐月灿若春花的烂漫不同,这个叫卖揽客的女子,就好似清晨东方天空最绚烂的朝霞,身姿绰约如九天的仙女,她的衣服哪怕只是简单的长裙,但穿在她的身上,却好似在发亮一般。 更别提她的目光盈盈如秋水,正脉脉地看着原随云,好似他是她的情人一般。 花逐月第一个受不了,她拉过原随云推到身后,取下了腰间的玉箫一挥,凶巴巴地瞪着女人道:“你不要脸!看什么这样看着他?再看,小心我挖了你的双眼!” 女子的目光移到了花逐月的身上,她笑吟吟地道:“小姑娘,难道他是丈夫吗?就算真是你丈夫,我看他,表示笑姑娘的眼光很好,找到这么一个俊朗的男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的男人啊,多半都是不喜欢凶巴巴的小姑娘的。” 女子说完,依旧看向原随云,双眼妩媚如博,神□□说还羞,“公子眼里,我难道比不过这么个小姑娘吗?我诚意相邀,原公子可不要再拒绝了。” “岂有此理!”花逐月气恼得双颊如焚霞蒸腾,推开原随云就挥着玉箫上前。原随云未曾阻止,甚至还为花逐月的吃醋偷喜含笑。只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就看出来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功夫不弱。 诚然逐月所习的武功全都是上乘功法,可在对敌经验上不如这个女人,尤其是她被女人的言语挑得动了怒后,招式间破绽不少。竟是拿那个女人没有办法。 原随云突然五指并拢,脚步一抬,一爪挥向女子的脸颊,逼得她朝后疾退数丈。才拉住了花逐月,“逐月,她是故意言语挑你动怒的。莫要上她的当。” 花逐月却是气得瞪起了原随云:“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呵呵……”那女人还不忘挑拨,“小姑娘口气不小,可原公子好似舍不得你杀我呢。” 原随云面上不动神色,心中也动了怒,抬手摸了下花逐月的额发,“你既想杀了她,我便替你杀”话音才落,他脚下未动,身形就已高高跃起,一掌挥向了还咯咯笑着的女人。 女人眼见掌影铺天盖地地呼啸而来,双眼一眯,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厉害的掌法?双手一翻,两手之上已经各握一把短剑,剑光一闪,恍若两道白虹升起,劈向了掌影。 迅如闪电的剑招,大约能和西门吹雪的剑招不相上下?可是原随云见识过独孤求败的剑法,女人的剑招再快,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哪怕不久之前,他才和金九龄打了一场,此时依旧从容以对。 双掌扬起,掌影绵绵不绝,好似天地之间四面八方,无处不被掌影笼罩,让那女子的剑招越发急促了。 花逐月冷眼看着女人被原随云逼得快无招架之力,一身红色披风的陆小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还有背着剑在夜色中缓缓走近的西门吹雪。 “昔有佳人公孙氏,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骚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陆小凤感叹两句,眼见那女人娇喘加重,左手中的短剑已经被夺,左臂之上几个血窟窿血流如注。他忙道:“原兄弟,算了吧……” 花逐月不满地瞪了陆小凤一眼,纵身跃起,一掌拍向了那女人。对方却是避过花逐月的一掌,却迎着原随云的掌风而去。她就不信了,依着她的容貌,有男人能下狠手。可她没想到,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被女人的美貌所迷惑的,原随云那一掌半点力道也未收,正拍在了女人的胸前,她只感觉到胸腹中一阵剧痛后,才不可置信地看着原随云,倒在了地上。 原随云甩了甩手,待气息稍平后拉住了花逐月,笑道:“好啦,不要生气了,这女人已经死了。” 陆小凤有点儿无语地看了下两人,再看向没有了呼吸的公孙兰,露出了惋惜之色来。 第八十一章 亲兄弟心生嫌隙 如今江湖中最轰动的消息,不是绣花大盗的真实身份揭晓了,而是西门吹雪要娶妻了。西门吹雪是谁,那是无数少年最为崇拜的对象,一个个都穿着白衣背着长剑,希望有朝一日能为下一个西门吹雪。至于西门夫人的身份,众人知道的不多,据说并非是江湖中人,而是出身书香世家。 “哎呀,想不到西门吹雪这么快就要成亲了,二师姐,你没事吧?”石秀雪担心地看着神色低落的孙秀青问。 “我无事的。”孙秀青摇了摇头,话语中带着一丝惆怅,“我就是没想到,西门庄主竟然会娶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大家闺秀做妻子。” 石秀雪道:“不止师姐你没有想到,我估计江湖中人多半都没有想到的。不过想想还是很合理的,西门庄主武功高强,无须娶个会武的妻子。而他又冷冰冰的,大家闺秀多半性情温婉,也许能让人不那么冷了。” 孙秀青听得这话心里头更是难过了,半天也未回暖。 石秀雪见自己几句话弄得师姐更加难过,忙劝道:“师姐,你若是实在放不下,不如跟着大师兄一起去万梅山庄送贺礼吧。也许,见了他们成亲就能放下心愿了……”如果三师姐像她该多好啊,她心里也念着一个人,可是也没有像三师姐这样念念不忘的,离得远了,她想得就少了。 孙秀青知道自己不该再想着西门吹雪,可是她就是放不下,哪怕师父呵斥她也不管用。也许真如小师妹所说,再去见他一次,目睹他和别的女人成亲,她就会死心了。 孙秀青知道独孤一鹤不会同意她下山,所以她谁也没有告诉,一个人偷偷地溜下山,远远地跟在大师兄张英风的后面。 独孤一鹤得知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了,他看了眼帮助孙秀青瞒着自己的女弟子,叹了口气,算是彻底放弃她们了。 金陵秦淮河畔春香楼上,李寻欢正搂着几个歌女醉得不知南北,突然包间的门被人一把踢开了,正是李寻欢的大哥李寻安被几个小厮扶着闯进来了。 李寻安的性情宽厚中不失圆滑,是最适合在官场之中纵横的,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经官至成都府知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十岁官至一品高官也不是没可能。不过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自幼身体就比较弱。一路科举更是大伤元气。在朝中任翰林的几年里,算是调养回了一些,谁知前年外放四川做官,他不愿意做一个甩手的知府,州府大小事务都要过问,被百姓称为好知府,可身子却是彻底的垮了。 收到金陵老管家派人送去的急信后,他更是气晕了过去。待醒了,立即上表辞官。归家后,不见弟弟来迎,一问方知糊涂弟弟又在青楼之中喝酒买醉,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和疲累,让下人带着他来寻人。 “去,给我将二爷也淋醒。”李寻安喘着气,让人将歌女们全都赶了出去,手指抖着吼道。 一大盆冷水当头浇下,李寻欢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李寻安的身影,皱起了眉头:“大哥?”他摇了摇头,傻笑道:“定是我喝醉看错了人,大哥在成都呢,怎么会在这儿……还有诗音,诗音……”竟又哭了起来。 李寻安见到李寻欢又笑又哭的傻样子,又气又痛,“老铁,你,再倒一盆水去,不管他醒了没有,绑回李园去!我先回去等着他。” 李寻安的脸色青白一片,嘴唇更是毫无血色,若非小厮扶着,只怕站都站不稳了。可他这个样子,还坚持亲自来找李寻欢,铁传甲这等江湖莽汉,都觉得心里闷痛,只希望二爷能够被大爷给骂醒,不再糊涂下去了。 待李寻欢彻底清醒后,知道大哥回来了,他乍然一喜,随即满脸地羞愧,“老铁,就依大哥的话绑了我回去吧。” 李寻欢被绑回了李园,跪在病弱的李寻安面前请罪。可是他自以为的请罪,不但没有安慰到李寻安,反气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喝了贴身长随奉上的药茶,平息怒气和失望,他才看着李寻欢道:“你,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里?还以为林表妹另嫁西门吹雪是有负与你之间的感情,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事情多么的混账?!龙啸云哪里迷惑你,你竟说西门吹雪杀错了好人。那就是个无耻之徒!” “大哥,龙大哥义薄云天,他爱慕诗音是不对,可事情到了那一步,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如今他人都死了,大哥何必再来侮他的名声?”李寻欢一脸痛苦地道。 李寻安满眼失望地看着李寻欢,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他那钟灵毓秀的弟弟到哪儿去了?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二弟这样子糊涂,如何能够撑得起李家的门楣来? 李寻安血色全无的脸上,一片灰败之色。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我离川之前,友人前来相送,他感激我在一案中帮了他家的忙,有意与我李家结亲,我寿数不多,不敢耽误人家的女儿,却替你应下了这门亲事。父亲母亲过世多年,长兄为父,你准备娶妻吧。” 李寻欢猛然抬头看向李寻安,“大哥,你知道心中只有诗音一人的,我不会娶其他的女人做妻子的……” “林表妹已经是他人的妻子了。至于你的亲事,我已经答应了。你莫非是要我做无信之人?”李寻安平静无波地目光看着李寻欢,“你若真的不愿意娶,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从此之后,你我兄弟恩断义绝,你再也不是我李家之人!” 老管家听着这兄弟二人的对话,早已是老泪纵横了,此时再也忍不住地跪下,朝着李寻欢磕头跪求道:“二爷,你就答应了大爷吧!你这是要逼死大爷啊……” 李寻欢的眼前蓦然浮现最后一次见林诗音的情形,眼中突然有泪珠低落,他低下了头,哑声道:“好,我答应大哥娶妻……” 李寻安心中一松就晕倒在椅子上,李寻欢看着小厮长随们忙碌的样子,心里空空荡荡的,好似什么都没有一样。 次日李寻安醒来后,避开了李寻欢叫来老管家交代道:“林表妹虽没嫁成二弟,但终究是在李家长大,林家又没有什么人了,我们合该替她准备好嫁妆等物。只是我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二弟那样子去了只会闹笑话。老叔,这事我就托给你办了。你也是看着林表妹长大的,你亲自送嫁妆北上,也去见见那位西门庄主,是不是真的对表妹不错。” 老管家忙连声应了,他见李寻安的精神不济,心中又是担心他若北上去,李寻安有个不好可如何是好?只是,李园实在是人丁凋敝,走出李寻安的房间,看着夏日里树木葱茏却无端让人生出凄凉之感的李园,他心中顿时倍感凄然。 万梅山庄内,婚礼诸事自有管家和下人张罗忙碌,西门吹雪不过吩咐几句,便多数时候都在与原随云过招。至于花逐月,自然是和林诗音在一起说笑,眼见婚期将近,而林诗音也一日比一日焦躁不安来,她只得拉着林诗音出了屋子,到了梅林中信步闲逛起来。 “诗音姐姐,这儿到了冬天梅花盛开之时,不知有多美。便是想着以后能够常赏美景,也该高兴呀。”花逐月在梅树下旋身,却是想起了桃花岛,“我师父的桃花岛每到春天,桃花如云霞将整个岛都覆盖了,不知道有多美。我整整看了十年,还不觉得够呢。” 不知是花逐月的话还是外头的空气新鲜些,林诗音觉得胸中的焦躁去了不少,她微笑道:“逐月妹妹想桃花岛,可以找时间回去看看的。至于万梅山庄,最美的时候是在冬日,到时候自然是欢迎妹妹来做客的。” 逐月想起桃花岛,惆怅地笑了下,就是这万梅山庄,她也不知是否能够看到梅花带雪的美景了。 “小姐,小姐……”小铃铛的呼唤声远远传来,花逐月和林诗音赶紧走了过去。 小铃铛一见林诗音就急道:“小姐,老管家来了,他带了许多东西过来。说是奉大表少爷的命来给您送嫁妆的。” 林诗音一愣,脑中顿时出现了大表哥李寻安模糊的身影。心中微暖,转头看向花逐月,“妹妹,随我去看看吧。” 花逐月本就有些好奇,闻言忙拉着林诗音跟着小铃铛去了。 “……李管家说了,金陵来此路途遥远,大件的家具之物就没给准备,多是给小姐你准备的珠宝、田产等物。”小铃铛边说边看着林诗音打开了一只只木箱子,只见各色珠钗、玉鈪、宝石、耳环、手钏……等等装满了三箱子,全都灿烂华美,闪闪生光。而另两只箱子里,一箱子黄金,一箱子银锭,再有一只小木匣子里穿着一叠地契。 不说林诗音觉得太厚重了,就是花逐月却暗自咋舌,这李家大爷倒是个财大气粗之人呢。又见林诗音要见李家老管家,她也不好打扰,便告辞往西门吹雪和原随云过招之处行去了。 原随云手中罕见地拿着一柄长剑,与西门吹雪正打斗得格外激烈,两道凌厉剑气相撞,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只因他们都非常地清楚,即使是一个小小的破绽,很可能就会败于对方手下。 西门吹雪的剑意也不像从前那般寒冬雪,凛冽之中带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辉,就好似寒冬终会走到尽头,春意暗藏一般。 可以说西门吹雪当真是用剑的奇才,不过短短数月,剑法和剑意就用了脱胎换骨之感。剑锋划过,好似秋日艳阳真灼灼生辉,万物同唱。 不过他对面的人是原随云,在练了九阴真经之后,内力并不弱于西门吹雪之人,虽然他更喜掌法对敌,但他的剑法也不弱,尤其是在独孤求败指点过之后,可以说,他已经将诸种擅长的剑法融于一起,一旦出剑,他整个人就如一柄光辉的利剑,俨然做到了人剑合二为一,再无破绽可寻。 西门吹雪双眼大亮,哪怕他寻不见破绽,不知从何处下手,可手中的乌鞘剑却只是平举胸前,好似刺破层层遮掩,缓缓地朝着原随云刺去。就像一根细针终于刺向布帛一样,他终究找到了破原随云这人剑合一之法。 旁观的花逐月摸着自己扑通扑通急跳得心脏,双眼亮得摄人,果然高手对招,即使旁观者也受益不小。 第八十二章 砸晕了东方不败 原随云和花逐月身着大红的喜服,牵着红色的缎带对着花父花母拜过后,夫妻对拜着被送入了洞房。只是他们的洞房终究与众不同,就在原随云拿着镶金秤杆挑起了花逐月头上的红盖头时,两人同时感受到一阵异样,他们只来得喝退屋中的人,才紧紧抓着彼此的手,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后,身着喜服的两人消失在原地。 待花母带着儿媳和孙女而赶来时,只看见了空无一人的喜房,和床榻边的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两人这次的穿越没有分开,就在眼前光线流转间,黑夜退尽太阳高悬,原随云在发现他和花逐月正在从高空坠落时,就立刻将逐月抱在了怀中。 花逐月眼见下坠的速度加快,她深知这样下去不死也得重伤,慌乱间,解下了腰间长长的红色缎带试图缠住大树的枝干,可惜缎带难以承受两人的重量,仅仅稍微减缓了坠落的速度。她被原随云抱在了怀中,照这样落下去,哪怕原随云的武功再高,不死也得重伤。她咬了咬牙,伸出手掌去抓擦肩而过的树枝,哪怕手掌血迹斑斑。 原随云更是脚尖试图踩住树枝,就在他的左小腿骨一阵钝痛之时,他和花逐月的身形终于缓了下来。就在原随云抱着花逐月落地之时,他本以为会再受点儿伤的背部却并未感受到疼痛。在他怀中的花逐月才爬出来起身,要扶原随云坐起,就看见了两条光/裸的修长的结识的大腿,以及大腿中间那一长根男人独有的东西。 “啊!”花逐月的惊叫声和陌生男人的惨呼声同时响起。 原随云扭头看见男人光/裸的下半身,脸色一变,当即脱了外袍丢在了男人身上,哪怕他知道他落地没受伤,是拿男人的两条腿做了肉垫,可他想到逐月看了这男人的下半身,他心里甚至生出怎么只砸断两条腿好遗憾的感觉来。 那男人痛呼过后,也不知看清原随云和花逐月没有,就晕了过去。 花逐月顾不得昏迷的男人,蹲下/身想看原随云左小腿的伤势,却被原随云抓住了双手,看着她血迹斑斑的右手,原随云沉下了脸。想了想看向了昏迷男人,见他身边有个包裹,就让花逐月拿了过来,没看那本好似武功秘籍的书,拿了几只瓶瓶罐罐拨开瓶塞闻了下,双眼一亮。 “逐月,是上好的上药,我给你上药先包扎了在手。” 花逐月却不高兴地抢过药瓶,虎着脸道:“我的伤都是小伤。倒是你的腿,难道你想做瘸子啊?好啦,先让我看看。你再跟我争,我就,我就……”花逐月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转向那盖着原随云外袍的昏迷男人,“我就揭开你盖在这男人身上的衣裳!” 原随云闻言,俊脸一黑,只得由着花逐月给他看腿骨。 “骨头断了。我去寻根树枝来再上药固定好……”花逐月低头认真地看着原随云的小腿伤势。 原随云的目光却落在了她新梳的发髻上,不再是从前简单的发式,乌黑的头发梳成元宝样,被赤金发箍紧紧束着,发髻两边各插着一根金凤展翅的牙梳,其下各垂着一串花生米粒大的粉色珍珠。哪怕是从高空坠下,头发也没有凌乱。让她看着好似突然长大了许多,由一个小姑娘变成了真正的女孩子了。 红衣雪肤,他的逐月果真是最美的。 花逐月一抬头,就看见原随云半分不掩饰的感情的目光,想到今日是他们成亲的好日子,不由得小脸飞红,转身道:“我去找根树枝来。” 原随云轻笑一声,四周扫了下,是个幽深的山谷,就收回了目光落在了昏迷的男人身上,只见他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浓眉挺鼻,双颊瘦长。瞧着该是个身材高大壮实的汉子,只是为何在这山谷中光着下身,总不会是他在正在方便吧? 原随云的目光落在了包裹中的那本册子上,他拿了过来一看,见其上写着“葵花宝典”四个大字,再翻开封面,便看见扉页上书着“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八个大字,当即就愣了下。 花逐月恰好捡了根长短合适的树枝回来,低头一看原随云手里的册子,随口念了出来,念完之后,顿时羞窘非常。想到之前不经意看见的那根玩意儿,撇嘴道:“看来咱们这一砸,虽砸断了他的双腿,可救了他的命根子呢……” “逐月!”原随云顿时黑了脸,才拜了堂的妻子却看见了其他男人的那根东西,他不生气才奇怪了。 花逐月眼见原随云真的生气了,忙安乖巧状,帮原随云的左小腿包扎好后,才低声道:“今日我们成亲呢,你居然吼我。我又不是故意要看见的。我最想看的,还是随云你的嘛……” 最后却是原随云被花逐月闹成了大红脸,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花逐月靠着原随云睡乐片刻,等醒过来时,已经是日过中天了。那男人也在哼哼两声后睁开了双眼。他只有片刻的迷茫,随即双眼满是戒备地瞪着花逐月和原随云,“你们是什么人?” 花逐月却是站起身,笑道:“我去打点儿野物来,再顺便采些草药。随云,你和他聊一会儿吧。” 等花逐月走远了,原随云才看向男人道:“我们俩自然不是普通人了。”他很介意男人光着的下半身,想到他双腿断了,便拄着树枝单腿走到了男人身边坐下。 东方不败自得了任我行赐的葵花宝典之后,不相信一定得自宫了才能练,谁知才练了不过四个多月,全身真气就犹如决堤的大水,根本就不受控制。他知道,如过不想走火入魔,想成为一流高手,就必须得自宫了。犹豫了数日后,他终于狠下心寻了这处隐秘的山谷自宫,谁知还未下手就被从天而降的两个人砸到了。 他感受到双腿间的剧痛,想到自宫不成后走火入魔的惨状,不由得狠狠地瞪着原随云,竟是不管不顾地抓起了用来自宫的匕首挥了过去。 原随云沉下脸,轻松避过匕首,淡淡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着,不然不用你自己挥刀自宫,我亲自替你切了它。” 东方不败顿时羞恼至极,厉声道:“你,你看了我的葵花宝典?” 原随云看东方不败居然一副至宝被人偷看的样子,顿觉有些啼笑皆非,“需要自宫才能练成的神功,你确定那是神功而不是邪/功?”他也不理会东方不败,点了他的穴道,掀开了自己的衣袍在,看向了东方不败光着的下半身,目光不可避免地扫到了人家两腿中间的那根东西。 原随云嫌恶地扭头,扯过丢在一边的衣裤,也不管是否粗鲁,就替东方不败将内裤给穿上了。这才检查了下东方不败的双腿,幸好只是被砸断了而已。咔嚓正了骨头,也不管东方不败已经痛出了一声的冷汗,草草上了药简单包扎了,他才道:“等我夫人回来了,我会让她寻合适的树枝来,到时候将你的两条腿固定了,伤势好得也快。” 东方不败感觉痛感稍减了后,又怒瞪着原随云:“你和那妖女到底是什么人?哼哼,莫要以为你替我处理了伤势我就会感激你们。你此时不杀我,他日我定要杀了你们的。” “你怕我们将你自宫练葵花宝典的事情传出去?”原随云淡淡地接话,半点也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中,他可惜地看了眼才盖过东方不败下半身的大红色喜袍,在东方不败惊愕的目光中,他轻描淡写地一掌,便将之化为了万千的碎片。 “你也穿上裤子吧。”原随云嫌弃地看了下东方不败的长腿,见他实在是不好穿,只能再次强忍着帮他穿上了裤子。别说东方不败很羞恼,更羞恼的是原随云,他冷眼盯着东方不败片刻,半晌才道:“今日本是我和我夫人成亲的大好日子,哪怕落日山谷之中,也可以说是与众不同的新婚之所,不想却都因你破坏了,还让我夫人瞧见了你那难看的下半身,我真的很不高兴呢。” 原随云说到不高兴时语气很淡,却让东方不败全身都感到一阵凉意,哪怕是教主任我行,发怒之时也不曾让他这般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原随云却在猜测,之前几次转换时空都不曾撞到人,这次竟然砸到了这人,莫非此次时空中,将和这人有莫大的关联?终究是将心中的不满压下了,淡淡地道:“不过今天总是我和夫人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见血杀人。所以你也不用太过害怕了,我们夫妻一来此处就砸到了你,这也算是缘分。”他扫了眼四周高耸的山峰,“你既选在了这儿自宫练功,自然不可能只备了匕首和药物,应该还准备了食物以及可以栖身的木屋或者山洞吧。” 东方不败心里暗恨,他如今双腿惧折,受伤不轻,肯定不是这从天而降的小子的对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东方不败从来不是不知变通忍耐之人。于是他强行平静地道:“公子真是聪明人,这里是太行山麓鲜有人迹之处,没有木屋,山洞倒是有一个。我在里头准备了可以供我一人吃用一个月的食物和水,多了你和夫人,估计撑不了十天。” 原随云很满意东方不败的识时务,“我知道,所以我夫人要去打野物,我并未拦着她。” 东方不败见原随云的神色温柔,心中一刺,突然道:“公子和夫人今日大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这四周山峰险峻上面根本就没有人迹。” 原随云道:“所以我才说是缘分啊。”他话语微顿,又道:“我姓原,乃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我夫人娘家姓花,来自杭州花家,她的七哥名花满楼,你可曾听说过?” 东方不败一怔,摇了摇头,心中却也猜度不停,“我从未听说过无争山庄,也不曾听说过花满楼,至于杭州花家?有名望的家族中未曾有姓花的人家呢。” 原随云又问道:“那么武当张三丰呢?明教的青翼蝠王韦一笑,这些人可听说过?” 东方不败顿时无趣了,若非碍于自己的伤势,定要给这姓原的好看,强自忍耐到:“武当派的开山祖师张三丰张真人,算起来已经过世□□十年了。至于明教,大明开国之后就被朱元璋那叛教贼子定为魔/教,如今百多年过去了,便分成了西域明教,和如今中原的日月神教,而我,便是神教风雷堂主,东方不败!” 说到最后,东方不败自是一副江湖枭雄之态,可惜原随云看见他这神态,就想到了他没穿裤子的样子以及那本“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葵花宝典》,还不败呢。 摇了摇头,原随云难得大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啦啦,换新地图啦,此章开始,笑傲江湖~~~ 下一章依旧防盗章节,晚上九点半左右替换·· 第八十三章 气狠的东方不败 “随云,我回来啦!”花逐月提着一只胖兔子和一只野鸡,一只手提着一只树藤编的简陋篮子。她很少看见原随云笑得这么开心的,不由得问了出来。当知道东方不败的名字后,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东方不败被两人的笑声弄得更恼火了,怒声道:“纵横江湖,永远不败!有何好笑的?难不成你们二位不是江湖人?” 花逐月忍不住笑道:“我们是江湖中人呀。可是我们不用练奇怪的武功就可以不败了。羡慕吧?我劝你呀,还是别练那什么葵花宝典了,真想一生不败,还不如拜我或者随云为师,老老实实学点正经武功的好。” 花逐月见东方不败一副怀疑地样子,冷哼了一声,“虽然我只是随口一说,可真是要拜我们俩为师,我们还要考虑考虑呢。” 原随云自然是要给娘子撑腰的,左腿骨虽然伤了,可影响不大,原随云轻抬起眼冷冷一扫。东方不败竟被那目光一慑,心中只觉得毛骨悚然。暗道这姓原的年纪不大,瞧着好似比神教教主任我行还厉害些,到底是什么来路? 只是,除了父母至亲,他可不相信真的拜了师就能学到绝世武功呢,不然为何世上许多门派断了传承,许多绝学都失传了? 原随云笑了笑,双手抬起双掌相合,却乍然分开,左掌托住右掌,拍向七八丈开外的一棵高耸如云的桦树,片刻后只听得一阵“咔咔”声,那棵比碗口还要粗两圈的大树,从半腰折断,缓缓地倒下。 花逐月看东方不败一脸的震惊,才笑哼着好听的江南小调去处理野兔和野鸡了。 “那葵花宝典哪儿来的?将它给你之人,定是不怀好意。”原随云看着东方有些不解,“纵使真练成了绝世神功,但是一个男人挥刀自宫了,只会让人认为是怪物,绝对不会被当做高手敬仰。你瞧着也不傻,莫非连这一点也看不出吗?” 东方不败本是心计深沉之人,他此时重伤,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自宫练葵花宝典,倒是这从天而降的年轻夫妻俩,若真非心思狡诈之人,倒是可以试探一二的。他惨淡一笑道:“瞧着原公子的样子,出身定然不差的。哪里明白我这等无父无母之人的挣扎?我十二岁入日月神教,经过十年立下无数功劳,方才升为风雷堂的香主,一年前与嵩山剑派一战,又被升为堂主。半年前,任教主找我说话,说是我立下大功,意欲升为我副教主,可惜与教中诸多长老相比,年岁尚轻武功也不能让人信服。故而他赐我神教中只有历代教主才能翻看的葵花宝典。” “看来你们这位教主容不下你了。”原随云点头,随即打量了东方不败一番道:“不过也说不定是你做人太锋芒毕露了,连名字都叫不败,让你们教主如何想呢?总不能改叫求败吧?” 东方不败心中暗恨,道:“难道手下都的叫阿猫阿狗才成?他任我行无容人之量,反倒是我东方不败的错了?” “你们教主的名字不错,任我行,听着就很潇洒。不过了,同东方不败这名字比起来,就少了许多霸气了,难怪你们教主不喜欢呢。我看呀,等你腿伤好了,老老实实改回原来的名字,哪怕真做了副教主,你们教主也会高兴的。就算你真的压不住教中的长老们,他也会帮你的。”却是花逐月将野鸡和野兔用树叶包了裹了泥丢在了火堆之中后,回来了。 花逐月走到原随云身边,扶起了他,边说道:“那山洞里头就铺着块不到两米宽的木板,上头铺着床半新不旧的褥子。至于吃的,只有些干粮,倒是有一口小缸,里头装满了清水。” 她失望的瞪了东方不败一眼,“若是有锅子就好了,起码还能烧些热水来喝。” “算了,我的伤好转了我们就离开这儿。”原随云安抚地拍了下花逐月,他却并未让花逐月扶他回山洞,而是走到那棵倒下的松树旁,想了想便与花逐月道:“你去将东方不败的匕首拿来,我用这半棵树上做个简单的可以拖拉的架子。” 花逐月立刻明白了原随云的意思,不由得笑道:“随云你今天心情很好呀,都没有说提着他进山洞了,还要为他做一个拖拉的架子。” 原随云坐在了一块石头上,笑看着花逐月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腿上有伤的情况下去提着他进山洞的。我这么做,是不想你辛苦。”更别提让他看着逐月背或者抱东方不败进山洞了,真是那样,他怕自己忍不住要了东方的命。当然了,他也知道逐月是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说白了,还是担心逐月太辛苦了。 他们两人亲亲热热说着话儿,那场面温馨得让东方不败红了眼。他此时还不是十多年后的天下第一人,哪怕野心勃勃想登上高位,心里面不是不存有一块地方藏着一块柔软之地的,只是他从未遇到那个对他掏心掏肺却又能并肩的女子,反是见过了不少披着各色画皮阴险狡诈的女人。不,不是没有遇到过,他也曾遇见一个风光霁月的女子,可惜,人家皎洁如明月之光,而他不过是一团被被任我行苦苦打压的污泥。 至于他的那几房小妾,说真的,东方不败还真的没记起来。 日月神教总坛,黑木崖上,过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庭院连绵,最险要处也是最为堂皇之处的殿阁便是教主任我行的住所。除了各香主、堂主以及长老等人拜见或者商议要事的大殿,其后便是教主一家所居之处。 这几日里任我行难得没有入密室闭关练功,最欢喜的莫过于任我行的女儿才五岁的小姑娘任盈盈了。任我行也扮了好一会儿慈父,哄着任盈盈玩了好一会儿,等向问天过来了,才让丫鬟将小姑娘抱了下去。 “教主,这几日不见东方不败,我使人去风雷堂打听了,说是他打探华山派的动静去了。可据教中的探子来报,华山派今日也没啥动静啊。”向问天极为忌惮东方不败,不单是因为他忠心与任我行,更是因为他的脾气和东方不败极为相似,都是极为桀骜不驯之人,自然看不得对方得势了。 向问天看任我行半点也不急的样子,实在是忧心忡忡,忙劝道:“教主,您的武功可以说已经是天下无敌了,何必还常年闭关修炼。反倒让东方不败那小子野心膨胀,拉拢了教中的不少清新,在各处都安插了不少的亲信。” 任我行却是极有深意地笑了笑,他头戴文士巾。又穿着一袭青衫,眉目清秀。若非他双眼锐利不似常人,又身材极为修长高大,一双手也不似文人之手,反是虎口处生出厚茧,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江湖传言的大魔头,就是任我行。 任我行能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坐上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可不是靠着书生外表上位的,他的心智与武功,从来都非常人能及。 “东方不败的心思,我自然清楚的。不过他想要接过我这教主之位,可不是简简单单地拉拢些手下,插些亲信就能做到的。”任我行敢肯定,东方不败不是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去练《葵花宝典》了,就是真的去打探华山派的消息了。他的心里反倒是更愿意是前者了。 自从日月神教得到了《葵花宝典》之后,除了他之外的历代教主都有修炼过,可无一人能够练成功,原因很简单,要想练成这绝世神功,就必须自宫。哪个正常男人狠得下心呢? 东方不败野心勃勃,他这个教主也不是没有敲打过他。可惜,这些年的信任有加,不过是养了条满心反骨的白眼狼罢了。既然如此起,他只能拿这本《葵花宝典》去试探他了。若是如之前的教主们一样下不了狠手自宫,那就等着走火入魔吧。若是真狠下心自宫了,哪怕练成了,也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别说做神教的教主了,便是做个普通下属,也是丢神教的脸呢。到时候,还有谁会跟随他?他的那些亲信自然也都会散去的。 任我行此时非常感激当年将《葵花宝典》残本从华山派抢来的数位长老们,若是没了这本奇书,真要对东方不败下手,只怕会寒了不少人的心,说不定又会引起教中动荡的。 向问天见任我行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以为他已经有了打算,自是放下心来,也不再将东方不败的威胁放在心中了。 向问天想起方才见的任盈盈,记起一事,忙道:“教主,我看大小姐又长高了些,和夫人越发相似了。之前碰见她,她还缠着我要我送她把好琴呢。我看大小姐啊是想学琴呢。不如将曲洋从湘地给叫回来。他几年前被东方不败给排挤出黑木崖,教主您让他回来了,他自然会感激在心的。正好,曲洋东音律,琴弹得也好,顺便还可以教教大小姐呢。” 任我行还真没想起曲洋这个不大管事儿的长老来,他沉吟片刻却是摇头道:“让曲洋回来的倒是简单,可湘地那边又谁盯着呢?衡山派,倒是比嵩山派、华山派看着顺眼些。” 向问天见任我行从神教大局着想,也不好再说让曲洋回教之话了。他们却不知曲洋现在根本就没有盯着恒山派,反是四处打探两晋墓穴,势要找到广陵散的曲谱,连孙女儿周岁也顾不上回家看一眼的。 不说这边任我行一心想算计盯着他教主之位的东方不败,且说东方不败此时此刻,却是恨不得死了算了。除了他十一岁父母双亡后过了段艰苦的日子,虽说少不了打斗受伤,可饿肚子却是许多年不曾有过了。 他的干粮被原随云和花逐月给霸占了,而他们俩烤的肉却不曾分半块给他。只能看着这对男女在他面前一口一口吃着东西。 花逐月吃得不多,察觉到东方不败地视线,她心里暗笑,手指轻轻捅了下原随云,示意他看看东方不败。 原随云举起一块色泽诱人的兔肉朝东方不败致意了下,便继续优雅地吃起来。此举把东方不败气得真不轻。 自从白日里头被两人砸晕到现在,他有三个时辰不曾吃东西了,莫说他受伤了,就是没受伤此时也饿得饥肠辘辘的。难道这两人想把自己饿死?可有何必拉自己进山洞呢? 就在东方不败想了各种原因的时候,花逐月将那树藤编的简陋小篮子放在了东方不败的身前。“给你,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晚餐,吃吧。”她还很客气地用竹筒舀了水放在东方不败的身前。 “随云,那里头的草药和野果都是可以吃的,正好给他做晚饭,免得吃了肉,晚上拉在山洞里就糟糕啦!”逐月笑嘻嘻地说。 原随云笑赞花逐月想得周到,他看向东方不败不能随意动弹的双腿,这如厕还真是个问题,果真女人的心细考虑得周到。 两人说笑了会儿用水简单洗了手脸,并排坐在了东方不败早先准备的“床榻”上打坐练功了,完全没有理会被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的东方不败。 作者有话要说:  快被气晕的东方不败~~~~ 下一章依旧是防盗章,明天下午两点左右更新, 第八十四章 羡慕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原先以为,原随云和花逐月小两口一看就是出身良好之人,定不会在这山谷之中待太久的。却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两人待下来了不说,还整整呆了十余天,他便确定,原随云的腿伤未痊愈,他们是不会出谷的。 这十余天中,东方不败可算是彻底被原随云和花逐月整治得没脾气了,哪怕心里还时不时生出有机会了就定要两人好看的想法,但是他却也明白,除非他真的练成了葵花宝典,不然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他是个极为有眼色的人,能够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在日月神教里头爬上高位得任我行的赏识,可不是仅仅靠着凶狠毒辣会杀人的。他看出了原随云重视花逐月,故而就算是奉承花逐月也不过份,不会让原随云觉得他对花逐月有任何的不良心思。却又适当地赞语,让原随云和花逐月听了都高兴。不过几日下来,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个算是“见识广博”的人,也都觉得东方不败是个人才,难怪让那任我行忌惮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私底下还就东方不败的事讨论了一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既然阻了这人不能练习葵花宝典,等他的双腿好了,就指点下他的武功好了。 原随云其后时不时就和东方不败说起了武功招数了,发现他聪明至极,可以说是不下曾见过的杨过、陆小凤等人,不曾有名师指点,就有现在的武功和见识,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原随云暗想,也不知在这个世界会停留多久,东方不败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人自然清楚该如何与自己夫妻俩相处最为妥当的。因此说起武功招式来并不藏私,至于内功心法,反是和他说起了“葵花宝典”的练气法门来。 “……既是阉人所著之书,那么运气等自然是适合阉人了。但是仔细读读,未尝不能从中摸索出适合正常人修炼的法子来。”原随云挑眉看向东方不败,“东方啊,你瞧着挺聪明的,总不至于连个前朝的阉人还不如吧。” 正好花逐月出了山谷去抱着两只极大的包裹回来,闻言笑道:“东方加油哟,你若是想出了法子,我便劝随云收你为徒。我这师娘也传你几招,就算是那任我行再忌惮你,也拿你没法子啦。” 花逐月边说,便笑与原随云打开了一只包裹,里面包着好几套衣裳,姜黄色的是道袍,褐色的是短打褂子。前者是她寻来自己和原随云穿的,后者嘛自然是给东方不败了。 “随云,你带东方不败去小溪边儿洗洗吧,虽然在山洞里头离着我们挺远的,可这一身酸臭味儿老远都能闻到啦。”花逐月皱了皱鼻子道。 原随云也嫌恶地皱了下眉头,瞧了东方不败一眼,就提着他到了那可以拖拉的木板拉车之上,幸好小溪就从山谷里头流过,离着他们所在不太远,原随云耳朵腿伤好了大半,不碰左腿以一拐杖相替后,身法倒是没有变慢,很快就到了小溪边。 原随云放了东方不败在水中,他自己也寻了处地方清洗起来,心里却是在想,他与逐月说是成亲了,却是才入洞房就来了这儿,就是他自己想起,都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东方你还没娶妻,当日下决心自宫,倒也舍得?难道就不曾想过日后吗?”原随云坐在溪水中的石块上,浇着水淋在结实的胸膛之上,忍不住问道。 东方不败可不像原随云,之前都被花逐月扶着来洗漱过的,十来天不占水,哪怕是他这等粗莽的江湖汉子,都不敢想象自己到底有多脏,多么像乞丐了。如今坐在溪边儿,虽然只能简单洗洗,可他恨不得将身上搓下两层皮来。 他听到原随云的问话,怔了下才道:“我自入了神教之后,就想过有一日死在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手中。自然从不曾想过娶妻的。至于日后,也不是没想过,可每次一想,就觉得我这等刀口舔血之人,不登上高位就不会有日后的。像是我神教的教主任我行,也是在做了教主之后才娶妻生子的。” 原随云不想此时的江湖正邪如此分明,皱眉道:“少林和武当这等素来被人视为泰山北斗的门派,就没有来调解吗?” 东方不败暗笑原随云的天真,面上却是不露,他道:“神教和五岳剑派早已经是死仇了,少林和武当便是想调解也是有心无力。再说了,那五岳剑派野心大得很,可不会将少林和武当放在眼里。说起来,我神教之人待少林和武当还尊重些呢。” 东方不败的话语之中,颇有些冷嘲之意,可见他心中是真正不屑五岳剑派的。原随云自然也听出来的,挑眉看了东方不败一眼,道:“五岳剑派有人让你很瞧不上眼?但是你又打不过他。这人是谁啊?” 原随云问得随意,东方不败却是羞恼被原随云看出了心思,对起的敬畏不自觉地又深了些。想到要从原随云和花逐月这儿学点本事,瞒着掖着也不好,便实话说了,“也不是别人,就是嵩山派的掌门,也是五岳剑派的盟主左冷禅。说起来也是这小子走运,十年前,我才入神教没多久,我教的长老和五岳剑派血战于华山,他们武功不成便使用阴谋诡计,将神教的长老都给折损了。可我神教的长老硬是杀了五岳剑派不好的好手。因此左冷禅才有资格做了嵩山派的掌门。” “只是做了一派长辈凋零的掌门,你也不会这么不屑了。他还做了什么?”原随云想到嵩山少林寺,哪怕他素来对和尚没啥好感,可是少林寺里头也有一些大师人还不错的。这嵩山派和少林寺做了邻居,不得不说这心可够大的。 “左冷禅执掌嵩山派以后,别看到自诩为名门正派,可私底下却搜罗大量黑道高手。他自称是武林正派人士中的第一人,以灭了我神教为己任。如此也就罢了,最可笑的是,河北平安洲等地出了瘟疫死了许多百姓,他竟说是我神教所为。这样的事情,真是数不胜数。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借着灭我神教的名头一统五岳剑派,成为武林霸主罢了。哼,可惜这等小人,任我行的吸星大法竟也没能杀了他。”东方不败说到最后,对任我行连教主也不称呼了,可见这件事上他不满已久了。 “吸星大法?”原随云泼水的动作顿了顿,当初在北宋年间里,星宿老官不就会这门功夫吗?看来,等出了山谷,他和逐月要去见一见这位日月神教的教主了。 “看来江湖中的正与邪之分,除了靠武功高低势力大小为凭外,还得会造声势,做了好事要让人知道,没有的坏事也不能让人给栽赃到自己身上来。”花逐月在两人洗好了回来后,边对着一口架起来的铁锅下添加柴火,边说道。 “逐月说得极有道理。”原随云点头万分赞同,与花逐月说起了任我行会吸星大法的事儿来,不过在他们俩仔细问了东方不败任我行时不时要闭关练功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任我行修炼的吸星大法应该不是完全的功法。他频频闭关,应该是吸取了他人内力之后出了问题了。”花逐月很快就到了关键道。 “只是就算是不完整的功法,却在隔了这么多年还有传承,但是乔峰大哥会的降龙十八掌,当真成了绝学了。”原随云摇了摇头,难得感叹道。 东方不败离着两人十来步的距离,却是一句话也没有漏听,听到他们嘴里头说出的人名和武功都是闻所未闻的,好似他们知道吸星大法的完整功法一样,心里别提多好奇了:这两人到底是何身份?自己是跟着他们学几招呢还是真的拜原随云为师呢? 不提东方不败的小心思,原随云和花逐月却是动了心思,在这个世界里头择人传下武功来。至于那人到底能学到几成,就看其人的天分和勤奋了。而东方不败,只是其中一人。 “干脆就趁着还未出谷,我将童姥传我的天山六阳掌教给东方不败,你再传他一套剑法。算起来他也不亏啦,怎么样也比修炼葵花宝典好。”花逐月说道。 原随云见花逐月不再提收东方不败做徒弟的事情,放下心来。他倒是不是担心东方不败学好了武功来对付两他和逐月的,而是觉得教授武功即可,收徒未免牵扯太过了。 其后的十来日,东方不败可算是被原随云和花逐月送上的“惊喜”给吓到了,他没想到这两人真的教他武功,他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等背熟了心法口诀,再看两人各自将天山六阳掌和回风舞柳剑耍给他看过一遍之后,他心中大凛,这掌法和剑法都是他从未见过和听说过的高深功夫,当即再也不敢怀疑两人,额头碰地磕头谢过了两人,再开口便改称两人为师父和师娘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也没有纠正他由着他叫了,他们俩都是决定聪明之人,见东方不败虽双腿不能移动,但是只三日,手上比划出的掌法和剑招都没有出错,教授武功便告一段落了。 东方不败又自己琢磨了几日后,越发看出了这掌法和剑法的厉害之处,叫着原随云做师父,花逐月做师娘也更添了两分恭敬了。哪怕花逐月再捉弄他,原随云再嫌弃他多日不洗漱太臭了,他也不像之前怨恨两人了。 这日,原随云的腿伤彻底痊愈了,和没伤前完全一样了。花逐月极高兴,原随云笑着摸了摸花逐月的头发,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道袍后停顿了片刻,他心里觉得委屈了逐月,不由得将她搂在了怀中,柔声道:“这些时日,让你受苦了。” 花逐月摇了摇头,双眼笑成了弯月,依偎着他的胸膛,叹道:“我们两个在一起,怎么是受苦呢?” 两人这儿甜甜蜜蜜地依偎着,让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看着暗自撇嘴——自己这对师父师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搂搂抱抱了。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羡慕之感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 今天凌晨三点多吧大姨妈突然造访,毫无预兆,我昨天淋了一会儿雨,本就第一天痛经的我,今天更是痛得起不了床,今天连班都没去上,直接请假了,一直躺到下午三点多才好些,晚上吃了止痛药,加上热水袋、红糖姜茶等,痛感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这才坚持码了这一章~~我家人劝我睡觉别折腾了,我想还是用手机躺在被窝里码,什么时候码好什么时候替换~~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更新了,哪怕是一章,算是有个交代了~~谢谢大家的体谅~~~ 下一章我还是放防盗章节,明天下午三点到四点替换··· 第八十五章 左冷禅起了杀机 东方不败本担心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自己出谷反将他丢在谷中,故而将两人收拾东西要走,心里头五味杂陈,就是开不了口让人家带着还不能行走的自己一道离开。 花逐月看见了东方不败那神色,伸出手指点了点原随云的手背,原随云会意,说出了让东方不败听了少有生出了感激之情的话来。 “明日一早,我和逐月带你一道离开山谷。” 东方不败闻言,心里再次确定了,这两人不是江湖中那些自诩侠义道的名门正派之人,而是真的人品不坏。 只是东方不败还有他的骄傲,以及他要做的事情。故而极为恳切地谢过了两人后,又道:“我这伤势出谷之后,跟着两位身边只是拖累,劳烦师父和师娘时候将我送至一个妥当的地方养好伤,师父和师娘新婚,我也不好多打扰你们二位的。再说了,如果让人发觉师父和师娘和我的关系,只怕会给两位惹来麻烦。” 原随云和花逐月并非是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自然不会被东方不败的话给骗过去了。只是他们俩也确实没有打算一路都带着东方不败的,故而他既提出来了,两人便顺水推舟地应了。 出山谷自然是极为顺利的,原随云和花逐月带着东方不败到了一处小镇之上,先是将东方不败送去了一家医馆之中,请大夫看过了,又买了些药后,便给了一锭银子让医馆里大夫照料至人痊愈后,他们两才离开了小镇。 “随云,你就不问我银子是哪儿来的?”花逐月想到方才给出的一锭银子,还有点儿小小的不舍。他们来了这儿后,可以称得上是身无分文的,她头上的钗环和脖子、手腕上的饰品虽然很值钱,可是如果再也回不了家了,那就是和爹娘有关的唯一的念想了。 “我做了一回女飞贼呢。”花逐月踢了一块脚下的石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傻瓜,你是女飞贼,我就是女飞贼的丈夫。不过是钱财罢了,不用担心。”原随云只微皱了一下眉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轻声安抚花逐月道。 “嗯,我其实有点儿厌倦了这样的变故了,就是成亲就不安生。”花逐月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原随云看着花逐月的双眼,眼中露出怜爱之色来,伸手摸了摸花逐月的头发,“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而在这之前,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花逐月“嗯”了一声,片刻后又振作精神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原随云看着官道尽头想了想道,“先进了城,我们好生洗漱歇息一番,再想去哪里走走看看。” 花逐月牵着原随云的手走了几步后却生了主意,“我听师父他老人家说过,当年为了定谁是天下第一,谁能得到九阴真经,他和全真教的重阳真人、段王爷、西毒欧阳锋以及丐帮的洪七公前辈在华山绝顶比武,称为华山论剑。他说得不多,可我却对华山挺有兴趣的,一直想去看一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等我们歇息好了,就去华山玩。” “秀色横千里,归云积几重。欲依毛女岫,初卷少姨峰。少时我读这首古诗,还曾暗想何等样的山川能被称为秀色横卧千里呢。去华山看看也好。等看完了华山,我们再去五岳其他几座名山看看,说不得又是另一番美丽。”原随云笑道。 两人说笑着入了县城,寻了一家不错的客栈歇息修整不提。只说东方不败在那药馆里头,等原随云和花逐月一离开,他就变了脸。 那在原随云和花逐月眼里颇为冷淡的大夫,此时却是惊喜交加,眼泪都快出来,啪地一声跪在了东方不败的身前,“堂主,属下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东方不败却是微笑着打量他了一眼,道:“教中想必传言我已经出事了,没想到你倒是忠心于我呢。黄钟公。” 谁也不曾想到这外表普通的大夫,其实是日月神教的暗桩,更是东方不败的心腹黄钟公。 黄钟公忙道:“虽然教中许多人传言堂主您出事了,可属下等都不相信,童长老更是放言,一日不见堂主的尸身,风雷堂的堂主就还是您的。我们这些兄弟更是四处打探您的消息……你总算回来了。” 东方不败听到黄钟公提起了童百熊,总算不是皮笑肉不笑了,“方才送我来医馆的两个人,你马上传信给教中在各地的暗桩,留意他们的行踪,小心侍奉。千万不要惊动了他们……不过若是他们察觉了,也不用隐瞒,就说是奉我的命令行事的。” 黄钟公还是第一次见东方不败如此“讨好”过除了任我行之外的人,心里好奇两人的身份,却也不敢多言。 东方不败想起任我行的险恶用心,眼神一冷,问道:“对了,我失踪这些时日,任教主就半句话也未说?说我死了的消息,想必是从向问天那几个混蛋处传出来的?” 黄钟公心里大惊,虽然他们这些心腹早就察觉到东方不败这个堂主很有野心,大概也是盯着任教主的位子。可是明面上对任教主一向十分恭敬的,怎么此次回来这语气像是怀疑任教主呢?他心里顿时浮现了一个猜测,大惊道:“堂主,难道您这次失踪和受伤,和任教主有关?” 东方不败冷冷一笑,心里已经有了除掉任我行的打算了,他必须得争取手下的支持,因此点了点头,还从怀中拿出了《葵花宝典》丢在了黄钟公的面前。 黄钟公狐疑地翻开了书本,片刻后他满头汗水地关上了书本,既不舍又视之为洪水猛兽的样子,双手颤抖着将书册还给了东方不败。他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对于江湖中人而言,什么金银财宝美酒佳人都比不上神功秘籍的吸引力,任教主给了这样一本需要“自宫”才能修炼的秘籍,要说没有盘算,还真是不可能的。 黄钟公的目光不由得瞟向东方不败的双腿中间位置,咬牙问道:“堂主,堂主没没自宫……” 东方不败脸色一沉,大怒地使出了从花逐月处学会的天山六阳掌中的“云下出薛帷”,他此时内伤虽痊愈了,双腿不便且毕竟是自己的手下,不过使出了六成功力的一掌,竟打得黄钟公飞出了撞在了药柜架子上,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东方不败心中暗喜,原随云和花逐月教的剑法和掌法,果然精妙,威力也极大。他等黄钟公起来了,竟然笑了:“你跟着我已经有几年了,难道我就是那么愚蠢之人,看不出任我行的算计吗?我因祸得福,并没有修炼葵花宝典,反是拜了师父,就是让你注意行踪的两人,所以记得一定要恭敬些。”说不得以后还有机会能在他们俩那儿再学些功夫呢。 黄钟公听到东方不败的话,虽然心中闷痛,却是半点也不敢生出怨恨之情,反是喜道:“恭喜堂主得拜高人为师。属下马上就交代下去,下面的人定不会有半点的怠慢的。” “很好。对了,替我给童长老传个口信,多的也不要说了,就说我在这儿养伤。”东方不败觉得要对付任我行,势必要取得这位老大哥的同意才成。 原随云和花逐月在县城歇息了两日后启程往陕西府而去,本来原随云是打算就近藩王府取些钱财用用,不想一路之上,他和花逐月两人吃穿住行,竟都有人付账。他们俩先是一惊,随即就想到了东方不败。 “看来咱们之前倒是没有砸错人。他是个有心人呢。”花逐月笑道。 原随云却是知道若非他和逐月后头教了东方不败的功夫,依着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俩定是被日月神教的人追杀而非如今的礼遇和尊重了。 他们两人过得舒服了,自然落在了五岳剑派人的探子的眼中,很快时刻紧盯日月神教的嵩山派人坐不住了,隔三差五地有人杀到。大部分都是妄图将两人抓了去问话的。不想所有人都是有去无回,不用日月神教躲在暗处的人帮忙,原随云和花逐月轻轻松松地将来人全都给解决了。 左冷禅得知只为两个年轻男女,就折损了他十五个好手,大怒之下亲自出山了,决定亲自抓住这两人,甚至认定了两人定是日月神教的长老级人物。 华阴县外一座茶肆之中,原随云和花逐月正在喝着茶水,一边听着茶肆的小伙计说着去华山游玩该如何走。突然感受到茶肆外传来的阵阵杀气,小伙计吓得腿发软,还是花逐月看不过去,将他轻轻一推,送到了角落之中,和掌柜的一起缩成一团。 原随云看向茶肆外的男人微微一笑道:“阁下如何称呼?为何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夫妇二人呢?我们好似从未见过的。” 左冷禅一生黑衣,身上还穿着半副皮甲,身后跟着五个弟子,皆垂手握剑站在左冷禅身后,只等着左冷禅的号令了。 左冷禅冷笑道:“你们不认识本座,本座却知道,你们是魔教之中。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不知你们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本座动手?本座手里的剑,一出鞘势必要饮血才回。” 原随云和花逐月依旧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水,原随云等着花逐月喝完了,才笑着起身,“魔教妖人?阁下当真是认错了人了,在下原随云,这是内子,我们夫妻两人不过是想四处看看名山大川,难道这也不行?” 花逐月却是牵着原随云的手走到了茶肆外面,举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娇声道:“时候不早了,他们若是不依不饶的,我们今日就上不了华山啦。” 原随云笑了笑,温柔地看着花逐月道:“他们不依不饶的话,杀了便是。难得和你来了华山,岂能让莫名其妙的人扫了兴致?” 左冷禅除了曾在任我行手中吃过亏,这十年里头,可谓是人人不敢违拗半个字的,更别说这样被人视为无物了。他怒极反笑,双眼中杀机大起:“好大的口气,本座就来看看你们有何本事口出狂言!”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宽剑已经出鞘,寒光中剑影如毒蛇吐信般卷了过来。 第八十六章 气急败坏岳不群 左冷禅自恃的武功,不说原随云只觉得一般,就是看着他出招的花逐月,也只是觉得他的剑法尚可,内力比自己强了一些,一派掌门做得,但是称作正道第一高手,则太夸大了。 原随云存心想试一试此方世界中人高手的水准,故而只用了六成的功力。如此一来,在武功一般人的眼里,两人像是势均力敌了。倒是花逐月看得清楚,她只疑惑了一瞬,就猜到了原随云的想法。 不过片刻的功夫,原随云和左冷禅的身影就离了那茶肆数丈远,从地上打到了半空中,又打到了山路边的竹林上方。原随云的轻功无须多说,脚尖只轻轻一点便可离地数丈。左冷禅的轻功在此时的江湖中虽算是上乘,然而却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跟上原随云。 剑光闪烁间,左冷禅的心中早就大震——三十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除了任我行,他可谓再无敌手的。然而眼前的青年,他却根本就看不到胜得希望。 三十招之后,左冷禅早已经心神动摇,魔教除了任我行,又出了这样的少年高手,他还能如何灭了魔教?如何领导嵩山剑派一统江湖?心志不坚,在原随云看来破绽不少的剑招自然是处处漏洞了。 原随云心中已有底,暗道东方不败的点评也并不全无道理,如此心胸确实不配做一派掌门。“三十招,够了。”原随云话音一落,竟是以指为剑,右手指尖真气化为剑气,恍若风暴平地而起,咆哮着朝左冷禅翻涌而去,而他的身影却是飞身而起,左手徐挥下,一掌已经拍至。 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没有半点美感可言,但左冷禅却感觉到自己恍若被猛兽扑咬过来,若是不能避开要害,只怕性命堪忧。左冷禅目眩神摇,心中大骇。只是他终究做一派掌门多年,心中的傲气让他拼着受伤,长剑斜扫,挡住那剑气之时,双膝一弯,要害偏离掌势,再凌空一翻,硬生生躲过了原随云左手那满是杀机的一掌。 左冷禅直觉得右臂骨痛得快没知觉了,咬牙强忍着逃远,却是连几个弟子额顾不得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自然也不会为难没名没姓的小弟子,放了几人走了。花逐月才走到原随云身边笑道:“我们快点儿上山吧,就怕那个左冷禅传令五岳剑派,将我们当做魔教妖人,便是游玩也要遮遮掩掩了。” 原随云笑着应许,还道:“左冷禅这样的功夫都能做五岳剑派的盟主,其他的人武功也可想而知了,便是敌视你我两人,也不能将我们怎么样的。”他说完,偏头看了下茶肆外躲着了两个人影,淡笑着牵着花逐月的手沿着山道往华山而去。 等到原随云和花逐月登上了华山顶北峰时,原随云将左冷禅打伤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千里之外的东方不败知道了,不远处的华山派中人也知道了。 东方不败听了黄钟公送上的消息,就哈哈大笑起来,恨不得双腿快些痊愈,心里火热无比——原随云的本事果然不在任教主之下,若是有了他和花逐月的相助,除掉任我行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就是怕他们事后和自己争夺神教的权柄……不,他们瞧着不是重视名利权势之人。 东方不败的脸色不停地转动,片刻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先养好伤再说。 华山剑派正厅之中,掌门岳不群神色凝重,半晌看向身边秀丽婉雅的妻子宁中则,道:“魔教何时又出了这样的高手?难道真的是道消魔长么?这一男一女既上华山来,若是来找茬的,只怕我派无人能挡。师妹,你先带着灵珊和几个小弟子避到后山去吧。我带冲儿、德诺几个去前面入峰主道守着。” 宁中则闻言怒道:“师兄说这话,当真是小看了我!我和师兄你夫妻一体,福祸同当才是,岂能丢下你一人面对呢?让冲儿带着灵珊以及弟子们一道避一避。我陪着师兄您去见识下这突然冒出来的高手。” 岳不群知道宁中则的脾性,一脸郑重地点头应了。随即才看向堂前站着的弟子。 “师父,让二师弟带着师弟师妹们去避一避,我身为大师兄,自当陪着师父师娘身边。还请师父师娘成全!”大弟子令狐冲十六岁,他自小就没有了父母,被岳不群和宁中则带上了华山养大,最是尊敬师父师娘的,如何肯和师弟师妹们一道去避难? “师父,弟子虽是带艺投师,可若没有师父师娘,弟子也早就没命了。如今华山派有难,弟子岂可丢下师父师娘,自己逃命去?”劳德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子。 “是啊,师父,我们不走,不走!”众弟子纷纷出声道。 “爹爹,娘,女儿也不走!”才七岁大的岳灵珊像粉团样地跑进了宁中则的怀中,“娘,我要和爹还有娘在一块。” “胡闹!”岳不群沉下脸,用力拍了下手边的小几,他素来谦虚文雅,此时发火,却也震得一众弟子俱都肃静下来。 “我华山剑派这几十年来祸事不断,门中长辈折损殆尽,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我华山派可便断了传承了。再说了,这只是以防万一而已。难道,你们要违抗师命吗?” 宁中则哄好了岳灵珊,也道:“冲儿,你是他们的大师兄,师弟师妹们就交给你了。放心,师父和师娘不会有事的。”她不舍地看着怀中的岳灵珊,终究还是狠心将她递给了令狐冲怀中。 等弟子们都依依不舍地往后山避去了,宁中则才含笑地看向岳不群:“师兄,左冷禅赢不了那人,不表示我们夫妻联手会输了人。” 岳不群面露感动之色地握住了宁中则的手。待夫妻俩人取了各自的佩剑,相携出了屋舍,往进华山剑派必经的山门栈道而去。谁知两人左等右等,直到日过中天,还是不见人影。夫妻俩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师兄,会不会是左冷禅搞出来的阴谋?或者是那两人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魔教中人?就是去了其他峰游玩就走了?”宁中则素来看不惯左冷禅的霸道跋扈,沉吟了片刻道。 岳不群素来以君子自居,自然也是不喜欢左冷禅的为人的。不过他却相信左冷禅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摇了摇头他道:“左盟主既然敢肯定说他们和魔教有关系,应该是有确凿的证据,想来是不会错的。不过魔教之人性情诡异,来华山的目的到底是为何,还得见到了才知道。” 宁中则听了这话,再一想左冷禅的为人,便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心中却是暗自祈祷这“两魔教之人”不是来华山捣乱的。 岳不群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对方一男一女,也许他们先去了其他的几峰,在这儿傻等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去找找,先去中峰,再去南峰,最后去东峰看看。师妹你以为呢?” 宁中则点头道:“听师兄的。” 此时的原随云和花逐月正在华山南峰之巅,此处不像离华山剑派所在的北峰,并无太多开阔之地,多是奇峰怪石,并鲜少有花木等物。然而此地却是华山诸峰中最高的,也是观景的最好之地。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远处的黄河如丝带蜿蜒,而渭水更是若一根更小的丝带与黄河缠于一块。期间平原漠漠如五彩的锦缎…… “可惜现在没有云海翻腾,不然定会更加壮观。”花逐月想起了缥缈峰上的云海,叹了口气。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今日的景色也是极美的。”能亲眼看到书中所记的西岳莲花峰,原随云已经极为满足的,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放松而惬意的微笑,柔和地看向花逐月,只因为让他看见世间万物,让他不再去怨恨上天的不公的,都是她。 “我算是明白了,为何许多人喜欢择名山胜地来开宗立派。整天对着如斯天高地阔的雄壮之景,练功大约也会快些吧。”花逐月说完转头就看向原随云,顿时和他柔和的目光相撞,心中一颤,脸色微红,眨了眨眼故作正经道:“怎么盯着我看呀?难道我比这绝景还好看嘛?” “那是自然的,娘子你果然了解我。”原随云竟然也眨了眨眼,让花逐月顿时呆了下,原随云,他居然也会装可爱了? 花逐月羞窘地瞪了原随云一眼,“难得来一次华山,你若是不赏景那我们下山好啦。可惜了没看见东峰的日出之景,和此处的黄昏时分的景色,真是白走了一趟华山……” 原随云上前几步,拉住花逐月的手,低头额头轻触对方的额头,柔声道:“在我眼里,你本就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随云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花逐月心里甜滋滋的,刚要退开,腰上却是一紧,整个人随之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被原随云搂在了怀中,背后紧紧靠着一块外形酷似巨熊的光滑石头上。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拉在地上的影子几乎融合在一起,花逐月还未回过神,对方的唇舌已经覆盖在她的粉唇之上,将她所有声音悉数吞没。 哪怕他们之前于男女之事都是不甚熟悉,也并无太多的摸索机会,然而在心爱的人身边,从粗鲁的生疏时,宛如狂风扫落叶,让两人身心都震荡不已;待到慢慢地品味到其中的奥秘,自然就放缓动作,好似春雨化雨,沁人心田,让人沉溺而不舍。 岳不群和宁中则夫妻俩寻到南峰之顶时,看到的就是俊逸的男子和美丽娇俏的女子深情拥吻的画面,宁中则脸颊一红,就扭开了头。反是以“君子”自居的岳不群,既鄙夷又气恼万分,怒道:“当真是魔教妖人,好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竟行这等丑事,真是玷污了我华山胜地。” 原随云半搂着身体发软神色迷茫的花逐月,将她的脸和身体大半都挡住了。他朝着花逐月轻轻笑了下,这才抬起头,缓缓地回头看了岳不群一眼。 岳不群心中一震,这人的眼神好冷!心中暗道左冷禅败在此人之手,莫非是真的?他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宁中则虽则鄙夷两人不守礼仪规矩,但是瞧着两人年纪不大,以为他们是血气方刚把持不住,倒是没岳不群那么恼怒,反开口拉了下岳不群,才朝着两人开口道:“这位公子见谅。我师兄为人最是守礼,被人称为君子剑,实在是两位放在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两位若是无事,还请下山去吧。” 花逐月虽还觉得身子有点儿发软,却已经回了神,她理了下头发和衣襟,从原随云怀中出来,看了眼岳不群和宁中则,不满地道:“明明是你们俩没礼貌,没听说非礼勿视吗?我和他是夫妻,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原随云摸了花逐月的头发,淡然地看向两人:“若是真正的君子,便该如我娘子所说,非礼勿视。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伪君子而已。再则,我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从未听说过某人在某山开宗立派,那山其他人就进不得了。我们夫妻是来赏景的,并不想与是冲突。两位还是坚持赶我夫妻二人下山吗?” 岳不群被骂伪君子,心中深恨不已,可是想起连左冷禅都不是这人的对手,又心存忌惮,一时间竟然进退维谷,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宁中则,虽不满丈夫被人说是伪君子,可她却是个愿意反思之人,对方确实不该在光天化日之下亲热,可她和师兄确实也不该看人家亲热。她看了看岳不群,自以为了解丈夫,便开口道:“我夫君若非正人君子,又何必白费口水指责你们的失礼呢?说来,我们都有错。你们既然是赏景的,我们就不打扰了。”宁中则说完,就想拉岳不群离开。 岳不群却对着宁中则摇了摇头,反是拔剑看向了原随云和花逐月。 第八十七章惊鸿一现风清扬 无论岳不群的外在多么地谦虚文雅,内心里却是比谁都渴望站在高处被人认同。尤其此地还是在华山之上,他这个掌门如此被人轻视辱骂后,什么都不做,传出去还有何脸面见人?华山派又有何脸面在江湖中立足? 原随云并不是喜欢争强斗狠之人,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打架和杀人在他看来都是很扫兴的事情。他低头看向花逐月,笑问道:“娘子,你说打还是不打呢?” 花逐月感觉被原随云叫做娘子,就想笑,感觉好似被原随云在逗弄一样。她强忍着笑,看了看岳不群和宁中则,岳不群倒也罢了,一看就是那种极为重名声之人,倒是宁中则,从她的眼神里,花逐月看到了她的关切、担心与倾慕璧合 未来修途。 花逐月觉得宁中则更像性情中人,比岳不群讨喜多了。她也是女子,且难得观赏到了华山南峰的美景,在此处打斗的话,就真成了对方嘴里的魔教妖人了。于是她便朝着原随云摇了摇头,“难得心情好,我们不和他们一般计较了。我们走吧。” 原随云和花逐月既然不愿意与岳不群起冲突,自然就不理会他那出鞘的长剑,牵着手往下山小道行去。 岳不群气急,只觉两个年轻人将他华山派掌门的脸面踩到了地上,冷哼一声对宁中则道:“师妹,这两人分明是不将我华山派放在眼中,这样的羞辱,你说我如何忍得下去?” 宁中则同样不喜欢华山派被人小瞧,当即暗叹一声让开道:“我知道师兄的意思,只是他们也未曾在华山上捣乱,师兄教训一下他们就放他们走吧。” 岳不群点了点头,就朝原随云和花逐月喝道:“站住!两个魔教小辈,既然敢在我面前这般无礼,就露两手我看看。” 原随云和花逐月互相看了下才回头看向岳不群,花逐月笑道:“正好前些时日将玉箫剑法中太过曼妙却无甚杀伤力的招式都删改了,今日我便以新的玉箫剑法和这位华山剑派的人过几招好啦。” 原随云却有些为难:“是我的疏忽,之前路经城镇,竟然忘记为你买一管玉箫了。”他四处看了看,看见不远处的崖边一棵迎客松,却是脚尖一点,身如轻烟掠了过去。 岳不群和宁中则一怔,只因那危崖边并不落脚之处,伸出的石块也不过小儿巴掌小大,便是少女也不够一只脚踏在其上的,稍有疏忽便堕入万丈深谷,化为肉泥了。 哪知原随云身法极快,好似脚下并非万丈深谷一样,片刻间就回来了,手里拿还着一根大小和长短都极为合适的松树枝。 花逐月接过树枝,在手中掂量了片刻,才看向岳不群道:“这就开始吧。” 岳不群只当花逐月拿树枝做剑是轻视他,素来极少动气的他,又一次被原随云和花逐月气得玉面通红了。宁中则眼见丈夫气恼至极,担心他一会儿下狠手,又忌惮原随云方才露出的那一手高明轻功,当即上前三步将手中的长剑递了过去:“姑娘不介意的话,用我的剑吧。” 花逐月摇了摇头,看向宁中则:“多谢你啦,不过不用了。手里有一把好剑固然重要,不过最重要的是,心中有剑。我手中的虽只是一根树枝,却胜过万千利剑。” 花逐月说这话只是随口而已,却让岳不群和宁中则夫妻俩齐齐变了脸色,手中有剑不如心中有剑!他们俩看向乌发挽做高髻,玉串光华之下顾盼神飞的女子,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了。 花逐月对着宁中则微微一笑,手腕就动了,绿色的树枝挥动间便有无数绿色的剑光袭来,而她的身影也快若仙人,随着剑势直扑岳不群的面门而来。 岳不群终究是三十多岁的壮年人,这些年来勤修苦练,紫霞功着实不低,就是剑法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一流好手。他虽暗惊花逐月剑招的曼妙,却也不见慌张,一招华山剑派的入门招式“白云出岫”却让他使得气势如虹,当真好似白云升起之感。 不过片刻功夫,花逐月就以松树枝为剑和岳不群过了十来招。岳不群终究比她多了十几年的功力,且手里是一把胜过松树枝的好剑。而她却师承名师,天分也极高,又得了原随云的时时指点。如此一对比,大约五十招后,两人还是相持不下,未分胜负 圣僧不要放弃治疗。 可是在岳不群看来,未分胜负其实表示他这个华山剑派的掌门已经是输了。数年来被左冷禅压制的不甘,处处忍让谦和的暗恨,全都化为戾气注在了剑身之中,一招两败俱伤的“白虹贯日”朝着花逐月刺去。 “师兄!”宁中则大惊,却不敢贸然闯入两人之中去。倒是原随云脸色微沉,脚下若电闪星流,双袖高高鼓起,陡然间就飞到半空之上,而后朝着倏然而至的白虹剑光拍出一掌。 岳不群的剑势轰然被阻,他的身体也微微一晃,头一偏,长剑插在地上,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师兄!你怎么样了?”宁中则焦急低声上前,不妨原随云却是再次跃起,朝着岳不群又是拍出一掌。这一记摧心掌却是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半点也没有留手。原来是他深恨岳不群仗着利剑对花逐月突下狠手。 宁中则眼见丈夫受伤,也不管这一掌来势凶猛,想也不想就持剑在胸前挡在了岳不群的身前,咬牙挥出了“无双无对宁氏一剑”来,竟是想以性命相拼救岳不群。 原随云此时便是收掌也有些晚了,何况他并未想过收掌,不过就在此时,一颗圆溜溜的鹅卵石突然撞着了宁中则的长剑向左微倾,正好使得剑锋正对着原随云的掌势。 “随云!”花逐月已经落地,见状神色一变,四顾一看不见丢鹅卵石之人。却见原随云手掌微抬,却是变掌为爪,空手抓住了宁中则的长剑剑身。 原随云松开手,看向岳不群的目光极冷。他冷哼一声,才看向宁中则道:“这样比剑之时突下狠手之人,还能称为君子?” 花逐月也觉得扫兴,嘲讽地扫了眼岳不群,丢开手里的树枝,拉过了原随云:“我们去找找那乱丢石子的人吧,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看看玉女峰的夕阳呢。” 等原随云和花逐月离了南峰,岳不群才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铁青着脸色,他看向宁中则道:“师妹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我的脸面算什么?只要杀了魔教妖女,那就是为民除害,是为了武林正道少受些杀戮。” “我明白,师兄快别说了,我扶你回去疗伤。”宁中则心里小小的不赞同在岳不群的大义凛然中消失了,只余下担心。 岳不群由着宁中则扶起,心里却是恨得吐血,若是没有几十年前那场气宗和剑宗之争,华山剑派的长辈和各种武功秘籍没有折损失传,他这个掌门又怎么会赢不了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子?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习得绝世神功,然后将这些落自己颜面和瞧不起华山剑派的人,通通都杀了!”岳不群在心里暗自咬牙切齿地道。 只宁中则,还以为丈夫是颜面受损生气,柔声劝了他片刻,见他之后决口不再提这事,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心胸开阔,将事情放下了呢。 却说原随云和花逐月想寻到那个丢石子的人,除了华山剑派所在的北峰没有过去外,在其他诸峰上边寻人边赏景起来,直到了玉女峰绝顶的一个危崖之上。 “玉女峰也可称得上是草木清华,景色幽美。不想却也有这寸草不生的危崖。啊,还有一个石洞,我们进去看看。”花逐月四处看了看,觉得这处不好藏人,反是那石洞前的石子路,应该是有人来过的。 两人进得石洞,便看见地上一块圆润光滑的大石,石壁的左侧刻着“风清扬”三个大字帝王宠之卿本妖娆。 “应该是用利器所刻,笔力苍劲,入石半寸有余。刻字的人武功不弱。”原随云摸了摸三个大字,说道。 “风清扬?是什么意思呢?人的名字还是表示这儿清风微扬?”花逐月也有些好奇了。 他们两人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华山剑派犯错的弟子面壁思过的地方,也不知道岳不群、宁中则的师父一辈,便是“风”字辈。他们两人琢磨了会儿没想明白。花逐月不高兴地拍了石壁一掌,却听得“轰轰轰”的回音传来。 两人一怔,随即明白了这石壁后头应该是空心的。原随云让花逐月退开稍许,一双掌相合又微微一错后,用了十成的劲道拍向了石壁,沙石刷刷掉落,待灰尘不遮掩眼的石壁处露出一个七八寸宽的洞口来。 花逐月踮脚看了看黑黝黝的洞口,想了想去洞外捡了两颗拳头大的石头丢了进去,只听得“咕噜噜”的声音传来后没多久就听不到了,便道:“这个山洞应该特别深。” 原随云点了点头,将洞外一块石磨大的圆石举了进来,用力往洞口的石壁上砸去,“砰”的一声响,膝高的洞口变得半人高,大石也滚落进山洞,在好一阵“扑通”声后才停下。 “我们进去看看。”原随云拍了拍了手掌,一手拿出火折子点燃,一手牵着花逐月进了山洞。 “啊!”花逐月轻叫了一声,靠近原随云,只因他们身前不远处有一具枯尸,不远处伏着一具骷髅,更远些则俯着更多局的骸骨。便是她艺高人胆大,突然瞧见这么多的骸骨,也难免惊惶了。 “别怕,都是死去很久的人了。这些死人应该不是华山剑派的,不然不会任由骸骨处处都是。”原随云看见两柄骸骨边还有些许金光的大斧,伸出脚踢了下,“咦”了一声道:“这斧头应该是兵器,樵夫砍柴可用不了这么重的斧头。而这不过人高的山中暗道,应该就是这两柄斧头挖出来的。” 花逐月随着原随云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暗道两边的石壁刀斧划过的痕迹分明,她才恍然道:“这些人应该是被关在华山之中,他们想要逃出来,所以挖了这个暗道,谁知就在快要挖到尽头的时候,力竭而亡了。” 原随云牵着花逐月又往下走去,应该到了山腹的位置,竟是一个极大的石洞,甬道转而向左,眼前出现了个极大的石洞,可其中只有数具骸骨,地上则散落着各种兵器。 “你看,我们猜得没错。这些骸骨应该是日月神教的人,他们应该是被五岳剑派的人用计关在了山洞之中。”原随云指着一处石壁上无数辱骂五岳剑派的人道。 “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难怪东方不败嘴里头就没正道之人半个字的好话。我们走吧,那丢石子的人应该不在山洞里头。” 花逐月的话音才落,却见石壁处有一道影子。她一惊,原随云的反应更快,脚下一惊踢了一只判官笔朝着影子飞去。 谁知那道影子轻轻一动就避来了,他看向两人的目光并无恶意,好似轻笑了下就飘走了。 那是一个身形瘦长,穿着一袭青色布袍的老人,鹤发雪须,双颊青白瘦削,然而双眼却亮如寒星星。 原随云和花逐月顿时就肯定,那颗鹅卵石一定是这个老人丢的。两人急急追出了密道,出了山洞,可外头清风阵阵,落日熔金,哪里还有人影? 第八十八章何为正又何为邪 “那老人会是什么人呢?”花逐月乌黑的长发被清风扬起,她偏了下头,看向一边的原随云。 原随云却看向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绵延群山和苍茫大地,“也许是那块大石头上所刻的风清扬,也许是华山剑派的某个前辈高人。他既不愿意和我们当面,我们也无须深究的。你看,这么美丽壮观的落日景色,错过了太可惜了。” 原随云伸手轻轻推着花逐月转头看向西边烈火焚烧一样的天空。 西边天空落日熔金,半个天空的云彩好似火焰燃烧,绵延群山和苍茫大地俱都披上了一层金色,便是蜿蜒的黄河以及渭水也变成了金色。就是并肩的原随云和花逐月,也他人的眼中,也同样披上了金色。落日恍若不甘一般缓缓地坠下,直到最后一刻依旧金光璀璨,吞天熔日,好似在宣告明日它会更加灿烂地归来一般。 暮色铺开,星子在天边闪烁,两人才回神,原随云看向花逐月,感叹道:“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歌颂日月山川之美。感觉整个人好似都被洗涤过一样,便是戾气也全消了。” 花逐月笑道:“我师父曾说,他的大半功夫都是在观东海浪潮后所创的。日月山水本就有灵气,说不得我们多走几处地方,也能创出一门绝妙的武功呢。” 原随云也笑了,伸手轻轻地将花逐月耳畔的长发别到她的耳后,“逐月是想开宗立派么?” 花逐月弯眉一笑,“就是想想嘛,我们走了这么多江湖,见过了这么多人,总该留下些什么的。” 原随云笑道:“你说得对,说不定等我们有孩子了,也能说过他们听得。” 花逐月顿时红了脸,孩子啊?可是她和原随云成亲都只成了一半,怎么生孩子呢? 这夜,原随云和花逐月在那山洞里依偎着凑合了一夜。天色将晓,两人只稍做整理了下,就准备去看了日出就下山,不想才出了山洞,就看见昨日才见过的青衣老者在晨光下舞剑。 一招一式俱都极为平常,没有山崩地裂,也无悬江倒海之势,然却好似晨光都在老人的剑光之中,光华万千。 只看了片刻,原随云身形一动,以指为剑却是使出了和老人极为相似的招式。花逐月眉头轻蹙,又看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这老人所使的剑法,竟和剑魔独孤求败的剑法极为相似,可是独孤前辈为宋朝哲宗时的人,距今少说有两百多年了,他的剑法竟传至今日了吗? 就在花逐月这般想的时候,那边老人和原随云已经对过数招后,双双停了手WiseMedia 田园女医。 原随云抱拳行礼道:“晚辈失礼了。前辈所使的剑法,可是传自剑魔独孤求败前辈?若是的话,倒是和晚辈算得上是同门了。” 风清扬也是机缘巧合之后才练成了独孤九剑,如今听了原随云的话,心中有了猜测,脸上却是神色不变,打量着两人道:“小子竟知道独孤求败前辈之名?不错,老夫所使的剑法名为独孤九剑。剑既出鞘,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不过我观小子你所学颇杂,并非是专于练剑之人,倒是浪费了剑道之上的天分。” 原随云视独孤求败为师,眼前的老人既然是独孤求败的传人,也可算得上是他的同门晚辈了。便笑道:“前辈高看我了,于我而言,便是剑也只是天下纷繁复杂的武学中的一种而已,武功练到极致,有剑还是无剑也没有什么分别的。倒是昨日山洞之中,前辈为何突然现身后又避开呢?难道前辈和这华山剑派有渊源?” 风清扬看向华山剑派所在的北峰,片刻后才点头道:“你们昨日在山洞大石之上看见的三个字风清扬,便是老夫所刻。老夫就是风清扬,也是华山派风字辈唯一的还在世之人了。你们昨日见到的一男一女,男的叫做岳不群,女的叫宁中则,按照辈分他们得叫我一声师叔。” 竟然还真是风清扬。花逐月走到原随云身边,弯腰行礼后笑道:“前辈竟是他们的师叔,难怪昨日突然丢石子帮了他们呢。不过却又不现身,莫非前辈和他们的师父有矛盾?” 风清扬笑道:“丫头倒是聪明伶俐。你们的师父莫非没有和你们说过,十几年前华山剑派剑宗与气宗之争?岳不群那小子的师父分属气宗,而我则是剑宗弟子。确实是同门,但却有化不开的积怨。宁中则那女娃比岳不群更强些,华山剑派也经不起折损了,我只得出手拦一拦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见风清扬谈性不低,虽对华山派的内部争斗不敢兴趣,却还是听着他说起了这起让华山剑派折损大半高手的内斗。 “……若非这场内斗,五岳剑派盟主的位子又怎么会被嵩山剑派姓冷的小子夺去?”风清扬言语之中,听得出他对华山剑派还是颇有感情的。 原随云想起那山洞中的骸骨,刻在石壁上的辱骂话语,和被尽数破了的五派剑法,好奇地道:“山洞中的尸骨的身份,前辈可是知道的?石壁上所刻前辈也看到了?” 风清扬脸上的笑容敛去,良久才道:“他们自然是魔教的十大长老了。难不成你们俩还要替他们收尸骨?” 两人忙摇了摇头,原随云看了一眼已然快要喷薄而出的朝阳,道:“若非碰见前辈,我们俩看完日出就下山了。” 风清扬的目光却是落在原随云和花逐月牵着的手上,神情似喜似悲,好半晌才低声叹道:“果然青春年少之时,都喜欢这些风花雪月……” 他好似看见了许多年前,梅花林中传来绯色罗裙的高挑女子,眉目含情地对着自己轻笑。 “前辈,若是有合适的人,就将独孤九剑传下去吧。无数武学随着时光流逝而消亡,实在是太可惜了。”原随云牵着花逐月告辞后,想了想,花逐月终还是回头郑重地说出了请求。 风清扬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王妃您要的王爷到货了。目送一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壁之下。 原随云和花逐月终究没有一帆风顺地离开华山。泰山派的玉玑子、嵩山派的费彬各自带了不少弟子上了华山。目的当然是五岳剑派联合,擒拿“魔教妖人”了。 “岳掌门,盟主已经传信至衡山和恒山派,想来他们两派的人也在路上。我们却是不能再等了,须得称着妖人还在华山将人给拿住了。岳掌门乃是地主,最是熟悉华山的地形,如何设防抓人,还请岳掌门主持。”费彬想起掌门左冷禅的交代,心里就不服气,如今的华山派就也就这么几个人,岳不群再厉害,如何敌得上嵩山派势大? 岳不群受的伤本就不太重,一个晚上运了紫霞神功调息,早就没有大碍了。他深知嵩山派之人从上到下都是心胸狭窄之辈,最好是将这个主持的名头让出最好了。只是他深恨原随云和花逐月,想利用此机会将两人擒住,又在五岳剑派其他几派面为华山派挣份面子,便不曾推辞,抱拳谢过后,笑道:“承蒙左盟主的看重,既然如此,岳某就忝居这主持之位了。不过到底如何做,还请两位师兄弟提点了。” 三人客套完,便开始布置了,很开自华山诸峰下山的路径都被把守住了,必经的要道关口更是布下了不少的陷阱。 费彬和玉玑子看见藤萝下掩盖的坑中寒光闪闪,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两人都看出了岳不群这“君子”的本质了。不过他们俩都没有多言,只是心里却是暗自警惕起来,且不能被岳不群“君子”的外在给迷惑了。 宁中则的武功虽然只比岳不群稍逊一点,她作为女子虽参加了商谈,却无人主动请她出主意。她只能静静地看着听着男人们商讨着,后头也跟着三派的弟子去看了看布置的陷阱处,看见藤萝下的竖起的刚刀时,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师兄,我们这些人一起上,绝对能将魔教妖人给抓住的,何必布置陷阱?这,实在不是正道所为啊?” 岳不群拉着宁中则到了偏僻的地方才正色道:“师妹,和魔教妖人还讲什么手段?只要能抓了他们,便是不为君子所为,我也认了。你想想那两人的武功,若不用阴谋诡计,只怕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他们的手上。我们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可他们逃了,江湖中又将是一场浩劫啊!” 宁中则心乱如麻,她知道岳不群说得在理,这些年来魔教妖人杀了不知多少江湖中人,无论是老弱还是不懂事的孩童,犯在了魔教人的手上,便全都没有好下场。片刻后,她才叹了口气,“好吧,是我想得太多了。你们先布置吧,我去和冲儿、灵珊他们叮嘱下,让他们这两日不要乱跑,若是掉进了陷阱里那可就糟糕了。” 岳不群看宁中则接受了,心里顿时一松。等宁中则离开了,他回到陷阱处,便听费彬说了一个主意。玉玑子连声赞叹,岳不群心中也觉得好,脸上却做为难状,只说地上布陷阱已经不好了,再在树上也布上,也太过了些。 费彬暗骂岳不群伪君子只会装相,嘴里却道:“连我们左盟主也是吃过那两人的亏得,他们的轻功极高明,只地上一个陷阱,很难困住他们。只有在四周的树上也补上网套,他们轻功再高,只要撞上了一只便插翅也难飞了。岳掌门,若是不布陷阱,让他们逃了,后果你可负担得起?” 岳不群心里大怒,却是生生忍住半点儿生气得迹象也没有,却已经下定了决定,待他武功大成之后,第一个要教训的帮派不是明教,而是嵩山派。 原随云和花逐月从没有山道的山峰下滑下,就听到不远处山道间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就屏住了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些忙着布置什么的任。 第八十九章 男女主带来改变 “他们在布置陷阱。”原随云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看来岳不群是不想让我们好好地离开华山了?”花逐月眉头一挑,“我们是再玩一会儿呢,还是不与这些人计较?” 原随云却是看了眼树下那几个带着河南口音的人,想了想与花逐月笑道:“那些人应该不是华山派的,我若没有猜错,应该是左冷禅派来的。至于道士打扮的,五岳剑派之中泰山剑派份属道门。左冷禅心高气傲,我们两走了,他肯定会以为岳不群不尽心,说不定两人之间就生出了嫌隙来。再则,也算是给风清扬一个颜面,他对华山派还是有感情的。” 花逐月点头同意,看向下面那些还在忙碌着的人,笑道:“就让他们百忙一场也是有趣。只是我们怎么下山呢?华山险峻,他们在必经之地全都补下了陷阱,其他的地方不是悬崖就是峭壁……”说到这儿,她的双眼顿时一亮,顾不得她和原随云都还在大树枝之上,有点激动地拉着原随云的胳膊,“做借风之物飞下山去么?” 原随云淡淡一笑,“是啊,我从前看不见的时候,练武是不得不练,而其他的东西才是我想去做,却做不到的。譬喻放风筝。” 花逐月“嗯”了一声,看向原随云的目光带着怜惜,更多的却是仰慕喜欢之意。原随云看了心中一颤,抬手轻揉了下她的头发,搂着她就自树上纵身跃走了,丝毫没有惊动树下的人。 令狐冲等弟子已经被交代不要往山下去,只是怎么样也避免不了和嵩山派和泰山派的人碰面,面对趾高气扬的嵩山派弟子,令狐冲心里气愤不已,却不得不尊着师命处处忍让,倒是让三师弟梁发、四师弟施戴子,五师弟高根明以及才进门没几日的陆大有极为生气。 “大师兄,在咱们华山派还这么横,真是半点儿也不将咱们华山派放在眼里。大师兄,要不咱们偷偷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陆大有最是跳脱,第一个嚷道。 梁发、施戴子和高根明的年纪和令狐冲差不多,也是少年气盛之时,也连连附和陆大有的话。 令狐冲还未说话,年纪最长的劳德诺开口了,他素来不苟言笑,此时沉下脸来倒是比令狐冲还让几个师弟信服的,“你们这是想让大师兄被师父师娘责骂吗?嵩山派的弟子素来跋扈,至于泰山派的师兄们,仗着泰山派人多势众,也素来不将咱们华山派放在眼里的。师父师娘暂且都要忍着,我们做弟子的去给他们弄点小茬子,虽是小事却会让他们抓着倒打一耙,到时候没得连累师父师娘还要去给他们赔礼的。依着我说,在忍忍就是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我们华山的。” 令狐冲最是敬重师父师娘,闻言,忙道:“二师弟说得对,我们不能一时不忿就连累师父师娘。嵩山派和泰山派的师兄们这样横,等他日江湖再遇,或者是五岳剑派比武之期,我们在夺回场子岂不是比偷偷给他们弄点难堪强?” 梁发几人素来信服两个师兄,自然不再提暗地里给人颜色的话,不过又在几次被嵩山派和泰山派弟子的恶劣对待后,心里却是对这两派落下了极差的印象,暗自怀疑起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话来。 便是令狐冲,也在施戴子送饭时被嵩山派一个弟子扇了一耳光后,虽岳不群安抚了施戴子,但是嵩山派的人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根本不提赔礼道歉的事后,心里也觉得师父对嵩山派的忍让太过了。当天晚上,他和几个师兄弟好好儿安慰了施戴子一番后,他实在是受不了地出了院子,一路信步乱走,却是走到了极少有人前来的玉女峰来。 “好了,两床被单足够了。”暗中看着令狐冲提着酒壶走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从令狐冲的屋子里翻出了两床被单来。 “他其实还赚了,若我们不将他丢在那山洞里头,只怕华山派的人十年八年都发现不了的。”花逐月笑嘻嘻地道。她看得出岳不群伪君子的表象下的野心,有了山洞里头五岳剑派的各种招数,想来未来几年华山剑派的颓势定会改变,极有可能和左冷禅对起来,可惜,有热闹瞧得时候,她和原随云大概已经不在此地了。 “嵩山派这些混蛋,总有一日,会让你们知道华山派一点也不比嵩山派差的。”令狐冲嘴里嘀咕着,手中的长剑刷刷地刺着,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壶酒,时不时地灌两口。 很明显,这小子快醉了。 “令狐冲,何必等到他日呢?下去吧,你会看到让华山派压过其他四岳剑派的东西的。”花逐月突然现身,笑盈盈地出声。 令狐冲一惊,酒也醒了大半,转身就看见晚风中笑得神采飞扬的美丽女子,什么话都忘记说了。 原随云一言不发,一掌就拍向令狐冲,将他逼进了山洞之中滚落进了日月神教长老们挖出的暗道之内,惊叫声远远传来,原随云才弯了下嘴角,转身看向花逐月,伸出手道:“今夜月朗星稀,正是飞下华山最好的时候。” 花逐月牵住原随云的手,笑着朝只差钉上布匹的巨大“纸鸢”样的东西跑去。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是得上天的眷顾,学什么都比普通人学得快,做什么都比普通人做的好。原随云恰恰是这样的人,他从前心含怨气,纸鸢这种东西也不过是摸过一次而已,但是现在却亲手做了一个类似的用樟木枝做的超大的玩意。而花逐月一点也不怀疑这个东西不能飞,大约在她心中,从来不曾有过原随云做一件事情会失败的。 这夜临睡前,没有了令狐冲讲故事哄着睡得岳灵珊睡得很不好,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推开门往令狐冲的屋子跑去。在抬头看向只缺了小半的月亮时,不禁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小嘴。只因她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大鸟”,大鸟上好似还带着两个人,从南峰的落雁峰上飞下,那样的美,那样的不可思议。 岳灵珊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而落入山洞的令狐冲,却经历了平生最大的噩梦,他一直以为勤加练习就会傲视江湖的华山剑法被人尽数想出了破解的招式,还有五岳剑派的其他四家剑法,也让人尽数给破了。 霎时之间,他对华山剑派的武功信心全失,只觉纵然学到了如师父岳不群一般炉火纯青的剑术,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有跋扈骄横的嵩山派、目中无人的泰山派,他们的剑术也是如此不堪一击的…… “怎么办?怎么办?”令狐冲此时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此时可谓是方寸大乱,根本就没去细想原随云和花逐月丢他进这山洞的用意来。他此时能想到的,便是去寻最尊敬的师父师娘了。 岳不群和宁中则已经安歇了,被大弟子突然吵醒,岳不群心里不豫,只以为令狐冲又是和其他两派之人起了冲突的。反是宁中则养育令狐冲多年,最是怜惜这个无父无母的大弟子,她道:“冲儿的性子虽有些跳脱,却最是识大体的。若非是重要的事情,不会现在过来的。师兄,你啊对他真是太严厉了些。再说了,就冲着冲嵩山派和泰山派那些人的态度,别说冲儿他们有气了,就是我,也气得很呢。” 岳不群素知自己这个妻子兼师妹的性子,便是对令狐冲不满也不再说什么了。 令狐冲一脸的惊惶之色,容色憔悴,同平日里神采飞扬的跳脱性子决然不同。宁中则大惊,以为令狐冲也被人欺负了,忙问道:“冲儿,大半夜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怕,万事有师父师娘在,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令狐冲惊惶之色稍减,跪下低声道:“师父、师娘,弟子,弟子发觉了一处地方,那里,那里……哎,还请师父师娘跟弟子走一趟。” 岳不群心中生疑,又见令狐冲不愿说清楚,心里更是不快,淡淡的道:“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你这般惊惶?” 令狐冲眼见岳不群神色中的不耐,咬牙低声道:“徒儿在思过崖后的山洞里头发现了一处石壁,其上刻着我华山剑派以及其他四派的招数……以及,以及破解五岳剑派招数的招数!师父师娘,此事太过重大,孩儿不敢稍有隐瞒,还请师父师娘跟着我一道过去,你们二老一看便知了。” 岳不群心中疑虑,宁中则却是相信从小养大的孩子不会诓骗他们夫妻二人的。她拉了下岳不群,夫妻俩跟着令狐冲一块儿去了玉女峰,不说他们夫妻俩在山洞之中所见后的震撼了。岳不群更是交代令狐冲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开去,他则和宁中则商量,要想法子尽快让嵩山派和泰山派的人离开。 还是岳灵珊突然说起那日看到一只“大鸟”带着两个人从落雁峰下飞走,岳不群才以为理由打发走了嵩山派和泰山派的人,他才在山洞中呆了两日不眠不休,将五岳剑派的剑法和魔教的破招之法尽数画下。 其后,岳不群还不放心,又令令狐冲将这些刻在石壁的招数尽数给毁去了。令狐冲心中虽有些异样,却因为尊敬岳不群,自然是遵照师命尽数毁了,不过也磨磨蹭蹭地用了快二十天,若非岳不群忙着练习那些华山剑派已经失传的剑法,没空管他,他肯定又会被岳不群责骂一番的。 “我看你这小子不愿意将石壁上的招数毁了,怎么,你也觉得这样做太过卑鄙无耻了?看来你比岳不群那小子多些羞耻心那。” 身后突然传来的话语,惊得令狐冲手中的大斧差点掉了,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了青袍老人。 这人自然是风清扬了,他那日得了花逐月的话,心中自然起了些波澜,他已经快七十岁了,确实该挑个合适的人传授独孤九剑了。而他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华山剑派,又见了嵩山派和泰山派弟子的做派,自然觉得还是华山剑派的弟子算是不错的了。 “你是什么人?不许你说我师父的坏人。我师父是华山派掌门,是江湖中人人称赞的正人君子,岂是你辱骂的人?”令狐冲高声道。 风清扬早就知道岳不群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他只觉得宁中则的爹,气宗的宁长风是个眼瘸的。他冷笑道:“他若是你说得正人君子,又为何让你将石壁上的剑招毁去?算了,不说岳不群了。只说你,难道你看了这些剑招,就不想学会吗?” 令狐冲一怔,却是想起了岳不群和宁中则不久之前才告诉他的一番话来。 第九十章 东方不败算计深 “我师父曾说过,华山剑派,剑法固然重要,然而最重要的是练气。只练剑招,十年便可速成。然而真要将武功练到高处,则要是要看内功深浅了。这些剑招固然高明,然而于小子我现在而言,若是沉迷其中反倒走上了邪路。所以老前辈你也不用激我,我才不会想要练这些剑招呢,反正我是一定会遵师命毁了这些图谱的。”令狐冲颇有些硬气地道。 风清扬却是被令狐冲这番话刺得不浅,只因令狐冲这话完全是代表了华山剑派气宗和剑宗之争的后续。而他风清扬,说到底正是岳不群口中的“剑宗邪道”,那些对令狐冲的好感也霎时消失不见,冷哼一声,风清扬就走了。 令狐冲搞不清老人家的想法,暗猜对方的身份,想不清楚便想着去问岳不群和宁中则了。 却说左冷禅知道费彬等人在华山空耗费了些时日,连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影子都没看到,气怒之下,他的伤好得也更慢了。等再次得到原随云和花逐月的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于原随云和花逐月而言,这三个月的旅途和从前不一样,没有了任何的背负,见过了想过的人,他们也在父母面前拜过了堂。于他们两人而言,此时的行走,看到了从前未曾注意到的人和事,也更加明白了,无论是江湖还是普通的城镇村庄,从来不曾缺少有野心的人,有让人无耻的恶人,却也有让人温暖的善人,更有那些只盯着家人窝里横的蠢人…… 可以说,深锁庭院的人永远都不会真正的长大,而这一路,原随云和花逐月真正地成长了。大概正合了那句“少年弟子江湖老”的话,不过原随云是真将心底的怨恨放开了,只因比起许多人来,他的曾经也并非是真的凄惨,而如今,有心爱的女子为妻伴在身边,双眼也能视物了,更有一身比许多人都要高深的武功,也许以后还会有几个可爱的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而于花逐月而言,却是更加体会到师父黄药师曾与她说过的,无论身在何处,都应该遵循本心。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过是软弱的托词罢了。为人处世,既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她甚至还认为,若是世上人都这样想,便不会有许多人因为贪念嗔痴而弄出许多事情来了。 而也许是该放开的放下了,该坚持的认识更深了,让两人的修为更是大进了一步,毕竟最高绝的武功修为绝对不是关在屋子里闭门造车而来的。可以说到了此时,原随云的九阴真经和小无相功方才大成。至于花逐月,至此算是真正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了。 所以东方不败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两人还真的都快忘记这人了。 而东方不败,也暗惊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而已,两人给他的感觉又不同了,即便再怎么收敛气势,东方不败却是觉得心颤不停。又想到了来寻两人的目的,他行了大礼后恭敬地道:“师父、师娘这一路可还满意?不知师父师娘还要去何处游历?可允许弟子服侍在一边呢?” 原随云无所谓去什么地方,偏头看向花逐月。花逐月的手指拨弄着胸前的头发,却是不相信东方不败真的愿意服侍在他们身边的。她偏头笑道:“好呀,正好这些时日我都觉得时时要打理琐事,很费事呢。有东方你在,我和随云就轻松啦。” 东方不败心里一噎,面上却是一样恭敬,打了眼色让身后跟着的人,他自己当真是鞍前马后地服侍起原随云和花逐月来,进店打帘子、端茶倒水、付账牵马等,他还真都干了。别说原随云和花逐月惊疑不定,便是后头跟着的日月神教的手下,也是惊诧不已。只是这几个手下在惊吓之后,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的目光却很是同情,他们可是知道东方副教主的为人的,最是睚眦必报的。此时这样做低俯小,以后的报复那定是可怕极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倒是无所谓,并不细思东方不败的心思。不过因为东方不败出来而引来的武林人士,却让两人很是不喜。只是于他们两人而言,这些终究是小事,直到任我行也突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任我行看着雅间门前守着的东方不败的手下挑眉道:“怎么,你们是想拦着本座了?” 东方不败闻声出来,喝着手下跪下给任我行请罪,他的态度却让人玩味,说是恭敬,但是话语细听起来,却分明是另一种意思:“任教主怎么来了这儿?可是此地分舵出事了吗?不然怎么引得任教主亲来?总不会是为了属下吧?” 任我行背着双手,深看了东方不败一眼,却是笑道:“东方啊,自你投身神教这么多年来,本座素来将你当做晚辈来器重的,我也是下面的兄弟说起,才知这段时日里你格外尊重两位高人,心中好奇,这才来看看的。怎么,不好给本座引见引见么?” 东方不败打了个哈哈,为难地道:“不是属下故意拿大,只是里头的两位是属下的师父师娘,他们若没有发话,属下真不敢擅自做主的……” “东方,请任教主进来一叙吧。”原随云端着茶杯,想起了这位会的化功*,便扬声道。 任我行扫过东方不败的神色,等他推开门,这才踏步入了雅间,待他看清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容貌气度后,心中顿时一凛——流言居然是真的。他出现在此地,自然是留意到东方不败的行踪和举止后,又听说了五岳剑派的动静,这才生出了疑心的。别东方不败没修炼《葵花宝典》,真拜了高人为师就糟糕了。 “两位有礼了。”任我行的年纪和江湖地位,让他对原随云和花逐月只是点了点头,就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东方不败心里雀跃不已,只恨不得桌子两边的人立刻就打起来,脸上却是笑得温和极了,对原随云和花逐月道:“师父师娘,这位便是日月神教的任我行,任教主。”他又与任我行道:“任教主,这是属下师父原随云,师娘花逐月。” 花逐月托腮看着任我行,暗想这位任教主倒是长得不错。她笑道:“不知任教主可听说过星宿派没有呢?”她却没留意到,原随云在听见任我行开口之时,双眼微微眯了下。 任我行心中存疑,摇头道:“星宿派?本座从未听说过。莫非两位的师门就是这星宿派?倒是也不曾听东方说起过呢。当年东方入我神教之时,只会简单的拳脚功夫。还真没想到竟有两位这样的师父师娘。” 原随云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才淡淡道:“我和内子算不得东方真正的授业恩师,不过是稍微指点过他些粗浅功夫罢了,比不上任教主赐给他的那本《葵花宝典》,不过我猜测任教主定没有看过那本书,不然就不会将那本书赐给东方了,毕竟要练神功就得自宫,也实在是太过了些。” 别说任我行气得变了脸色,就是东方不败都诧异原随云竟然一上来就翻脸了。花逐月微愣了片刻,偏头看了看原随云,嘴角微微翘了下就偷笑了下。 任我行深深地看着原随云,突然就轻笑一声:“原公子看着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有些话不可以乱说,有些事最好少管。不然,小心惹火烧身还连累了身边的人。本座比原公子年长许多,见过了许多年少气盛之人,可惜还未长成就因多管闲事或者乱说话而夭折了,真是让人惋惜啊!” 原随云也笑了下,手中的茶杯却是朝着门外飘了过去,“任教主这是恼羞成怒了?”他轻笑了一声,后却是看向门外道:“外头那些畏首畏尾的老鼠,可是任教主的人?” 而酒肆之中的其他食客早在几声惊叫之后纷纷逃走了,最后留下的,却是也就是原随云和花逐月雅间里头的几人,以及门外站在的左冷禅和他的两个师弟。 “前阵子本座听闻左掌门受了不轻的内伤,本座还惋惜了好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左掌门了。左掌门真是非常人也,这么快就康复了,真是让人佩服!”任我行看见左冷禅道,又与原随云道:“这位嵩山剑派的左掌门,想来原少侠也是认识的,可不敢说是本座的人呢。” 左冷禅早就打听到任我行此行的目的,之前偷听也让他证实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这两人好似真不是日月神教的人,他心中虽也就恨两人,就起了联合两人除了任我行的心思来。当即冷笑了一声道:“我可不敢当任教主这声佩服。嘿,器重的属下竟是赐给一本需要自宫才能练习的邪/功,谁还敢得任教主的佩服与器重?东方副教主,你说是不是?” 任我行早在左冷禅出现之时,就心中微沉,他再看东方不败的神色,又听得一声娇笑声,正是挑唆他来此的,神教唯一的女长老,桑三娘的声音时,再看她一身红色衣裙,娇笑地走了出来依偎在东方不败的身侧时,若不明白自己入了东方不败的圈套,这些年的神教教主就是白做了。 第九十一章 东方不败野心起 花逐月看向胸大腿长娇媚至极的桑三娘,再看向依旧笑得谦卑的东方不败,哪里不明白她和原随云都被东方不败当做了诱人上钩的诱饵呢?她当即就笑了,“东方,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敢拿随云和我来作饵。” 原随云却是接过了花逐月的话头,凉凉地道:“东方不过是将你和我当做了大善人了,以为有之前的渊源,我们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才这么大胆。” 花逐月顿时笑得更欢了,“我们怎么可能是那种自己受了委屈也息事宁人的善人?东方啊,想不到你这么天真呢。” 原随云本还想借机和任我行打一场,一来松松筋骨,二来看看这人的化功*和星宿老怪的吸星*可有相通之处。不过他本人比起花逐月来,更厌恶被人当做棋子来利用的,哪怕那人是颇有些渊源的东方不败。 原随云看也没看东方不败一眼,淡淡道:“任教主莫要以为我之前说的是反话,那《葵花宝典》虽说须得人自宫方能修炼,不过却也是了不得的武功秘笈,就算不修炼,看看也会让人受益匪浅的。我曾经与东方不败笑言了几句,他若将《葵花宝典》中的内功之法修改成适合他的,我就收他为徒。任教主不妨试试他,任教主放心,今日我和内子只做看客。” 原随云说完看向花逐月,见她微点了下头,嘴角也不禁微弯了一下。 东方不败却是神色一暗,没想到原随云和花逐月这般不留情面,亏得这几日里他做低附小地伺候。不过他这几个月里将两人教给他的天山六阳掌和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练到纯熟,更是对《葵花宝典》的内功修炼之法有了些心得,哪怕他一个人不敌任我行,还有一个左冷禅呢。 左冷禅却是不放心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他以己之心却猜想他人,以为人人都会和他一样乘人之危或者落井下石,一时间甚至有点儿后悔现身了。 相比而下,任我行算是更有一派掌门的气度,对原随云和花逐月点了点头,就对东方不败做出痛心疾首状道:“东方啊,本座真是对你不薄的。等到本座不在了,神教教主之位自然便是你的,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还和神教的生死仇家左冷禅勾结在一块儿。你心里将神教置于何地?” “任教主这话说得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东方不败如何大逆不道呢。说到底,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神教好。这几年里,任教主空居教主之位,但是无论是教内的事务,还是教外与他派相争,任教主你人又在哪里?你永远都在练功。当教中无数兄弟死伤之时,教主你又在哪里?还是在练功。既然如此,不如让出教主之位,任教主自可安心去练功了。至于左掌门,我可没有和他串通,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东方不败说完就冷笑出声,今日既已撕破了脸,当即也不再多说废话,话音方落,他的身形便动了,天山六阳掌便朝着任我行拍了出去。 任我行由着那掌风咆哮而来,身形纹丝未动,但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态。他穿着书生样的襦袖长袍,双袖一扬后用力拍下,对着那袭来的掌风也拍出了一掌,而后整个人借力飞起,左手却是跟着朝左冷禅拍出了一掌。 任我行竟是一人主动对战两人! 而左冷禅却不敢正面挡住这平平无奇的一掌,反是急速后退,试图避开这一掌,可见早前败于任我行,差点让任我行吸去不少内力的经历,让左冷禅对任我行忌惮至极。 原随云和花逐月难得看人打斗,只片刻功夫,就看出任我行确实是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能坐稳日月神教的教主之位,当然不是靠运气的。至于东方不败,缥缈优雅的天山六阳掌在他手中使出,硬是多了几分风雷之色,大开大合,气势惊人,倒是让这套掌法又多了种走向。而左冷禅的嵩山剑法,快捷而狠辣,确实是极其厉害的招数。可是无论是从意境之上,还是气势上,完全输给了任我行和东方不败。 “若是姥姥看见东方不败这样使天山六阳掌,肯定会很生气的。”花逐月浅笑道,又见那位美艳的女长老脸颊带血地朝着她走来,她不由得挑了下眉头好奇了看了过去。 “原公子,原夫人,这里打打杀杀的太吵了些,两位是副教主的恩师,若是伤了就不好了,还请移步去外头,桌椅茶水,我也让人备好了。” 桑三娘是真的将东方不败放在心中的,不然也不会当着任我行的面如此行事了。她是彻底为东方不败着想,按着她的心意是加入战团,围杀任我行并且提防左冷禅的。 不过东方不败特地让她看着原随云和花逐月,让她无论如何也不可大意了,说这两人性情与一般人不一样,说不准他们俩最终是会站在谁的一边。眼见左冷禅和东方不败联手,并未占到上风,她的心头不免焦灼,与原随云和花逐月说话时,就带出了两分。 “副教主视两位为恩师,哪怕心中存了其他的意图,但对两位并无半点恶意的。且副教主如此也是被逼无奈,任教主的刀都悬在了副教主的头上,副教主能倚靠的,除了我们这些不重要的手下,就只有两位了。只待副教主上位,两位便是我神教的贵客,天下间谁敢对两位不敬呢?” 原随云神色淡然,只是看向花逐月。花逐月却是不看打得正欢的三人,而是笑问了桑三娘道:“你很喜欢东方?我看你年纪不小了,为何不与他成亲呢?” 桑三娘本就比东方不败年长四岁多,心悦东方不败,可是却碍于早年的经历和年纪,从未想过东方不败会娶自己。如今被花逐月说开,她以为花逐月故意嘲笑她,气恼至极,手中的长鞭一抖,竟是对着两人吼出声来:“不要给脸不要脸,真以为东方敬着你们,你们就是大爷了。还有你,谁知真是成亲了还是私奔的?叫声原夫人还当真了……” 原随云的脸色顿时一沉,身形一动,好似一道利箭来掠向桑三娘,右掌举重若轻地拍向,桑三娘躲闪不及,更来不及运气抵御,一声惊呼惨叫出声,却是被掌风拍到,整个人向后飞出数丈,撞破了木窗,只摔到了酒肆外的街道之上,口中鲜血直喷,情状极为渗人。 “真没意思。”花逐月突然嘀咕道,好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原随云轻轻落下后走近花逐月看向打斗的三人道:“快结束了。” 话音才落,就见任我行神色一变,掌风中突然一变,好似漩涡般吸着两人的攻势。东方不败倒也罢了,左冷禅最是忌怕任我行的化功*,长剑急刺时,更是让冰寒内力遍行全身,更加不敢与其正面交锋了。东方不败的压力立刻就大了起来,他早就有了对付任我行的法子,他深知任我行早年用化功*留下的隐患尚在,不用一盏茶的功夫,任我行就静脉堵塞真气运行不畅,到时候就是任我行的死期了。 任我行知道,再拖下去对他越不利。他甚至有些后悔早前的托大,早知道就带着心腹手下过来的。若是不能在向问天等人不能及时赶来,只怕他还真的交代在此了。 东方不败算计深,做出了谁也没有想到的举动,一掌拍向了“盟友”左冷禅,脚下更是一踢,让左冷禅在闪躲下不得不直面任我行的掌风。 “东方不败,你竟然暗算我!你以为任我行会放过你?”左冷禅疯狂运行全身冰寒的掌力,却依旧感到了内力被任我行吸走,就在他心神俱颤之时,东方不败接下了左冷禅丢下的长剑,一剑就刺穿了左冷禅的肩膀。 任我行还以为东方不败是回头是岸,正待收掌时,不妨东方不败的长剑竟向他刺来,招式诡异,处处都是剑影。而任我行练功的隐患再一次出来碍事了,他想运功去化解剑招,却根本就无法运行真气。虽只短短的一瞬,东方不败的长剑却已经刺过来了。 眼看长剑将穿胸而过,任我行目瞪欲裂时,东方不败的剑锋微微动了下,竟然偏移了任我行的心肺要害处,哪怕依旧刺得深,却不可能要了任我行的性命。 “咦?”花逐月略露出惊讶之色来,东方不败不想杀任我行? 东方不败确实不想杀任我行,他既伤了任我行,左手点下了任我新行的几处大穴,长剑却是朝着欲逃走的左冷禅背心投掷了过去。剑身呼啸间,好似带着风雷之声,本就受伤不轻的左冷禅躲避不及,被长剑穿身而过后钉在了酒肆的木廊柱上,半死不活地满脸不甘怨恨之色地瞪着东方不败,“魔教妖人,果然……全都不可信……” 东方不败只觉得全身发软,他朝着左冷禅冷笑了一声,却是抡起了一张长板凳砸向了左冷禅,脑浆崩裂。他才朝着原随云和花逐月笑道:“我这个弟子还不算丢师父师娘的脸吧?” 原随云淡淡一笑,却是指向任我行道:“你当真不杀他?” 东方不败点了点头,道:“我本就没打算杀任教主的。哪怕他确实对我不安好心,那《葵花宝典》来陷害我,但不可否认我能从父母双亡的小弟子到如今的副教主,任教主当初确实待我不差。再说了,我也想让他看看,我做了神教的教主,只会比他做得更好!” 不多时,黄钟公就带着人将任我行用铁链锁了起来带走了,走之前还将重伤的桑三娘给送进了酒肆大堂里头。东方不败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懒得多看一眼,还替桑三娘对原随云和花逐月赔礼道歉起来。 花逐月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堵,不管桑三娘是什么人,她对东方不败的心意却是真的。可惜此时的东方不败意气风发,根本就不曾将桑三娘的真心放在眼里记在心里。 摇了摇头,花逐月掩去心中的失望,神色疏离,“恭喜你登上教主之位了。至于师父师娘也不要再叫了,你唤他原公子唤我原夫人好了。我们两人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花逐月拉着原随云走了,东方不败的手下要追,却被他拦住了,“让人留意着他们的行踪,目前最重要的是将任教主和左冷禅两败俱伤的消息散布出去,传回教里的,加上几句话:就说我冒死刺死了左冷禅为任教主报了仇了。” 恰在此时赶到的童百熊听了后头几句话,大笑道:“东方兄弟你杀左冷禅为任教主报仇,有功于神教,这继任教主非你莫属啦!” 东方不败闻言也是自得一笑,心中的野望更是如烈火燎原一般熊熊不熄:整合日月神教的势力,再攻打五岳剑派,再灭其他与神教作对的正派势力,一统江湖! 第九十二章 随云逐月的弟子 夏日的天宛若孩童的脸,说变就变。一刻前还是烈阳如炽,转眼就是骤雨倾盆。官道之上,一匹健马正在四蹄子如飞往前奔驰,马上之人乃是一男一女,男子清俊温雅,而女子娇俏美丽,正是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自那日与东方不败告辞后,他们一路南下,先去了杭州,停留了数日后,就离开了杭州。出海往东,只是桃花岛早就荒草凄凉,早年的房屋均已是一片断壁残垣。 在无限的惆怅中,两人离开了桃花岛,却是往福建府而去。却是他们打算去看看普陀山风,再去莆田少林走一遭。不想还未至福州,就遇上了这场暴雨。 原随云眼见雨越下越大,没有半分停止的意思,再看身前的花逐月全身都湿透了,眼见她快缩成一团,想起她此时的身体受不得凉,原随云勒紧缰绳目光四顾,忽然瞧见不远处雨雾中的亮光,不由得暗喜忙并催马加快了速度。 只是待策马停在一处不大的驿所前,原随云也顾不得那驿所前屋檐下站着的数个腰板笔挺,满是英悍之气的汉子,只因花逐月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了。 即便是武林高手,女子依旧还是女子,在那几天里淋雨了一样会冷会生病。花逐月觉得整个人都冷得紧,她只想快点靠着火坐下喝完热汤什么的。原随云丢下缰绳也不去拴,扶着花逐月就往驿所之中走。 “站住!我们总镖头和夫人在里头,你们要避雨就在外头……”两个汉子伸出手阻拦,却被原随云的气势所慑,后头的话根本说不出来,整个人还差点跪倒在地。 屋檐下的汉子们都是福威镖局的趟子手,眼见两个兄弟话都没说完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自然都走上前来相帮,只是他们想仗着人多可以收拾来人的想法,在还未靠近两人三步远同样被来人的气势所慑,纷纷吓得忘记开口了。 驿站之中燃着熊熊的篝火,其上架着一口铁锅,发出阵阵的姜味来。一对相貌出众的中年夫妻坐在火边,另有三四个中年汉子站在一边。其中一人见原随云和花逐月进来了,皱眉想呵斥,却被中年夫妻拦住了。 那美貌夫人穿着一身淡红色衣衫,手边放着一对金刀,她却是看向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花逐月,起了恻隐之心,“白二,算了,让这位公子和姑娘留下吧,我看这位姑娘冷得紧,在外头只怕会大病一场。” 花逐月对着美貌夫人微微笑了下,原随云扶了花逐月在火边坐下,难得出言谢过了中年夫妻,虽然这些人就算不客气不同意他们依旧还会留在火边,但总算避免了和这些人动手耽误工夫。 原随云让花逐月靠在肩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眼见热度不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也顾不得中年夫妻和其他汉子在一边,抬起右掌贴在了她的背心,竟是运功帮她驱起了寒来。 林震南此人性子疏阔,并不曾原随云这样一个少年公子看在眼里,正在一边的史镖头说着话儿。反倒是林夫人比丈夫细心得多,她留意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女子身上的衣衫就干了!她娘家乃是洛阳金刀王家,也算是武林之家,她自己也是会功夫的,可是在她熟知的人中,无论是父母还是丈夫,甚至是早就不在人世的公爹,都没有这份少年公子的功夫深。 原随云见花逐月衣服干了,可好似还觉得冷,他心里顿时有些慌了。林夫人正打量着两人,留意到花逐月粉红色衣裙上有些血迹,再看花逐月的唇色,顿时起了个猜测,也有心交好,便道:“公子啊,我们这些还有些姜茶,不如让这姑娘喝点儿。” 原随云抬眼看向林夫人,打量了片刻才出言道:“多谢夫人了,不知可有夫人可有红糖?” 林夫人见原随云这般体贴女子,交好之心外又生出了几分好感来,她笑道:“公子走运,正好我们当家的这次走镖途径会昌,那儿产的红糖乃是江西最为有名的,就带了些回来。”她说完就扭头对着白二吩咐取些红糖来,她拿红糖放在了篝火上煮着姜汤的锅中。又等了片刻,亲手舀了一碗红糖姜水递给了原随云。 花逐月就着原随云的手,一口一口地将一碗红糖姜水都喝完了,才觉得寒凉的腹部到四肢有了些许的温度,脸色也稍微好了些。她对林夫人笑了笑,才抬头与原随云道:“我好多啦,真得好好谢谢这位夫人呢。” 原随云此时才稍微放下心,他扶着花逐月靠在他的盘起的双腿上,细心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顺了下她的头,举止亲密。于他们两人而言,既是夫妻,这样亲密的举止,并不算什么。只是在福威镖局的几个镖头并林震南夫妻看着,却是不好意思了,只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 原随云这才自己运功,不过片刻,他浑身的衣物也全都干了。 林夫人心中雀跃不已,这少年公子的功夫高深,也不知哪派的弟子,若是能收平儿为弟子,或者指点一二,那真是受惠无穷啊。林震南和另外三四个镖头此时都震惊原随云这一手功夫,纷纷露出了惊诧警惕之色,还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原随云收功以后,看向身边的花逐月,见她虽还有不适,却是强撑着精神在和林夫人说话。 “方才真是多谢夫人相助了。这是我的夫君,他姓原,名随云,而我姓花,名逐月。夫人年长于我,又与我有恩,称呼我的名字便是了。”花逐月诚心与林夫人道谢。 林夫人爽朗笑道:“好,花家妹子着实爽快,我便唤你逐月妹子啦。至于恩,不过是一碗加了红糖的姜水罢了,算不了什么的。不过听你和原公子的口音,不像是福建人呐。” 原随云轻轻抚了下花逐月的头发,接过她的话音道:“我乃是太原人士,逐月本是杭州人。我们之前在东海师门小岛之上,四下无事,便想看看普陀山,在去莆田少林寺去看看。不想竟遇上这场大雨。倒是夫人,不像是普通商户人家的夫人。” 林夫人忙拉了下丈夫林震南,笑道:“这是我夫君,林镇南。他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这几位都是我们镖局的镖头。我们这次往江西走了一趟镖回来,没想到还未进福州城,就被这场暴雨给阻在路上了。” 林震南能将福威镖局越做越大,可以说完全不是靠武功,而是做人的本事。他素来认为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们赏脸了。震慑于原随云露出的那一手,他此刻自然是巴不得与两人结交的。 “原公子和原夫人应该还未去普陀山和莆田少林寺吧,以林某的拙见,不如待雨停了,两位在寒舍歇息几日。我看原夫人该好生调养一番才好,便是风寒小恙拖久了,也伤身呢。” 林镇南也是男人,看得分明原随云最在意的应该是他的妻子,以原夫人恐染风寒相邀,想来不会被拒绝的。 原随云只沉默了片刻,见众人对他和花逐月的名姓并无反应,便知道这福威镖局在江湖中恐怕就是末流角色,更多的算是商户了。他低头看了下花逐月。终究是担心她的身体,便点头应了,“于此,那就叨扰林总镖头和林夫人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暴雨才渐渐停止,原随云才半搂着花逐月跟着林震南等人一起进了福州城。 福威镖局在西门大街之上,若非是宅第门前的石狮以及石坛中插着旗杆上的迎风展样的青色的,绣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的旗子,以及其上绣着“福威镖局”的字,大约以为这宅第是什么大富乡绅人家了。 林震南夫妻等还未进门,就见大门处响起一片噪杂,一个八/九岁大的俊秀的男童突然冲了出来,扑进了林夫人的怀中。 林震南也是极为疼爱林平之这个独子的,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他还是轻咳了一声,一脸严肃地道:“平儿,为父是怎么教你的?” 林夫人摸了摸儿子,将他轻轻推出来,“还不快去见过你爹爹和几位叔伯,还有两位客人。莫要失礼啦。” 林平之虽然被父母万千宠爱,但性子纯净,极为听父母的话,他从母亲怀中出来,一本正经地对林震南磕头后,又起身拜见了其他极为镖头,最后还与原随云和花逐月见了礼,“见过原叔父,原婶婶。” 林平之太会长了,完全是挑着林震南和林夫人最好看的地方继承了,虽则两颊还有点儿胖胖的,但是却更让人生出喜爱来,他一双大眼骨碌碌地看着原随云和花逐月,满眼都是好奇。 花逐月听到这“婶婶”的称呼,不由得笑出声来。她低声与原随云道:“我们得了这孩子一声叔父和婶婶,倒是没准备见面礼呢。” 原随云轻轻拍了下花逐月的手,他大概也猜到了林镇南和林夫人邀他们俩来福威镖局的心思了,应该是想他们能指点这孩子下了。比起东方不败的满腹野心和算计,天真而纯净的林平之无疑更讨人喜欢些。 原随云微笑道:“平之么?我和你原婶婶在府中这些日子,还请平之多多关照了,你爹爹和娘亲应该很忙,我们有什么事情,就要劳烦平之你啦。” 林平之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希望被人当做大人相待。不过平日里父母和叔伯们个个都宠着他,将他永远当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第一次被人郑重对待,他当即就兴奋红了脸,用力点了点头,挺直了胸膛正色道:“原叔叔放心,有事情尽管交给我好啦!” 林镇南和林夫人见状,按捺住满心的激动欢喜,客客气气地请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进了府,最后带着两人去客房的是自告奋勇的林平之。 第九十三章 尘埃未定事不休 福威镖局传到林震南手上时,走镖已三代了,在东南一带开了不下十间分号,可以说赚下了好大一份家业。他们家的客房自然也极有气派的,不同于江南花家客房的典雅,无争山庄客院的古朴,却也是极有闽南风味的。院子中的甬道全是用青色的鹅卵石铺成,两旁绿树成荫,偶有几块嶙峋的怪石耸立,石头旁边低低矮矮地种着鸢尾、茶花、玉簪、玉兰花等,姹紫嫣红,非常漂亮。 “原叔叔,这是我们家最好的客院啦,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林平之挺着小胸膛道,“从这儿到正院也不远,离我们家的练武场也很近,从院后的小门过去,只需要穿过一片竹林和小花圃就到啦。” 原随云和花逐月的目光落在了客舍门前高大的玉石盆景,让本来因为各色绿荫和花卉装点得极为清雅的客院顿时多了富贵之气。花逐月的目光也在这玉石盆景上扫过,林夫人没有觉得不妥,反是牵着花逐月的手笑道:“逐月妹子和原公子尽管住下,我和平儿他爹爹都是俗人,来往的也多是庸人莽夫,没什么见识。屋中的摆设若是不合心意,只管和我说,我让人改改。” 原随云和花逐月进了正厅,他见林夫人拉着花逐月似有话要说,又见林平之兴冲冲地,便由着他领着自己四处逛去了,留下林夫人和花逐月说话。 没有了男子在场,林夫人就没什么顾忌了,一边吩咐客院的婆子丫鬟准备温水和艾草等物,一边低声与花逐月道:“逐月妹子是不是葵水来了?女子这个时候可是受不得凉的,我们镖局和长春堂的交情不浅,有位极其擅妇科圣手孙大夫在,我已经让人去请他了。” 花逐月不想这位林夫人这般热心,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谢过了林夫人。 林夫人却笑道:“我也是从妹子你这么大的年纪过来的。那个时候仗着年轻又有功夫在身,只以为身子骨比那些闺中女儿强就不放在心上,弄得成婚多年都不见喜讯。幸好这位孙大夫开了药方,调理了两年多才得来了平儿这根独苗。不然好多人家三十多岁都做祖父母了,可平儿还是总角童子。”她颇为感叹地说完,随即拉着花逐月的手道:“妹子这般好的人品,可别一时大意就和我当年一样啊。我见原公子待你着实不错,妹子也该替他想想的,男人总得留个后的。” 花逐月不妨林夫人竟说到孩子身上去了,着实有些羞窘,她和原随云到了现在还未圆房呢。不过成婚前母亲也曾叮嘱过的,如今再被林夫人提醒,她自是放在心里了,“嗯,我会记着夫人的话。” 林夫人笑道:“虽说我们才相识不久,可我一见妹子就心生喜欢了。我夫君是独子,我呢在娘家也只有兄弟没有姐妹,实在是将你当做我妹子来待的。” 正好两个婆子抬了桶热水进来,又有小丫鬟拿着艾草等物进来了。林夫人又细细说与花逐月如何洗浴用药的细节,这才起身告辞。不想出门前又记起一事来,忙扬声道:“逐月妹子,我看你和原公子没带什么衣物,一会儿我也让人送些衣物过来。” 花逐月也不推辞,等林夫人走了,她也打发了两个婆子和丫鬟,用热水简单洗漱了一番,才将艾草等物敷在了腹部处,这才盘腿坐在了床上运功驱起身上的寒气来。 待她睁开眼时,便看见了床前圆凳上坐着的原随云。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你回来了竟半点声音也没有。” 原随云却握住了花逐月的手腕搭起脉来,“林夫人请来的孙大夫还在外头候着,你若是病了,全是我的错。” 花逐月的腹部还有些不适,后腰也还有些酸软,她想起林夫人所说的,若是这几日受凉了空会影响生孩子,就咬了咬唇,待原随云收了手,她才窝在他的怀中,有点担心道:“方才林夫人好我讲,说是这几日受了寒不好生养的话,以后要孩子会很难呢……” 原随云搂着花逐月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才道:“林夫人又不是大夫,她说的话可听下,但不必放在心里。我们还未圆房,孩子的事情更不必急了,我更担心你的身体。一会儿让那位候着的孙大夫瞧瞧再说。” 他以为林夫人的关心之意虽也有,但更多的是想他和逐月在福威镖局多呆一些时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独子林平之。不过也真是够大胆的,只知人姓名相交不深,就敢留人在府。 不说原随云请了孙大夫进屋给花逐月诊脉,只说另一边林震南和林夫人夫妻俩正在说着话儿。 “我知道夫人是一心为平儿着想,想为他请个有本事的人做师父。只是这原随云和花逐月身份不明,之前在江湖中也未听说过,若是心有叵测之人,留在府里头只怕不太好啊。”林震南终究是总镖头,想得更多些。 林夫人却道:“老爷,你看原公子和他那夫人的气派,可是一般人家才会有的吗?我还未嫁来福建时,曾随着父兄去嵩山看过五岳剑派的大比,便是嵩山、华山那些江湖上盛名赫赫的门派亲传弟子,也不及原公子的气度。更别提原公子那身武功了。今日我领着他们去客院,往日来咱们家那些客人,谁不是满眼的赞叹之色,可他们俩却只当平常。所以呀,哪怕没听到什么名头,也尽量多留下些时日,哪怕不能指点平儿,结份善缘也是好的。” 林震南知道妻子出身洛阳金刀王家,也是地方豪豪人家,见识比自己只深不低,听得这话沉思了片刻便道:“那就依夫人了。只是咱们镖局终究算不得正经江湖门派,最重要的还是结下善缘。” 林夫人见丈夫又老调重提,心里暗叹一声,嘴里却笑道:“知道了。”她终究有些不甘,拉住了林震南低声道:“只是老爷,当年林家祖父老人家凭着一路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按理说咱们家如今使出的剑法该厉害才是啊,也不是老爷你和平儿的资质差呀。” 林震南却神色一变,忙一脸严肃地盯着林夫人道:“这话可能说与旁人知道,平儿那儿也别提了。这话我也曾问过父亲,父亲只是低声叹了下,说是咱们家的剑法并无剑谱传下,都是亲口传授的,许是祖父过世时有些东西还为交代清楚吧。哎,不管如何,虽没有了先祖的威名,总算是江湖朋友给面子,咱们福威镖局这些年也不错了。” 林夫人却觉得不会是祖父林远图去世前没来得极交代,她还未嫁时曾听娘家祖父和父亲说过,当年远图公一手剑法可谓整个南武林都无敌手的。按下心下的不解,她将心思又放回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身上,忙让人去唤了林平之过来交代起来。 林震南看着妻子为独子筹谋,他心里也有些惭愧,只是林家辟邪剑谱之事他也颇为不解,父亲从前也未提过太多的。算了,为了夫人和平儿,哪怕原随云和花逐月的身份来历不明,笼络一番又算什么呢?大不了折损些银钱罢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原随云和花逐月在福威镖局的日子极为舒心,处处可见林家夫妻的用心体贴之处,比起原随云和花逐月在自家中也不差什么了。 这日花逐月和原随云正在树荫下的石桌上下着围棋,花逐月丢下一颗黑子,边道:“林家如此款待,林平之那孩儿的资质也不差,难得性情也不错。你要不要收他做弟子?” 原随云落下一子,将花逐月许多棋子变成了死路,“之前是东方不败,现在是林平之,逐月,你倒是一心想收弟子。” 花逐月看着棋盘皱起了脸皮,“你就不能让我赢一局吗?不下啦。”她当真不理会棋盘,转过身看着客院门外跑近的男童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来。片刻后才偏头与原随云道:“我就是觉得这几次里到了一个地方,都是遇到的人事儿都差不多了我们就离开了。可到今日我们还停留在此,应该是林家的事情还未完。再说了,当日传了东方不败武功,任我行半死不活,左冷禅也死了。虽说还有岳不群可能与东方不败对峙,只是看他们两人的心智与见地,岳不群应该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一方江湖,岂能只东方不败一人位于顶尖呢?我们收了林平之做弟子,既是还了林家夫妻的人情,也算是在这方江湖里留下传承,有什么不好呢?” 原随云对是否收弟子留下传承并不看重,只是看花逐月的态度,他自是不会反驳的。淡笑着拉过花逐月到怀中,柔声道:“好,我都听你的。” 晚间,林夫人被请到了客院,听原随云说要收林平之为弟子后,惊喜得不知说什么好,又是吩咐人准备香案等物,又是让林平之给原随云行拜师的大礼。 “林夫人,随云收令郎为弟子只是小事,不必张扬的,让他磕几个头就行了。只是我们在此地停留的时日应该不会太久,故而自明日起,林平之就得跟着我们身边了,林夫人可别见他辛苦就心疼反悔了。”花逐月忙拦住林夫人正色道。 林夫人点头道:“师父教导弟子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和平儿他爹绝不会多言半句的。” 花逐月的目光扫过正在给原随云磕头的林平之,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受到万千宠爱的。“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孩子若想学本事必得吃一番苦头的。只望夫人说到做到,不要食言才好。” 如此,原随云鹤花逐月就在福威镖局长居下来,三个月后东方不败才得到了他们的消息,当听到手下人报说两人收了一个孩童做弟子后,初等教主之位没多久的东方不败露出了极冷的笑容来,“既能得他们青眼收做弟子,难不成是什么少年神童?说来,我也算是那孩子的师兄呢。来人,备下重礼送往福威镖局,就说是本座给小师弟的贺礼。” 日月神教突然向名不见经传的福威镖局送去了重礼,不但让林震南夫妻等人吓得不轻,也让江湖上的黑白两道都注意到了这么一个福威镖局,自然带来了不少麻烦。 花逐月丢下两颗石子,从墙头和树上分别掉下两个人来,原随云让林平之继续挥剑,他则将两个落在地上痛苦叫唤的两个人给扔出了院子。 “东方不败这是成心想给我们找麻烦啊……”原随云眼中冷意尽露,却是动了杀心了。 第九十四章 强者为尊湖道 只是东方不败其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直到中秋前夕,这才又派了人往福威镖局送了重礼过来,送礼的人点名送与原随云夫妇,林震南等人不敢怠慢,忙让人去请原随云和花逐月前来。 送礼的人中以白虎堂香主上官云和青龙堂的香主贾布为首,他们俩算不得东方不败的心腹,但是任我行一系被剪除,他们自然就倒向了东方不败,费了一番功夫才争到了往福建送礼的任务,只因听说收礼的是东方不败的师父师娘。 两人待见到原随云和花逐月时,虽暗惊两人的年岁如此轻却做了东方不败的师父,面上却是不敢半点怠慢的,跪下磕头后方道:“原公子、原夫人,教主交代我等定要将礼物亲手交与两位手上,还交代我等,十月十八日,教主让在黑木崖上行大典,教主期盼两位能大驾光临,若是不放心林小公子,也可带着林小公子一道去看看的。” 原随云神色淡然,眼珠子从几人抬进厅中的两只大箱子上扫过,淡淡地道:“你们回去告诉东方,日月神教的大典我们没空过去。他日我和内子北上,会去看他的。不过,他最好不好等到那一日。因为你们送的礼,已经给我惹来不少麻烦了。” 上官云心里虽怒,却顾忌原随云是东方不败“师父”的身份,不敢多言。倒是贾布,素来巧言利舌,武功虽不如上官云高,反倒位在上官云之上成为青龙堂的长老,颇为东方不败的器重。他从东方不败对原随云花逐月的态度中看出其中的微妙来,自以为原随云不过是“师父”的名头罢了,瞧着年纪也不及二十岁,又有几分本事?当即冷笑道:“原公子这是不把我日月神教放在眼里了?我们教主敬重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林震南眼见贾布动怒了,担心不已,忙劝道:“贾长老,有话好好说,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不想贾布却是不耐地挥着判官笔打向了林震南的面门,眼见林震南避之不过,不死也要重伤了。福威镖局的几个镖头都是变了脸色,就在众人抢前不忍见林震南重伤的情形时,却是贾布发出一声痛呼来。众人再看,却是贾布挥着判官笔的右手好似断了一般垂着,黑铁打造的极重的判官笔落在地上发出“铿”的一声响,让众人更惊讶了,纷纷看向林震南,到底是谁出手相救的? 却是小林平之解了惑,他双眼晶晶亮地看着原随云,“师父好厉害!” 原随云看也不看依旧嚎着的贾布,低头与林平之道:“你可看清了师父是如何出招的?” 林平之惭愧地摇了摇头,“我只看见师父的袖子动了,并未看清师父是如何出招的。” 花逐月上前摸了摸林平之的头,夸赞道:“虽然没有看清,可是你已经比在场的许多人都厉害了。”她也不理会林震南和福威镖局一干燥红了脸不如个八岁孩子的汉子们,直接与上官云道:“随云没有要贾布的命已是给东方颜面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们夫妇二人和他不过就是山谷中那四十来天患难的缘分,他自我们处学会的东西已经够了。太贪心可就不好了!他若是真敬重我们夫妻二人,记得他日林平之有难时,稍加援手就行了。” 上官云此时哪里敢有违拗之语?扶着贾布出了大厅,领着日月神教的人匆匆走了。 林震南此时才回过神,一时之间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的目光好似什么天人猛兽了,既敬又怕。他之前还心存怀疑,现在却是只觉得为难:自己家和日月神教扯上关系了,儿子成了人家新任教主东方不败的师弟,这这,以后走镖还如何同江湖的名门正派结善缘呢? 原随云和花逐月这段时日已经大致知道林震南的性子,更像是个商人而不是江湖中人。既踏入江湖就该知道,一切都以实力说话,武功低微迟早会碰到“硬钉子”的。 “爹爹,你不高兴吗?”林平之稚嫩的嗓音让林震南回神,他抬头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察觉到他们神色中的冷淡,心中一凛,忙恭敬地谢过两人,又说待晚间带着夫人一道再来拜谢云云。 “不必了。”花逐月皱了下眉头,她实在是觉得林震南再只求“结善缘”下去,迟早会连累妻儿的。“林总镖头,镖局虽然是做生意的,可也是身在江湖中。随云方才让人转告东方不败,求得他日对林平之的庇佑,莫非你还想不明白?” 林震南是真的没想明白,他从来都以为走镖靠着打打杀杀不可取,折损的人手再多银子也赔不来,每到一城开分号之前,都是对当地的大帮派送上重礼的,来换得这些门派对福威镖局的接纳,不给福威镖局使绊子。从他父亲到他,这么几十年都是这样过的。突然有人告诉他,他一直以来秉承的做法是错的,他如何想得明白? 唯一有些明白的大概是林夫人了,她在门外听了人将事情说了,匆匆进了屋子,先是谢过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这才道:“原公子和夫人放心,我会和我家老爷说清楚的。” 原随云点了点头,这才拉着花逐月回了客院。 这夜半夜时分,林震南和林夫人联袂而来,说起了林家辟邪剑法的由来,竟和《葵花宝典》扯上了关联。 “……红叶大师派遣他的得意弟子渡元禅师前往华山,劝谕岳蔡二位,不可修习宝典中的武学。渡元禅师上得华山,岳蔡二人对他好生相敬。承认私阅《葵花宝典》,一面深致歉意,一面却以经中所载武学,向他请教。渡元禅师乃是绝顶聪明之人,竟是记住了他们所说的经文……这位后来还俗的渡元禅师便是我林家的远图公。他以此经文为基础创下了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只是我等后人无用,竟不能习得剑法精髓,如此才不得不处处交好与人啊。” 林震南话音一落,原随云和花逐月就对视了一眼,花逐月更是直言道:“你们之所以不及先祖厉害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与随云见过《葵花宝典》,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林老太爷既成亲生子,林总镖头你也和林夫人和瑟相得,是绝对不可能练出你们先祖那么厉害的剑法的。” 林震南和林夫人面面相觑,惊得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了。 原随云才道:“你们夫妻可回去琢磨下,我们是绝对没有一字谎话的。林总镖头既深夜过来,便是想明白了,镖局不是普通的商家,别说还有这么一件让人心动的辟邪剑法在。从林原图当年一剑威震南北到如今不过数十年,相信有些人打听一番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林震南和林夫人脸色大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自然是懂的额,若是真有人起了心思抢夺林家的辟邪剑谱,他们拿什么来抵抗? 等林家夫妻二人离开了,花逐月才依偎着原随云叹道:“想不到华山派的剑宗与气宗之争,竟也是来自于《葵花宝典》。” 原随云搂着她,低头亲了下她头发,眼神悠然,他想起那宝典中的内容,暗道确实是高深的武功典籍,不过要自宫才能修炼的武功,大概真有人能够下得了手吧。 眨眼间中秋已过,很快就要到了逐月十七岁的生辰,逐月自己都没注意,反是原随云记在心中。她这些时日常常跟着林夫人在一起,学到了不少妇人婚后该如何持家以及和夫婿相处的道理。说起来,她回花家后与花母在一块,花母只顾着宠溺想将从前十来年弥补上,对于婚后之事没有说多少,也来不及提及。至于师娘冯蘅,逐月那时的年纪太小,且冯蘅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大半年的时间都卧病在床,然后就去世了。如此下来,可以说是第一次和年纪稍长的妇人相处这么久,两人之间的感情倒是真处出来了。 原随云最看重的是妻子逐月,见林夫人待花逐月真心实意,他待林平之这个徒弟自然更加尽力了两分,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早前还是富贵人家白嫩团子一样的男童便好似脱胎换骨了一样,站出来身姿挺拔不说,气度也更是去了浮华多了淡然来。小小的林平之真是一举一动都学着原随云的。 “习武者,气最重要。只看一个人的气度,便可知他的心胸。武学达到的高度,多半也与此相关。平之,你既在诸多兵器中择了剑,便该不改心意,诚于你手中的剑。明白吗?”原随云看着林平之演练了一遍回风舞柳剑,喊了他过来,缓缓说道。 林平之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童,这些话自然不会明白,但是他却一字一句都记下了,“不太明白,不过等我再大些我就会明白了。” 原随云有些了解林平之的性子,虽说他自己不是什么坦荡君子,可弟子的性子纯正尊师重道,却也不错的。他点了点头又道:“我和你师娘认识好几个剑客,除了之前和你说过的剑魔的独孤求败老前辈,还有一位名为西门吹雪,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是天下最厉害的剑客之一,他七岁起开始习剑,用了七年时候剑法才有所成。平之,你今年八岁,我能教导的你时间有限,将来到底能达到何种程度,看的不但是你的资质,更要看你的心。在剑法未登峰造极之前,你只需记住剑法万千唯快不破,每天挥剑三千次便是为了练一个快字。你能做到吗?” 林平之在见识原随云的武功之前,只将父亲林震南当做天下最厉害的人,林家的辟邪剑法是第一厉害的剑法,可是在跟着原随云这几个月之后,他才发觉父亲的武功多么的粗浅,而林家的辟邪剑法父亲和他使出来就像是逗小孩子玩儿一样。对于师父原随云提到过的剑魔独孤求败以及西门吹雪,他小小的心间充满了向往,听到原随云的问话,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道:“师父,我做得到!无论师父你是否在身边,剑法未成前,我都会坚持每天挥剑三千次。” 原随云点了点头,花逐月从一旁走了过来,不想林平之不告退,反是给花逐月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弟子祝师娘年年有今朝。”虽有从怀中掏出一块有竹子花纹的青萝石双手送上,说是给花逐月的寿礼。 花逐月很是喜欢,谢过了林平之,等他走了,才偏头笑看向原随云道:“林平之这小徒弟都送我生辰礼了,你难道就没有准备礼物给我么?” 原随云露出温柔笑意来,伸手摸了摸花逐月的头发,才道:“我自然也准备好礼物了,不过得晚上才能打开看。一定不会让逐月你失望的。” 顿时将花逐月的心给勾住了,半天下来就盼着天快点儿黑,好看原随云送她什么礼物。 第九十五章 随云逐月人月圆 世间男女,外貌出色的人看得久了,多会产生疲劳感,不觉得新鲜了。于花逐月而言,原随云自然是长得极为高大俊逸的,赞一句芝兰玉树也不为过。但是天天相伴在身边,再好看的人也觉得寻常了。所以当夜幕下屋檐处一排灯笼后一身大红色锦缎长袍的原随云偏头看过来时,花逐月还是看呆了眼。 她瞪大了眼,一脸绯云,好半天急速跳动的心肝才渐渐平稳,缓缓地走上前去,仰头看着好似和平日很不相同的原随云,弯眉笑道:“你这样子打扮就是送与我的生日礼物么?” 原随云摇头笑了,“自然不是的,你跟我来。”他牵着花逐月回到了屋子里,床榻之上放着一件精美的红色绣袍以及一顶华美耀眼的凤冠。 “之前我们在杭州花府虽然成亲了,可是大半是为了让岳父岳母安心,一切都有些仓促。所以之前我就托人又置办了这些东西,逐月,我们今天再成一次亲,好不好?” 花逐月笑眼中含泪,用力地点了点头,“好。”随即想起什么,又用力捶了下原随云,“你瞒着可真好呀?这件事其实可以提前告诉我嘛……” 原随云让花逐月坐在了梳妆台前,缓缓笑道:“既是生辰礼物,又岂能先告诉你呢?”他拿起胭脂盒,亲手替花逐月搽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又细细地为她描了眉,“我懂事后听身边的人说起过我父亲和母亲之事,当时以为我永远不能像父亲一样,看见自己妻子的样貌,更不可能为她画眉。现在一切都实现了,我看过了巍峨壮美的名山,遥无天际的大海,以及四季轮换不同的美景,还有逐月你。” 花逐月本就因为上了一层胭脂而娇艳的双颊,因为原随云的话更是红云如火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心里却隐隐明白,自己七哥性子豁达,即使不能视物,也一样能够享受生活,观察生活中的美妙之处。可是原随云不一样,能够再见光明,大概真如救赎一般吧。虽然她觉得,就算原随云看不见,也比许多人厉害。 原随云拿起玉梳轻轻梳着花逐月乌黑柔顺的长发,片刻后放下梳子竟亲手替她挽了一个发髻,虽是极为简单的元宝髻,却也让花逐月惊讶了。她自己都不会梳发髻呢。 他转身取过凤冠戴在了花逐月的脸上,看着红烛光晕掩映下多了从前不曾见过的美艳的逐月,拉着她一起看向镜中,他伸出手抚过镜中花逐月美丽的脸上,缓缓地道:“若非是逐月,我大约会是世上最恶毒的人吧。杀人也不过是寻常了,也许会设计一场大阴谋将天下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即便如此,我也毫无公道正义,善良宽厚之心,我永远都做不了一个好人,这样的我,你怕不怕?” 花逐月也伸出手抚摸上镜面原随云的眉眼,微微笑道:“我怎么会怕呢?你早就说过了,我与你才是一路人。” 两人目光相触,说不出的温柔缱眷。 原随云轻轻拉过了花逐月在怀中,亲吻着她长睫轻颤的双眼,低声道:“我替换上喜袍,好不好?” 花逐月此时意乱神迷,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糊里糊涂地点了头。直到身上的衣衫落下,一阵凉意袭来,她才回过神,顿时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随云已经解开了花逐月的衣袍,白色的中衣骤然没有了束缚,露出了白皙的一大片肌肤和粉红色的肚兜来。他的动作和目光都是一顿,被那好似羊脂温玉的洁白吸引住。心里有了一丝后悔,穿上了喜袍还得再次脱下,反倒是为难了他,考验了他的忍耐力呢。 原随云终究还是记得今夜除了将从前那场虎头蛇尾的婚礼补完外,更是送给逐月的生辰礼,于是还是用了十二分的忍耐力,将那件大红色的喜袍替花逐月穿上了。 “随云,你真是狡诈,自己都换好喜袍了,也应该我来替你换得。”花逐月咬着唇,双眼好似要沁出水来一般,努力不看原随云,忍住羞窘道。 原随云却是拉着花逐月走到了窗前,看了看天上宛如玉盘一样的明月,再看向身边的逐月,附身低头亲了亲她的粉唇,半晌松开后,才声音粗哑地轻笑道:“你可以替我脱下喜袍的……” 花逐月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蒙,心里却是在想,随云这是不是在调/情?可是她还是好欢喜,怎么办呢?她没有闭上眼,反是搂住了他的腰,仰头亲吻起他的下巴来…… 原随云享受着她的亲吻着她,将她搂抱得更加紧密了,恨不得练成一体般。低头抢过了主动,一阵如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后,将怀中的人抱起放在了柔然的床榻之上,哪怕早就同床共枕过,可是此刻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双眼如水又似火,恨不得沉溺在彼此带来的温情与火热之中。 即便原随云也并无经验,但大约男人天生就是此道中的天才,两人纠缠间,花逐月才穿上没多久的衣袍已经尽数解开散落,反倒是他身上的衣物还在。 原随云抬头从花逐月的颈脖边稍离,拉起了少女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前。花逐月微微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一看他,发觉自己只穿着少许遮羞的衣物,而他的衣物完好,一时忘记了羞囧,双手用力一扯,将他身上的喜袍也给扯开了,又抽出他的腰带丢在了一边。 “这样才公平嘛……”她说完才又忍不住羞窘,反身就往被子里钻。却被原随云拉进了怀中,床榻边的薄纱帐落下,最后的记忆中,花逐月只记得他那双好似小火苗跳动着的双眼。 一夜缠绵,直到月过中天。 次日一早,林夫人眼见儿子林平之如从前一般才到卯时就往客院而去,忙喊住了他,“平儿,昨日你师父师娘让人传话过来,说今日他们有些事情,你不用过去了,自己去练剑就成啦。” 林平之有些不信道:“为何师父师娘昨日未曾和我说过呢?他们有什么事?我这个做弟子的可以代劳的。” 林夫人拉过儿子,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若是能让你代劳,你师父师娘自然会与你讲的,既然没有和你说,那就是你帮不上忙。好啦,快去练剑吧。” 等儿子走了,林夫人才转过头来对着心事重重的丈夫道:“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老宅祠堂里头的东西你也看了,平儿的师父师娘所虑的都是真的。难不成你真等着他日有人来打着剑谱的主意?” 林震南背着手在屋中走来走去,半晌才道:“日月神教里头有《葵花宝典》在,自然看不上咱们家的辟邪剑谱的。正道人士素来讲究侠义二字,应该不会做出抢夺剑谱之事吧?若是没人强夺,反是将剑谱告诉给了平儿的师父,岂不是将家传剑法给泄露与外人知晓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林夫人对犹豫寡断的丈夫都要翻白眼了,“老爷啊,人家原公子和原夫人那么高深的武功,还看过日月神教的《葵花宝典》,他们既不会觊觎咱们家的辟邪剑法,又能将没有配合内力修炼与寻常跑江湖的剑法差不多的剑法改进一番,这是多么好的事儿啊?名门正派讲究侠义?老爷你也不是没走过江湖,江湖上的事情多少事情不是那些讲究侠义的名门正派干的?远的不说,就说嵩山剑派,那是名门正派吧,可他们在河南府一带干出的事儿和日月神教也没有什么分别,还不是处处压榨小帮派替他们做牛做马?还有衡山派的莫大先生,当年他为何娶妻不成,咱们家可是亲眼撞见的。那个姑娘的舅舅就算是日月神教的,可那姑娘不是啊,可结果呢?人家姑娘硬生生给逼死了。” 十多年前,林震南才和林夫人成亲没多久,作为总镖头第一次走遍,是往湖南府去的,歇在一处村庄时撞上一场厮杀,正是日月神教的人和五岳剑派的人在打斗,中间还有傻傻抱着没有了呼吸的新娘子的莫大先生。也是自那时起,他知道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魔教绿林道,都是他福威镖局惹不起的,从此后坚定了他“结善缘”的心理。 林震南也担心真有人打辟邪剑谱的主意,以自己夫妇两人的功夫以及满镖局的人手,全都加起来估计也挡不住的。至于儿子林平之,虽跟着原随云学艺,但真要成为高手,却也是将来的事情了。 “好吧,我会将剑谱交给原公子。等他过目后,在将剑谱送上莆田少林寺。不管怎么说,祖父当日离寺还俗,终究还欠莆田少林寺一个交代。”再三的犹豫,林震南终究做出了决定。 与原随云和花逐月而言,真有了夫妻之实后,和之前还是有些不同的,那就是他们两人更甜腻亲密了,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处。如果是后世之人,都能理解,热恋加新婚嘛怎么不甜腻呢?幸好他们还记得有一个徒弟要教。不过这对林平之来说大约是好事了,除了师父教他剑法,还有一个师娘也时不时指点一下,更是在一日里将天山折梅手传给了林平之。 “你年纪还小,等他日内功欲深,这门功夫的威力就愈大。”花逐月才不管小林平之心里一门心思想做绝世剑客,她笑与原随云道:“既将天山六阳掌教给了东方不败,再加上一门天山折梅手传给林平之也不是不可以嘛。” 原随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让林平之自己练习去了,他才拉过花逐月到了怀中,低声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去莆田少林寺看看吗?林总镖头前日不是将辟邪剑谱给我们看过么?他和林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起,将剑谱送还莆田少林寺。” 花逐月在他的怀中仰起头,眸光流转,拍掌笑道:“林总镖头总算没有糊涂到底,如此我们俩就算离开了,想来福威镖局和林平之也不会碰上大麻烦的。” “就说怕有些人根本就不相信。”原随云亲了一口逐月白皙光滑的脸颊,眼中流露出嘲讽之色来。 确实有人不相信,譬喻说青城派的掌门余沧海,他实在不敢相信林震南会将剑法送还莆田少林寺。 “真是不肖子,败家子!若是林远图还活着,定会生生气死的。学不会先人的剑法也便罢了,还送给其他人?不行,不能这么放弃了。”余沧海的师父早年曾败于林远图的剑下,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童子,至今他都记得辟邪剑法的威力,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曾忘却过。 “爹,那林震南和魔教勾勾搭搭的,说不定有什么阴谋呢。不如咱们走一趟莆田少林寺,揭穿他的阴谋去,顺便夺了辟邪剑谱来。”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真是十六七岁大,说出的话更是气焰盛。 余沧海想起这多年来,青城派先是被峨嵋派压着,后来峨嵋派落寞了,又被五岳剑派这等才兴起没多少年的门派压着,他自然心有不甘的,他一直以为青城派就算比不得少林武当,但也该是第三大的门派才是。故而他没有呵斥儿子余人彦,反是思索了片刻,就拍板做出了出川往福建去的决定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啦拉拉啊替换啦··· 下一章防盗章节,估计九点半到十点左右替换吧~~~ 第九十六章 树不静风亦不止 黑木崖上东方不败从手下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北国大地上正是大雪纷飞之时,天地间一片苍茫。他一身金色锦袍,外头披着一件白色狐裘,正负手站在“泽被苍生”的巨大牌楼之前,说不出的意气与尊贵。 “这件事情想来已经传遍整个武林了,五岳剑派那边是什么动静?”东方不败淡扫了秉明消息的手下一眼,就让一众弟子居然心生惊惧之意来。说起来,也是因为东方不败确实是世上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他虽没有如任我行的愿修炼《葵花宝典》,但是在跟着原随云和花逐月学会了天山六阳掌和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后,又得了两人的激将,便时时拿出了《葵花宝典》出来钻研,别说,还真让他看出了不少内功修炼的门道来,不过短短半年时光,他的内功便大有进步,故而一身的气势也越发盛了。 “回教主,嵩山派如今还在为掌门之事争斗不休,至于恒山派,并无南下的动静。反倒是泰山派和华山派有些动静,泰山派的天门虽无意参合江湖之事,可他的几个师叔全都心怀叵测,玉凊子、玉音子已经带了亲信弟子下了泰山南下。至于华山派,岳不群和宁中则则派了几个弟子南下,他们本人并无离开华山的动静。衡山派的莫大不知踪迹,刘正风则在衡阳老家,看来也不像是要南下的意思。” 那弟子见东方不败神色平静不见喜怒,又继续禀告道:“教主,素来依附咱们神教的一些门派也纷纷遣人往福建府而去,应是当年先人曾败于福威镖局的创始人林远图手上过,有云南五毒教的蓝金花,金沙帮的朱大鹏,武昌府的褚氏双雄等人。依教主之意,是阻止他们还是由着他们去呢?” 东方不败的神色在听到宁中则三字时微微有些变化,虽只是一瞬,却也极为少见了。他看了看北风卷起的雪花,突然伸出手接住了两朵,等雪花融成了水他才道:“没有了左冷禅,五岳剑派的气焰消退了不少,让本座都觉得寂寞了。也罢,难得多了件乐事,他们想凑热闹也不稀奇,就是本座也都想南下去见识一番辟邪剑法,认识下南少林的高僧,顺便见见瞧本座不上的师父与师娘。” 伴随着东方不败话音落下的,是更急更猛的怒号着的北风,掀起他乌黑的发丝,却无人敢出一言相劝阻。 如此多的人将来凑热闹,确实是出乎人意料之外,不过也更加证明了“辟邪剑谱”这源自《葵花宝典》的绝学的确是让人向往的。 是夜,万籁俱寂。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从屋顶传来,原随云立刻就惊醒过来了,他低头看了眼怀中还睡得香甜的花逐月,轻轻拨弄开她的手臂,替她盖好锦被,这才起身披衣开窗,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正从不远处的院墙上掠过。 花逐月此时才睁开眼,半晌才清醒看见原随云站在床边,她赶紧扯过床榻边的衣服披上下床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已经瞧不见什么了。不由得问道:“出了什么事?” 原随云却是关上了窗户,搂着花逐月回到了床上,淡然道:“有人夜探福威镖局,大概是冲着辟邪剑法来的,不是什么大事,快睡吧。” 花逐月却是没有了睡意,翻身眨着眼紧挨着原随云问道:“你说是什么人夜探福威镖局呢?当真是冲着辟邪剑谱来的?哎呀,这段时日真是太平静啦,想到有热闹瞧了,我都有些激动了。哎,我果然不是个好人呢。” 原随云从来不关心其他人的死活,虽说事情和福威镖局有关,他也没有多少关切。不过逐月在一边扑腾,自然让他生出了火气来,本来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嘛。趁着逐月还躺在他胸前说着话,他双手搂住的她的腰,霎时就翻了个身,顿时两人的位置就颠倒过来,变成了他在上,而逐月在下面。他对着她还翘着不打算安静得粉唇吻了下去,半晌才含含糊糊地道,“既然这么精神,不如我们做点儿事儿好啦……” 花逐月便是想反对,也意乱神迷忘记了反对了,顷刻间就很投入地反剥了他的衣裳,在光滑而结实的肌肉上流连不去。 迷迷糊糊中,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沉迷床第之事是不对了,可瞬间就被另一个声音给取代了——有什么不对的?夫妻之间的情/事,不但让人快乐,还关系着子嗣延绵之事,只需尊重本心放开享受就是。 一番畅快淋漓的身体交流之后,花逐月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了,由着原随云拿着帕子收拾,她彻底放开由着他去了,她却睡着了。 丢开帕子,原随云搂着花逐月却未入睡,只因他又听到了屋顶的异动。好半晌,他才放开了睡沉的逐月,掀开了薄纱帐,扯过一边帐钩上的小铜鱼,手中暗藏劲力朝着屋顶飞去,片刻后,只听到有人自屋顶坠落惨呼出声。 不多时,自有福威镖局巡夜的人将坠地之人给抓了起来,还有白二在院外问安的声音传来,“原公子原夫人,两位可有受到惊扰?” 原随云传声到了屋外:“我们无事,你们去其他地方巡视吧。至于抓到的这个人,明日处置之时通知我便是了。” 待人悄无声息地窦退去了,原随云才重新躺回床上,长臂一伸,将面对墙壁的花逐月捞到了身前安放好,这才闭上了双眼。 前一个从福威镖局离开的黑衣在夜色中腾挪跳跃着,很快到了一处巷子尽头的屋舍前,翻墙入院后直接往还有灯光摇曳的房间而去,那黑衣人一见桌边坐着的凤眼妩媚,长眉入鬓,约莫二十二三岁年纪的美貌女子时,就跪下道:“属下见过教主。” 那女子赤着双足,一双足踝各套着两枚黄金圆环,金光映衬下更显得双足白腻如雪似玉,勾人得紧。她的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垂下,逶迤道双足边,白的愈白,黑的愈黑,便是圣人只怕也看呆了去,更别提那黑衣人了,虽则有黑巾蒙面,却双眼盯着一双玉足发直。 女子星眼流波,似乎是很满意黑衣人的反应样,娇声道:“你去福威镖局打探到什么了?上莆田少林寺的主意真是林震南夫妻想出来的?那位姓原的被东方教主称为师父的公子,你可见到了?是真有本事呢,还是有心人传出来的?” 黑衣人明白女子的性子,艰难地将目光从玉足上移开,垂下头禀告道:“应该是林震南夫妻的主意,不过他们夫妻俩以及福威镖局的所有人,都极为尊敬原随云和花逐月夫妻俩,他们的本事,应该是有的,不过只怕不是太高深。不然不会看到了属下也不敢来追的。” 女子“哦”了一声,不知想了什么,打发了黑衣人出去了,才转头看向屏风后道:“凤凰儿,你躲在后面偷听什么?” 十岁大小的蓝凤凰穿着一身苗人小姑娘的衣裳从屏风后跳了出来,“姑姑,我是睡醒了没看见你,就知道你又在忙了。姑姑你都说了,女人睡得少了会不漂亮的。” 同女子长相极为相似的小姑娘扑到女子身上,撒娇道。“姑姑,那个福威镖局的辟邪剑法曾经赢过了祖父老人家吗?姑姑别忘记了带我一起去,不然我自己偷偷去。” 女子也就是五毒教的教主蓝金花看着侄女儿美丽娇憨的小脸,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小妮子,姑姑什么时候说过不带你去了?还有,你祖父他老人家并没有真正输给辟邪剑法,若是他用了咱们五毒教的圣物,林远图自然就会送命了。你祖父是发觉中原难得的一个好男儿,死了太可惜。” 蓝凤凰笑嘻嘻地道:“原来是这样呀。祖父既然说林远图是好人,姑姑为何想得到那剑谱呢?” 蓝金花冷笑道:“自然是想取剑谱祭奠林远图老前辈和你祖父了。子孙不肖,学不会先人的剑法,还要将剑法交给少林寺。咱们家既然和林家有旧,姑姑自然不能视林震南这等可笑行径不见了。” 蓝凤凰虽聪慧,却极为相信蓝金花的话,当即道:“姑姑说得对!林家人真是太不争气了,他们地上的老祖宗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活过来呀。” 蓝金花微微一笑,娇媚异常,双眼中却是冰冷至极,因为无论说得多好听的理由,也不过是为了抢夺辟邪剑法好听些罢了。 同一时刻,青城派的余沧海则是坐立难安地等着夜探福威镖局的师弟陈沧澜,不想等到灯花落尽天色大亮,也不见人回。他便知道陈沧海已经落在了福威镖局的手上了,只是陈沧海的功夫只比他这个师兄稍逊一筹而已,整个福威镖局的人加起来都不可能留住陈沧海的,所以出手的定是和东方不败有关系的原随云和花逐月了。 “可恶!五岳剑派的人说得不错,魔教妖人真是人人得而诛之,竟然坏了我的大事!”余沧海怒拍了下桌边,震得桌上的茶壶杯盏等物尽数摔在地上破碎了。 余沧海沉吟了片刻,眉间凶狠不甘之色尽露,片刻后才做了决定,扬声道:“来人,给泰山派的玉清子、玉音子两位送去我的拜帖,看来这次得和他们联手了。” 不过几日功夫,福州城里来了这么多的江湖人士,自然瞒不住人的,福威镖局也算是地头蛇,就在林震南看着原随云和花逐月逼问陈沧澜后,心里后怕不已——青城派竟然真的打起了自家剑谱的主意了。他也不觉得原随云的手段毒辣了,让人将大半条命都没有的陈沧澜带了下去,他才眼巴巴地看着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位,这么多人来了福州,若是他们还是缠着我们不放又该如何是好呢?” 花逐月看了原随云一眼,才笑道:“这件事很好处理,等到了莆田少林寺之后,你便知道了。你现在什么不用做,只需要按着原计划,和我们一起去少林寺就行了。” 林夫人见林震南还要追问,她赶紧打断了林震南,拉着他“检查行李”去了。经过这些事情,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丈夫就不是个混江湖的料,等事情结束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富家翁好了。至于林平之,只要学到他师父师娘三分本事,她就心满意足啦。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再一章大概就要换地图了~~这十来天因为身体和工作的原因,不能和十月份那样更新,好惭愧~~这两天才回复正常~~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双十一,留言字数多的朋友,阿桥会送上小小的红包或者积分~~(づ ̄3 ̄)づ╭~ 下一章的防盗章节,我会在明天上午十一点贴出,今天就不贴啦~~应该还是下午三点左右替换成正文,再一一次谢谢大家Q3Q爱你们 第九十七章 东方不败的来意 已经是初冬时间,然福建府不像北方,别说雪花了,便是冷风冷雨也不多,这日原随云、花逐月随着福威镖局一行人出了福州往莆田县而去时,是个极好的天气,暖阳高悬。花逐月还是在原随云的坚持下,才在外袍外头再加了一件披风。 才出东门大街,就见一穿着宝蓝色异族服饰的女子上前,妙目一转便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身上,最后却是落在了林震南夫妻身上,“婢子见过林总镖头林夫人,我家主人让婢子带句话给林总镖头,当年林家远图公凭着手中长剑威震江南,林总镖头不能承先人之志也就罢了,何必将先人的心血拱手与人?如今江湖中人人瞩目,稍有不慎林家三代人的心血便付之一旦。我家主人让林总镖头三思,还未出福州城,现在回转还来得及。” 女子的声音极为娇嫩,官话中带着云南的一带的口音,软软糯糯的。 福威镖局的人多是粗莽汉子,想事情多只看表面,除了林家夫妻俩外,多数人心里是不能理解总镖头为何将家传的剑谱“送给”少林寺,他们这些时日也听说过了林家远图公当年一年威震南北的往事,多是心中向往至极。故而私底下也嘀嘀咕咕不停,都是在想便是总镖头一家不学,也该择亲近的人传下才是。如今一听这长得不错的女子的话,自然纷纷看向林震南劝说起来,只希望他能改了主意。 林震南这人虽更像个商人而非江湖人,却也知道出了福威镖局的大门就不可能在回转了,别说夫人处无法交代,儿子的师父师娘肯定也会小瞧自己了。他虎着老脸扫过跟着他多年的人。 “你们都是跟着我多年的老兄弟了,我也不瞒着大家。我的祖父远图公曾经在莆田少林寺出家为僧,乃是早年莆田少林寺方丈红叶大师的弟子,他创下的林家传了三代的辟邪剑法,确实是出自莆田少林寺。事实到底如何,待到了少林寺,我会与大家言明。总之,还剑谱于少林寺,这个决定是不会更改的。”林震南说完,又看向那婢女,扬声道:“姑娘请去回了你家主人,我林震南正是不敢让先人的心血毁在我手上,才决定还剑谱的。你家主人若真是只念着先辈的交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的。请回吧。” 那婢女不甘地瞪了林震南一眼,转身就走了。 林震南这才翻身上马,和众人一道驱马出了福州城东门往莆田县而去。 这一幕自然让青城派、泰山派等布下的眼线看在了眼里,很快众多为了辟邪剑谱赶来福州的正邪两道人物也纷纷赶往莆田少林寺。至于蓝金花派了个丫鬟去拦林震南也不过是为了全长辈的一点交情,她早在让婢女去传话的时候,就动身往莆田而去了,不过她坐的是马车,带着她的侄女蓝凤凰。故而当福威镖局一行人从马车边经过时,她将马车窗帘掀开了一只角,只是她注意到的和侄女注意到的人不一样。 “那小子就是林家镖头的儿子吗?”蓝凤凰看着俊秀白静的小少年,瞪大了眼,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呢。 蓝金花没有说话,只因她的目光全被原随云吸引过去了。她并未读过多少汉人的诗书,却依稀记得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阿爸曾经说过,那些都是假的,汉人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男子。她以前也觉得阿爸说得对,但是今天她才知道,阿爸说错了,汉人中不是没有这样的男人,而是他们从前没有见到罢了。 蓝金花完全将原随云身边的花逐月给忽略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肝二十二年来第一次跳得这么快,这么急。直到人看不见了她才不舍地移开目光,手掌轻轻抚在了自己的心窝上。 “姑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蓝凤凰扭头,看见蓝金花的样子,忙问道。 蓝金花娇媚的脸上露出了少女才有的神色来,她眼波流转,微笑地看着蓝凤凰道:“凤凰儿,姑姑找到那个配做你姑父的人呢。” 花逐月当然不知道只是一面而已,人家蓝金花就惦记上她男人了。 从福州到莆田县虽然不太远,但是众人快马也用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到,福威镖局在莆田县有分号,自然歇在分号了。只是众人才歇下没多久,就有小厮来请原随云和花逐月,说是东方不败亲自来拜访了。 林震南夫妻俩可是吓得不轻,全身的疲惫也算不得什么了,赶紧离房去相迎。此时的东方不败才做了教主没有多久,名声没有做了教主十多年的任我行响亮。但是日月神教啊,可是绿林道上的老大,和名门正派作对百十年的厉害角色,历任教主可是比少林寺方丈和武当掌门都名声赫赫的人物,他如何敢怠慢呢? 东方不败正在厅中主坐上喝茶,见林震南夫妻来了也并未起身,只是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说道:“福威镖局的林震南林总镖头?怎么不见林小公子呢?说起来他也算是本座的师弟了。” 林镇南夫妻俩心中暗自警惕,只是面上丝毫不露,双双拱手,林震南道:“东方教主大驾光临,在下这福威镖局当真是蓬荜生辉。小儿年幼,今天跟着一道策马近两个时辰,如今已经歇下了,东方教主若是无事,改日在下定带着小儿来拜见教主。” 东方不败轻笑一声,道:“也罢了,本座今日是为拜见原公子、原夫人而来,说来本座也极为好奇,林总镖头用了什么法子方能留他们在福州停留近五个月的时光。” 林震南和林夫人都没想到东方不败提起原随云和花逐月来,竟是一脸的酸气。林震难不知如何作答,还是林夫人机灵,小心笑道:“东方教主也是和原公子、原夫人认识的,知道他们的性情。我们能用什么法子呢,不过是真心诚意相待,说起来我们夫妻也觉得不可思议呢。” 东方不败脸上的轻笑变冷,正要变脸,就听见门外传来花逐月的脆声,“东方这是特地来福建府耍日月神教教主威风的?”他脸上的神色一顿,却是站了起身,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相携进屋的原随云和花逐月拱手行礼,“有两位在此,东方岂敢耍什么威风?不知两位近来可好?” 原随云淡淡地扫了东方不败一眼,和花逐月在一边的客座上做了,才道:“听下人说你是来拜访我和内子的?我却不太相信,东方你是什么样的人,只一眼便知道了。说吧,你到底是为何而来?我可不相信,一本辟邪剑谱就能让你千里迢迢赶来福建府。” 东方不败却是敛笑缓缓道:“当日您和夫人曾留话,让我能自信修正《葵花宝典》的内功心法。如今虽不算大成,却颇有心得。然而天下英雄寥寥,竟无人能与我论正武功心得,公子天纵奇人,乃是东方唯一放在眼中之人。还请公子赐教!” 东方不败一身气势散开端是霸道无比,让林镇南夫妻以及福威镖局的其他人纷纷后退了数步,唯独原随云和花逐月还端坐在椅上,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当日花逐月所说的是东方不败若能修正《葵花宝典》的内功心法,原随云就正式收东方为弟子。不过事情到了今日,东方不败身居高位,自然不甘心拜年纪比他还小的原随云为师,也低不下那个脸。至于原随云和花逐月,也同样没有心思接受一个满腹野心与算计的弟子。 不过东方不败还真会说话,花逐月觉得事情还是由她而起,她笑着站起身,看向原随云撒娇道:“我好久没有与人动手了,今日和东方打一场好不好?” 原随云笑看着她:“你高兴就好,只是人家东方可能不高兴了。” 花逐月转头看向自觉受了轻视的东方不败,“东方啊,你到现在还瞧不起女人么?你若是连我也赢不了,还拿什么来赢随云呢?” 她的话音一落,身形已动了。身姿曼妙若仙,长袖迎风扬起,转眼间就到了东方不败的跟前,左掌叠于右掌之上瞬间拍出,赫然是“落日熔金”,掌影当真若落日一般铺天盖地向东方不败袭来! 东方不败心里一惊,他自学会天山六阳掌后,早就深谙此掌法的威力,此时已来不及躲避,只能咬牙迎了上去,同样以一招“落日熔金”来抗衡,他不相信他的内力会不及花逐月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丫头深厚。 一模一样的招式,双方的掌力都极为猛烈,碰撞之时犹如巨浪撞上了巨石,汹涌澎湃中带着说不出的霸道狂妄,大厅之中,除了坐着的原随云的衣衫不动,其他的桌椅均被掀翻。福威镖局的人更是人人动容,这才知道花逐月的武功也这般高深。 东方不败和花逐月,到底谁更胜一筹,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大约只有原随云最为清楚了。 东方不败自登上教主之位后急速膨胀的自信心在一掌下消失了大半,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不如花逐月一个比他小了六七岁的女孩子,可是事实却是如此,方才那一掌,哪怕花逐月占了先机,可她凌空袭来,而自己却是站在地上的,谁也没占谁便宜,可她却是略胜一筹的。 原随云比花逐月的本事只高不低,更为重要的是花逐月出手留有余地,而原随云这个人却是出了花逐月谁也不曾放在心里,只要出手极少留手。自己比不过花逐月,又岂能赢得了原随云? 顷刻之间,东方不败心中生出一阵颓败、不甘、痛苦之意来,左臂处传来一股剧痛,他忍不住闷声惨呼声,身体跟着往后飞退四五步,才偏头看向左肩,却是被花逐月玉箫打在了穴道之上。 “东方,这种对招的时候你竟然走神?”花逐月撇了下嘴,收起了玉箫不高兴地道,“算了,不打了。” 原随云宠溺地笑了,起身将椅子让于花逐月坐下,淡看了东方不败一眼,“你跟我来。”话音一落直接飞身掠上屋顶,居高临下地等着东方不败。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下一章防盗章节还是在晚上九点半左右替换~~笑傲江湖的剧情就结束啦,然后开启新地图O(∩_∩)O~~ 第九十八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 此时夜色如晦,冷风阵阵,将屋脊之上站着的两人的衣袍吹得飒飒作响,院子里站着福威镖局的人,而院子外头则站在其他的江湖人士,则是满脸云里屋里地不明所以,甚至有人猜测东方不败会不会和原随云打起来。 坐马车慢来莆田一步的蓝金花还未下车就听说了这事,赶紧让车夫驾车过来了,她一看屋脊上站着的两人,一个五毒教都却步却必须打好关系的日月神教的教主,一个是她才寻到的让她心动的男人,一着急,她就自马车上跃上了屋顶,娇声道:“东方教主和原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呢?两位当真是奇人,在屋顶之上叙旧,只怕也就是两位才能做得出来的。小女子一路从苗疆而来,早就仰慕两位的大名了,不如让我做东,请两位喝酒,也不误两位叙旧了。” 原随云不认识蓝金花,东方不败也不认识人,不过从蓝金花的话和她的衣着装扮上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当即和原随云一样目露冷光看了过去。 被两人气势所慑,蓝金花不由得退后两步,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却不想片刻后,原随云和东方不败都向她拍出一掌,掌风汹涌澎湃仿佛雷霆震怒,逼得蓝金花胸闷闷痛,极为狼狈地自屋顶落下。 蓝金花咳出一口鲜血后好不容易才站稳,目光扫过福威镖局的人,最后落在了唯一坐着的身影之上,真是红衣青色披风的花逐月。 蓝金花一怔,随即想起手下人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原随云有了妻子,武功也不错。莫非就是眼前这女子? 花逐月感觉到蓝金花的打量的目光,只偏头扫了她一眼,暗自诧异蓝金花目光中的厌恶和不喜,想不明白什么时候与这苗疆的女子结过怨,扭头看向屋檐上对峙的两人。 原随云早就察觉到四处偷看之人,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他的目光落在了东方不败身上,虽没有东方不败一身霸道狂傲之气,却自有一番气度。他突然笑了,道:“东方你这般紧张做什么?放心吧,我喊你上来不过是说说话罢了。正如你觉得天下虽大却无一人可做你的对手一样,除了我的妻子,我想找个人说话也不奇怪的。” 东方不败心里微微放松,他也是极其聪明之人,自然感觉得到原随云说的不是假话。他顿时也是一笑,“能成为这个聆听之人,倒是我的荣幸的。” 原随云像是不知东方不败话中的轻嘲一般,笑道:“除了我自己之外,我见过许多武学上的天才,可是没有一人有像东方你这样俾睨天下所有人的气势,或者也可以说是野心。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个好人,依着我个人的脾性,你有野心争雄天下也罢,杀尽所谓的正道人士也罢,我都不会管闲事的。只是逐月终究还存了一份仁心,或者也是为了留下我与她来过的痕迹,她想要寻个人传承我们所学,本来东方你是不错的人选,可惜时候不对。此时的你,是不可能在给我逐月低头的。” 东方不败没想到原随云和花逐月也将他看得如此透彻,当即也不遮掩,哈哈笑道:“不错,我甚是感激你们当日山谷之中并未弃我,也感激你们传我一门绝妙掌法和一套剑法,然而今时今日再让我拜两位为师已经不可能了,我更愿意将两位当做赶超的对手,希望他日能与你们比个高低。” 原随云突然出声应了,“我答应你。十年之后,九月十八日在,华山落雁峰顶,我与逐月若是不能赴约,便让弟子林平之代替我们赴约。东方,你可不要十年不到便折倒了。” 东方不败不明白原随云为何定下在十年之后才比过,不过只要一想想他便豪气顿生,当即拍掌道:“好!十年之后,我在华山落雁峰顶恭候大驾。” 东方不败旋身下了屋脊,带着日月神教的众人离去之前,被花逐月一言阻住了,“东方呀,福威镖局的辟邪剑法源自你们神教的《葵花宝典》,如今来了这么人都是冲着辟邪剑法来的,你就帮忙澄清下吧。” 东方不败虽有些不甘愿,却担心花逐月动真格的,当即看向蓝金花以及其他叫不出姓名的依附日月神教的帮派之人,运气扬声冷冷道:“神教的《葵花宝典》两百年来无一人更够修炼成功,不但是因为要求修炼者资质极高,更需要男人舍弃最宝贵的东西,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辟邪剑法源自于《葵花宝典》,只练剑招便如福威镖局的林镇南一样,连三流剑法也算不上。除非配合其独门的内功心法,只是诸位舍得自宫吗?就算是舍得,凭着各位的资质练得成吗?呵!” 东方不败的话语在夜风中送出了老远,他也不理会众人都是什么反应,对着花逐月点了点头,就带着日月神教的人离开了。 不多时,觉得东方不败堂堂日月神教的教主不会信口开河的人,也慢慢离开了,很快来凑热闹的人少了一半,剩下的则多是不相信东方不败所说的,或是半信半疑的,或是如蓝金花这样子怀着其他心思的。 自有林镇南夫妻俩和福威镖局的人收拾,原随云和花逐月手牵手回房歇息了,唯一的“外人”蓝金花便显得很突兀了。 “这位姑娘,天色已晚,咱们镖局也并没有多余的客房可供姑娘留宿,还请姑娘早些离开。”林夫人终究是多经了些事的妇人,花逐月没注意,她却是看明白了这姑娘看原随云的目光不一般。她心里鄙夷得很,暗道蛮夷女子果真不知羞耻。 蓝金花的全幅心神还停留在原随云和花逐月牵手离开的那一幕上,待林夫人重复了两边,她才回神,她冷笑一声,若是怕恶了原随云,她早就对林夫人动手了。 “啊!怎么会有蝎子?还有蛇?这都冬日了,怎么会有蛇?”林夫人等人的惊叫之声远远传来,蓝金花的面色才稍微缓了些上了马车。 “姑姑,你说的那个配做我姑父的男人是不是方才那个原公子?可是我听说他已经有妻子了呀。”蓝凤凰将心里的不解之处问了出来。 蓝金花伸出白皙柔滑的手轻轻摸了下蓝凤凰的脸颊,轻笑道:“凤凰儿,你要记住,我五毒教蓝家的女儿,不动心则已,动心了便要抢到手。他那个妻子,根本就比不上你姑姑呢。” 蓝凤凰瘪了下嘴,微垂下了头,心想婆婆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婆婆说了苗疆的女孩儿比汉人女子更加坚强自爱,绝对不能去做抢人夫婿的荒唐事情来,就算是和那男的两情相悦也不行。 却说林镇南夫妻俩好不容易让手下人将蝎子和蛇等毒/物清理干净了,这才摇头道:“想不到五毒教的人竟也来了。哎,看来白日在东门大街上劝阻我们的丫鬟就是五毒教的。” 林夫人却道:“怕什么?有东方教主的一席话,黑/道和绿林人士多半不会子再来打咱们家剑法的主意,至于那五毒教,难道就不惧日月神教么?现在就等着明日上少林寺,请方丈大师当着那些名门正派的面再将辟邪剑谱修炼的法子说清并焚去,咱们家也就没有什么担心的啦。” 林镇南被林夫人劝着,这才放下了忧心,回房歇息只待明日了。 客房之中,花逐月坐在梳妆台前放在头发,边梳着长发边问原随云道:“咱们十年后怎么可能再回到此处呢,你还和东方不败定下十年后比武之约,他若是知道你只是哄骗他的,定会气疯了。” 原随云靠在床榻上淡笑道:“我这怎么算是哄骗呢?都说了,我们人不到,将有弟子代劳。到时候让林平之和他比斗一场就是了。林平之的资质不比东方不败差,说不得十年后,这片江湖之中最顶尖的剑客便是他了。” 他说完看了花逐月一眼,起身拉过她低头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低声道:“我这么做也是为娘子分忧嘛。如此,我们便是离开了此处,十年之内林平之和林家都会过得安稳。” 花逐月笑弯了眼,用力地亲了原随云的下吧一口做奖励。当然了这点子对原随云来说连点心都算不上,他要的奖励自然是更深层次的交流了。 这边小夫妻俩恩恩爱爱不必细说,另一处住了不少江湖客的客栈之中,令狐冲、劳德诺、梁发、施戴子,以及手里拿着个算盘的五弟子高根明正在说话。梁发身形魁梧,然却是个能言善道的,他笑道:“想不到这辟邪剑谱竟是源自魔教的《葵花宝典》,还是师父师娘有先见之明,没有下山南下,只让咱们师兄弟几个过来。” 高根明笑道:“你们听那东方不败的话没,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哎呀,这下子看那个敢去抢辟邪剑谱哟?岂不是告诉世人他要做太监了?” 令狐冲和施戴子被师弟们的话给引得哈哈大笑起来,却是一脸老沉的劳德诺打断了师兄弟们的笑声,“魔教中人素来诡计多端,说不定这只是东方不败的诡计罢了。到底那辟邪剑法如何,还待明日进了少林寺才能知晓。如今反是东方不败那魔头和原随云将十年后的比武地点定在咱们华山落雁峰,实在是没将咱们华山剑派放在眼里呢。” 果然,众人的心思立刻从葵花宝典辟邪剑法身上移开,放在了这十年后的比武之约上,众人都气愤得紧,最后还是令狐冲道:“所以我们只气愤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努力练功光大我华山派,若是十年后我华山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门派,他们说不定就会改地点呢。” 这话说得师兄弟们都静下来了,还是劳德诺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赶出莆田少林寺呢,我们还是早些睡吧。” 劳德诺虽是岳不群的二弟子,但是他带师学艺,论年纪只比岳不群小几岁而已,比令狐冲等人都年长十岁不止,众人素来信服他,听了这话果真不再说笑了,纷纷躺回了床榻之上。 令狐冲正要睡着的时,感觉有人在推他,他睁开眼一看是五师弟高根明,正要说话,却见高根明“嘘”了一声,见高根明下了床榻出了屋,他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跟了过去。 “五师弟,深更半夜的你不睡,到底什么事啊?”令狐冲拉住了高根明问道。 高根明低声道:“大师兄,我发觉二师兄这些时日很不对劲,到底怎么样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说得都是实话,大师兄你尽可留意下,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二师兄说话做事好似有理,是为了华山剑派和大家好,可就是有些不对劲。” 令狐冲知道五师弟高根明家中乃是行商,察言观色的本事乃是师兄弟中第一流的,他心里虽也生出诧异来,面上却是呵斥了高根明不该怀疑师兄弟的。等高根明认错了回房了,他才抬头看向夜空中还在闪耀的星子,叹了口气。别说劳德诺有些变化了,只怕最大变化的是师父了,自从发觉了那洞中洞的剑法,左冷禅又身死后,师父就变了。 想起师父满是野心的样子,他甩了下头,安慰自己师父那不是野心,夺得五岳剑派盟主之位乃是华山掌门该做的,和魔教相斗也是身为正道所为,师父哪怕变了,也依旧是让人尊敬的。 令狐冲不知他越是拼命让自己相信岳不群没变,就代表着岳不群确实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 PS:估计大家都去买买买了,都没有留言~~阿桥的红包都没送出去~~妹子们,阿桥觉得有点小打击~~ PPS:明天换地图,上午十一点多贴出防盗章,下午三点半左右替换~~ 第九十九章 前尘旧事今日休 莆/田少林寺又被称为南少林寺,规模虽不如嵩山少林寺那般大,却也是南方数得着的名刹古寺,只是已经有许多年了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了。 莆/田少林寺的方/丈法号空元,乃是红叶大师的小弟子,林远图未还俗前的师弟。听到响彻寺院的钟声,他才睁开眼自蒲/团上站了起来。他看向候着的几个弟子神色不一,大弟子觉/新是愁,二弟子觉明的眼中却是兴奋,三弟子觉空更是茫然。 空元暗叹了口气,领着三个弟子出了禅房往前院而去。 “师父,您当真要当众焚烧了辟邪剑谱?”觉明忍不住问道。 空元的脚步一顿,看向觉明道:“那辟邪剑谱留着是一个祸根,定会引得众人争抢不休。觉明,你出家修行多年,莫非还看不透么?” 觉明被空元好似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看得讪讪无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当年林远图还俗而去,只凭着一把长剑便威震南北。南少林寺这么多年来名声不显,若是得了辟邪剑谱让弟子修炼,谁还能小看南少林寺? 空元心知说多了这快入了魔/障的弟子也听不进去,便也不多言,只待焚烧剑谱便是断了祸根了。 此世前院的空地之上,除了福威镖局的人,没有死心的江湖人士都到了。众人一见空远大/师来了,噪杂声才稍稍平息了些。 “阿/弥/陀/佛,林施主,贫僧未曾等到元途师兄归来,今日等来了施主,却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夙愿了。”空元看向林震南温声道。 林震南心知方丈说的元途师兄就是他的祖父林远图了,他有些羞惭,自怀中捧出一件折叠好的红色袈/裟。 “晚辈也是不久前才知祖父当年和贵寺的这番纠葛,心中不安,才生出了将此物还给贵寺的心思。说到底,此物本就是源自贵寺,晚辈等也深知再留下去,乃是给自家乃至江湖留下祸患,今日当着众多江湖英雄的面还于贵寺,只望不会再因此物起什么风浪了。” 空元大/师点头道:“施主未生执念,当真是有大智慧的人。”正欲接过林震南奉上的袈/裟时,却听得有人喝道“且慢”,抬头看去,却是泰山派的玉清子和玉音子。 “空元大/师,林震南说这是辟邪剑谱,是真是假别人都不知道。若是他拿的是假的东西来糊弄人,又该如何?依我等之见,大师还是好好看看才行。” 空元大/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泰山派的目的?他也不多说,展开了袈/裟便看了起来,片刻后收起袈/裟,扬声道:“此物确实是林家先祖之物,这件袈/裟更是出自我莆田少林寺,其上所书的辟邪剑谱也确实是真的。” 林震南不敢对泰山派的玉清子和玉音子说什么,原随云和花逐月只站在一边看着,只要没有人出手硬抢,他们就不打算出手。 不想却是蓝金花出声了,她娇/声笑道:“两位这么着急辟邪剑谱的真假,莫非很想得到辟邪剑谱了?泰山剑派身为五岳剑派之一,觊觎别人家的东西,还好意思标榜是名门正派?” 蓝金花边说,水漾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到原随云的身上,好似缠绕的丝线般,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是极其聪明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前日还未想明白蓝金花的敌意和恶意是从哪儿来的,此时才明白了,原来是看上了原随云啊! 花逐月一明白了,不禁瞪了原随云一眼,还伸出手在原随云的手腕上用力拧了一下,嘟嘴道:“都是你招惹来的,你可别说我们迟早要离开,就放任这个女人。你看她看我的目光,真像刀子一样。” 原随云由着花逐月拧着,再扫过蓝金花的目光却是冰冷如冰雪。双眼未好之时,哪怕他是无争山庄的少主,哪怕他比许多人厉害,武功、琴棋诗书都不差,可也不见有姑娘来倾慕,长辈有意结亲的姑娘更是故意戏弄于他。唯独逐月这个傻丫头,一心以为他原随云是个好的。如今就算有姑娘喜欢他,看到的又是什么呢?更别提这个女人看向逐月的目光好似淬了毒一样,他更加不会放过此女了。 蓝金花看见原随云看过来,先是惊喜,但是触到他那冷过寒冰的目光后,一颗心却是一沉,不禁咬唇满目委屈地看了过去。有其他的江湖汉子瞧着了,双/腿都快酥/软了,再看女子看向的人,竟是江湖中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原随云,顿时暗羡他艳/福不浅。 原随云低头安抚花逐月,低声道:“哪怕我们明日离开,我也不会放任她的。”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花逐月看向原随云的双眼,自他的眼中看到了许久不曾见过的杀意,她顿时明白了他所想,咬了下唇眨了下眼睫,微微一笑,不再理会蓝金花了。 此时场中空元大/师知道要想当众将辟邪剑谱烧了,必须得将修炼的法门以及华山剑派气宗剑宗内斗之事公开才成,他也不犹豫,当即朗声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了出来。 一众江湖人士听得心神俱惊,更别提令狐冲师兄弟数人了,他们知道华山剑派气宗和剑宗之争,致使华山剑派上两辈的人才凋零殆尽,以至于华山剑派在五岳剑派中硬是不及其他四派的声势。如今他们方知,剑宗气宗之争和辟邪剑谱一样,源自《葵花宝典》。 “……华山剑派多年来人才凋零,众位都是行走江湖的豪杰,自然比老衲清楚。而另外悟出了辟邪剑法的林远图,也就是老衲的师兄途元,曾经是家师红叶大/师的得意弟子,在一干/师兄弟中最为聪慧,可惜终究没有逃开绝世武学的诱/惑。一般武功高深之人寿元比一般人也要长久,然而途元师兄却年过五十就去世了,想来和他修/炼辟邪剑法须得自/宫有关。” 林震南夫妻和福威镖局的众人纷纷羞惭地低下了头,众人在惊讶后更是交头接耳起来,之前东方不败说“欲练神功须得自/宫”时,他们半信半疑,但是从空元大/师口中说出来,他们自然不会怀疑真假的。 “《葵花宝典》乃是前/朝/皇宫太/监所创的,虽是了不起的绝学,内功修炼法门却是极为阴毒。若是不自/宫修炼,便会走火入魔真气爆/体而死。但若是自宫,也不见得能修炼成功,在家师偶然得《葵花宝典》之前,日月神教得此书数百年,却无一任教主修炼成功,便可见一斑。” 空元大/师的一些话,可算是再次印证了东方不败的话,江湖上的大多数人虽向往绝世武功,但是真要他们挥刀自宫,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此时便有不少人觉得空元大/师要烧焚剑谱的行为是应该的,纷纷出言支持。 蓝金花正为原随云和花逐月的亲密姿态难受,此时便将怒气发泄在了她一向看不惯的中原正道身上,目光扫过泰山派和青城派等人,举手掩住半边嘴唇嘲讽道:“泰山剑派的人难道是想做太/监?只怕你们将下面那东西都切了,也进不了皇宫大内呢?” 玉清子和玉音子目眦欲裂,幸好他们还记得自己站在人家少林寺的地方上,不然定已经动起了手。 空元大/师的目光从二弟子觉明身上扫过,见他脸色红白交杂,收回目光,就吩咐小和尚抬了火炉过来,“当年恩师焚去《葵花宝典》,本就是想避免江湖因此起祸事,今日老衲焚烧了辟邪剑谱,同存此心。众位英雄见证,自此之后世上便没有辟邪剑谱了。” 就在空元大/师手中的袈/裟要丢进火炉时,一个黑衣蒙面大汉疾风一般窜了出来,一手抓向了红色的袈/裟。 众人都未曾料到这一变,就在那黑衣蒙面人抓/住袈/裟要逃之时,却见一道掌风咆哮着卷了。不等黑衣蒙面人再纵身,原随云已经踏出两步,双掌举重若轻般地拍出,无边的掌影犹如江涛汹涌澎湃,悉数朝着黑衣蒙面人呼啸着,好似要将人吞噬一般,在场诸人俱都耸然动容,心里暗道难怪有传言说此人是东方不败的师父。 不想那黑衣蒙面人衣袍大震,奔跑间,下/身又有双/腿踢出,袖子扬起时长长的铁索破风而来,竟是想以铁索破原随云的掌法。只是铁索不过死物,黑衣人的功夫与原随云相差甚远,不过数招,黑衣人已经是勉力招架了,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黑衣人的目的是辟邪剑谱,但丢了性命却是什么都没有了。他心一横,却是将全身功力尽逼至右手掌心,五指成心拍向原随云,赫然是青城派的绝学摧心掌! 在场不少人惊叫出声,不敢相信这蒙面黑衣人竟然会是青城派的。原随云听得众人说出“摧心掌”三字后,却是眼露兴奋之色来,衣袂飘飘之时竟同样以“摧心掌”翻掌拍下。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蒙面人惨叫出声,身体跟着往后翻飞数十米,跌落在地上,心肺处衣衫尽毁,一个青色的掌印赫然出现在他的胸/口。已有好事的江湖人扯下了黑衣人的蒙面布巾,“余沧海!真是青城派的掌门余沧海。” 众人惊讶至极,看向余沧海的目光有不解有鄙夷,让这位一心想让青城派名扬天下的掌门在怨恨不甘中闭上了双眼。就在众人唏嘘余沧海自作受时,从他的腿/间跳出了一个侏儒,闷头往福威镖局人群中的林平之窜去。 许多人又是惊叫出声,只担心林平之这么个孩子不是侏儒的对手,花逐月和原随云却是神色不变,他们看得出这个侏儒的本事不大,正好可以给林平练练手。 林平之在父母慌张惊叫时也有些慌张,他飞快地看了师父师娘一眼,竟奇异地平静下来,捏紧手中适合孩童的用剑在侏儒撞过来时,一招“借花献佛”使出,直直刺中了侏儒的胸/口,侏儒倒下时几滴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他就被母亲抱在了怀中了。 青城派余沧海的弟子们提剑围上原随云,却不想人家如白鹤纵起后双掌再次拍下,将十来个弟子尽数拍翻,和他们的师父作伴去了。 哪怕他看着依旧好似山间青松庭前玉树,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已是惊惧居多。只蓝金花看向他的目光更加迷恋了。 原随云捡起地上的辟邪剑谱丢进了火炉之中,熊熊火光映亮许多人的目光,他对着空元大/师点了点头,便朝着花逐月走了过去。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莆田少林寺,此间之事很快便传遍了江湖,会有什么变故对于林家众人而言都不重要。他们放下了一个大包袱,林镇南夫妻俩更是安抚第一次杀了人的林平之,不像那些凑热闹的江湖人士,他们是真的开心。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蓝金花会一路跟着他们到了福威镖局的分号前。 花逐月笑瞟了原随云一眼,没有做声。原随云抬手轻柔地揉了下花逐月的头发,方转身看向蓝金花。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计算错了,下一章才开启新地图,嘿嘿~~是哪里呢? 晚上九点半左右替换~~谢谢大家,晚上见~ 第一百章 长风万里离人归 有些东西刻进骨中难以更改,譬如一个人的心性。真正大彻大悟之人不是没有,但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原随云从来不是个好人,只比较他与舅兄花满楼就可知道了。同样是幼时双目失明,原随云满腹不平与怨气,花满楼却是豁达而开朗。如今他虽不是从前那般心存怨气与不甘,但是心性中的凉薄从不曾改变过。正道苍生,侠义公道等从来不曾放于心中。于他而言,人生不过数十年,他所求不过不过是护着无争山庄,与逐月一起相携到老。 世上大多数的男子对于仰慕自己的女孩子都会心存怜惜,可在原随云看来,蓝金花的仰慕什么都不是。相反,还因为蓝金花憎恨陪着他的花逐月,他甚至反厌恶起蓝金花的仰慕来。 他比谁都明白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憎恨起来,会多么可怕。他的母亲不正是毁在石观音的憎恨与嫉妒之下么?哪怕他们会离开此处江湖,他也不会留下蓝金花这个人来。 原随云看向蓝金花的目光极其冷淡,这种冷淡比之前冰冷如冰雪的目光还让蓝金花受不了。 蓝金花泫然若泣,娇艳若桃李的脸上满是委屈之色,“原公子,我是云南五仙教的教主蓝金花,原公子无须视我为洪水猛兽,我一路跟随,不过是仰慕公子罢了。” 福威镖局的众人听得蓝金花当众和妇之夫说这话,看向蓝金花的目光极为鄙夷,只是碍于五毒教的用毒手段,不敢多言罢了。反是林平之一个孩子为花逐月打起了抱不平来,他义正言辞地道:“这位姐姐,我师父已经有我师娘了,你这样子和他说话是不对的!” 蓝金花没想到会被一个孩子指责,可是她既然下定了决心跟着来了,就没想过放弃。她素来自负美貌,自从成年之后,教中无数男儿以及云南诸多汉人男子为她神魂颠倒,便是为了她死了也甘愿。她就不行她这等美人,原随云不动心。 她转眼看向林平之道:“你还是个孩子,你师父若是愿意,说不定以后我就是你师娘呢。乖,一边玩儿去。” 花逐月简直要为蓝金花的厚颜无耻气笑了,除了康敏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之前原随云露出杀了蓝金花之意时,她心里还有丝犹豫的,毕竟这人什么都没有做,杀了她好办,就怕那什么五毒教还是无仙教的人以后跑来福建找林家的麻烦就不好的。但是此刻,花逐月自己都想动手杀了蓝金花。 蓝金花的目光冷幽阴毒地扫过花逐月,她甚至巴不得花逐月动手,如此一来也好让原随云看看,谁更适合和他站在一起。只是没有想到花逐月还算沉得住气,她挑衅一笑,就又看向原随云:“原公子不知有没有去过云南,我们那儿四季如春,美不胜收。不过更为让人向往的是,我们五仙教所在,除了美景美人,还有世上最厉害的毒/功以及只有教主才能修炼的至高武学。原公子就一点兴趣都没有吗?这世上,我只对你一人说这样的话呢。” 蓝金花的话语婉转多情,当真是惹人堪怜,若是一般男人即便不心动,大概也会自得得了如此一个美人的仰慕吧。可惜原随云并非是一般的男人,他的神色依旧淡漠,嘴角讥诮一笑,身形忽然就动了,犹如鬼魅一般飘到了蓝金花身前三尺处,双掌猛然一翻就拍了出去。 蓝金花的武功如果细论起来,大概比五岳剑派的掌门们差一点,只是她一身诡异莫测的用毒功夫让她看起来好似比五岳剑派的掌门们强了不少一样。只是碰见了真正的高手,再深的用毒功夫也是白搭,就如此时。她根本就没想到原随云不接受就罢了,还一言不发就动手了。 即便是东方不败或者任我行,也不敢说能硬挨原随云这十成功力的一掌,蓝金花此时勉力后退,白玉般的双足上金环摇晃叮当作响,却无半点美感,只因她不得不自马车辕上退到地上,打了个滚后还是没有躲开掌风,惨呼出声后,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 “姑姑!”蓝凤凰知道姑姑纠缠原随云不对,可终究是她的亲人,她从马车里头跳下来跑到了蓝金花身边,眼见姑姑咳血止也止不住,想到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蓝凤凰不由得落下了泪来。 蓝金花感受到心肺好似被震碎了一样,她边吐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原随云,“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比花逐月更美,比花逐月更有权势地位,为什么不接受她?就算不接受她,为什么动手杀她? 蓝金花的不解,也是福威镖局众人的疑惑之处,哪怕他们之前还鄙夷蓝金花,此时却是觉得她可怜了 原随云轻轻弹了下衣袖,淡淡地道:“因为你所谓的仰慕让我憎恶,你看向内子的目光更让我厌恶。而我,不会给我的妻子留下任何危险的隐患。” 如此简单的原因,福威镖局的人听了都目光复杂地看着原随云,又移向花逐月。只林夫人,却是隐含一丝羡慕的看向花逐月,若是世上男人都是如此行事,世上做妻子的,肯定没有那么多的伤心人了。 花逐月一点儿也不同情快没气的蓝金花,她微笑地拉着原随云的手,四目相视时,是看向旁人没有的温柔与深情。 蓝金花觉得全身冷透了,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是看着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两深情相望的样子,她还是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是她要死了?她挣扎着,手指微微动着,可惜终究没有力气触到腰间的绣着曼陀罗花的布袋。她祈求地看向蓝凤凰,用了最后的力气动了嘴唇,“凤凰儿,放出姑姑的五仙来……” 蓝凤凰一怔,她年纪虽小却极为聪慧,很快就明白了蓝金花的意思,姑姑竟然是想要放出她护身的五圣来。教主的护身五圣和一般教众不一样,是族中长老豢养多年所得的,最有灵性也是毒/性最恐怖的圣物了。姑姑这是想要原随云和福威镖局的这些人一起陪葬么? 蓝凤凰正犹豫着,眼见蓝金花的瞳孔散开,气息若有似无的,可却还死死地盯着自己,她的手缓缓地伸向了那布袋子。 突然,自斜角处青衣一闪,只见一个又矮又瘦的人影立在对边屋舍的房顶之上,她穿着苗人的衣衫服饰,眼见蓝金花气息微弱,朝着原随云等冷冷扫了一眼,喊道:“凤凰儿?是谁打伤了你姑姑?” 蓝凤凰的动作一顿,欢喜地看向房顶上的老妇人,“婆婆,你可算来了。姑姑她,她看向这个汉人男子,可他是有妻子的,他打伤了姑姑。” 老妇人神色一变,她是知道蓝金花的性子的,早就被族中的男子们捧得不知天高地厚。明知道人家有妻子还去纠缠,真是丢五仙教的脸! 她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道:“凤凰儿说得可是真的?” 花逐月抢先开口道:“那孩子说得不错,自从前日这位蓝金花教主见了我夫君之后,看向我的目光就满是恶毒之色。今日蓝教主更是跟着我们不放,口口声声邀我夫君抛弃发妻。我夫君气不过,这才动手的。前辈,我夫君杀人固然不对,但是这位蓝金花教主,一看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不下重手,只怕我与我夫君永无宁日。” 花逐月扬着下巴说得大义凛然,她就不相信了这老妇人还有脸提为蓝金花报仇的事情。 老妇人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花逐月,又看向一直拉着花逐月手的原随云,见人家夫妻俩半点也不惧怕,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的丈夫负心跟着贱/人阿朵勾搭在一起之事,她的丈夫并不像原随云这般明言拒绝,阿朵一直纠缠不休,忍耐了一年又一年,男人却是软化在阿朵的纠缠下,哪怕她杀了男人和阿朵,可是终究还是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所以她最恨的,便是负心的男子,和勾搭有妇之夫的女子。 老妇人早就劝过蓝金花多次,早就对蓝金花很有不满了,心里甚至觉得蓝金花有这般结果完全是自找的,暗叹一声方勉强道:“便是如此,你们也不该狠下杀手。从此之后,你们不要踏入云南地界半步,不然就是自己送上门让我五仙教报仇的。” 老妇人说完,就抱起没有了气息的蓝金花放在马车上,牵着蓝凤凰离开了。临走之前,蓝凤凰突然回头看了林平之一眼,多年以后,她依旧记得那个提着长剑做大人样子的俊秀少年。 待五毒教的人走远了,林震南夫妻俩和其他人才松了口气,他更是笑道:“想不到五毒教的人也是颇为讲道理的,并未因为那个蓝金花就喊打喊杀想要报仇,只要咱们不踏入云南就没有事儿了。只是原公子啊,以后再碰上这样的女人就不好了,你们以后出门还是带上帷帽吧。” 林震南是开玩笑,林夫人伸出胳膊撞了下丈夫,只是分开前还是对着花逐月摇了摇手,给了她一个羡慕的眼神。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一笑,五毒教中的老人这般识时务,确实让他们有些意外了。他们俩却不知,让五毒教做出不寻仇的决定,除了老妇人自身的遭遇外,也是因为两人和东方不败的关系,五毒教多年来一直是日月神教的附庸。在两人明摆着和东方不败关系匪浅的时候找他们的麻烦,岂不是让日月神教对五毒教不满? 这一夜,原随云和花逐月在睡梦中穿越了,他们睡前明明是高床软枕,缎被纱帐,但是醒来时,却是黄沙漫天,星子欲坠的沙漠之中。 原随云和花逐月从未来过沙漠,此时此刻沙漠夜间的寒风刺骨成了最大的考验,看不到任何的人烟和植物,只听得凉风呜呜地盘旋着。 哪怕有高深的内里护体,被这冷风吹了一宿,两人也定会生病。幸好花逐月曾听师父黄药师提过沙漠晚上没有御寒之物时该怎么做,幸好原随云在知道害死了他母亲,又害得他双目失明的罪魁祸首石观音藏在沙漠后,他就看过一些沙漠之地的书册。 “我们藏到沙子里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不禁相视一笑,忙一起寻了沙丘的背面挖起坑来,不多时就挖成了一个足够两人藏身的沙洞来。 此时此刻,两人也顾不得脏了,原随云搂着花逐月就跳进了坑里,随即还用沙子将两人的身子盖了起来。 “随云,你说我们这是到了哪里?会不会碰不到一个人?” “等天亮了,我们再找找看,说不定就会碰到人烟了。老天爷既然让我们来了这里,自然不会让我们困死在这里的。” “嗯,想不到这次咱们是在睡梦中来了此处,都没有和林平之多交代几句呢,希望他不要忘记你的教导,也记得十年后和东方不败华山之战的约定。” “他若是忘记了,不用十年就会死在东方不败的手上。不过依我看,他应该不会忘记的。” “嗯,随云你说得对……” 寒风呼啸中,两人的呢喃低语渐渐散开,只有夜空中的星子不知疲倦地眨着眼注视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猜到他们到哪儿了吗? 今天还算准时,明天上午有事,所以一会儿就放下一章的防盗章节,明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半左右替换~~ 第一百零一章 为君谈笑净胡沙 夜晚好似冬日的沙漠,白日里却是热浪翻滚,原随云和花逐月已经在沙漠之上走了快两个时辰了,此时困扰他们两人的,不是他们只穿着中衣,更不是满身的沙子和炽热的阳光,而是没有水。 原随云看着花逐月已经干皱出痕迹的双唇,没有犹豫就拉着她坐了下来,“别担心,让我听一听风中的声音,我们很快就会碰到人烟的。” 花逐月只得坐在原随云身旁,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连绵起伏的沙丘,心里有些黯然,她虽然知道原随云的听觉比一般人强得多,但是这空旷的沙漠之中,他真的听得到人声吗? 原随云闭着双眼,好似自己是一片树叶在风中旋转一样,想要分辨着风中的各色声音。良久,他好似听到了驼铃声,以及汉子的吆喝声。 原随云猛然睁开眼,拉着花逐月站起来,看向好似有人声的方向,目光坚毅地指着那一方道:“逐月你若相信我,我们就往那个方向走。” 花逐月点了点头,于她而言,便是错了也不过现在这般罢了。她咬了下嘴唇,拉着原随云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眼看太阳都缓缓西斜,就在原随云都怀疑自己想要放弃时,花逐月却还是紧紧拉着他往前走去。 “逐月……”大半日没有沾水,原随云的嘴唇也已干皱起皮,相较而下,纠结的头发和沾了沙子的衣服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拉住了花逐月,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拍掉她身上的沙子,又帮她用手作梳理了下头发,这才拍掉自己身上的沙子,稍微理了下头发,让彼此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才低头苦笑道:“对不住,要让你陪着我死在沙漠之中了。” 花逐月自然是不想死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扬起头眨掉了长睫上的泪珠,“难道你不高兴我们死在一起么?” “傻瓜。”原随云伸出胳膊搂住了花逐月,他如今最后悔的是没有吸取教训,早就在那次突然掉落在另一个世界的大海厚冰之上时,就该做好可能落入沙漠的准备的。“我们是夫妻,本就该生同衾,死同椁。只是终究不甘心,还没有一起白头就死在这里。” 卷着沙子的风呼啸着,花逐月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终是忍不住扑在原随云怀中哭出声来,“呜呜……随云,我不想死,还没有告诉老庄子我们成亲了,我还没有和你生下孩子,还没有去好多地方……” 原随云只觉得心痛如绞,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他们还不到二十岁,才刚刚成亲,还没有杀了石观音报仇,没有生下他们的孩子……他终是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叮铃……”一声声驼铃声由远及近,好似世上最动听的乐曲,传进了两人的耳中。 “随云,我没有幻听吧?我好像听到了驼铃声了……”花逐月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不确定地看向原随云。 原随云本也以为自己幻听了,听了花逐月的话,顿时欢喜起来,全身的饥饿和干渴好似不翼而飞了一样,他立刻就站了起来,顿时看见了一里之外有数十人带着货物骑着骆驼在夕阳下缓缓而行。 原随云拉起了花逐月一起看了过去,驼队走过沙丘的景象成为了他们眼中最为美丽的画面,他罕见地喜极而泣,“逐月,有商队,有商队!我们不用死了,我们可以生好几个孩子!” 这一队商旅有二十来人,其中一半人是汉人,其余人等则是异族人,不是高鼻深目就是卷发,幸好首领是个汉人,还是个貌似江湖人的汉人。当看到沙漠上突然出现两个年轻男女时,那首领立刻吩咐众人戒备起来。等原随云和花逐月走近求助之后,首领虽然依旧冷冷冰冰的,却让其他人各自忙碌去后,他丢下一只装了水的皮囊给了原随云。 原随云心里一松,知道这人是同意接纳他们帮助他们一把了。他道了声谢,将皮囊递给了花逐月,摸了摸她的头发,“快喝点水。” 花逐月先是猛灌了一口水,又慢慢喝了五六口水后,感觉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没有再喝,而是将水囊递给了原随云。 原随云和花逐月一样,喝了五六口水后便放下了水囊。封好水囊,感受到里头还剩下不少水,他又将皮囊丢回了那首领。 此时,那人心中的戒心才又去了一些,他掂量了下水囊,丢回给原随云道:“晚上灌满它,这就是明天你们两人的份额。我是姬冰雁,这队商队的头儿,两位什么人,怎么会这幅模样出现在沙漠之中?看两位的样子,不是穷苦出身,我带你们到最近的绿洲,你们想想付我什么价钱的报酬吧。” “姬冰雁?!” 花逐月不明所以,原随云却惊讶出声了,他当然听说过姬冰雁之名了,楚留香的好友,不知为何突然远走西域,不到十年时间,凭借自身的精明和强锐,成为兰州巨富。 他和逐月竟是回家了! “逐月,这为姬冰雁姬先生,乃是楚留香的好友。”原随云和花逐月道,让她明白他们所在之处,他才看向姬冰雁拱手道:“在下原随云,无争山庄的少庄主,这位是我的妻子花氏。至于我们为何落到沙漠之中,不知姬先生可曾听过中原的消息,想来无争山庄的动静姬先生该是听说了一二的。” 姬冰雁还真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是无争山庄“失踪”了近一年的少庄主,只是江湖传言原随云的双眼自幼失明,眼前之人却是双眼完好的。可是他不可能装一个这么大破绽的人呢。 姬冰雁心思急转,莫非这为原少庄主失踪,其实是治眼睛去了?他点头道:“中原那边的消息我确实听说了一些,阁下若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就更好说了,这报酬可不能低了。一人百两黄金也不为过吧?” 原随云听过过姬冰雁“铁公鸡”“敛财”之名,此时却是微微一笑,百两黄金虽多,又岂能比他和逐月的性命贵重?“姬先生放心,待到了绿洲可以传信回中原,我便会吩咐人准备两百两黄金带过来作为酬金。如此这一路便要劳烦姬先生了。” 有了报酬一切都好说,姬冰雁也落得大方,正好有手下人支起了不少的帐篷,姬冰雁指着一顶较小的帐篷给了两人,又让人给了两人比较厚实的衣物,才道:“一会儿两位到我的帐篷里和我一道用饭吧,也算姬某稍近地主之谊了。” 原随云谢过了姬冰雁,就拉着花逐月钻进了铺着毛毯的帐篷里头,他没有第一时间换上姬冰雁送的厚实的衣物,反是牵着花逐月的手沉声道:“逐月,等到了绿洲,等山庄的护卫到了,我让他们先护送你去兰州。” 花逐月顿时明白了原随云的打算,她用力摇头道:“你去找石观音的晦气,我岂能坐视不理?不行,我和你一道去。” “这里是大沙漠,是石观音盘踞了多年的老巢,你跟我在一起,我担心会护不住你……” 花逐月伸出手捂住了原随云的嘴唇,她注视着他的双眼,正色道:“随云,你不相信你此时能胜过石观音吗?若是这样,我同样也不放心你去寻她报仇。这许多的江湖,哪怕是面对武当张真人,剑魔独孤前辈时,我也从不曾见过你有迟疑之时,但是现在你迟疑了。在你心中,石观音这么强大,你如何能报得了仇?” 原随云神色一变,半晌才突然笑出声来,他的目光已经和之前提起石观音时不一样了,“逐月你说得对,我竟然在心中将石观音放在了那么高的地方。石观音确实很厉害,不然也不会害了这么多人还能在大漠逍遥。可是论起年纪来,石观音已经快六十岁了,而我年轻气盛,论武功,且不说从前会的诸多门派的绝学,这一路行来,所习得的九阴真经以及小无相功等均都大成,还从你处练得了童姥的绝学天山六阳掌以及天山折梅手,比起石观音来也不差什么了。更为重要的是,石观音并不知道我的双眼已经好了,她还以为我是个瞎子。” “是,所以你一定能够杀了石观音的。”花逐月笑道,心里一松,“我记得柳无眉曾说过,十多年前,石观音嫉妒徒弟曲无容的容貌,逼得她拿刀毁容。仔细算起来,石观音那个时候应该快五十岁了,保养得再好,驻颜有术也不是真正的少女了,可她依旧嫉妒少女的美貌。再一想她只是嫉妒秋灵素和你娘,就害了两人。可见石观音此人一定是个极其重视容貌之人。随云,我有个主意!” 原随云伸出指头敲了敲花逐月的额头,“什么我娘?那也是你娘。你的主意不用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嘛?”花逐月不依了,“我的容貌确实不是最貌美的,可是我能带上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让人传出有来自江南的绝色美人来了沙漠,依着石观音的性子,她一定会出现的。”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说了这么多口不渴吗?我们可没有太多的水。好啦,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如今在要紧的事,是请姬冰雁帮忙将我双眼康复的消息瞒住,至于他的手下们,从现在我就装病人,一会儿你请姬冰雁过来。最后今夜就将我中毒了不及救治,毒染上了双眼,现在终于发作的消息传出去。” 花逐月想了想,只得依了原随云的主意,等回头传来商队人的相请声时,她用力地揉了会儿双眼,将两只眼睛揉得红肿好似哭过一样,这才出了帐篷。 相请的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不停地看向花逐月的双眼,又不见原随云出帐篷,脑中已经自行脑补了不少前因后果。 姬冰雁作为首领,他的帐篷是最大最舒适的,可是再大再舒适的帐篷也是帐篷。姬冰雁坐在地毯上,他身前的长案上摆满了食物,从蔬菜和各色的肉食。 不见原随云的身影,他微微挑了下眉毛,请了花逐月在另一张案几后坐下,“原少庄主既然答应付报酬,两位就是我的客人,而我自然不会亏待我的客人。原少夫人请用吧,原少庄主的那份你可以给他带回去。” 花逐月虽不知姬冰雁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原随云既然让她来和请人,自然是不会有错的,她谢过了姬冰雁,缓缓地用起案几上的食物和水。暗自猜想姬冰雁会不会趁机打听她和原随云的事情。 不曾想姬冰雁这个人却是一直在安静得进食,一个字也没有说。花逐月也不觉得气氛奇怪,同样的用着她面前的食物。只是即使她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但女人大多不如男人吃得多。桌上的食物,还剩下一块饼和大半块烤肉时,她是再也吃不下了。放下了筷子,这才发现姬冰雁还在慢慢吃着他桌子上是她两倍,不,大概是三倍分量的食物,大有全部吃下的气势。 “这是个爱财但是珍惜粮食,不喜欢多管闲事的男人。”花逐月心中对姬冰雁有了一些认识了。 趁着姬冰雁还在吃东西的时候,她将自己未吃完的食物和原随云的那份收在了一起,等姬冰雁吃完了,她才低声道:“姬先生,我夫君有事想与先生说,劳烦先生过去一趟了,先生可以先听我夫君说的事,当然还可以再谈报酬的。” 姬冰雁沉默了片刻,既然之前决定接纳两人入商队,此时再冷眼相待终是不妥,于是点头起身。 花逐月跟着姬冰雁出了帐篷,外头不少人正围着篝火吃着东西说笑,看见两人的身影,都看了过来。 花逐月头一低,抱着原随云的食物,抽抽噎噎地道:“姬先生去看看我相公吧,他直说双眼痛得慌,我担心他若是瞎了就糟糕了……” 姬冰雁的脚步微顿,目光扫过手下,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还是进了原随云他们的小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上午少见地更新一章后出门去也,中午回家再码下午更新的~~下午更新时间在四点左右~~我先去贴防盗章节,下午四点前后替换~~ 第一百零二章 大漠孤烟逢故人 原随云他们分到的帐篷既然是小帐篷,大概只有姬冰雁自己帐篷的一半大小,可是进去里面后,只因为里面随意屈腿而坐在地毯上的少年,小小的帐篷反似成了华堂高屋一般,让姬冰雁对原随云的身份去掉了最后一点疑惑。也只有无争山庄那样屹立三百年不倒的武林世家,才能养出即便身在陋室也好似身在华堂的人来。 “原少夫人说公子的双眼染毒了,现在看来却是谎言了。”姬冰雁挑眉说道。 原随云微微一笑,请了姬冰雁坐下,他知道花逐月应该守在帐篷外头,所以和姬冰雁的对话并不担心被人偷听去了。他直接请姬冰雁将他双眼康复的消息不要传出去,“姬先生放心,不用太久的。至于内子方才故意说的那几话,也是以防姬先生商队的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反是姬先生为难了,处理那人不好,不处理也不好。” 姬冰雁并不打算去猜原随云这么做的原因,他点了点头道:“放心,姬某并不是多话之人,下面的人我也会交代的。不过既然是你先提出来的,自然该算报酬的,就再加三十两黄金吧。对了,两天后我们将到达一处绿洲,和我另外两个朋友及伙计会合。那两个朋友想来原少庄主也是认识的,楚留香和胡铁花。” 姬冰雁说完就出了帐篷,便听见一串只有在中原才能听到的轻快的笛声,本该和空旷苍凉的大漠之景极为不搭,可是此时此刻,却又莫名的让人忍不住驻足聆听。原随云也跟着出了帐篷,只是他的双眼上系着一根大拇指宽的布条。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原随云突然叹息一声道,“内子所吹的曲子乃是古曲《梅花落》,她本是江南人士,可是跟着我一起后,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乡了。而我也是第一次听她吹笛呢。” “大漠之中除了胡人,每一个汉人都是异乡之人。”姬冰雁的神色还是那么冰冷,只是双眼中好似多了些什么东西,不再听那明明欢快却让人心底难受的曲子,快步回了他那最大的帐篷中去了。 两天之后,还未到绿洲时,原随云和花逐月并骑在一辆骆驼上时,第一眼看见直上天空的炊烟,以及沙丘处渐渐出现的树影、牛羊,然后才是人烟。 原随云和花逐月也曾暗自猜过楚留香一行来大漠的缘由,总不会也是为了石观音而来的吧?不管如何,能够在大漠绿洲之中碰见认识的人,哪怕还称不上是朋友,也是让人欢喜的一件事情。 楚留香和胡铁花在这处不大的绿洲里已经等了姬冰雁好几天了,这一天他们俩依旧和前两天一样,吃过了大漠中生活的人准备的早餐,喝着马奶酒,偶尔才看向行商往来之处,当看到姬冰雁的商队缓缓走近后,他们才笑着站起身来。 他们俩此时的打扮和其他的行商一样,穿着长长的宽袍,头上带着遮挡风沙的帽子,笑嘻嘻地迎上了姬冰雁。 姬冰雁却还是老样子,让胡铁花笑骂了起来:“好你个死公鸡,我和老臭虫等你这几日,天天吃沙子不说还没有酒喝,你竟半点也不动容,真是气死人了。” 姬冰雁理也不理胡铁花,而是看向远处好似石雕一样的石驼,和他吩咐起商队货物的事情来。 楚留香微微笑着,他一点儿也不为朋友的行为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尊重他的朋友,也因为他知道姬冰雁表面上再冰冷,也是一个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之人。 “楚香帅,胡大侠,当真想不到竟在这大漠之中和两位重逢。”原随云被花逐月扶着下了骆驼,对楚留香和胡铁花道。 楚留香和胡铁花这才注意到披着异族人衣袍和帽子下的两个年轻人,竟是他们曾见过的故人。 楚留香一怔随即笑道:“确实是个惊喜,原少庄主和花姑娘自松江府出海失踪近一年时光,不想竟会出现在大漠之中。若非我亲眼所见,只怕也不会相信了。” “不是花姑娘,是原少夫人。我们两人已经成亲了,只等回到中原后禀告老父。”原随云突然欢快地说道,让楚留香和胡铁花都感觉到他的快乐。 楚留香和胡铁花虽然觉得两人出现在大漠之中有说不出的古怪,却都笑着说了恭喜之语,胡铁花更是厚脸皮地嚷道要去太原喝喜酒。 原随云笑道:“两位若是能赏脸来无争山庄喝喜酒,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花逐月一直做娴静的淑女状,抿唇含笑站在原随云的身边,充当他的双眼,观察这绿洲中出现的人物。她的目光在石驼那张冷默的,却又极其丑陋,像是用黑灰色交杂的陋石雕成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石驼那粗大却骨节分明的双手上——那是一双极其适合握剑的手。 当楚留香和胡铁花知道原随云和花逐月被困绿洲被姬冰雁所救后,楚留香眨了眨眼,胡铁花更是惊讶道:“铁公鸡转性了?他竟然会出手救人?” 花逐月笑得极为甜美,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样闪着大眼睛,不解道:“姬先生人很好呀!虽然他提出要不菲的报酬,可那个时候若非他出手相帮,我和随云大约就会死在沙漠里头了。” 胡铁花忙追问道姬冰雁要的报酬是多少,当听说是两百两黄金后,胡铁花忍不住都要跳起来了,翻了个白眼道:“我就知道他这性子不会轻易改变的。只需带你们两天就两百两黄金,难怪这几年功夫他既成了富豪,而我和老臭虫却还是个穷光蛋。” 虽然胡铁花一直说着对姬冰雁不满的话,楚留香也不劝阻,可是原随云和花逐月可看得出来,他们三人是真正的好朋友。只有真正的好友,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番话来。 这一晚,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以及原随云和花逐月坐在同一顶帐篷里边饮酒边说话,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快就将彼此的目光猜得八九不离十。 楚留香、胡铁花邀请姬冰雁来沙漠里是为了寻人苏蓉蓉几个人的,而原随云却是为了找/杀/母凶/手/报/仇的。 原随云双眼上蒙着布巾,却半点也不影响他举杯的动作,“香帅想寻人,可有什么线索没有?原某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许掳走苏姑娘几人不过是为了引香帅来此而已。香帅以为呢?” 楚留香也笑着喝了一口酒方道:“用老酒鬼的话说,那就是我走到什么地方就代表了那儿定会有阴谋诡计等着,也许真有人故意引我来此,不过就算如此,我最主要还是未了寻人的,比起原少庄主想寻人报仇,可是简单得多了。” 姬冰雁依旧老样子地沉默着不发一言,胡铁花看看原随云又看看楚留香,半晌突然摇头叹气起来,一脸同情地看向花逐月。 “原少夫人你能够嫁给原少庄主,可真是不简单,来我老胡敬你一杯。”胡铁花端起酒杯豪爽地道,真和花逐月碰杯一口灌下后才说道:“我和老臭虫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这样子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的人确实聪明,可不就将他身边的人显得蠢笨了?幸好我和他都是男的,不喜欢还能离远点。原少夫人就不行啦,哎真想不到世上有人和老臭虫一样聪明得不像人呢。” 花逐月却是靠在原随云左边胳膊上甜笑道:“可是随云想什么我都能够猜到呢,我从没有觉得自己蠢笨哦。知道我和随云成亲的人都赞我们是一对璧人呢。”她说完,眼波一转给了胡铁花会心一击,“胡大侠如此豪爽之人竟会因为香帅太聪明而自卑?是不是饮酒过量时不时地醉酒糊涂,才觉得自己蠢笨呢?” 胡铁花看着花逐月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嘀咕道:“为什么这世上的女人,无论是结婚的还是没结婚的,都是这么难缠呢?” 夜色变深,回到属于两人的帐篷,点燃油灯,花逐月立刻帮原随云解开了蒙着双眼的布条,“你说引着楚留香来西域的人会是谁呢?无花还是石观音?还是他们母子合谋?” 原随云却是看着闪烁摇曳的灯火,搂住了花逐月,抬手轻抚她的背脊,只装了一天瞎子他就有些忍不住了戾气,果然是适应了光明的人再回到黑暗中去是最可怕的。他低头看着花逐月的发顶,下巴抵上去后脸上才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缓缓放松道:“对付石观音,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楚留香若是要插手,我们也不能指望他是我们的助力。” “嗯,我知道。”花逐月深深吸了口气,“所以我们先跟着他们一起先去延城,等无争山庄的人到来,我想老庄主,不,父亲他们得知我们的消息,一定特别高兴的。” “延城……你还记得沙漠之王札木合吗?他虽死了,但短短一年功夫,他的势力应该还在。还有龟兹王、石观音……想不到大漠这种黄沙漫天的地方,竟也和中原一样势力纷繁复杂。”他搂着花逐月看着灯花,将所有的线索一一联系又分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早前札木合之死应该虽是无花所为,但未尝不是石观音所盼望的,大漠之中三股势力相峙多年,谁也奈何不得谁。唯独两两结盟除掉一方,才能互相争夺。” 花逐月顺着原随云所言思索片刻,诧异地抬起头,“所以石观音早前不是和龟兹王结盟了,就是她的势力早就渗透到龟兹王那儿了,所以第一个死的是最难对付的札木合?如此说啦,这次延城之行可就特别重要了。” 原随云虽然在笑,眼神却是冰冷异常,“说啊,非常重要。无花算到楚留香、胡铁花他们会到,可是绝对想不到我们俩竟然会突然出现在沙漠之上。” 花逐月不禁叹道:“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故意瞒着我们的身份的。” 原随云摇了摇头,“瞒不住的,石观音在此经营二十年,也许这绿洲里就有不少她的人。瞧外面有人来了呢。倒是大胆,明知道楚留香在这儿,还敢过来,可见有恃无恐啊。” 花逐月一愣,侧耳一听外面的动静,呼啸的风声中,果然夹杂着数人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休息会儿去~~我先贴上下一章的防盗章节,还是晚上九点半左右替换~~ 第一百零三章 美人向月舞罗衣 此处绿洲并不大,除了姬冰雁所带的人外,还有两三帮不同的行商,加上世居此绿洲的人,算起来此处的人口可以和中原的小镇媲美了。姬冰雁的手下都是跟着他多年的,听到动静也不会贸然跑到外头去查看,反是其他的商旅们,有经验少或者自恃艺高人胆大的,跑出去了大半是死路一条了。当听到马嘶声响起时,花逐月动了动。 “随云,我们不出去看看吗?猜测了那么多,出去看了才知道对不对呢。”花逐月趴在原随云耳边低声道。 原随云只沉吟了片刻,就拉着花逐月起身,还捡起了地上的布条递给她,让她将他的双眼再次蒙了起来。 两人披着厚厚的毛毯出帐篷时,两人也看见了出了帐篷的楚留香、胡铁花两人。 胡铁花还笑嘻嘻地朝着两人摇手打招呼,“铁公鸡死性不改,硬是不出来,还说他要睡觉。这么吵,我就不相信他睡得着。又不是有美人相伴。” 花逐月双眼一转,突然偏头道:“难不成我长得很丑?”她转头摇着原随云的胳膊噘嘴道:“管来的是什么人呢,这么多人在呢,还有楚香帅和胡大侠,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胡铁花顿时瞠目结舌,楚留香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花逐月和原随云道:“原少夫人快别逗老酒鬼了,你自然是美人了,不然他以后更不会和女孩子相处了。想来两位也是听到外头的动静了,就是不知这骑马的是什么人了。” 花逐月这才对着胡铁花扬头微微一笑,牵着原随云先往绿洲的外围走去。楚留香对胡铁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笑了下,跟着两人身后也往外走去。胡铁话吹了胡子半天才垂头丧气地跟上,心里却是再一次得出结论,女人果然是这个世上最难理解的生物。 就在四人站在沙丘不多时,就听那马蹄声越发近了,很快,他们就看见了五匹健壮高大的马匹疯狂飞奔而来,在离四人大约十丈处的,五匹高大的骏马全都力竭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声。五匹马,却只有四匹马上有人,四个人都是中原武师的打捞,劲装佩刀,四个人身手看来都不弱,从马上滚下来,都并未受伤,他们很快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很快他们就发觉这个四个人不对劲了。花逐月低声将看见的情景告诉原随云:“他们好像看见鬼一样,不,应该是陷入幻觉之中,都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喘息着,脸上更都是惊骇恐惧之色。” 胡铁花本还在想是不是四人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所以才会露出了恐惧之色逃到此处。听得花逐月的话后,他不由得摸了下鼻子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却是一直看着那四人,眼见那四人突然拔出了佩刀疯狂地左右前后乱砍起来,好似他们的身边全都是敌人一样。他才点头道:“原少夫人说得不错,这四人显然是陷入欢幻觉之中了。就是不知他们是如何陷入幻觉之中的?药物还是某种武功……” 就在花逐月他们静静地看着那四人疯狂的样子,直到他们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众人一回头,却是说要睡觉的姬冰雁和他的手下石驼来了。只是胡铁花还在震惊中,也就没有去打趣姬冰雁,反是楚留香,他的目光落在了石驼身上。 这既聋又盲的长着风干了橘皮的脸的石驼,此时脸上也露出了惊惧怨恨之色,他的身体也在不停地发抖。难道这个石驼知道那四人发疯的原因? 原随云突然在花逐月的手掌心里写了几个字,花逐月微微一笑,身形便动了,竟是以极为绝妙的步法“飘到”四个疯狂之人的中间,双手轻拍,宛若折梅般雅致。 花逐月她此刻穿着牧人们才穿的厚重衣物,灰扑扑的土得要死,让一个清丽的美女硬生生变成了稍微漂亮的女子。可是当她这几招使出来时,却让围观的几个人心里暗赞不已,只因说不出的轻灵飘逸、闲雅清隽好似仙女。然而却又极具威力,不过两三下便将四个人的武器都夺了还将人都给拍晕了。 “原少夫人好功夫,老胡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未曾见过方才那既曼妙又威力极大的掌法。”胡铁花当前冲了过去,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心想再别扭的女人也该是爱听好话。 花逐月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检查四人的情况,反是缓步上前的原随云给出了答案,“天山折梅手,逐月方才所使的乃是缥缈峰的绝学天山折梅手。胡大侠没见过并不奇怪,只因在今夜之前,世上从无人见过。” 楚留香留意到“缥缈峰”“天山折梅手”之名,但所知的武林掌故中却从未听说过。只得按捺下留待日后去问苏蓉蓉打听了。 花逐月站起来拍了拍手,站到了原随云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才肯定地道:“他们四人是中了极其厉害的□□物,据我所知也就苗疆的一些药物才有这样的效果。就是不知这大漠上谁的手这么长,竟能弄到来自苗疆的药物。” 胡铁花和楚留香已经蹲下,查看四人的装扮和武器了,片刻后胡铁花突然惊道:“是彭门五虎,他们应该是彭家当家彭/云的子弟,只是山西彭家人怎么来了大漠了?” 姬冰雁难得不再沉默了,开口道:“彭家的五虎断门刀素来不传外姓,我早先听过彭云已经卸下了总镖头的位子,想来这几个人是继承了镖局,来走镖的。” 楚留香站起身看向原随云身边的花逐月道:“原少夫人可有办法解了他们身上的迷药?” 迷药不同于□□,大多数是没有解药的,多数可以通过身体排出来。她点头道:“将他们四人放在水里蒸一蒸,多跑会儿热水澡,应该就可以了。” 楚留香立刻就苦笑起来,只因在绿洲之中水比什么都珍贵,他只得看向姬冰雁,姬冰雁冷着脸道:“没有百两黄金,没有人会将水给他们泡澡的。” 楚留香苦笑一声,看向五匹还卧在沙丘边的马儿,五匹马只有这一匹身上多了一只箱子,众人心知这就是彭门五虎护送的镖了。 就在楚留香解开了包着箱子的绸布,打开了箱子还未来得及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空灵悠远的歌声,如泣如诉,谁也听不清唱的是什么歌,但就是忍不住去聆听。那歌声就好似一道钩子,将听者心中最深的感情给勾出来,无论是冷面示人的姬冰雁,还是浪子一般的楚留香,亦或是恐婚的胡铁花,在听到歌声后,都痴了。至于那又聋又瞎的石驼,更是泪流满面了。 反是最懂音律的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是因为两人的年纪不及其他三人经历不够“丰富”,虽心有遗憾心爱的人在身边,更是因为两人都修炼了“九阴真经”和“天山折梅手”,说起来可以算是道家至高的武功心法了。再也是他们俩都知道以音律作为武器的诀窍,这才没有像楚留香他们三人一样被那歌声勾住。 原随云和花逐月互看了一眼,他微微点了点头,花逐月拿出了在姬冰雁手下人拿儿买来的横笛,深吸一口气后也吹了起来,比起箫声更加清亮的笛声突然响起,却是以极其悠长的音调开始,恍若海面之上突然卷起了飓风掀起了无边的波浪一样,音一婉转却不过是一波拍上巨石的片刻停顿,立刻伴着笛声好似更加声势浩大的巨浪掀起了一波又一波,仿佛千军万马在齐齐奔腾一样。瞬间将那空灵的歌声营造的意境全都破坏了。 楚留香、胡铁花和姬冰雁都回过神来,石驼也回过神来。他们几人心知差点着了人的道,胡铁花最是冲动,“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唱歌来暗算人?”说完就朝着歌声传来处疾奔,楚留香和姬冰雁对原随云和花逐月点了下头,也跟了上去。那石驼也变回了白日里僵硬的石头样,缓缓地跟了上去。 “今天晚上的事情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原随云突然轻笑道,“逐月,看看那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花逐月将箱子的盖子整个取了下来,里面不过是一箱珠宝罢了,甚至还混有一颗不怎么耀眼的好似三色缠绕的宝石。就在她抓起了那颗宝石之时,一声破空之声“倏”地一声就到了近前,却是一个戴着狰狞鬼面具的黑衣人,来人的气势极为凶猛,离着花逐月还有四五步之时,手中的□□已经朝着她挥了过去,“放下极乐之星!” 花逐月身形疾退,避开了来势汹汹的斩/马/刀。就在来人再次逼上之时,原随云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拍出了一掌,花逐月趁势脚尖轻点就高高纵起落在了那人的斩/马/刀脊背之上,手上的横笛如剑扫向了蒙面人的颈脖处。 “你们到底是谁?”来人不妨原随云和花逐月这么厉害,被打得跌落在地时厉声问道,“观音娘娘看上的东西,谁敢来抢?” 原随云冷笑一声,道:“观音娘娘?石观音这个老东西算什么娘娘?”他接过逐月手里的“极乐之星”,掂量了下,“既然是石观音看向的,我更不能放过了。” “大漠之中便是札木合那老匹夫也不敢对观音娘娘不敬!”那人勃然大怒,忍着心肺剧痛,想拼个鱼死网破。只是还没纵身就被原随云一记“摘心掌”送上了西天。 两人不知极乐之星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石观音想要得到的东西,定然不是一般的珠宝。原随云将东西递给逐月,等她放在了腰间的小布袋中,这才循着楚留香三人去的方向走去。 只是本以为楚留香几个人也是碰上了杀手被缠住了,不想却是如此香/艳/诱/惑的一幕,微弱的月光下,白色的沙漠之上,寒风吹拂不停,一个身着寸缕的极其美丽的女子正在边歌边舞,她赤/裸着的双足和一双手臂洁白得好似最上好的宝玉一般,赤/裸的细腰配合着结实修长的大腿,好似灵蛇舞动一般,浑身好似散发出阵阵光芒,恍若比天际那弯峨嵋月更加耀眼夺目。 花逐月只看了片刻,都觉得面红耳赤了,她偷偷瞅了原随云一眼,但是庆幸起他的双眼上蒙着布条。然后伴随着原随云的动作,她更是释然了,只因在楚留香几人还在看着女子跳舞之时,原随云的身形好似一道闪电一般,眨眼的工夫,便已到了跳舞女子的跟前,双手疾翻,掌风便咆哮着向着女子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替换啦,今天也比较早呢~~下一章的防盗章节明天上午再贴好啦~~ 第一百零四章 长河渐落晓星沉 胡铁花瞪大了双眼,楚留香却是微一愣神,想要出手制止,不想才移步就被一管长笛挡住了去路。 花逐月轻笑道:“美人向月舞罗衣,楚香帅这是怜香惜玉了?可惜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不过是披着美人外衣的毒物罢了。或者楚香帅想和我打一场?” 楚留香苦笑起来,“原少夫人既然说我怜香惜玉,我又怎么会和少夫人打呢?”他后退半步,再看向场上,眼角顿时抽了下,只因那跳舞的女子腾挪之间那少得可怜的布料都快失去作用了。若是一般男人自然不好下手,或者还真的就放过了女子。可谁叫原随云是个“瞎子”呢? 胡铁花嘻嘻笑道:“原少夫人说得对,在这种地方跳舞的会是什么好女人?不过幸好原少庄主在此,老臭虫喜欢怜香惜玉,我呢倒是不方便动手呢。” 姬冰雁冰冷的脸上浮现嘲讽之色,“说什么不方便动手,怕是看呆了吧?” 胡铁花气得要和姬冰雁议论,就见那女子恍若骨头酥软一般,腰肢扭成极其不可思议的样子贴着沙面躲过了呼啸而来的掌风,又鹞子翻身一般掠起向着远处窜去。她竟然是想逃了! 原随云既然起了杀心,又岂会让她逃脱? 他右手化指为剑,也剑气纵横,丝毫不逊色于真正的神兵利器,然一招一式却又极为曼妙优雅,俨然是他领会了独孤求败的剑道之意后,将所会的剑法和指法相糅合,浑然一体根本让人看不出套路。至于左手,翻飞间更是掌影如狂风骤雨,卷起黄沙无数,将一个好端端的美人瞬间就逼得灰头灰脸狼狈不堪。 那女子心神俱裂,眼见就要毙命于原随云的掌下,竟是朝着楚留香大喊道:“楚香帅,救我!我知道苏蓉蓉她们的下落……”可惜话未说完,美人就惨叫出声,身体倒卧在黄沙之上,胸口处破开一个大大的血洞,鲜血汩汩流出,隐约可见跳动渐缓的心脏。月下舞动的美人此时和其他所有的尸体差不多,半点美感也无,可见人之将死,当真是不分男女更不分美丑的。 “摘心掌……”楚留香神色复杂,他看了原随云一眼口中低喃取了那女子性命的招式,眼见原随云挥袖轻弹纹丝不动,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惑,“原少庄主为何要杀她?擒下人逼问岂不是更好?” 原随云摇了摇头,好似蒙着双眼的布条不存在一样,取下了死去女子脖子上的一条物事,他摊开手掌,众人才看清那是红绳串着的一尊小小玉石雕观音像。玉石雕像虽小,然而栩栩如生,不像一些寺院中的观音像的慈悲温和,眉眼之间反是秀美绝伦,嘴角微勾的弧度甚至带着一股诱惑。 “观音石像?这没什么稀奇的啊?”胡铁花不解嚷道。 “在大沙漠中,带着这玩意的就不是一般的人,要么是石观音的弟子,要么是她的手下。”姬冰雁突然道,他看向原随云道:“无争山庄的人可知道你欠我二百三十两黄金?我担心还没有收到你的金子,你就落到了石观音的手上。” “石观音一听就是个女子,她有这么可怕了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胡铁花听说过大漠之王札木合,可从未听说过石观音的名字。 “那是因为知道石观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的。你最好也闭嘴,不然就等着死在沙漠里吧。”姬冰雁想起石观音无孔不入的势力,和她传说之中已臻近天人之境的武功,实在是想给胡铁花一下了。 “嘿,铁公鸡你故意和我过不去是吧?”胡铁花怒视姬冰雁,幸好楚留香制止了他们,他看向在听到“石观音”三字而整个人颤抖不停地石驼,心思突然了明了些。那些不死而说不出的人,应该就是如石驼这样又哑又瞎吧。 原随云和花逐月正站在一起打量着小小的玉石雕像,花逐月看清了石观音的样子,知道有关石观音的传言应该都是真的,她抬头见原随云脸色凝重,心里一软,柔声道:“既已看过,还留着这石像做什么呢?” 原随云手指用力,那玉石观音顷刻间便化为齑粉,随着晚风飘散开来。 “莫非两位的仇人就是石观音?陷身大漠之中也是为了寻找石观音报仇?”楚留香突然问道。 原随云转头看向楚留香点头道:“不错,我的仇人正是石观音。楚香帅之前肯定疑惑过无花之事,他之所以在玩弄心机之时将我和内子牵扯其中,便是因为无争山庄和石观音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话音一顿,却是说起了苏蓉蓉几人之事,“方才那女子死前所说知道香帅红颜知己的下落,不是信口开河就是真有其事了。香帅有什么打算呢?” 楚留香听了这话,心里有丝奇异的感觉,就是姬冰雁和胡铁花这对不怎么对付的好朋友都看向了原随云,好似在确定那话是不是他说出来的。 只花逐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和原随云一样看向楚留香,看他有什么打算。在她看来,虽然原随云想亲自报仇,不想有其他人横插一手,但是内心里还是觉得楚留香和胡铁花几个能给石观音带去些麻烦也是好事。 楚留香他们之所以觉得那话像是原随云能说出口的,是因为在他们看来,天分极高之人,往往都是心高气傲者,哪怕面上再宽和,内心也不是喜欢与他人合作之人。他们却不知道,原随云这个人心高气傲是有的,但他自小聪明绝顶,对人对事最是务实,尤其是在之前差点和花逐月死在沙漠之中的经历,适时的与人结盟找到石观音的老巢不是不可以的。当然报仇之事,他依旧没想过要借楚留香的力。 楚留香笑道:“不管那人说的是真是假,一切都要在到了延城之后再作打算,若是蓉蓉她们几个真的落在石观音的手上,那么肯定是要先找到石观音的老巢所在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眼见夜色愈发深了,众人便折回绿洲,行到彭家四兄弟处时,胡铁花、楚留香以及姬冰雁一人背起了一人,还剩下一个人,他们三人全都看向原随云,只是瞬间就想起了无争山庄和彭家俱在山西,却从没听说过两家有什么交情,反是有些小小的不和。姬冰雁于是就吩咐石驼将人给背了起来。 只是就在几人还走近绿洲里头,和他们离开之时一样,他们所住的帐篷中的有灯火映出来,守夜人的篝火依旧在空地之上跳动着,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声音,太安静了,安静得只听见风声的呜咽。 众人的神色全都变了,楚留香几人将背上的人放在沙丘上,留着石驼看着,他们匆匆进了绿洲,可是所有的帐篷都空了,白日里的人全都不见了,骆驼也不见了,整个绿洲竟然空了,只有风声在帐篷间带着细沙打着转。 这么短短的时间,人都去了哪里?又是谁做的?为何没有一个人挣扎呼喊?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姬冰雁沉着脸走到了他手下人住的帐篷仔细地搜寻起来,他不相信他的人这点警觉心也没有,都是随着他在大漠之中行走多年的老人了,不可能半点线索也没有。 然后他果然找到了一丝线索,在一张黄色的长绒地毯中,看到了两块好似被人抓过的痕迹以及一块指甲大小的血块。 “是有人将绿洲的人带走了。”姬冰雁站起身,神色比平时更冷了,“现在大家快去看看这儿的水和食物还能不能用。” 片刻后,楚留香和胡铁花就苦笑着回来了,一看他们的神色便知水和食物都不能用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却是提着一只水囊走了过来,那只水囊被花逐月藏在他们帐篷地毯下的小坑之中,如今才成了此处唯一能饮用的水了。 “到底是谁这么狠这么毒?他这是想我们活活渴死还是饿死啊?”胡铁花忍不住骂了起来。 “石观音。”原随云神色淡然,“除了她还会有谁?” 花逐月却是笑了,“石观音虽然号称观音,不过也有她失算的时候,她没想到彭家五虎竟然骑着马闯到了这片小小的绿洲外,这里的水和食物虽然都不能再用了,可是还有那五匹马呀。” 楚留香顿时露出了微笑,“原少夫人说得不错,我们现在杀了三匹马取血,留下两匹马备用。应该能坚持到延城。” 姬冰雁和胡铁花已经转身疾奔而出,他们自然是冲着那五匹马而去的,只希望那些马还活着,没有被人也给毒死了。 楚留香没有跟着一起去,他看着花逐月手里的水囊,眨了下眼笑道:“原少夫人怎么想到藏起一只水囊来的?” 花逐月道:“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之前我和随云困在沙漠里差点渴死的经历,实在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原随云伸手轻轻抚拍了下花逐月的头发,正要说什么,神色却突然一变,“我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呻/吟。” 原随云说完,楚留香和花逐月也听到了。那呻/吟之声虽然微弱,但在死寂的绿洲上,却还是听得清楚的。 楚留香、原随云和花逐月循着声音寻了过去,然后三人看见了从未见过的,恨不得将吃过的晚饭都吐出来的,全身毛骨悚然的一幕。 在绿洲外延稀稀拉拉的小树林之中,树干上绑着不见的人,不,那已经不再是人,因为大部分人身上的肉已经被割下来,只剩下血肉淋漓间的白骨架。 稍微大点的树枝上还挂着好几具滴着鲜血的骨架,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砂砾之上。而那呻/吟之声分明是最边上一个女人发出的,她的身体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了,只余白骨森森,但是比起其他人来,她的头部是完好无损的,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她的胸膛里滴着血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花逐月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是看见女人这个样子,她实在是吓得不轻,转头就埋进了原随云的怀中,不敢再看下去了。 原随云搂紧花逐月,忍住刺鼻的血腥味,看着那虽瞪着双眼但已成死灰之色的女人片刻,搂着花逐月就离开了恍若森罗地狱的小树林。 好半晌,花逐月才原随云怀中动了动,可是她的身体还在颤抖,她的双眼中少见地有了恐惧之色,“这若是石观音做的,那她真的太可怕了,她已经不是一个人,是个魔鬼了。随云,我担心你。” 原随云抱紧了花逐月低头亲着她的额头安抚着,半晌才道:“没事的,你不是最相信我吗?”低垂的长睫掩住了眼中忌惮之色,魔鬼吗?他原随云也是差点沦为阎罗魔鬼之人呢,只是这样一幕,又岂会怕她? 楚留香很少动怒,尤其是很少生一个女人的气,他总是能体谅女人,她们总有很多男人没有的苦衷,也比男子过得更加辛苦。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生气了,他看着树林边一尊人高的观音石像,脸色全所未有的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下一章防盗章节,五点前后替换~~ 第一百零五章 匣里金刀血未干 寒风呼啸,卷起细沙呜咽,好似有人在伤心哭泣一般,声声不绝。 胡铁花和姬冰雁很快就回来了,他们的脸色并不好,只因五匹马中,四匹被毒死了,另外一匹跑到了离之前月下跳舞的女子不远处,这才侥幸没有中毒。胡铁花还不忍心杀了这匹马,还是姬冰雁手起刀落,惹来胡铁花好一顿白眼。 姬冰雁懒得和胡铁花废话,将马血装满了四只皮囊才放下,才呛了胡铁花一句道:“你若是能三天不吃不喝,就站着别动。” 胡铁花终究屈服在姬冰雁的“恶势力”之下,和姬冰雁各自背负了四十多斤的马肉回到了绿洲,然后才看到另一方向小树林中的惨景。而已然看不见东西的石驼,在扑鼻而来的血腥之气后,才放下一具具骨架之时,他斑驳如黑石的脸上,额头上都满是冷汗,脸容甚至有些扭曲了,显然是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恐惧和忧愁一样,也是能够传染的,此时此刻,不但胡铁花难得生出了恐惧之心,就是姬冰雁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抬起头,看向楚留香道:“我知道是你个喜欢惹麻烦的人,可是你到底是怎么惹上石观音的?” 姬冰雁这样问,显然是看出来了,这样大的手笔,不可能是为了原随云和花逐月夫妻两而来的,毕竟他们俩身在沙漠之中的消息还并未传开。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黑暗的远方,缓缓苦笑出声道:“我也不知是如何惹上这位石观音的。” “石观音!石观音!气死我了,只要让我见了她,我定要将她狠狠打一顿,让她知道吓唬我的下场。”胡铁花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如此折磨活人致死的,他听楚留香说了最后咽气之人的情景,知道这些人应该是被“凌迟”而死了,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跳起叫来发怒了。 转头看见一边还恍若真人的秀美妍丽的观音石像,他突然一怒,竟是挥拳砸向了那观音石像。“轰——”的一声巨响,石像摇晃片刻砸在了被鲜血染红的砂砾之上,竟然化作了白色的粉末飘散开来。一张“信笺”从石像捏柳枝的石指尖飘落,楚留香一愣身形一动,已经将那张纸条拿在了手中。 “诸君不远千里而来,妾自当洁樽以待佳客,怎奈大漠之中宵小甚众,妾不忍诸君与宵小为伍,故而替诸君除之,聊表妾之心意,万勿惊之。石观音裣衽拜上。” 石驼突然拉着姬冰雁急速往远处跑,姬冰雁一怔,随即明了,大声道;“那石像粉末带有毒!” 可惜胡铁花此时闭气已经晚了,反倒是楚留香因为警惕屏气着,他一把拉过胡铁花退出了树林,不敢再多停留了。 “石观音果然是江湖中最毒辣、最无情的女人。”胡铁花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挠出血痕来,只得让楚留香点了他双手的穴道,可是身体里好似还有虫子在爬一样。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众人,原随云和花逐月小夫妻俩依偎在火堆边神色宁静,至于楚留香和姬冰雁,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人回应他,让他顿时生出只他一人凄惨的感觉来,一张老脸也皱了起来。 “杀死那些人不是石观音亲自动手的,因为她不会大意到放过一匹马给我们的。”原随云轻抚着靠在他身前的花逐月的长发,突然出声道。 “就算是石观音的手下做的,但这一手也已经让我们知道石观音的可怕和狠辣。若是她亲自出手……”楚留香摇了摇头,“我都不敢想象那种情景。” 楚留香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位曾经说过,无争山庄和石观音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知石观音对无争山庄做过什么?”楚留香此时已经改变了主意,石观音明显是冲着他们一行人来的,既然不能善了,与原随云花逐月夫妻俩合作,也许能改变他们此时的劣势也不一定。 花逐月立刻领会到楚留香的言下之意,她不由得坐起了身,轻轻拉了下原随云的手,原随云对着她笑了笑,才又盯着火光,缓缓道出了当初自柳无眉口中听到的真相。 “楚香帅应该从秋灵素那里知道了石观音的嫉妒心有多么深多么可怕。家母未嫁入无争山庄之时,乃是蓉城孔家的小姐,被人赞为蓉城明珠。不但容貌角色,本人更是聪慧决顶。家父在遇到家母之前,从未有过娶妻之心,然而在快近不惑之年遇到家母之后,就改变了主意,用足了诚意打动了孔家长辈,终于将家母许嫁给了家父。” 花逐月也听得入了神,她之前从未曾听过原随云提起过这些事,还以为是原随云自己也不知父母之间的事情呢。 楚留香问道:“莫非石观音是嫉妒原老夫人能够嫁给原老庄主,所以害了她?” 只一张嘴能动的胡铁花更是咋舌道:“这个石观音杀人狠毒也就罢了,嫉妒心还这么重,真是个变态啊!” “家父娶了家母之后,待她极好,而正是家父的深情,让石观音容不得家母。”原随云的话音虽缓,但楚留香等人依旧听得出其中的恨意来。 “呜呜——”却是石驼突然激动地挥着双手,不停地打着手势。在坐的几人,只有姬冰雁一人懂得他的意思。 半晌姬冰雁才目光复杂地看向原随云道:“石观音害了原老夫人,许多人都理解不了石观音的嫉妒,天下美人何其多,聪慧的女子也不少,她若是一个个都害了也不可能的。石驼方才说了一件事情。” “三十年前,华山剑派,不是如今枯梅大师执掌的华山南阳剑派,而是传承数百年的华山剑派,他们与黄山世家有世仇,百年来两家厮杀不休,无数人折损在争斗之中。三十多年前,当时的华山剑派因为收到了不少天资高颖的弟子,而在那时处于上风,差点灭了黄山李家满门。唯独走脱了一个名叫李绮的少女。华山剑派屹立江湖多年,自然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可是有人帮了李琦,救了她的性命。” 姬冰雁说到这里,原随云和花逐月顿时惊了,他们两个已经猜到那个出手救了李琦的人应该就是原东园。也只有无争山庄的庄主也能让华山剑派的人收手放过李琦。 姬冰雁见众人的神色变了,才道:“是原老庄主救了李琦。石驼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十年后,李琦学得了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回来了,她灭了华山剑派。不过那是明面上的,其实华山剑派还有人在。” 姬冰雁说到这里,目光看向了石驼,他素来冷冰冰的脸上竟有一丝同情之色来,“石驼便是华山七剑之首的皇甫高。” “皇甫高?怎么可能?江湖传言不是说皇甫高和他的师弟们都是美男子吗?”胡铁花不敢置信地道。原随云也是诧异地看向石驼。 却是花逐月哼了一声道,“我猜会不是石观音见皇甫高太俊美了,所以才饶了他的性命也不一定呢。” 胡铁花连声道不可能,原随云却是站在妻子一边的,“内子所言为何不可能?石观音容不得貌美的女子,却不见得放不下英俊的男子。” 姬冰雁点头道:“原少夫人说得对,石观音不知是本性还是其所习的武功,她确实因为石驼的容貌放过了他,可是石驼如何肯侍奉这样一个魔女?所以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神色激动,还望原少庄主见谅。他实在是受了石观音太多的折磨了。” 原随云点头道:“我明白。只是家父当初出手相帮一个亲人死绝的孤女,定也没有想到后来的种种。华山剑派灭门之时,大约是家父娶家母之时。不管石观音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无争山庄不同于华山剑派,并不好进。所以石观音勾结了万福万寿园的金四夫人,进了无争山庄。她让家父在妻子和一身武功间选其一原东园选择一身武功尽被废也要保住妻子。石观音又威胁贾母,让她在自己的性命和儿子的性命中选其一,孔意柔选择了自尽而报保护在下。如此还不算完,石观音不想要世上再出第二个和家母一样聪慧的人来,所以三岁那年,我便因火毒而双眼失明。” “如此大仇,可否称得上是不同戴天?” 寒风吹起火堆中灰烬,好似迷蒙了人的双眼,听得原随云这样问,便是楚留香等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所以,随云要报仇,而石观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针对楚香帅你们。既然有共同的敌人,我们何不合作呢?”花逐月拍了下手掌,然后在楚留香早就怀疑,胡铁花惊讶之色中,抬手解开了原随云双眼上的布条。 原随云眨了下双眼适应了火光,看向楚留香微笑道:“楚香帅意下如何呢?” 楚留香笑了,伸出手来和原随云的手掌击掌出声,“合作的第一步,便是安然到龟兹国都延城。” 而此处绿洲离延城距离虽不远,但是在粮食和水源充足的情况下,也得花上三天时间,可是原随云他们这么多人,只有一只水囊,和四只装着马血的皮囊。加上彭家四兄弟,他们一共有十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撑三天。 到底该怎么办呢?可是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的。所以第二天,众人还是向着延城出发了。每一个人都从头到脚都遮起得严实,这是为了避免太阳的照射。每一个人也都不再讲话了,也是为了不浪费口水。第一天日落之时,还是空了两只马血皮囊。 可是第二天才是最难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有点晚了~~晚上看还能不能再码一章~~~ 第一百零六章 坐看今夜关山月 因为彭家四兄弟醒了,他们身中的迷/幻/药物还未散去,可是原随云他们依旧没有人。他们不得已再次打晕了四人,而为了更加节约不多的水和马血,他们甚至不敢生火烤马肉,只能生吃。 花逐月并不想显得娇气,可是她实在是吃不下这种不太新鲜的生肉。原随云无法,想出的法子是他将马肉弄成了肉糜,强逼着她吃了两口,眼见她强忍着咽下眼泪都出来了,终是不忍再逼她了。 “少夫人若是不吃东西,是没有体力跟着我们赶路的。”楚留香叹了口气低声劝道。 他们几个人都没有提那唯一装着清水的水囊,不管别人如何评价,楚留香几人下意识地将那只水囊归做了花逐月的东西。 原随云看着花逐月的目光闪过怜惜,他听到楚留香的话,神色不变:“她没有力气了,我会扶着她,她走不动,我会背着她走,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楚留香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虽然是个浪子,可是碰上有情人,也会为他们的坚持而高兴的。 太阳的光芒终于不再炽热的时候,众人才稍微回复了些精神。几个人虽担心黑夜迷路,可是比起白天来的炽热来,黑夜的寒冷也变得可爱了。他们决定赶一夜的路,等太阳炙烤之时,再寻个沙丘背面歇着。 就算武功不错,花逐月终究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体力比不上男人,加上她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几乎是被原随云半抱着赶路。 花逐月感觉到脸颊上的温热,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咸的。她立刻明白那是原随云的汗水。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原随云的脸颊,顿有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坚持多吃几口生马肉来。 这一夜好似很长,他们走得却并不太远,因为每个行走的人身上都背着一个人,就算是花逐月,在后半夜也坚持不住,被原随云背着走了。 在这茫茫的大漠之中,众人都认识到,一个人,任他的武功再高,也是无法和大自然的威力相抗衡的。 太阳升起后的半日,最后一只装着马血的皮囊空了,花逐月手中的水囊也空了,他们知道,最艰难的时刻来临了。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没有劝说楚留香几个将彭家四兄弟给丢下,哪怕他们深知这四人完全是累赘。对于原随云和花逐月而言,他们自己做不到,可是对于能够在艰难无比时还不丢下坚持的人,他们还是尊敬的。只因为这样的人,才是言出必行的汉子,才能让人信服。 等到这一日夕阳西下之时,姬冰雁站在一处沙丘之中分辨着方向,而石驼不时则在远处的沙子上俯着身子摸索着什么。半晌,等他从沙丘上下来,给了众人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从这里到延城按照我们的行进速度,后天才能到。” 众人都沉默了,也就是说他们在没有一滴水的情况,得在沙漠中坚持一天两夜。哪怕他们多是武功不低的高手,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说什么了。 没有水,尤带着湿润的生马肉变成了珍馐,花逐月不想再拖累原随云,忍着作呕之心,她坚持吃了下拳头大小的一块的生马肉。 花逐月此刻蓬头垢面的,脸上有着细沙,嘴唇干皱起了皮,一点儿也没有了从前的娇俏美丽。哪怕她再重视仪容,时不时理一理头发,拿着一块毛绒布擦着脸颊,可是没有水,不能洗漱,就算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时多么难看,抬头看见原随云注视的目光,她不由得偏过头躲过他的目光。 原随云顿时既觉得无奈也觉得怜惜,不由得拉过了花逐月,用力拉着她到了怀中,“傻姑娘,我此时难道就好看了?难道身上就没有异味了?” 是啊,这样的境况之下,谁也比谁好看呢? 胡铁花几人吃过马肉,便看见一边依偎在一块儿的两人,楚留香笑了笑,众人眼中不知是羡慕还是怀念之色,只看了片刻就转过了目光,都看向天边那升起的半圆明月。 在清冷的月光下,众人歇息了大半个时辰,期间强喂彭家四兄弟各几片肉片,然后又在月光之下赶着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夜如果不多走些路,等天亮了将会更难熬。花逐月也不用原随云再背着,原随云便于楚留香几人交换着背着彭家兄弟,让另一人可以稍微轻松些。故而比起之前的一夜,他们走的路更长。 甚至在太阳再次升起时,他们也没有停下赶路,如此等到实在没有力气行走时,众人的嘴唇都已经干裂开口子来。此时散发出意味的生马肉已经不是食物了,纯粹是救命之物。没有人嫌弃它散发出的意味,包括花逐月在内。只因她知道,若是不再吃东西,她很可能就会死在此处,还会拖累原随云也倒下。 她甚至比之前还多吃了几口,抬头就看见原随云担心的目光,她笑得格外的灿烂,她不想再让他内疚担心,来到这里并不是原随云的错。 原随云却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伸出手轻轻抚着花逐月鼻梁处的细沙。 “哎,都快渴死了,他们俩还能深情相望,真是要疯了”胡铁花的嘴唇虽然干裂开了,可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楚留香和姬冰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看着远处沿着一道沙丘细细摸索的石驼,姬冰雁看了片刻才道:“石驼是在寻找水源。”说完他跟着走了过去。 于是这一夜,他们跟着石驼往前走,只是天亮之时还是一无所获。而他们所带的马肉已经干瘪得没有什么水分了,他们谁也咽不下去了。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后,他们所有人几乎都走不动了。几个人都躺在沙子上一动不动,唯独石驼还在摸索着。 胡铁花看着只觉得心酸不已,他很想叫石驼回来别白费力气了,可突然看见石驼好似疯了一样沿着一处沙丘飞跑起来了。 姬冰雁也跟着跳了起来,嘶哑着声音道:“他一定是找到水源了!” 楚留香看着彭家四兄弟,想了想道:“老酒鬼,你先在这儿和他们一起等着,取了水我送过来。” 胡铁花自然是相信楚留香的,点了点头。原随云和花逐月自然不会等在原处,他们俩和楚留香循着姬冰雁走的方向而去,急行了大半个时辰,他们不光是找到了水源,更是找到了一处绿洲,哪怕那处绿洲极小。 绿色的树木突然出现在满无天际的黄沙之中,美丽极了。楚留香和姬冰雁本还几分犹豫,原随云和花逐月已经牵着手进了树林里。楚留香和姬冰雁只得跟上了。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幕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情景,楚留香和姬冰雁都愣住了沈。花逐月却是鼓起了脸颊,迅速从怀中掏出了布条将原随云的双眼给蒙了起来。只因树林里有两个大小不一的池塘,较小的池子里,有位美丽的少女在边哼着歌曲边洗着澡。 花逐月哼了声,白了楚留香姬冰雁一眼,“非礼勿视。”说完就走近数步扬声道:“姑娘,打扰了。” 大漠之中的沙洲,任谁也想不到茫茫沙漠之中竟然会有沙洲这么美丽的地方,好似这里不是西北大漠边陲之地,而是中原小镇之中,街道两边高高低低的房屋,整个沙洲绿荫成云,更有小河潺潺流过。不过最为美丽的,自然是小河的尽头,沙洲水源之地的那处大宅了。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从正门而入,便是徽派建筑里最常见的垂花门楼,穿过门楼乃是一处山石点缀点缀的院子,整个院落花园锦簇,又有说不出的富贵典雅。再进数步,从前厅穿过,豁然平坦宽豁,山坳树影之后,竟是一片不小的湖泊。 石观音此时就卧坐在了湖边的亭中软榻之上,谁也想象不到,这个在夕阳的映照下,好似一尊完美无瑕的玉雕的女人,会是年过半百的石观音。她的长发未挽成髻,松松软软地好似最好的黑缎逶迤榻下的地毯之上,她的容貌很美,谁也说不出她哪里美,可在看见她的脸的那一刻,就都知道她很美。然而最重要的是,她的美并无半分红尘气息,好似真带有观音菩萨的几分仙气。 原随云和花逐月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们嘴里的“老妖婆”石观音,看起来和二十出头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所有人都知道武功练到一定境界,容颜的衰老程度比常人缓慢,但是真要做到青春常在是极难的,除非用极其特殊的功法或者药物才能做到,还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石观音保持这样一副容貌,又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无花站在亭外,轻纱在晚风中清扬,时不时遮住了他迷恋的视线。可对于石观音而言,习惯了男人迷恋而注视的目光,又岂会感觉不到长子那目光中的迷恋远不是儿子对母亲的?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对她来说,世上的人只有男人、女人之分。 她轻笑了一声,声音说不出的动听:“这么说楚留香他们还被困在大漠之中没出来了?” “是。除了楚留香和他的几个朋友,还有原随云和一个姓花的少女。”无花忍住心中的悸动,恭敬地答道。 石观音闻言露出了更美的笑意来,“你做得很好,我许久也没有碰到有趣的男人了。尤其还有一个原随云,他长大了,也不知和原东园像不像?若是像孔意柔,就没意思了……” 得了石观音的一句夸奖,全身都快颤抖的无花又在亭外站了片刻,只待明月高悬,石观音离开亭子了许久,他好似闻不到了亭中石观音留下的气味,这才不舍地离开。 于他而言,石观音不单单是母亲,更是他倾慕的女人。哪怕他明知道那美丽的皮囊之下,是多么冷酷而狠毒的一颗心。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贴防盗章节了,明天中午替换~ 第一百零七章 琵琶珍珠孰高低 花逐月的突然出现,并未让洗澡的少女惊惧害怕,她依旧站在水中,因为一旁的武士已经杀了出来。不过原随云和花逐月虽然疲惫不堪,但对付几个“粗通武艺”的武士,却是绰绰有余的。 花逐月更是从一边的丫鬟手里扯过了大大的浴巾丢在了水中站起的少女身上,“姑娘还是穿上衣服才好说话。” 那少女却是盈盈笑着,边慢斯条理用浴巾将身体裹住了,一边打量着花逐月、原随云直到楚留香和姬冰雁身上。 “我明白了,你是嫉妒了,嫉妒我的身体太美,对不对?”少女眼波一转,颇有得意地看着花逐月道。 花逐月真是不懂这少女的逻辑了,难道被人偷看了洗澡她还得意了,她失笑道:“我为什么要嫉妒你被男人占便宜呢?” 少女的目光在蒙着双眼的原随云和楚留香身上移动,自以为明了地道:“想必那占我便宜的人有你了情郎了?是这位还是这一位?” 原随云素来厌恶自恃美貌而自恋的女人,懒得和这女人多说话,他拉过了花逐月,“不用理会她,我们先取水再说。” 少女大概是第一次遇见对自己不客气的男人,怒说了声“瞎子”,就瞪向楚留香和姬冰雁。 姬冰雁可是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的,只楚留香苦笑道:“在下向姑娘认错,虽说在下也是无意中看到的,但终归是错了。” 少女看着楚留香脸上虽占有了些黄沙,充满了疲倦,但是此时却因为自己而红了脸,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指着已经去了小池塘边洗脸洗手又取水的原随云和花逐月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楚留香道:“正是,他们两人还是夫妻。” 少女挑眉道:“他们是夫妻啊?难怪一样的没礼貌,不经他人同意就取水呢。你看着就挺好的,怎么就和他们混在了一处?” 楚留香看着原随云和花逐月穿了七八只水囊后,畅快地喝水洗手洗脸,只觉得嘴巴更干了,脸上的黄沙也变得更刺皮肤了。等姬冰雁和石驼也加入了,他才对少女苦笑道:“几天没用喝水的人,见到水后没有跳入池中已经是很克制了。姑娘见谅,在下也非常渴,先去喝水了。” 楚留香不顾少女的诧异,第一次,美丽的少女不及清水有吸引力,他跑到了姬冰雁的身边洗脸喝水去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喝够了水,正捧着水互相洗着对方的脸。花逐月其实更想跳进水池中畅快地从头到脚洗一洗,不过想起那少女、丫鬟以及那些武士和不远处几顶白色的帐篷,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原随云的双眼上虽然蒙着布条,却还是隐隐看见些许的东西,他的手指怜惜地抚摸过花逐月裂开的嘴唇,以及憔悴了好多的面容,暗想起女孩子才用的胭脂水粉等,她本来远该比那自恋的少女更美丽才是的。 “随云,你猜他们是什么人?”花逐月拉着原随云站起,看向自帐篷里出来的人和少女,问道。 “不像是札木合的人,也不像是石观音的人,应该是龟兹国的权贵吧。”原随云淡淡地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惊扰本王的公主!”卷须虬髯,头戴金冠的红袍肥壮男子高声斥责道。 “公主么……”原随云和花逐月的目光落在了龟兹王的身上,这人实在不像一个英明的国君呢。也许正是因为他好对付,所以札木合是石观音头一个要铲除的了。 他们两人不出声,自有楚留香出声和龟兹国王应对。也许是楚留香确实长着一张让人信服的脸,也许是他的气质让人喜欢,一番对答之后,龟兹国王不再生气,反请几人去他的帐篷里头赴宴。 “国王见谅,在不远处的沙丘边,我还有好几个朋友等着我们去救他们呢。”楚留香揉了揉鼻子很不好意思地道。 少女公主却是走近楚留香笑了笑,最后却是站到了原随云的另一边,娇声道:“父王请你们赴宴岂能推辞呢?接朋友的事情,让他们去就好啦。大不了我让我父王借他们几匹马好了。” 少女盈盈的眼波注视着原随云的侧脸,她相信这人只要不是呆子,就能感觉得出来的。 原随云不是呆子,他眉头轻皱了下,避开公主一步,几乎将花逐月搂在了怀中,“公主说得不错,楚香帅,我和内子先去接人了。” 花逐月却是抬手轻轻拂过了公主的脸颊,对着她缓缓弯唇一笑,等公主回神时,小夫妻俩已经走到一边去了。 “她是什么意思?在向我炫耀吗?”公主很生气地跺了下脚。 楚留香暗叹一声,那哪里是炫耀?分明是警告啊。他可是不敢忘记花逐月的武功有多高,她对原随云又是如何看重的。 “公主,难道在下留下陪公主赴宴,公主还不满意么?”楚留香虽然还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但是洗净手脸的他,看起来却好似能够发光一样。在中原能够引得无数女子芳心大动的他,自然引得琵琶公主脸红心跳,忘记了原随云和花逐月。 帐篷外头,花逐月和原随云会心一笑,两人各自骑了一匹马,带着三匹马往胡铁花所在的沙丘而去。他们本以为胡铁花和彭家几兄弟此时都奄奄一息,不想胡铁花正活蹦乱跳着,边吃肉边喝水,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高挑削瘦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黑衣、黑靴、黑斗篷,就连手中长鞭也是纯黑的。胡铁花正在对着他说着什么,大约是听见了马蹄声,两人一起回头。 胡铁花大笑着道:“我就说我的朋友会回来接我们的。”说着就朝着原随云和花逐月扬起了手。 “楚留香呢?”那少年突然开口问道,“他们不是楚留香,不是吗?” 胡铁花心里不太在意,嘴里却是笑道,“楚留香是不是见到什么美人了?只有美人才会让他忘记我这个兄弟。哎呀,还有这么几匹马,快将彭家兄弟绑上去,他们再晕下去,就算不疯也要重病了。” 原随云和胡铁花忙碌起来,花逐月看向从头到脚一身黑的少年,总觉得有些违和感,她笑道:“是你帮了胡铁花么?大漠之中水和食物那么珍贵,你却舍得。看来是听说过楚留香和胡铁花的名头的了。不知你尊姓大名呢?” 少年黑色的斗篷下,是一张极为苍白的脸,虽然很俊秀,但是却有极为冷漠,他听到花逐月的问话,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花逐月上下打量起来, “你是谁?你也认识楚留香?” 花逐月心头一动,这少年的语气怎么好似带着酸味儿?“我姓花,那是我的丈夫,他姓原。我们夫妻俩算是楚留香的朋友吧。” 少年看了看花逐月指着的原随云,目光中的寒意果然减了不少,他点头道:“我是札木合的儿子黑珍珠,曾经因为探查父亲之死去过中原,认识了楚留香和胡铁花。你丈夫姓原……他不会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吧?” 花逐月盈盈一笑,心里寻思着“黑珍珠”怎么看怎么像女孩子的名字呢。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点头道:“是啊,我夫君正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阁下也听说过他?” 黑珍珠点了下头,终于还是开口道:“我父亲从前也极为钦佩无争山庄之人的,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彭家兄弟所保的东西,你们可是见过?那个东西极为重要,你们不想卷入大漠之中的争斗,最好交给我保管。” 花逐月顿时对黑珍珠起了好感,她也不藏着掖着了,“你说得是极乐之星?那东西现在确实是在我们夫妻手中,只是它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让它和普通的宝石不一样?” 此时胡铁花和原随云已经将彭家四兄弟分绑在两匹马上,原随云走近拉了花逐月道:“我们上马再说。” 待四人都上了马,黑珍珠才道:“所谓极乐之星,传言是龟兹国一处宝藏的钥匙。有了它,就能取得这处富可敌国的宝藏。只是它失传多年,突然现身后,龟兹国王才委托彭家兄弟护镖为名,送极乐之星到延城。只是龟兹王自以为秘密的事情,早就在沙漠中传开了。石观音自然不会放过它,就是我父亲的旧部,如今虽然大多奉我为主,但是在听了传言之后,也不是不动心的。毕竟,若是能够得到极乐之星,掌握了那处宝藏,就能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了。” 胡铁花不禁咋舌不已,原随云和花逐月却是想起了那颗和普通宝石差不多的“极乐之星”,同时摇了摇头。花逐月疑惑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龟兹虽然是个小国,但也不可能让宝藏的钥匙流落在外吧?” 原随云更是道:“若是真有这么一处足够举兵起事的宝藏,就算没有钥匙,龟兹国王定也想法子炸开了宝库了。这明显就是有心人的诡计。” 黑珍珠没想到原随云和花逐月所想的,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她看向他们俩的目光立刻柔和了许多,还冲着花逐月笑了笑,才沉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龟兹王是想借极乐之星为名有所谋划,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想吞并了我父亲留下的兵力。” 黑珍珠说到她父亲的兵力,整个人顿时好似一颗真正的珍珠,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俊秀的眉间满是坚毅:“我既然继承了父亲之位,就一定不会让那些针对我们的阴谋诡计得逞的。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是大漠之鹰永远不会坠落,会永远守护着大漠的安宁!” 札木合之所以被人称为大漠之王,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有多么高强,而是因为他本人是难得的将领,手下有一千骑兵,在大漠之中纵横出没,扫荡着沙漠之中匪盗,让西域各国和大明的商道维持着相对的安宁。 不管黑珍珠能不能够做到她父亲曾做到的事情,但是她这样子的态度,无疑让花逐月动容。在她看来,黑珍珠比琵琶公主可爱多了也美丽多了,怎么好似对楚留香那种浪子动心了呢?不过心中有远大追求的人,应该也不会轻易为儿女/私/情动摇心智吧? 再想想不久之前才见过的暴发户一样的龟兹王,再看看眼前坚毅可爱的黑珍珠,花逐月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有点晚,因为中午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饭了,晚了点儿~~ 下一章防盗章节,我晚上八点半左右替换~~下一章五千多字,我就不三更了~~~ 第一百零八章 独有观音如鬼神 花逐月笑吟吟地驱马和黑珍珠并骑,眼见她靠得愈来愈近了,黑珍珠苍白的脸上飞起了红晕,不由得仰着脖子腰杆后挺,“原,原少夫人,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用靠这么近的。” 花逐月眨了眨眼,低声笑道:“男女是授受不亲,可女孩子和女孩子就不用讲究太多的。你说是不是呢?” 黑珍珠见状便知道花逐月是猜到了她的身份了,不由得慌张地看了看胡铁花和原随云,见他们还离得有数步的距离,正在说着什么,微松了一口气,带着一点儿祈求地看着花逐月道:“还请原少夫人你替我保密,爹爹生前素来宽待属下,那些人虽有大半追随于我,可如果他们知道我不是爹爹的儿子,而是女儿只怕又要生出事端来了,龟兹王和石观音大概会更加得意了。” 花逐月也正色道:“你放心,我素来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了。绝对会为你保守秘密的。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该找个适当的时机,和属下们表明身份才好。这里不比中原,连女王都有,一个女将军也不算什么的。” 黑珍珠自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同龄的女孩子,花逐月还是她除了苏蓉蓉、李红袖以及宋甜儿三人外,说得话最多的。且比起那三个说句话就留心眼儿,满心只有楚留香的三个女孩子,花逐月无疑更让她觉得亲近。 再开口时,黑珍珠不由得露出几分真性情来,她与花逐月道:“你们这是去往小明珠绿洲吗?龟兹王很喜欢去那儿游玩,听说他每次过去不但带着王后、美姬以及许多的侍女,更是带着女儿和臣子侍卫等一道同欢呢。大概除了他们他们一家子,整个龟兹就没几个人喜欢这个国王的。所以如今国王大权旁落,龟兹国中也没有几个人站在他那边的。” 花逐月心里一动,也有些诧异,一双大眼在黑珍珠身上探视了片刻,说的话也更为真诚了,“是呢,我们方才见过了那龟兹国王,一看就是酒色之徒。这样的人又岂会是什么好君王?不过,龟兹国王肯定不甘心只是个空头国君吧?难不成极乐之星就是他弄出来的,引得其他人争抢不休,他再从中渔利,好能坐稳国君之位……可我见国王不想是有这等权谋心思的人呀?难道说他身边有什么厉害的谋士?” 黑珍珠摇了摇头道:“龟兹国王身边有没有厉害的谋士我不清楚,可许多人都知道,他有个既美丽又聪慧的王后。听说当初叛/臣作/乱,国王差点儿死于非命,还是王后出来改变了局面,国王失了大权但是保得了性命。” 花逐月顿时将这位龟兹王后记在了心里,“你可还知道这位王后的其他的事情?她可有为龟兹国王生育儿女?” 见黑珍珠摇头表示不知,她顿时更加忌讳这位王后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里。她想起了之前在水池中洗澡的琵琶公主,皱起了眉头。片刻后才道:“龟兹国君的王后这样美丽又聪慧,还传出了好色之名……看来是真真喜欢美色了,那么这大沙漠中最美丽的女人,他又岂会放过呢?” 黑珍珠一怔,有些奇异地看着花逐月:“你,总是这样和才认识的人说话吗?” 花逐月偏头笑了笑,她此时依旧穿着土的掉渣的牧民才穿的粗布斗篷,两颊的头发油滋滋的好似还沾着不少的沙子,脸胆儿虽然洗干净了,可是憔悴风霜之色尤在。真要较真起来,便好似被霜打了的花儿,十分美丽也要去了三四分了。可是她此时的笑容在黑珍珠看来,却是耀眼光华至极的。她心里甚至觉得,就算花逐月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比苏蓉蓉几个人差呢。 原随云能娶她做妻子,果然很有眼光的。难怪父亲也曾说过,无争山庄屹立江湖三百年不倒,就是家学也是许多人拍马也及不上的。 “有些人虽然认识很久了,可是宁愿从不认识过,太碍眼啦。有些人虽然才初次见面,却恍若知己。这大概就是我们汉人所言的,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吧。珍珠你,对我而言就是后者啦。” 黑珍珠也笑得极为开怀,她道:“你所说得大漠里最美的女人,是那位观音娘娘对吧?我父亲还在时,就曾猜测过,以她的野心,龟兹国王的好色,说不定他们早就有所勾连了。不想还来不及找到证据,我父亲就南下中原出了事。谁都知道无花不过是石观音的棋子……”她顿时咬牙切齿冷笑起来,“别人怕石观音我可不怕她,我迟早要杀了她为我父亲报仇的。如今她想要极乐之星,也得问过我才行。” 花逐月想起札木合之死确实和石观音有关,她也不劝黑珍珠,反是道:“报仇自然是应该的,可石观音这么多年在沙漠之中做大,可见其本事和势力都是极大的。必须有一个周详的计划,不然就算是铲除了她身边的人,只怕她也会金蝉脱壳逃过的。” 黑珍珠从花逐月的话中也听出了她对石观音的仇恨,不由得问起了缘由来。可见她虽然被札木合当做儿子教导,心性比一般女孩儿坚强,可终究很纯真,真当花逐月是朋友了,说话也不会藏着掖着了。 花逐月低声说了无争山庄和石观音的恩怨,她轻轻看了原随云一眼,才对黑珍珠道:“我也不瞒着你,我和我夫君此次不杀了石观音是不会离开大漠的。” 黑珍珠还不及从多年前的恩怨旧事中完全回神,对石观音行事的手段却是心有余悸起来,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用力道:“你们带我一起,既然有着共同的仇人,那么一起报仇。” 花逐月是喜欢黑珍珠,只是她和原随云便是说和楚留香合作也是知道楚留香几人的为人,不是自行其事的人。黑珍珠能做到和他们一起行动时不拉后腿吗? 也许是花逐月的目光太明显了,黑珍珠当即表态道:“你放心,我既是现在加入的,自然是听你们的,不会自行其事。我父亲麾下的千余铁骑,某些时候还可以借给你们指挥。” 铁骑什么的,那是两军对垒才有用,对付石观音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不然札木合早就收拾石观音了,也不会是他自己被石观音算计死了。 花逐月摇了摇头,笑道:“用不着的。最多就是让你那边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将消息告诉我们就行了。对了,既然我们都对龟兹国王有怀疑,我想到了小明珠绿洲之前,希望你能够乔庄改扮成彭家五虎中最小的兄弟。至于为何你四个哥哥昏迷不醒,而你却好好儿的,我会和随云找到一个借口的。” 黑珍珠的双眼熠熠生辉,她看了跟着的两匹马山的彭家四兄弟,点了点头,“好!或者我也可以假装昏迷,盖上脏兮兮的大斗篷,由着你们一起送入帐篷之中,想来以龟兹王的性格,是不会亲自来查看的。” 花逐月笑赞了一声,对黑珍珠竖起了大拇指来。 她们两人这边说得投机,那边和原随云问过了楚留香、姬冰雁等人以及绿洲的情况后的胡铁花,频频看了过来,越看越越不得劲儿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问原随云道:“你妻子和其他让你这么亲近,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别是双眼蒙上了布条就当自己看不见啊?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我告诉你,我胡铁花可是是非分明的,黑珍珠虽然帮了我的大忙,可是她若是做出觊觎朋友妻子的事情来,我也是会看不起她的。” 原随云这许久虽然一直在和胡铁花说话,但是并未放松对黑珍珠的警惕,哪怕她是札木合的儿子。内力极高的他,不用特意偷听,也将花逐月和黑珍珠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再见胡铁花都为他这个做丈夫的出头了,担心妻子被其他人给勾走了,他顿时生出啼笑皆非之感。也让他再次感叹逐月的神奇之处。 是的,哪怕他现在娶了逐月做妻子,也依旧觉得她很神奇,她很容易得到许多人真心的喜欢,让人放下防备和敌意。譬如初见时的他自己,再像张三丰,童姥,独孤求败,宫九……还有现在的黑珍珠。 “多谢胡兄好意提醒,我相信逐月有分寸的。还是胡兄觉得,我比不过黑珍珠吗?”元碎语微笑道。 胡铁花见原随云这样子,只以为他不以为意,气得瞪大了眼道:“你可别不放在心上啊!女人的审美可是世上最奇怪的,我就遇到个一些奇怪的女人,她们放着名门世家里头既英俊潇洒又有钱的公子们不喜欢,偏偏喜欢长得丑还残废的人。” “胡铁花!”花逐月和黑珍珠商量完乔扮彭家小五的细节后,就听见胡铁花编排自己的话,顿时瞪大了一双杏眼,带着怒气道:“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是和那些奇怪的女人一样的人吗?哼,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我丈夫随云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胡铁花忙分辨道:“我不是看你和黑珍珠这小子太过亲密了些吗?”他不愿意和女人吵架,只得瞪向黑珍珠,“你这小子,可别看这人家姑娘漂亮好说话就凑上去,人家是有丈夫的。” 黑珍珠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反倒是原随云得了妻子的表白,不禁笑得极为开怀。 眼见再不久就要到小明珠绿洲了,花逐月才道:“你若想我不继续生你的气,就答应我一会儿的事情,看见就当没看见。见了楚留香和姬冰雁他们后,如果他们不主动说起,你就不许多嘴。” 胡铁花可算是知道了,世上的女人就没一个讲道理的,他忙不迭地点头同意了。其后见黑珍珠脱下了黑色的斗篷,扯下了彭家一兄弟的袍子套在了身上,又脱下另一兄弟的靴子穿在了脚上,再披上了花逐月身上脏兮兮的斗篷。他顿时惊住了,“你们这是让她假装彭家五虎之一?” 花逐月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彭家五虎中最小的彭五虎了。” 胡铁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冲动很粗鲁,但其实也是极为聪明之人,瞬间他就猜到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这么做的另一层意思,“你们怀疑龟兹王有不妥?” 花逐月笑了笑没有回答,反是原随云笑道:“龟兹王到底如何,一会儿见到了胡兄可自行判断。不过胡兄你既已经答应了逐月,可不要说露了嘴。” 胡铁花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叫道:“好吧,随你们去了,反正你们都是心眼极多之人,我老胡是想不明白的。” 不多久,他们就到了小明珠绿洲,远远就听到了自最大的帐篷里头传来的乐声和劝酒声。 胡铁花顿时不高兴了,高声嚷道:“老臭虫你真不厚道啊,丢下老朋友在沙漠里头,自己却是吃肉喝酒快活。” 水池边是平坦的草地,乐声和劝酒声便是从草地上那顶最大的帐篷里传出的,正中的矮几后坐着的是头戴金冠搂着侍女大笑的龟兹国王,两边的几张矮几之后,也都坐着人,其中便有楚留香和姬冰雁。 龟兹国王已经知道了楚留香的身份,他身边招揽了不少会武艺的人,自然也是知道了楚留香在中原的名头,可是到底值不值得他下大力气招揽还得证明的。在安排了手下人试探之后,他的双眼更亮了,楚留香和姬冰雁成为了他口中的贵客。所以当胡铁花的声音传来时,他更是欢喜了,亲自吩咐侍卫请人进来。 只是半晌不见人进来,反是听见了叱责喝骂声以及“噗通”的落水声,楚留香顿时苦笑起来,他起身对龟兹国王道:“其实若非大王诚意相邀,在下也想和朋友一样跳进水里洗个痛快的。对于好多天没有洗过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痛快地泡个澡更舒服的了。” 龟兹国王皱眉道:“倒是小王招待不周了。罢了,楚香帅和姬先生就先去洗澡吧。待得月亮升起,再来赴宴也不迟。” 琵琶公主双眼一转,笑道:“父王,想来楚香帅和他的朋友们都没有干净的衣物替换,女儿去给他们准备些合适的衣物去。” 龟兹国王大笑地对赴宴的人笑道:“我这个女儿最是骄傲,不想今日竟为了中原来的楚香帅破例了。去吧,好好招呼客人们。” 琵琶公主的好意,楚留香自然不会拒绝的,毕竟洗得再干净,又接着穿脏兮兮的衣物还不如不洗呢。 楚留香和姬冰雁出来的时候,胡铁花果真在池子里头扑通得欢快,他看见楚留香和姬冰雁,还高兴地伸出胳膊摇了摇。 琵琶公主让几个侍女放下十套衣物,其中一套明显是女子的,可见是给花逐月准备的。她见水中没有花逐月和原随云的身影,顿时哼了一声,吩咐一个侍女取了两套衣物给送过去安置客人的帐篷里。她才笑着抱着了楚留香的胳膊娇笑道:“我不和那对矫情的夫妻计较,是不是惊讶呀?”她说完就用力一推,将楚留香推进了水池之中。 楚留香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琵琶公主的撩人姿态他心知肚明,能有美人投怀送抱他何乐而不为呢?当即手上一个用力,抓着琵琶公主的白皙的一只玉足将她拉入了水中。 姬冰雁看了一眼,自顾自地跳到另一边的水中。胡铁花见状也是服气了,老臭虫的桃花运哪怕是在沙漠里也是这么旺盛啊。 却说花逐月和原随云两人在帐篷里好好洗刷了一遍后,便有人来请他们俩去赴宴,俩人也没有推辞,但是在歌舞酒/色的帐篷里成为了格格不入的两人。便是龟兹国王都觉得在这小夫妻俩淡然的目光中,他好似就成了只晓得吃喝玩乐的败家子一般。 这酒宴还如何进行得下去? “不过是个瞎子,竟也在大王面前摆谱!别忘记了,这里是大沙漠,不是中原!”坐在龟兹王左手下第一张矮几后的绿衣老者突然出声道。 原随云不习惯西域的洁发之物,故而是花逐月寻来的草木灰帮他洗的头发,冲洗了好几遍才算是洗好,故而现在还未干透,全部头发都披散着,颇为闲适地用着矮几之上的食物和酒水。却没有想到他这番姿态,以及一边花逐月差不多的态度,让龟兹王和他收揽的手下都不太好过。 “大漠又如何,中原又如何呢?”原随云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语带挑衅,“你可知我从来都是如此的。” 绿衣老者双眼一眯,凶光一露,突然纵身一跃,手中一柄黄金样的旱烟杆划出一道金色的残影袭向原随云的面门。 原随云却还是一派安详从容的模样,眼看那金光就要到眼前时,他才动了。 左手轻翻间,大袖挥出,也不知是掌影还是袖影,卷走了那金色的残影不算,更是如疾风般卷向了老者的胸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听见绿衣老者惨叫一声,他高瘦的身躯忽被挥出,重重地撞在了支撑帐篷的最粗的木柱之上,木柱一阵摇晃,带得整个帐篷都晃动起来了。 满室寂静间,突然一个无比动听又无比温柔的声音幽幽响起:“这帐篷好不容易才搭起的,你们就非得在此处打架么?大王,妾身早就与你说过了,只要说客人,就该以礼相待的。” 随着这无比动听嗓音一道出现的,是一个披着白衣纱衣的美人,从帐篷后头款款走了出来,龟兹国王立刻就起身迎了上去,“王后,你不是不舒服么?怎么过来了?”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美得让他们忘记了呼吸的白衣美人,竟是龟兹国王的王后,此刻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词来——倾国倾城。大约只有这位王后,才能说是倾国倾城之貌吧。 原随云的双眼上蒙着布条,看得不算分明,可是花逐月却是在王后走进的那瞬间,心跳就开始加快的,她分明是见过的。是谁呢?蓦的,她想起了月下独舞女子身上所带的那尊小小的玉石观音像,想起了恍若无间地狱的树林边的真人大小的观音像,是了,这王后和那石像的容貌很相似,尤其是嘴角的弧度。 花逐月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她猛然站了起来,深深一福才缓缓道:“王后好相貌,倒是让小女子想起了曾见过的观音石雕呢。” 花逐月这话一出,聪明人自然都知其深意了,楚留香心存疑惑不敢相信,姬冰雁依旧沉默不语,反是原随云缓缓地站起,握着了花逐月的手,看向了王后:“难怪方才我也觉得王后有些眼熟,竟然是和尊石观音相似。也不知是雕匠的失误,还是王后的美貌传遍了西域。” 王后面色不变,动人的眼波落在了原随云和花逐月的身上扫过,却是看向龟兹王笑道:“若是有人将我当做菩萨一样雕刻下来,大王觉得好吗?” 龟兹王对王后素来喜欢,此刻被她的双眼注视着,哪里还有脑子思考?顺着她的话,迷恋地道:“王后觉得好就行,哪怕让所有人跪拜你也行的……” “大王这话错了,世人拜天拜地,乃是因为他们为天地所养,拜神拜国君,乃是因为他们被神佛国君庇佑,拜父母师长,乃是被父母师长养育。这个女人除了一张皮囊,哪里值得人跪拜呢?”原随云淡淡地说道,负于背后的右手已然动了,左掌更是随着大袖一起挥动起来,铺天盖地的掌影卷向王后,好似要将她给吞没一样。 谁都以为好好一个美人就会毙命这无边的掌影之下,却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笑声,就见白色的身影恍若柳叶拂般,以优美柔软得令人不可以思议的姿势从掌风中飘出,身姿飘然若仙,真若观音在世一般。 “故人之子难得有这份眼力,可惜了……下次再陪你好好玩儿……”王后,不,应该说是石观音以极其美丽的,有快得不似凡人的身份自帐篷中消失,良久,众人才回过神。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替换了·晚了一会儿,但是多了一千字呢~~所以妹子们买了防盗章节也没关系,感觉更划算啦·· 第一百零九章 红颜瞬间化白发 不过原随云如何甘心就这样任由石观音逃走?再去寻石观音的老巢不知还要多久?只见他身若飘尘,往上一跃而起后好似一道流星般也一样消失在帐篷里。 龟兹国王还在大声斥责中原人的无礼冒犯王后的话,然而对于花逐月、楚留香姬冰雁等武林人士而言,没有什么比外头正在进行的打斗重要的。他们都以自己最快的轻功出了帐篷,然后却不知往哪儿去追,只得跟着楚留香和花逐月的身影跑。 小明珠绿洲外最高一处沙丘之上,石观音和原随云正在对峙。石观音美丽的脸上虽然依旧波澜不惊,挂着一贯的微笑,然而她的眼中终究是露出了一丝惊讶,她当真没有想到当年的小崽子仅能站在她的面前,比原东园还要出色些。 夜晚的沙漠中,寒风如刀割,发出呜咽之声卷起细沙从两人之间窜过,皎洁的月光之下,石观音当真好似一尊玉雕观音,完全是一种不该属于凡世的美丽。 “十三年了,原公子的武功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在可喜可贺!”石观音的嘴角含笑,悠悠开口,“只是我颇为不解,原公子的眼睛是好了还是没好呢?” 原随云并未开口,他不屑也不愿意同石观音说话,大袖当风,双掌已然潇洒写意地拍出,看似轻灵飘逸,却带着凌厉的风声,铺天盖地笼罩着石观音,任她的身形如何神鬼莫测,却也难以摆脱无边无际的掌影。 石观音也同样可以说是绝顶高手,她已经发现了,以原随云这一言不发就动手,还招式狠辣绝不留情的态势,显然是想要杀了她的。她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自从扶桑归来之后,想杀她之人不知有多少,可是全都失败了。原随云这小子想杀她,怎么可能? 她的身形好似随风飘动的浮柳,翻手竟是对着一处拍出一掌,谁也不知这悟自扶桑浅草观音庙的武功名为“千手观音掌”,既为千手,自然也是掌影若有万千,真真假假辨识不清,虽没有原随云拍出的那掌气势千钧,可无声无息间就好似天地翻转,将原随云的掌风尽数吞噬了一般。 你来我往的数掌,好似过了许久,其实不过眨眼之间。虽有如水的月光,可黄沙漫天呼啸,显然影响了旁观者的视线,可是他们全都明白,两人这完全是不死不休的对决。 花逐月神色淡然,她看得出来石观音比之原随云从前遇到的诸多的对手都厉害,可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了早前的担心,只因她看得出来,原随云比石观音更厉害,更为重要的是,原随云更为年轻,在武学上的天赋和眼光更是无人能及,一次又一次地来回不同的江湖,他早已不是昔日的无争山庄的少主。 花逐月心里明白,楚留香等人却是相反,他们不是没有看出来原随云并未处于下风,但是他们听了太多了石观音高深莫测的传言了,在他们的心里,石观音俨然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了。原随云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寒风呼啸,将众人的衣袍卷起舞动,扬起的黄沙更是遮住了众人的视线,胡铁花、姬冰雁以及黑珍珠等人不得不运气才能看清沙丘之上的情景。 寒风和黄沙好似也怕了那对决的两人,竟然绕过了那块沙丘,只在一边咆哮怒吼,让两人方圆数丈里形成了真空地带一般。 黑珍珠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她终究不如花逐月多见高手过招对决,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这便是真正的武道高手么?石观音那老贼婆年纪不小了,这么厉害不奇怪,可原随云,不是年轻人么……” 楚留香看得也心神摇曳,他虽为人谦虚,但内心里未尝不曾觉得自己的武功不错,此时此刻才深觉自己是坐井观天了。“原少庄主当真是不出世的武学奇才,他大约可以算是当今江湖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吧!” 胡铁花对谁是江湖第一人不感兴趣,他看向打得激烈的两人问道:“老臭虫,依你看,最后谁会赢?” 胡铁花着实看不分明,他将之前在沙漠中遭的罪归在石观音身上,自然是希望原随云能赢的,可原随云再很厉害,石观音这女魔头也不是吃素的啊!楚留香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话,却表明他心中其实倾向于石观音会赢,在他看来,石观音年纪是原随云的两倍还多些,内力自然是胜一筹的。他估顾忌花逐月在一边,且终究和原随云算是朋友了,自然不愿说出石观音会胜的二话。 花逐月却是突然开口道:“随云会赢。” 众人一静,都当她是基于原随云的妻子才说这样的话的,只有楚留香看向她的神色,道:“少夫人为何对少庄主这么有信心?少庄主固然厉害,眼下看来也是斗得旗鼓相当,但若以内力深厚而论,应该是石观音更胜一筹罢。” 花逐月却是想起了童姥传她天山折梅手时所说的话,“这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将来你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因为她的内力不及随云高,故而哪怕原随云学天山折梅手比她晚许多,可是却比她厉害得多。 许是对童姥的信任,许是对原随云的信任,花逐月胸有成竹地道,“天下武功,无论是多么精妙绝伦的招式,都会有破绽。只要寻到破绽,便可有机可乘。天山折梅手,无武功不破。” 众人听得这话,心里各有所思。楚留香更是想起了原随云从前使出的掌法名为“天山六阳掌”,两路武功均有“天山”之名,莫非原随云学的功夫源自天山的门派或者高人? 而就在众人心里各有所思之时,沙丘之上的两人,打斗的声势更为激烈了。 石观音这么多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懊恼之意。她在中原布置下的人手早就将原随云有关的消息送到了大漠,她知道原随云武学天赋很高,会三十多种绝学,琴棋等也无一不精。比之他的母亲孔意柔,甚至更为聪慧。可是再聪慧,也是个瞎子,只凭着这一点,他也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哪怕后来他的身边莫名多了个姓花的少女,她也不曾放在心上。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太过大意了。她甚至隐隐有些感觉,今日若不能杀了原随云,他日自己终会死在原随云的手上。 石观音所悟的武学一招一式均来自佛像之中,本该是飘逸轻灵且又庄严至极的招式,但是石观音本人却不是这样的人。可以说她虽然学会了高深的武功招式,却并未真正领悟其中的武道之意,反是为了追求容颜不老而走上了另外一条歧路。如此一来,面对着原随云宛如大江倾泻气势倾天的攻势,她竟渐渐落在了下风。 好似寒风都被原随云主控,黄沙漫舞形似飞龙咆哮嘶吼着冲向石观音。 观战的众人纷纷露出震惊、哑然之色,他们没想到真让花逐月说对了,石观音竟然已经处于下风了。就在众人以为石观音快败了之时,沙丘之上的情形又变了。 石观音恍若飞天之姿,去地三尺,十指拈花,再而挥下,好似天女散花,竟是将那黄沙巨龙打散了。她的身形更快更诡异,双手舞动间,袭向了原随云缠着布条的双眼。 围观众人的神色都大变,就是花逐月的心也急跳了好几下,她担心之前是石观音故意留手才处于下风的。如此一来,哪怕她依旧相信原随云不会输,一颗心却着实提了起来。 原随云的面上无波,心里却知道,十招之内若不能杀了石观音,内力便会告竭。面目前的指影袭来,他却是丝毫未动,只待周身内力荡出,大袖才扬起右手“天山折梅手”朝石观音当头拍出,而后身形一跃冲天,怒吼一声,左手一掌“阳歌天钧”拍向石观音胸前。 双方的局势瞬间反转,非但如此,石观音更是闷哼了一声,身形重重地摔出。 原随云却没有就此罢手,他的身形陡然掠起,好似孤雁展翅,黄沙中,双手举重若轻,却又连绵不绝数掌拍向石观音身体各要害,赫然是一招“青阳带岁除”,只听得“噗嗤”数声响动,黄沙弥漫中却升起了股股的白雾,众人走进,赫然看见了令人大惊的一幕。 白雾散去,美若天人的石观音已经不见了,黄沙之上是一个急速老去的女人,不过片刻间,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女人从娇艳若花年近二十变成了细纹轻生的三十来虽,再是四十岁、五十岁,直到满头乌丝变白发,倾国容颜消失不见,彻底变成了皱似鸡皮老迈不堪的老妇人。 原随云的脚步片刻的踉跄,顿时被一双洁白的手扶住了,他抬头便看见了花逐月关切的眼神,他想对她笑一笑,可是却发觉全身都好似没有了力气。 “我们夫妻一体,剩下的我来替你做。”花逐月轻轻地拥抱了下他,这才猛然转过了身,看向了已经是个普通老妇般的石观音。 花逐月缓缓地走近石观音跟前,微笑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世上大约没有比你更丑更老的人了。” 石观音看着自己满是皱纹和斑点的双手,胸前雪白的发丝,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在夜风之中恍若鬼声,让众人心里都觉得渗然。 楚留香最是见不得女子受苦,目睹了石观音由倾国美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颇为感慨,当即转过了头去。 “老臭虫,你怎么了?”胡铁花半天不见楚留香的动作,偏头一看也呆住了,竟是他们从前的老熟人无花和一身穿红衣的女子,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带着不下二十个手下,还绑着龟兹王、琵琶公主以及彭家四兄弟和苏蓉蓉、李红袖等三个女孩子。 “各位,想不到竟然能在沙漠之中重逢,我们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无花的声音依旧温和,面上依旧带着笑容,除了没有再穿僧袍,头上包着一副白色的头巾。 楚留香微微叹息,“我倒是宁愿不要和你相遇。” 无花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突然扬声道:“原少庄主武功高绝,当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早知如此,我便该拦住家母的。我也知家母和原少庄主有大仇,家母如今的模样,原少庄主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不妨就此罢手吧。我知少庄主不甘心,只是你与家母一战,想来也是气力将竭,而我和楚留香实力相当,胡大侠和姬先生虽是好手,我这边的人也不是庸人。更何况我这边还有这么多人质。” 楚留香、胡铁花自然不会眼看着苏蓉蓉几个出事,只是要不要杀石观音,是原随云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能左右他的主意。 原随云笑了笑,却是扫过那些人质,看向无花道:“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呢?” 无花却是看向花逐月:“花姑娘,你的夫君如此冷心冷情,你难道就一点也不介意吗?” 花逐月手指若兰花状扫过已若癫狂的石观音的肩颈学大,才转身对着无花一笑,“你难道没想过,我比我的夫君会更冷心冷情吗?”她一掌翻转却是要向拍向一边的石观音。 “且慢!”无花猛然色变,突然丢出一块令牌,“原随云、花逐月,你们若是敢再伤了家母,就等着替原东园收尸吧!” 那块令牌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暗金色的弧线,落在了原随云的身前不远处,黑珍珠上前一步拾了起来,除了山水纹路无任何自己,她递给了花逐月。 花逐月毕竟在无争山庄住过,自然见过这块令牌的,正是无争山庄少有的东西,她神色猛变看向原随云。 原随云捏住令牌,只片刻就道:“好,我答应你。你也记住,若是家父有半分损伤,便是翻遍整块大漠,我也会寻到你,当着你的面将石观音凌迟。” 他的话语也一如既然的淡然,但在晚风的呜咽中,却显得格外的可怖,没有任何人怀疑他说得是假话。 无花心里大怒,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他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却是落在了楚留香的身上,“我和香帅也算是相交一场,如今这么多人里,我也只相信香帅你不会出尔反尔伤害家母的性命。且你素来怜惜妇孺,故而就有劳香帅将家母送过来了。” 楚留香还未说话,胡铁花就跳起来道:“好你个无花,老臭虫将石观音这老太婆送过去,你难道还要留着蓉蓉他们几个吗?” 和无花一伙的红衣女子出声冷笑道:“我们都知道,十个龟兹王和琵琶公主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苏蓉蓉在楚香帅心中的分量,为了能全身而退,不得不再委屈苏姑娘了。你们将家师送过来,我们自然会放了其他人。” “你们还没有问我的意见呢!”却是黑珍珠突然出了声,她冷冷看向无花道:“石观音这个老太婆害死了我娘亲不算,还害死了我父亲。无花,你有人质威胁原随云和楚留香他们,你又拿什么来威胁我?” 黑珍珠手中的短匕一闪,却是直直刺向石观音。 “楚留香!”却是无花捏住了苏蓉蓉的颈脖,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楚留香无奈地出手,挡下了黑珍珠的短匕,“对不住了,今日你不能杀石观音。” 黑珍珠眼中有怒意,有失望。半晌,她松开了被楚留香挡住的匕首,冷声道:“从今天起,楚留香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楚留香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收起了那把落在沙上的匕首,一把抱起了疯癫老妇的石观音,送回到了无花的手中。 就在龟兹王等人被放开,踉踉跄跄地跑来时,由远及近驶来一艘“大船”,是的,确实是一艘可以在沙漠中航行的大船,就在无花等人将要上船逃走之时,一道黑影突然蹿了过去,一道银光好似流星闪过,目标竟是无花怀中的石观音。说时迟那时快,楚留香已经飘到了一身红衣的长孙红身边,一掌一指夺过了她手里的苏蓉蓉。 “啊!”无花饱含愤怒与疯颠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这才看清,那蹿出的黑影竟是姬冰雁身边的石驼,谁也不知他躲在砂砾之中多久了,为了如今这一击,又是等待了多久。他好似吸血的僵尸一般,狠狠地咬住了石观音的颈脖,哪怕他被无花一掌拍翻滚落好几步,血淋淋的嘴中赫然含着一块生肉,竟是真从石观音的脖子上咬下的! “嘎……”石驼躺在地上发出奇怪的似哭似笑的声音来,他受了无花一掌不说,胸部更是被一柄大刀砍中,可是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心愿了结后的畅快和释然,双手在缓慢却开心地比划着什么。 “华山七剑之首的皇甫高,石观音胸前中的那一剑,赫然就是华山剑法中最有名的白虹贯日,大概再也没有人能够使出那么光彩夺目的一招了。”胡铁花喃喃地道。 姬冰雁难得叹息一声,道:“他在说石观音一生自恃美貌,以为天下的男子都在她的鼓掌之中,然他皇甫高从未动容过片刻,在他眼里,石观音从来都是又老又丑的妖妇,他宁愿成为了一个面目俱毁,又瞎又哑之人,也不愿臣服于石观音这等心似蛇蝎的女子。今日终于能杀了石观音,便是死了也能和其他的师兄弟九泉之下相会了。” 众人都没有说话,也许绵延在华山剑派和黄山世家之间的仇怨,今日才算是彻底了结了。 “随云,还在为没有亲手杀死石观音不高兴吗?”花逐月走近原随云,扶着他看向渐渐没了气息的石驼,以及双眼赤红抱着石观音疯狂的无花。 原随云摇了摇头,“没有,这样就好了。何必让石观音还借我之手再扬名一次呢?我只是以为还要在沙漠之中耽搁很久才能寻到石观音报仇,不想今日竟达成了,实在是有些意想不到罢了。” 花逐月“嗯”了一声,待见那艘沙船消失在夜色中,才道:“虽然石观音死了,可看无花的样子,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父亲,不知到底如何了。是等这边的事情彻底了结再回中原,还是先回中原呢?” 原随云道:“父亲应该没有什么事,你要对无争山庄的护卫有信心才是。不信等我们到了延城,见到了染墨等人便知了。” 花逐月眨了眨眼笑了,又见黑珍珠一脸的不甘,心知她还在为没又亲自给石观音一下而懊恼,便捏了下原随云的手,走到了黑珍珠的身边轻拍了她的肩一下,开口道:“你也不必懊恼,无花还活着,你父亲的仇便不算报了啊。” 黑珍珠顿觉有理,她谢过了花逐月,又和原随云点了下头,看也不看被四个女孩子包围着的楚留香,转身也走远了,身形虽单薄却极为坚定。只是花逐月瞧着,还是察觉到黑珍珠的孤寂,这个美丽的姑娘,谁将会是那个和她并肩驰骋大漠的人呢? “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原随云看懂花逐月眼底的意思,低声道。他看了楚留香一眼,又移回了目光,“只是那人一定不会是楚留香。”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下一章防盗章节,晚上九点半前后替换,谢谢大家··· 第一百一十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石观音一死,原随云和花逐月小夫妻俩本该和楚留香一行分道扬镳,只是原随云大战一场,还需要些时间修整才能恢复,至于楚留香这边,苏蓉蓉几个可是等着他去安慰呢,再加上一个才结识没多久却已经有了关系的琵琶公主,一时之间热闹得很,不可能立刻启程去延城。胡铁花和姬冰雁两人,算是比较闲了,等彭家四兄弟恢复了,就找他们喝酒说话儿去了。 有胡铁花这个大嘴巴在,等他们到了延城后没多久,原随云和石观音大战还获胜的消息就传开了,一时间,原随云虽然没有回到中原,可是他的名声却是突然变得响亮无比。 太原,无争山庄。 后院大片枫树林前,大块的花岗岩石经由能工巧匠的雕凿,每一块都恰到好处地坐落着,清澈的水流从花岗岩石上蜿蜒九曲之后,从人高的石顶一泻汇入底下的池中。池畔错落有致地放着不少青石,其上绿苔盈盈,一片清翠。 原东园负手站在池边,比之一年前来他老了许多,从前半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都雪白一片,也比从前瘦削了许多。可见这一年,独子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后,他所要承受的担心与压力有多大。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过身,微笑道:“老方,你来得及,可是随云那里有消息传来?” 老方整个人好似年轻了十岁一样,脸上、双眼都是兴奋得放亮,“染墨他们带着二十四护卫才走了半个月罢了,自然不会这么快有消息送回来。是江湖传言,说是少庄主和石观音那女魔头在大漠里大打了一场,少庄主还胜了。老庄主,若是传言属实,那少庄主可算是替您和夫人报仇啦。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总算是报仇啦。” 原东园的身子顿时有些颤抖,好半晌才平静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道:“只是江湖传言,当不得真。不过无风不起浪,我想随云定是和石观音动手了,只是石观音这魔头的功夫奇高无比,就算随云天资奇高,侥幸与石观音能战成平手已经不错了。除非,这一年消息全无之中,他颇有些奇遇……” 他想起了和儿子同时出现在沙漠里的花逐月,那是个极有福气的姑娘,随云和她在一处,有奇遇也不奇怪。他当即吩咐老方道:“你再吩咐下去,尤其是西北的人手,核实少庄主的消息。” 说白了,原东园还是担心原随云不敌石观音,却不知他的儿子早年不同于常人,如今的本事更是常人难及了。 中原武林中除了老一辈之人听说过石观音之名,年轻一辈少有听说过得,听说了这等消息之后,并未觉得如何了不起,甚至还有人以为这是原随云踩着女人扬名。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哐啷——”武昌府的万福万寿园金家四房里,金四夫人在来人说着石观音可能死在原随云的手中时,腾地站了起来,一把将桌子上的瓷壶茶碗等全都扫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来。 “原随云还没有死?反是除了石观音?不可能!”金四夫人脸色铁青,美丽娇柔的脸孔满是扭曲之色,“石观音死了,我的表哥呢?不行,我要去大漠!” 金四夫人说着,就一阵风一样地冲出了屋子,不想才出了房门,就看见院前一身锦袍器宇轩昂的的金二老爷,以及两边站着的数十个披甲侍卫。 “二哥这是做什么?光天白日之下竟闯来四房的后院,当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吗?”金四夫人神色一变,咬牙看向金永福道。 金永福在听了远在陕西都司为官的女婿着人飞鸽传来的消息后,就知道金家对于无争山庄的算计落了空,若不想让原随云归来后找麻烦,就必须看管好金四夫人这个人了。 “我为何这样做,四弟妹清楚得很。我身为金家的掌事之人,是不能由着你为了一己之私去而连累金家和无争山庄结下生死大仇。来人,将四夫人送回无机堂。” 金四夫人一听“无机堂”三字,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双眼冒火地瞪着金永福,她嫁进金家多年,自然知道“无机堂”是个什么地方,那里进去的女人不死就没有出来的,里面全是金家的“罪妇”,她怎么能进那样一个地方去? 金四夫人咬了咬牙,突然身子一动,竟是扭头就往西厢房跑去。金永福眼露凶光,冷笑一声,挥手就带着人追了上来。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金四夫人竟是挟持了她的亲生女儿金灵芝,她手中的锐利的匕首抵在金灵芝的颈脖处,凶狠地看着金永福道:“你若不想灵芝没了性命,就最好放了我离开!” “虎毒不食子,长孙眉,你竟拿亲生女儿做筹码?她是你的女儿,你要杀便杀,等她不在了,自有我这个伯父给她报仇。”金永福斥骂道。 金灵芝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此刻的震惊,虽然她知道自己在母亲的心中的分量不重,可是当亲生母亲拿着匕首抵在她的颈脖前时,她的心还是感受到一阵剧痛,然后是如坠冰窟的寒冷。哪怕颈脖处已经被匕首划出了血痕,她却好似无所觉一般地扭过头,盯着四夫人长孙眉看着,像是要确定这个拿他当人质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她那爱哭柔弱不堪的母亲。 金灵芝的心冷了,可是脸上却是泫然伤心至极之色,她哆嗦着开口道:“娘,娘,女儿好痛啊,不要杀女儿,不要杀女儿……” 就在金四夫人瞬间迟疑,手中的匕首稍离的瞬间,金灵芝的袖中滑出了一道银光,直袭四夫人的胸前,片刻后,金四夫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缓缓地低头,看见了胸口处还摇晃着的半截软剑,那剑穗迎风飘扬,赫然是她自己亲手所作的东西。 等到金四夫人的身体倒在了地上,金灵芝才好似回过神,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转头看向金永福:“不是我,不是我杀了我娘的,不是我,不是我杀的……”竟是尖叫着想要逃走。 金永福眼中闪过怀疑,侄女金灵芝这是真疯了还是故意装疯的?可不管是真是假,这个样子也不好放出去见人,当即一掌就拍晕了金灵芝,至于地上金四夫人的尸体,自有下人来处理的。 拥翠山庄,柳无眉听到消息后就蜷缩成一团,哪怕李玉函还抱着她低声安慰也不能让她放松平静下来。 “相公,怎么办?石观音死了,我身上的毒怎么办?还有原随云,我们之前那样算计他,等他回到了中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怎么办啊?”柳无眉心底一阵说不出的恐慌,她一想到不再有解药,觉得那种从骨子里开始痛就要发作了。 “没事,石观音死了,她的徒弟还在,还有无花,没听到无花的消息,可见他还活着,我们去大漠找无花,找到解药,你一定会好的,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李玉函用力地搂着柳无眉,看着她发抖忍痛的样子,顿时心如刀绞,“我这就吩咐下去,我们立刻动身去大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次日一早,拥翠山庄果然行出一辆马车数个护卫,一路北上而去。 中原之地这些或多或少和原随云有瓜葛的变故,他和花逐月当然不清楚了,他们此时身处在佛塔林立的龟兹国都延城之中,他们俩谢绝了龟兹国王的邀请,没有住进琵琶公主的行宫之中,反是住进了一家客栈之中。此时原随云早已经恢复了精力,花逐月的憔悴风霜之色也去了大半,石观音这个心腹大仇人也死了,虽还有无花和石观音的手下在,可毕竟不同于之前了,两人便携手在延城随意逛了起来。 延城内外并未因为国王回来了而有所不同,甚至有人提到了国王,大多都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可见延城的百姓也不是傻瓜,知道那好色的国王不是个靠谱的人。 “咱们延城这般繁华,可不是国王治理有功,而是大司马的功劳呢。能有这么多商旅往来,则是要谢谢札木合王爷了,现在是小王爷啦,若非是他们带兵扫荡沙匪,哪里有这么多商旅往来哦。”酒肆里高鼻深目的老板娘,穿着她们独有的露出胳膊的彩色衣裳,一只手上托着一坛酒,见原随云和花逐月打听龟兹之事,也不藏着噼里啪啦地就说了,一口汉话除了带了点儿川音,倒是极为流利。 花逐月点了几样招牌菜,又让上一壶清水,才笑嘻嘻赞了老板娘一句道:“老板娘好臂力!不过你们这么不喜欢国王,就不怕他那天夺回了权柄来找大家的麻烦吗?” 老板娘大约是极少被女子赞美的,听见逐月的赞语,眼中一片真诚,不像有些中原来的客人口不对心,便笑嘻嘻地给花逐月看她胳膊上的镶着碧绿色宝石的金臂钏,“我相公亲自打的送与我的,有了它们我的力气可不就大了?至于国王,哟他能夺回权柄?做梦呢。他做了我们龟兹国王二十多年啦,前头十年不知往王宫里抢了多少好闺女,大家忍了他十年都不想忍了。若非是先王没有其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也太小了,大家早就不要他做我们的国王了。” 花逐月被老板娘这番话给逗笑了,等老板娘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她才转头和原随云笑道:“想不到这儿的民风和中原大不相同。我看那国王还没有完全死心呢,琵琶公主天天往楚留香那儿去。” 原随云不喜欢饮酒,此时也浅酌了一杯,整个人都有些慵懒了,他笑道:“楚留香固然是个浪子,大是大非之上却不是个糊涂的人。他就算真和琵琶公主在一起,也不会答应为国王做什么的。何况,你觉得他真会和琵琶公主在一起吗?别忘了,他身边还有苏蓉蓉几个女孩子呢。” 花逐月笑着眨了下眼,将脑袋搁在桌面上,看向原随云嘟嘴道:“你和石观音一战传回中原后,就是人人都称道的少年英侠了,又是无争山庄的少主,肯定会有不少的女孩子将目光放在你身上的,我好着急呢……” 原随云听得好笑,心中却是暖暖的,伸手用力地揉了下花逐月的头顶,觉得手感果然没有来沙漠之前好,又有些酸涩和自责,“傻瓜,你永远都不用着急。我们回中原之后,会告诉父亲我们已经成过亲了,然后再宴请一遍无争山庄的亲朋故旧,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你的夫君,好不好?” 笑容好似从花逐月心里溢出来一样,双眼却是转了转,“不好,我还要你亲手帮我做一对老板娘那样子的宝石镶嵌的金臂钏,说起来,我身上都没有你送的饰品呢。” 原随云装出为难的样子,等到花逐月的笑容快垮了,才柔声道:“好,不止金臂钏,我还帮你做金钗、耳环等物。” 两人这边温情无限,好似酒肆之中的其他人不存在一样,可没有谁贸然来打断这种温馨的场景,多是笑看着两个年轻人亲密地说笑含情脉脉的对视,年纪大的赞一声“年轻真好”,年纪不大的,则纷纷动了心思该如何去寻那个意中人表白了。 苏蓉蓉、李红袖和宋甜儿也在街上百无聊赖地逛着,准备进客人不少的酒肆歇脚,还未进门就见了窗下坐着的原随云和花逐月,三人的脚步都顿住了。 苏蓉蓉温婉大方,李红袖甜美却又妩媚,宋甜儿则是天真娇俏,三个女孩子的身世俱都很凄惨,若非是碰见了楚留香,她们大概不知沦落到何种境界去了。简单地说她们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并不对,对她们而言,楚留香是恩人,是朋友,是仰慕的男子。她们不敢猜测楚留香心里谁最重,或者她们全都是妹妹是红颜知己,却非喜欢的人。可是看见琵琶公主大方地纠缠楚留香时,她们还是会吃醋,会有失落之感。 失落的人,看到幸福的人,有的人会更加倍感失落,有的则是会生出嫉妒之心来。只是不管是否存有恶意,嫉妒永远会让一个女孩子变得不再可爱。辛而苏蓉蓉三个女孩子只是失落,而不曾嫉妒。 宋甜儿是三个女孩子中年龄最小的,平时也多是苏蓉蓉和李红袖照顾她,甚至谦让她。她虽然喜欢楚留香,却从没有生出过要得到或者独占的心思,更多的是一种楚留香好了,她就很快乐了的想法。李红袖虽然伤心,但是她早就知道楚留香的性格,知道自己的感情不会有结果,而她只要能够留在楚留香的身边,能够帮到她,就是有伤心和难过,她也会忍耐下去的。 但是苏蓉蓉和宋甜儿、李红袖不同,虽则她素来被楚留香赞说温婉大方,被楚留香说是绝对不能没有的人,可是她心里清楚,那不是爱,至少不是她要的那种爱。 随云和花逐月温馨而亲密的画面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不知自己怎么了,缓缓地走近了两人的桌子前,“原公子,原少夫人。” 花逐月正拿着筷子和原随云比着玩,抬头看见了挽着松松的发髻,温柔中带着一些伤悲一些羡慕的神色的苏蓉蓉。 “原少夫人,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苏蓉蓉看向花逐月道。 花逐月心觉奇怪,她和苏蓉蓉、李红袖以及宋甜儿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并没有什么交情的。不过见人的神色有些不对,花逐月还是拒绝,她放下筷子,看了原随云一眼,这才和苏蓉蓉出了酒肆。 两人进了街对面一座佛寺里头,身后事担心的李红袖和宋甜儿。 “龟兹不愧被称为千佛之国,这小小的佛寺里头竟然也有一座五层高的佛塔,我们去塔上说话吧。”苏蓉蓉挽了下头发,笑道。 花逐月点了点头,边走边猜测苏蓉蓉想与自己说什么。等到了塔顶上一层,漫天云彩灿烂耀眼,她笑了下,暗想不管苏蓉蓉说什么,只这一景却也值得了。 不知是开阔的视野让苏蓉蓉心情好了些,还是她觉得唐突了,她对花逐月抱歉地笑了下,道:“说我的不是,打扰了原少夫人和原公子相处。我只是很羡慕,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很喜欢他,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没有了性命。他也知道我对他的情意,他每次见到我都赞我,说我是他身边不可缺少之人,可是为何不能让他的脚步停下来呢?” 花逐月奇怪地看了苏蓉蓉一眼,“你说的是楚留香?原因很简单啊,他大概是很在意你的,可是那种程度的在意不足够让他停下来呀。你看起来很聪明,我不相信你没看出这一点。” 苏蓉蓉的脸上浮上了悲伤的笑容,“是我,我明明知道的,可从来都不敢承认……”她偏头看向花逐月,见她抬头看着满天的云彩,露出极其优美的侧脸以及前胸,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映着她开心的笑容,整个人也若明珠一般光华璀璨。她暗思:这位原少姑娘并非是那种绝色倾城的美人,可是这种温暖人心的光华,发自内心的满足与快乐,是不是就是打动原随云的东西呢? “那日原公子和石观音一战,我有幸远远瞧得分明,原公子的本领世所罕见,又是无争山庄的少主,少夫人就不担心吗?” 花逐月又奇怪地看了苏蓉蓉一眼,“担心什么?他会看上更美更好的女孩子?以后会不会我不知道啦,不过现在我知道他不会呀!况且,真有那么一天,也不过是一别两欢而已。” 花逐月拍了拍苏蓉蓉的肩膀,笑道:“随云和楚留香是不同的人,我们之间的感情,旁人也是无法理解的。说简单点,我和随云算是两情相悦吧,和你与楚留香之间是不同的,所以无法帮到苏姑娘你的。不过我虽然比你还小两岁,可是却想给你一句忠告,你若是不想如今天这样难受,斩断对他的感情,不再有任何的男女之情,视他为兄为友,就和宋甜儿一样,我相信你会快乐的。” 塔下,原随云闲适地站在一棵大树前,仰头看向塔顶的花逐月,顿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来。花逐月用力地招了招手,对苏蓉蓉笑了笑,就翻身跳下了塔顶层边的围栏,自大树枝上微微借力,落在了原随云的怀中。 塔下原随云抱着花逐月旋转,没有丝毫他人面前的冷然,此时此刻完全是一个背着着心爱的女孩子玩耍的普通男子样,畅快的笑声传得老远。苏蓉蓉看了许久,眼前闪过了楚留香拥抱着琵琶公主柔声安慰的画面,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做出了决定。 当日夜幕降临之时,原随云和花逐月游玩了一整日才回到客栈,就被等了好一会儿满脸焦急之色的楚留香拦住了,“原少庄主,少夫人,你们下午见了蓉蓉,蓉蓉还和少夫人单独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你们说了什么?她人不见了,连红袖和甜儿那里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下一章防盗章节,我明天下午两点前后替换,嘿嘿,还是比较肥的章节~~~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花最后的疯狂 楚留香是真的担心苏蓉蓉,就算苏蓉蓉的易容术和蛊毒之术天下少有,这里毕竟是大漠,还有一个心怀仇恨的无花在暗处虎视眈眈。 原随云虽没听到苏蓉蓉和花逐月说了什么,可是他也猜到了一些,眼眼楚留香一脸的担心,他心里微嘲,却是看向花逐月道:“既然楚香帅到找到这儿了,你就告诉他苏姑娘说了些什么吧。” 花逐月偏了偏头一脸的不高兴,她瞪向楚留香道:“人说楚留香聪明绝顶,我就不信你不明白苏姑娘对你的心意,她没说什么啊,就是说大概以后不再做傻子,要去寻找只属于她一个人幸福。现在看楚香帅这样子,看来在苏姑娘眼里,香帅你不是给她幸福的那个人罗。” 楚留香一愣,他是聪明人,自然感觉到原随云和花逐月这对夫妻俩微弱的不喜,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缘故,他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拱拱手就出了客栈。 楚留香一个人缓缓地走在佛香缠绕的街道之上,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会不会再去寻找苏蓉蓉,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寂萧瑟。 “随云,你说楚留香会因为苏蓉蓉的离开而改变吗?”花逐月看着楚留香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带着一点不确定问道。 原随云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人人都说本性难移,楚留香做浪子太久了,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不敢也不相信自己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现在大约是有些难受的,可是这种程度的难受远不足以让他改变。人说楚留香香飘满人间,世所无双,在我看来,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花逐月也轻笑出声,牵着他的大手甩了甩,“随云你说得太对了。贪恋温柔却又不敢接受,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样的幸福的。” 这一夜楚留香失落而孤寂,哪怕胡铁花来寻他喝酒,也驱散不了深藏在心中的孤寂感。原随云和花逐日因为白日里逛了一天,故而一夜好眠。但是沙漠和山峰的掩映中的沙洲之中,最大最有中原味道的房子里,却萦绕着一股森冷阴沉之气,从前美丽的侍女都不见了踪影,一个个沉默着只知道干活的男子们也不见了,人人心里都惶急不堪,因为他们心目中好似神灵一样的观音娘娘生病了。 其实石观音早就死了,只是无花不愿意接受事实罢了。这十天里,无花让人寻了许多染发剂和上好的胭脂水粉来,每天亲自给石观音上妆。那不像对着死人更不像对着母亲的神色,让长孙红既恨又怕。 长孙红此时才发觉了她所爱的无花,她的丈夫内心深处存着这么不堪的感情。她想起了从前在中原的诸多事,想来了无花每次说起石观音的神情……她心里竟然生出一阵快意来,只觉得石观音死了实在是太好了。 得让无花接受石观音已死的事实,等人下葬了,无花也一定就能恢复正常了。长孙红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在石观音死了的那一刻起,无花就已经疯了。 无花摸着无论上多少胭脂膏都无法遮住皱纹的脸,抚摸着那些雪白的头发,喃喃自语道:“你是世上最毒辣最美丽的女人,你怎么会死呢?不过也好,现在你虽然不美了,但是却是我一个人的了,我天天抱着你好不好?不,你会不高兴的,你希望所有的男人为你疯狂,我将那些迷恋你的男人都送你来陪你好不好?等我杀了那些害你变老变丑之人,也下来陪你……” 无花低头亲着石观音的额头,缓缓地下移到嘴唇,“很快的,不用多久,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长孙红和曲无容在密室前看到了最后一幕,长孙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正要出声,却被曲无容捂住了嘴巴,扯出来放着不少冰块的密室。 “曲师姐,你干什么拉着我?你没看到无花他疯了吗?我要去劝阻他!”长孙红怒视曲无容道。 曲无容的双眼一如既往的冷淡,“你既知道无花疯了,就该知道一个疯子是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言的。而且,你比谁都明白,无花是再也好不了。” 长孙红脸色惨白,半晌才突然痛哭出声。 她是石观音的弟子,石观音对于弟子从来不像普通的师父,所谓的弟子也不过是用得顺手的工具而已。可是她对石观音又敬又怕,她曾希望成为石观音那样的女人,男人在她看来什么都不是,知道遇上了无花。她为了无花什么都可以做,她所求的不过是无花多一点的眷顾。可是她和无花在一起这么久了,无花从未像方才亲石观音得尸首那样温柔地亲过她,不,应该是说无花对她永远是温和而冷淡的,从未有过片刻的温柔,更别提眷顾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是他的母亲啊,为什么……”长孙红只觉得心疼得无法抑制,双眼红得不可抑制,整个人如疯似魔。 一身白衣面上罩着白纱的曲无容目光不惊地看着长孙红痛哭,她看向这被石观音经营多年的巢穴,知道她此时就算离开,无花也顾不上寻她的麻烦了。可是她却有些无所适从了,天下这么大,这一刻她却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延城外,隆隆的马蹄声由东而来远而近,为首的一名骑士满脸风霜之色,丢下了通关令牌给了守着城门的小吏,就带着身后二十余骑奔进了城。幸好延城的街道不像中原那样狭窄,早在马蹄声响起后,路人边纷纷闪避。 这一行二十多人直奔位于延城最大的客栈而去,正是以染墨为首的无争山庄的二十四卫。 原随云和花逐月正在房中看着西域的地图,看着上面的画着的一块块绿洲和各方的势力分布,两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沙漠边缘的沙洲山,那里在龟兹、于田以及罗刹国相交的边境不远,属于三不管的地带,更为重要的是,那里离着沙漠里最大的一股沙盗半天风常出没的地方也极近。 “石观音的老巢应该就是这里,我们得传信给黑珍珠了。”原随云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道。 花逐月想象着黑珍珠一身甲胄的样子,颇为向往地道:“等见了黑珍珠,我定要向她索一身铁甲,穿在身上定也是英姿飒爽!” 原随云无奈地伸出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铁甲二三十斤,等你穿上了走路都艰难,还想英姿飒爽?” 花逐月嘟嘴真要怼原随云两句,就听见门外的动静不小。当看到客栈老板领着染墨进来时,顿时就忘记和原随云斗嘴了。 染墨自十一岁后就没有流过泪了,但现在破功了。一看见端坐在屋中的原随云,他单膝跪下时,眼泪也啪啦流出了出来,让原随云和花逐月看着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客栈老板是无争山庄布置在延城的暗线,年近四十了,他还是染墨祖父老方管家亲手带出来的第一批人,他见染墨如此却是感同身受的,只因少庄主原随云若是有个不测,无争山庄还如何能够不倒?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是好? 只是如今少庄主一切安好,还娶了妻子治好了双眼,再哭就不好了。他赶紧出言相劝道:“少庄主和少夫人好好儿的,你这一见了人就掉泪,还是个男人吗?少庄主可等着你们过来好些天了,快擦了脸好生说话啊。不然下次传消息回去,我可得和方师父好好说说,庄里的年轻弟子都像你这样可怎么得了喔。” 染墨也没想到自己会掉眼泪,他自己也傻眼了。被掌柜地这样一说,顿时就羞窘得不行,还是花逐月出声解了围,“染墨,老庄主还好吗?你带了多少人过来了呢?” 染墨收到的书信上说原随云和花逐月已经成了亲,眼见少庄主没有说话,就知道成亲之事是真,花逐月是自家的女主人也是真的了。他立刻恭敬地将原东园和山庄之事都说了,这才奉上了原东园的亲笔书信。 原东园的书信不长,但是短短数十行字却无一不饱含了一个老父对儿子的担心和思念。花逐月看了也觉得心酸,想起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花父花母,顿时也有些黯然。 大概是原东园的书信触动了原随云什么地方,这日直到夜间睡下,他都有些心神恍惚。帐外传来灯花爆破的声音,花逐月都睡意朦胧了,可感觉到原随云搂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 原随云的话语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直以为,父亲多年对我严厉无比,是怪我抢了母亲活下去的机会。以为在父亲的心里,我只是无争山庄的继承人而已……现在我才知道,从前那么多年都是我误会了父亲了。” 花逐月暗道难怪从前见原随云和老庄主相处的情景怪怪的呢。她伸出手摸了摸原随云脸颊,安慰道:“现在知道是误会父亲了,等我们回了无争山庄,就和父亲说清楚嘛。我想父亲也不会怪你的。” 原随云突然将头埋进了花逐月的颈脖间,半晌才舔了下她细腻光滑的肌肤,带着一点点的期待,一点点的笑意道:“嗯,我想如果我们有了孩子,父亲一定会更高兴的……”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的,是游走在花逐月身上的大手,顿时让花逐月颤抖了下,待回神,身上的衣衫已经全被他给脱落了……身体起伏之间,花逐月总是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等到第二天醒来,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她是半点儿也想不起来了,直到一个月之后,她在回中原的马车之上吐得昏天暗地时才想起来,若是大着肚子离开此处,那可真是不好办了。 当染墨带着两个人抬了一箱子黄金送去了姬冰雁处,顺带送上了原随云亲手写的帖子后,次日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以及李红袖和宋甜儿都来了明面上被无争山庄包下的客栈。 胡铁花永远是不知忧愁地笑嚷着让掌柜的上好酒,姬冰雁依旧沉默寡言,至于楚留香,他看着并坐在主座的原随云和花逐月,揉了下鼻子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心里苦笑:这大概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两个更年轻的人吧。 “小原啊,你说有法子对付无花,说来听听!就冲着这些好酒,我老胡第一个答应出手。”胡铁花灌了一大口酒后哈哈笑道。 原随云笑道:“多谢胡兄。要彻底铲除无花和石观音留下的势力,我们得再等一个人。”他话音一顿,笑容更深了,“她来了。” 花逐月已经站了起来,高兴地对着屋顶叫道:“染墨,珍珠是我们的朋友,别误伤了她。”这才笑看向众人道:“这件事情自然少不了小王爷黑珍珠的麾下的铁骑了。” 众人了然,武功再过也难敌千军万马。要扫除石观音的势力,靠他们几个人最多是杀了为首的人,但是要抓住所有的人却太难了。 黑珍珠今日并未作男子打扮,一头长发在头顶用金冠高高束起后披散开来,穿的衣服也不再是从头到脚的黑衣了,反是一身浅紫色的窄袖长袍,外罩一件金色的披风,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秀美,但是双眼中的光芒比早前更亮了,整个人看起来开朗了许多。 染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有气势的女子,他愣神之时,手里的动作也不慢,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挡在了黑珍珠的面前。谁叫他以为黑珍珠是个男子呢?谁叫黑珍珠放着大门不走,非要踩着屋顶飞过来呢? 黑珍珠也不客气,眼见染墨从头到脚一身黑衣裳,心里更是看不惯他了,见染墨拔剑了她也就扬起了长鞭,听到花逐月那句不要伤了她的话后,她很不高兴,她怎么会赢不了这个人呢?花逐月对她也太没有信心了,手里的长鞭却是收势不及,被染墨给一把拉住了。 黑珍珠也知此时不是和染墨比个高低的时候,狠狠瞪了染墨一眼,丢下长鞭就飞身下了屋顶,见花逐月笑吟吟地迎过来,她的怒气才稍平了些,却是打定主意,等无花的事情了结之后,定要再和那学着自己一身黑衣的小子比一场。 黑珍珠和染墨这点动静不过是小事,眼见人来齐了,原随云就说起了他的计划来,众人听后,又各自说了自己的看法,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计划给完善且定了下来。 三日后,延城最大的新闻便是龟兹国王亲自送原随云、花逐月以及楚留香等人离开延城返回中原。虽然龟兹的百姓对他们那好色无能的国王没啥好感,但是听说这些离开的中原人是极其有本事又有名的武林人士后,也乐得听人说他们的一些八卦。如此一来,无花那边自然也得到了他们要离开的消息。 早在离开大漠南回中原的必经的第三个小绿洲之上布置下重重陷阱的无花,听到他要等的人快要来了,他低头亲了下手中一尊玲珑可爱的玉雕观音,像对着最亲密的爱人一样低语道:“他们要来了呢,我会送他们一起下来陪你,你可不能像之前那么大意了,不过没有关系,我很快也汇过来,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的。” 俊美无匹的无花笑得如此温柔,本该让人赞叹的一幕,落在长孙红等人的眼中,却都是从心底泛起了说不出的恐惧之感。她双眼忧伤痛苦地看着无花,看向这个有进无回的绿洲,转过了头。 原随云他们已经过了两个小绿洲,都没有碰见什么异常。若是一般人大概就会懈怠,以为无花可能不会再出现了。但是原随云却明白,以无花的偏执是绝对不会真放弃给石观音报仇的。 “若我是无花,不会在一开始就设伏,在走了几日后起了倦怠之心时设伏才是最好的。但是我们的好手不少,那么他该如何设伏呢?水中放毒,食物中放毒?这些都太容易被人察觉到,所以我猜得是,在绿洲或者绿洲附近埋下火药震天雷等物,到时人仰马翻,他再带着数百轻骑的纱匪杀出来,纵使我们个个都是武功高深之人,又如何能抵抗得住呢?” 花逐月明了,“所以你才从黑珍珠处借了五百铁骑,而让染墨等人和黑珍珠带着另外的人马去扫荡沙洲石观音的老巢。”她服气地看向随云,“你果然是最聪明的人呢,无花一定没有想到你将他的心思猜得这般透彻。” 原随云笑了笑,温和地看了花逐月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看向前方,他之所以这么猜想,是因为他若是无花,便会这么做。说起来,除了感情之事,他骨子里的冷与狠倒是和无花有些相似呢。 当惊天彻地的震动声响起时,当空无一人的马车被炸翻之时,原随云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半点儿错。楚留香等人没来得及赞一句原随云的神机妙算,他们几个男的就灰头灰脸地在马上跃起。花逐月以及李红袖、宋甜儿则是在远处看着。花逐月本要跟着原随云一起行动做诱饵的,奈何原随云沉着脸坚决不同意,花逐月无奈之下不得不站在后头看着。 无花知道楚留香和原随云都是和他一样聪明的人,武功又高深莫测,根本就没指望炸死他们。他骑着马和沙盗一起冲出之时,朝着西南方看了一眼,等到白色的浓烟冉冉升起,顿时露出了笑容。 原随云和楚留香等人自然看见那白色的烟雾缓缓飘了过来,他们心中大惊,无花这真是疯了,烟中有毒的话,可不是单单他们受影响的。他们纷纷边打边后退。 花逐月远远看去,脸色大变,当即撕下了披风一角,取了水囊倒在上面蒙在了脸上,脚下轻点朝着点烟处疾奔过去。恰在此时,天空一声鹰鸣传来,伴着鹰鸣声而来的,是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是黑珍珠那边借来的五百人铁骑在后面追了上来。 原随云等人此时才大惊起来,若是让这五百铁骑折损在此,便是杀了无花扫平了石观音的势力,也不好收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逐月欢喜为人母 花逐月往白烟燃起的地方疾奔,不过在看见一白烟燃起处站着的人影以及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后,惊喜地出声道:“苏姑娘?你没有离开?真是太好了。” 苏蓉蓉对花逐月点了点头,指向自另一股白烟升起地儿走来的蒙面白衣少女道:“幸好是曲姐姐通知了我,我才能赶在长孙红燃起真正的毒烟之前,替换成普通的药物。” 花逐月好奇地看向曲无容,她特别好奇,因为满天黄尘烟雾之中,从头到脚都藏在白色袍子里幽灵般地走近,只看得清她那双比星辰还要灿烂的双眼,可只是这样,也让人觉得她的风姿无人能及。花逐月想了想,她所见过的美人之中,大约只有林诗音和石观音才给人这样的感觉。 不过想起柳无眉曾说过,石观音嫉妒曲无容的美貌,而逼着她自己动手毁去了容貌。大约是因此如此,她才蒙面吧。不过就算如此,在花逐月眼里,曲无容依旧是美丽的,至少比石观音美丽多了。 “曲姑娘,谢谢你。”她真诚地向曲无容道谢。 曲无容摇了摇头,看向苏蓉蓉道:“你要去见楚留香么?” 苏蓉蓉摇了摇头,她对着花逐月笑了笑,和曲无容携手自另一个方向走远,直到身形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花逐月不知她们两人是如何走在一起的,但她们都是有故事且极为聪慧的女孩子,想必他日定会寻到她们想要的幸福吧。 花逐月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无花的人,苏蓉蓉和曲无容不会做事只做一半,放毒烟的人都没有了富呼吸,她放心地回到了来处,眼见因为白烟之故,自己这方借来的铁骑很有些惊惶,花逐月不由得奔向了对战之处,一边跳上一匹马背上,将原本在上头的沙盗给丢了下去,高声道:“随云,白烟无毒!无花失算啦!” 花逐月连声高喊了数次,原随云听得分明,运气将白烟无毒的消息传遍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之中。至此两方情势立刻就变了,沙盗本就是聚合起来的强盗,如何是札木合手下铁骑的对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沙盗就开始四散逃开,然后一个个被沙漠之王的铁骑给砍倒。 至于无花,哪怕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了下去,他需要面对的除了原随云还有楚留香这等高手,可依旧是一脸的微笑,他看向楚留香笑道:“香帅可还承认我这个朋友?家母当日多有得罪,但是她的人已经不在了,香帅可否放下芥蒂呢?” 楚留香看着无花,他叹道:“你这般聪明的人,当该知道石观音作恶极多,你若是还执迷下去,便是我退开了,你无路可走了。” 无花俊秀的脸上笑容更深了,他看着楚留香的目光好似又是多年前那般的清澈,“楚留香不愧是楚留香,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便是结识你这个朋友。只是你提到的回头之路,早在生父带着我和舍弟来到中原寻母之时,便已经是无回头之路可走了。” 楚留香对无花终究难以狠下心来动手,叹息一声,对原随云说了声抱歉,就退后了,胡铁花虽然不喜欢无花,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且他的性子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揉了下鼻子,他跟着楚留香起退开了。 姬冰雁却是冷着脸道:“跟着我多年的手下大半死在小明珠绿洲,这个仇我非报不可的,不过原少庄主一人足以对付你了,我就也不添乱了。”说完,他也退开了。 无花便笑看向原随云:“原公子此刻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本来是你的同伴,可是瞬间就被我说动了呢。” 无花这句话一出,原随云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反倒是楚留香和胡铁花变了脸色,楚留香苦笑起来,胡铁花一愣后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无花,老臭虫念着旧情,竟也是你的算计!真是,真是气死老胡我了,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所以和不要脸的人千万不要讲太多话。”花逐月提着长孙红策马奔到了原随云的身边,“无花,你是想长孙红死还是她活呢?” 长孙女用力地扬起头看向无花,但是见他的神色半分不动,吐出的话更是寒冰刺进了心窝,让她的双眼彻底的黯淡下来。 “她死或者她活,于我有何关系?我只要原随云陪葬便成了!”无花话音一落,便扑向了原随云。 他所学的乃是最正统的少林寺功夫,加上家传的东洋忍术以及近来石观音的少有的点拨,一时间气势却是极为逼人的。且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在身手上了胜过原随云,故而右手一拳少林长拳打出之后,左手却是扬起一片暗器。 银光闪闪中风声凄厉,这二十七根银针一看就是涂了剧毒的,当头朝着原随云全身大穴袭来。原随云的身影骤然一顿,脚尖一点,身形如白鹤冲天,双掌挥出,大袖迎风鼓动,掀起黄沙旋转犹如帘幕挡住了所有的银针。而他不退反进,双掌又是猛然拍下,掌风顿时犹如巨龙一般怒吼着冲着无花。 此时的无花终于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和优雅。他叱喝一声纵起身形,只不过这次出的招式明显不是少林武功,而是极为诡异的掌法,显然他是想借着这虚实难测的掌法和原随云较量一番的。 如此这般还不是全部,借着东洋忍术和中原轻功的不同,他的双足每次蹬起,脚尖都会亮出寒光闪闪的刀刃来,若非原随云的武功奇高,一般人谁也能挡得住无花这般从头到脚都藏有暗器,招式诡异莫测之人呢? 就在众人以为无花会和原随云会好好打一会儿时,谁知他狼狈避过原随云的一掌时,顺势借力后整个人向后极快地飞出,半途之中凌空翻了身,却是舍弃了后头的原随云,反是向观战的花逐月突然扑了过来。 “无花,你太卑鄙了!”楚留香和胡铁花等人都变了色,胡铁花更是直接骂出来口。因为无花的举动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他此时完全是破釜沉舟,抱着拖下一人同归于尽的架势,完全不管身后的原随云,而是变掌为指,以少林七十二绝技“一指禅”点向花逐月的面门。 花逐月本可以以天山折梅手化解危机,只是她没有,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更没有想到的举动,她一脚踢起了身前的长孙红,拿她当做肉盾挡在了身前。 无花自然看见了长孙红瞪大得眼珠子都好似要鼓出来的双眼,他却没有半分的犹豫,甚至还暗恨长孙红坏了他的事,一指到了长孙红的眉心,另一手却扬起拍向了花逐月的头顶。 然后他们依旧没想到,花逐月不是闪避,反是左手托右手推出后化掌,轻喝一声斜拍了出去,天山六阳掌强劲的掌风和无风那刚猛的一掌相撞,气流急转,竟在两人间形成了个小小的旋风,转起了不少的黄沙。 而这个时候,原随云的身形已至,一记摧心掌已经重重地拍在了无花的后心窝处。无花只觉得五脏六腑俱都碎裂了一般,重重地跌在了气息微弱的长孙红身上,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在了长孙红的身上。 “无花,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长孙红拼着最后一口气,不甘地问道。 无花却是置若罔闻,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了小小的一尊玉石观音像,痴痴地看着,直到没有了呼吸,一双眼也都没有合上,依旧只看着那尊玉石观音像。 “呵呵……可是,最后……陪你……死在一起的……人,是我啊……”长孙红断断续续地说完也跟着一道上路了。 “你怎么样?”原随云赶到,拉过花逐月上下打量着,生怕她受伤。 花逐月摇头,随即不高兴地道:“我会有什么事?我的武功也很好的呀。方才那一掌,我使出来也不比随云你差呢。” 原随云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然后看向无花和长孙红以及四下里沙盗的尸体,喊了侍卫过来带人开始将尸体分作几堆后烧了了事。 楚留香虽然觉得烧尸不太好,可是之前才觉得有点儿愧对原随云,这会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说什么。 至于花逐月,她知道原随云并未将楚留香几个当做知己朋友,不会将楚留香之前的行为放在心中,可她却很介意,她也小鸡肚肠了一把,没有将苏蓉蓉出现过的消息透给楚留香知道,只是说白烟燃起没有毒都是曲无容的功劳。 处理好了满地的死尸后,一行人往前又走了大约四五里远的距离,就寻了沙丘安营扎寨,等着黑珍珠和染墨等人的到来。还没有等到黑珍珠等人,第二日楚留香等人就先行一步往玉门关内而去。 花逐月一送走了人,整个人好似没有力气一样靠在原随云的身上,偷偷和他说了苏蓉蓉的事情,“就让楚留香再也见不到苏蓉蓉才好呢。哼,什么多情讲情义,他身边的人可不得郁闷死。幸好,我们和他不是好朋友。” 原随云顿时笑了起来,半搂半扶着花逐月进了帐篷,“我都不生气了,你竟还生气呢。好啦,不许再想着了,便是抱怨他不也就是时时刻刻记着他吗?我可是会吃醋的。” 花逐月嘻嘻笑了声,滚在地毯上不想起来,叹息道:“染墨他们什么时候到啊?我总觉得今日身体有些发软无力。我之前都没有这样的,总不会是要离开沙漠了才水土不服吧?” 原随云却不比花逐月这么大意,他正色也坐到了地毯上,抓起她的手就搭脉起来,片刻后他的神色就有些古怪,双眼却是亮闪闪的,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兴奋之色,“逐月,你自己替你自己把脉看看,我怎么好似把处了喜脉?不会是我把错了吧?” 花逐月一愣,顿时想起了一事来,好似来了沙漠至今她的葵水都未曾来过呢,加上之前在福州的日子,都快两个月没来了。她想起了林夫人曾和她说过的话,且她也是学过医药的,当即一颗心也“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腕上,片刻后,她傻傻地笑了出来,“随云,我也把出的是喜脉呢,我们都把出了喜脉,一定没有错,我的肚子里有宝宝了,我们有孩子了!” 原随云也一把抱起了花逐月在帐篷里转了转,随即又像她是易碎的玉瓶般小心地放下,“你快躺着,我把出孩子好像有一个多月了。可是这么多天在沙漠里,你跟着我受了不少的苦,也不知孩子好不好。不行,我们不等染墨了,我这就吩咐下去,借来的人手让他们自行回去就是了,我们先入关。” 花逐月想起林夫人说女子怀孕的前三个月最是危险,稍不注意孩子就会有危险,当即也着急起来。便没有拦着原随云对剩下的十二卫的吩咐,只想着快些入关去请有名的大夫瞧一瞧。 黑珍珠的铁骑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他们也不愿意在此干等着,两个百夫长得了原随云的话和他让转交给黑珍珠的书信,便带着数百骑兵旋风一样离开了,原随云这边才动身,只是没有马车,又不能骑马,故而在入玉门关之前,花逐月都是被原随云抱在怀里骑着马慢慢走的。四天之后,在入关之前的一天,染墨带着另外的十二卫和黑珍珠就追了上来。 花逐月很高兴能看见黑珍珠,可是更疑惑她追来的用意。 黑珍珠却是深深地看向和原随云禀告的染墨一眼,见花逐月一直看着自己,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上了红霜,“你看什么呀?你之前不是说过和我是倾盖如故吗?我来送你回家就不行吗?” 花逐月心里顿亮,眨了眨眼打量黑珍珠笑道:“行呀,怎么不行呢?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的眼光很好,染墨人不错。别看他是随云的手下,其实论起来还算是和随云一道长大的,亲如兄弟之人呢。你跟着我们一道回太原是对的,免得染墨的爷爷老方管事给染墨定了亲。” 黑珍珠满脸羞红,却是硬撑着说着冷漠的话道:“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他爷爷给他定亲了,他去娶就好了。我是看在你怀了孩子的份上才好意相送的,哼,你若是不领情,我这就走!” 花逐月没想到黑珍珠的脸皮这么薄,忙拉住了她低声道歉,心里却是翻了个白眼,明明喜欢上染墨了,怎么非要死撑着不承认呢? 晚间花逐月低声和原随云说了黑珍珠和染墨之事,她拉了他的衣袖道:“染墨有没有和你提这个事呢?” 原随云不妨短短时日,染墨和黑珍珠互相生了情义。他摇了摇头道:“染墨不会开口和我此事的。我猜他也没打算和我说。因为无争山庄的人,就算是娶亲也少有离开山庄自立门户的。” 花逐月顿时不高兴了,“难道让染墨伤黑珍珠的心?不说黑珍珠有多么好,只说咱们此次沙漠之行中,她也帮了我们不少的。还有呀,为了咱们的孩子,何不成全染墨呢?再说拉,他真和黑珍珠在一起了,也不是背叛无争山庄嘛,相反却是让无争山庄在大漠多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朋友。” 原随云伸出手指笑点了下她那可以挂油瓶的嘴唇,“话都让夫人说尽了,为夫又岂能反对呢?等回了山庄,我会亲自和老方和染墨说的。你就别尽操心别人的事情了,快点躺下休息,小心累着我的孩儿了。” 花逐月笑嘻嘻地躺回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暗道宝宝这么小,怎么可能累得着呢?他不知道又多乖。谁知第二天,这句话就变成了笑话了,只因她坐进了马车之中就开始吐了,那怕那马车走得再慢再稳也不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吃了感冒药就去睡觉,希望明天早上就好了,六点就可以起床码字了~~ PS:明天大着肚子换地图~~嘿嘿,猜猜他们去哪儿?不说了,我去贴防盗章节,明天下午一点半到两点见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当公子见到公子 原随云和花逐月回到太原无争山庄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四目所及的山野红色、金黄色、绿色交缠,色彩斑斓。更让人心情舒畅的是一路之上只有两三天是阴雨绵绵时,其他大多时候都是天高云阔阳光灿烂,不说山庄中等着儿子儿媳归来的原东园,就是原随云和花逐月自己,一入了山西境内后心情就更加好了。 原东园在得到花逐月怀孕的消息时,这个半生都自我约束到极致的老人在妻子过世后第一次失态了,不但激动地打翻了手边的茶碗,更是激动得吩咐老方立刻找最有经验的婆子和乳娘等等。老方本也激动不已,眼见老庄主都这样子,倒是回了神,他忙笑道:“老庄主,消息上说少夫人也才有孕两个月而已,现在找乳娘太早了些,不过婆子确实该寻两个,最好是会调理孕妇膳食的婆子,少夫人在沙漠中据说和少庄主一起吃了不少苦,入了关后更是吐得厉害。” “好,你快些吩咐下去吧。哎,老方,我真未想到我竟真能等到做祖父的一日。”原东园感叹道,“若是夫人还在,定也和我一样欢喜呢。这个好消息,我这就去告诉她……” 原东园往他所居的栖霞阁而去,从原随云的母亲嫁进无争山庄到过世,一直居住的地方,在她过世之后,原东园并未搬离到其他地方去,还在她从前的起居室中设了小小的灵堂,无论其他人怎么劝都没有用。从前他提起妻子时,总是格外的沉重,唯独今天,带着轻松喜悦之意,就是脚步和背影,都透着三分的欢快。 “无争山庄很快就有小主人了,也不知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老方转个身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的小娃娃,一张老脸也笑成了菊/花样子。 花逐月被原随云抱下马车时又羞愧又有些委屈,她记忆中这样子虚弱无力之时还真没有几次,担心原东园觉得她这个儿媳娇气,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虚弱,双眼里头更是不自知地聚集了不少的泪水。 原随云对着花逐月大多时候都是温柔的,此时见她泪盈于睫,虽不知她怎么了,可是想起她这些时日身体上的不适,更是心生怜惜,微微低过头来:“逐月?是很不舒服吗?还是我抱你回院子吧……” 眼见无争山庄的缓缓打开了,花逐月哪里肯让他抱进去?况且她本不是矫情之人,难得一次娇气她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泪水还未落下,含羞带恼地瞪了原随云一眼。 “少庄主,少夫人,你们可算到了。老庄主让在小花厅里摆了饭,不过老庄主也说少庄主和少夫人一路辛苦了,先去洗漱了在过去小花厅。”老方笑眯眯地道,看向花逐月的目光更是慈爱过了头。 原随云却是摇摇头,对花逐月道:“我先去见父亲,你呢回去洗漱歇息会儿,再过来拜见父亲他老人家。” 花逐月也不想风尘仆仆的样子去拜见公爹,便点了点头,由老方亲自领着走了,“因为时间有些仓促,我也不太清楚少夫人的喜好,所以少庄主的院子里头添的东西,多是老朽按着少夫人之前客院里头的摆设来的,要添什么,少夫人尽管吩咐下人改。” 花逐月笑着应了,她知道老方管事在山庄几十年里了,名为下人,和原随云的亲人长辈也差不了多少了,就说了些她自己的喜好,目光清亮,说话不疾不缓,让老方在心里赞了又赞:少庄主和老庄主一样,挑妻子的眼光就是好啊! 另一边原随云进了花厅,就见父亲正端着茶盏出神,他的脚步就微顿,抿了抿嘴唇,正犹豫着是开口唤人,还是等他回神,原东园已经抬起头来:“随云?” “父亲。”原随云掀了袍摆,沉默地跪下给原东园磕了一个头又起身,“孩儿回来了。” “你的眼睛无事了?”原东园的目光落在了原随云那双和亡妻极为相似的双眼上,有些颤抖地放下了茶碗,招手道:“你走近些,让我看看你的双眼。” “是。”原随云轻轻地应了一声,心中再次明了,也许从前父亲不愿意多见自己,是因为自己这双眼睛特别像母亲的? 原东园看着那双眼角斜飞,有了从前没有的神采,半晌才道:“好了便好,想来你母亲若是知道了,定会高兴的。你坐吧,这一年没有消息无影无踪,明明是去了东南,却是在西北的大漠出现。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随云想得很明白,这次回来,并不表示以后就不会突然消失去其他的江湖之中,自然不能瞒着原东园的。于是他将这一年中所经历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原东园哪怕早就猜测花逐月的来历会很神奇,却没有想到她完全是来自其他的世界里头,片刻后才回神道:“不管如何,她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要好生待她。对了,这里回来了,就不会再消失吧?” 原随云摇了摇头,道:“我有预感,这次在家中的时光应该不会太长,我和她大概又会再次消失,所以还需要父亲您来遮掩此事。父亲,还有一事,我和逐月在她父母处成了亲,不过这边的人都不知晓,我不想有人非议她,故而还想再办一次婚宴,将我们成亲之事告知亲朋故旧。” 原东园笑道:“这是应该的,我儿如今武功大成,又将有孩儿了,这是无争山庄的大喜之事。咱们虽然不好太过宣扬了,却也该让人知道一二的,免得江湖中人还以为咱们无争山庄没了呢。” 原东园畅快笑过后,想起原随云一声风霜之色,便挥手道:“好了,你也回去洗漱下吧,晚上叫逐月一道过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好好吃一段饭。” 很快无争山庄的消息在江湖中传扬开来,他与石观音一战以及杀了无花之事,再次被人提及,不过更多年轻一辈却是更关心八卦消息,什么原随云娶了妻啦,妻子貌似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家的姑娘,什么原随云带着新婚妻子回家了,那位原少夫人已经怀了孩子啊等等。更有许多有心人在猜测原随云的双眼到底好了没有,有人说一个瞎子怎么可能杀得了石观音,又有人说不是没有武功高深的瞎子,争争吵吵不休止。 而伴随着传言的是,沉寂多年的无争山庄又出现在了江湖人的视线之中,原随云更是成为了年轻一辈中最为人瞩目之人。从前人人提起就惋惜不已的原随云,俨然成了“别人家孩子”的真实对照,被许多门派长辈拿来教训自己的孩子和弟子,“看看人家原随云,从前双眼看不见了还能练成绝世武功,你看看你,还给我偷懒!”这样的话不知出现在多少门派之中,生生给原随云拉了不少的仇恨值。 也有一些江湖侠女和名门世家的小姐们暗自后悔惋惜的:早知道原随云能有今天的名声,当初就不嫌弃人家是个瞎子了,说不定今日自己才是无争山庄的少夫人呢。 不管江湖风云这么变,规模不大的喜宴之后,无争山庄还是如从前一般低调。原随云每日忙着山庄之事,一年时间不在,双眼又好了,自然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另外他还得抽出时间来陪伴妻子,幸好花逐月是个很随意的人,原东园是个慈爱的老人,时不时和她聊天说话并下棋,又有原随云的体贴,衣食起居俱山,仆从们都精心仔细至极,她的不适反应也没有了,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得,没有半点感觉的三个月的时光倏忽而过。而此时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看起来比普通的孕妇六个月时还要大一些,请来的坐镇山庄的妇科圣手把脉后,更是给了一个让上上下下欢喜不已,只原随云一个人愁眉不展的消息,那就是花逐月的肚子里是双胎。 “一次生两个孩儿不好吗?我娘不会武功,怀着我五哥和六哥时,还不是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我的身体这么好,肯定比我娘还要顺利的。”花逐月见原随云得了消息后就常盯着她的肚子一脸冷沉的样子,忙安慰他道。花家五哥和六哥时双胞胎,可见花逐月这是遗传到花家生双胞胎的传统了。 原随云苦笑道:“我如何能不担心?我有种预感,我们再次去其他的江湖世界,就是这几天了。你这个样子,要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个,花逐月也不禁皱起了养得白嫩赛过嫩豆腐的脸蛋,半晌才道:“这两日我们好好准备下,身上备好该带的东西,明天就搬到苍澜院去,反正你这些天让人修整那里打着的名号,就是给我待产的地方嘛。再和父亲说说,就算有人心里疑惑,也不会多嘴说出什么的。” “只能如此了。”原随云搂着比从前圆润了一圈的花逐月,一点儿也不敢用力。 次日,两人才搬进了位于无争山庄西边最寂静的苍澜院一个时辰不到,原随云正折了一枝梅花递给站在廊下的花逐月,就在她的手指轻触梅花的花瓣时,两人猛然看向对方,原随云更是丢了梅花,才来得及搂住了她,两人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次的穿越,却出乎两人意料外的安稳,眼前瞬间一闪,两人就发现他们不是在苍澜院中,而是在一处隐秘的内室之中。 原随云从头到脚检查了花逐月,确定她是真的安好也没有任何不适后,才打量起这处内室来,两侧都是巨大的青石砌成,墙壁上每隔一米远就有黄铜样的烛台伸出,烛光微微摇动着。 “这里应该是一个人练功的密室。”原随云左右看了下,拉着花逐月推开了唯一的一扇石门,便听了一阵夹杂着悲伤愤怒痛苦的号叫。原随云和花逐月循着声音走到了石门之后的密室里,就看见暗室里中间一块石台上的青年。 待看见那人的容貌之时,原随云少见的愣住了,花逐月更是惊呼出声。只因原随云和那发出痛苦号叫的青年容貌竟有六七分的相似。 “随云,他这样痛苦,应该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花逐月扯了下原随云的衣袖,不忍看和他相似的脸上露出痛苦扭曲之色来。 原随云在青年戒备的目光中走近,一掌拍向他的后心,强行运真气将青年体内经脉之中四处乱窜的气息给理顺,青年眼中的戒备之色才消散了些许,“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无垢山庄中除了我这个庄主外,没有人知晓更没有人进得来的暗室。” “无垢山庄?随云,没想到他的相貌和你有些相似,就是山庄的名字都只是一字之差呢。”花逐月顿时笑了起来,她看向青年微笑道,“我和我夫君从天而降哟,他是原随云,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我是他的妻子花逐月。”她又低头温柔滴抚摸了下凸起的肚子,“我肚中是我们还没有出世的两个孩儿。” 青年强撑着在地毯上坐直,哑声道:“我连城璧难道是三岁小孩儿样好哄骗吗?你们是不是逍遥侯派来的想杀我?”他看向原随云那张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嘲讽一笑,“我如今走火入魔,连个十岁的孩子都挡不住,他又何必弄个和我相貌相似的人过来刺激我。果然是藏在老鼠洞里一辈子,还真将自己当做老鼠了,无论什么时候,想的都是阴谋小道。”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一眼,原随云伸手就将武功丁点儿也使不出来的连城璧提了起来,随意放在一边的石板地上,扶着花逐月在石台上坐下了,他才开口道:“内子方才所言都是真的,相不相信随你的意。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有点不高兴。毕竟和我这么相似,却练功走火入魔了。方才听你吼叫的声音,激愤痛苦交杂,怎么,是被人背叛了还是仇人如今春风得意了?” 连城璧顿时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双眼通红。就在原随云和花逐月以为他可能再次怒吼之时,却见他缓缓平静了下来,“我才订婚的妻子,喜欢了其他的男人,我的仇人更是神鬼莫测的逍遥侯,而我却走火入魔武功全失……” 花逐月听着,难得生出同情来,她低声与原随云道:“随云,他长相酷似你却这么可怜,或者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他的呢。” 原随云却不像花逐月这么同情心泛滥,只看连城璧练功至走火入魔,就可见其人心性高傲了。而看他年纪也不是很大,最多二十出头罢了,却执掌一庄,心机定然不浅。帮他倒是没有什么的,可逐月如今大着肚子,稍有不慎就是母子都有危险的。 原随云沉默了。 连城璧的脑中却是浮现过之前的那一幕幕画面,妻子沈璧君绝然地随着萧十一郎而去,逍遥侯的狠辣,江湖人的嘲笑……短短的一瞬又好似长长的一生,是梦非梦,连城璧不知是自己预见了未来,还是自己从那些惨事之后回到了现在,但他却知道那些应该都是真的,不然他的心中不会那般愤怒那么痛苦,也让他控制不住真气导致走火入魔。 该怎么办呢?连城璧的目光落在了突然出现的奇怪夫妻身上,最终落在了和自己容貌比较相似的原随云身上,他们说自己从天而降,来自无争山庄?不管真假,也许可以这么做? 他舔了舔嘴唇,开口道:“两位真是从天而降的话,可否帮连某一个忙?原公子放心,我说得这件事对你和令夫人应该也不是坏事的。” 原随云挑眉看向连城璧,淡淡道:“你说来听听。” “我想请原公子在连某武功尽失的这段时日里,装作是连某。只凭着原公子方才帮我理顺真气救了我一命那一掌,就可知原公子的本事比连某强多了。再则是原夫人,她腹中的孩儿应该有五六个月了,原公子体贴夫人,自然也是舍不得原夫人四处奔波的。” 假装另外一个人么?原随云生出了一丝兴趣来,“你就不怕我借机夺了你的无垢山庄?” “我若一直不好,无垢山庄迟早会被人夺去,倒不如送给原公子。我若好了,自然也不惧原公子的。不过我相信,原公子不是那种人。”连城璧苦笑道。 “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前半章有些卡~~下一章防盗章节,晚上九点前后替换吧,我先去忙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当公子伪装公子 原随云答应要假装是连城璧,自然不是一句同意这么简单,连城璧既然说出来了,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指着花逐月坐着的石台侧壁大约一掌远的一处很不起眼的内凹处道:“麻烦少夫人按一下了它,那是这暗室石门的开关。” 他说完又看向原随云道:“劳烦原公子扶我到石门处,你假装是我,也许能瞒过外人的眼,却瞒不过我身边亲近的下属和老管家。必须和他们说明白了,原公子放心,我会告诉他们你真实的身份是我的表弟。” 原随云很快明白了连城璧这么安排的深意,他点头道:“如此也好。”他扶起了全身无力的连城璧,花逐月跟在两人的身后,只片刻功夫就到了石门处,入目所见却是一间书房里头。 原随云将连城璧扶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目光在打量着另一边书架上书籍的逐月身上变柔了些,随即与连城璧道:“内子如今有孕五月有余,只要她和孩子安好,我便传你一门内功让你重新练武。” 连城璧不妨原随云说出来这样的话来,他淡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占了便宜了。不过也是,如今无垢山庄内外一堆乱摊子,你假扮我本就是我占了便宜。” 话说到此,书房的门就开了,是老管家匆匆赶来了,他见到连城璧脸色灰白,又是没到出关的时间就出来了,书房里还有两个突然出现的客人,尤其是其中的男子,和自家庄主六七分相似的面容,他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来。 “庄主,这是……” “老高,这是我的表弟原随云,他的夫人。”连城璧从原随云身上嗅到了属于一类人的感觉,出身世家,高傲而有冷淡,此刻,他竟也生出了一种好奇,如果这个人是自己,他会如何做呢? “庄主的表兄?可是我记得老爷和夫人都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啊。还有庄主你的脸色很不好,难道是闭关练功出了问题?”说到最后,老高神色都变了。 “我母亲的一个幼妹自小就走失了,表弟和他的夫人本是想来拜见母亲的,不想我练功出了茬子,我就请求原表弟帮我一个忙,在我的功力恢复之前,留在无垢山庄假装是我。”连城璧就好似说的是一件小事样,完全不理会老高惊愕的样子。 “这,这怎么能行?再过一个月就要向济南沈家下聘了,表少爷可以代替庄主下聘,却不能代替庄主你成亲啊?”老高直言反对,看向原随云的目光更是警惕异常。 花逐月轻笑出声,“老管家,你们庄主的意思,这个亲自然是不成啦!” 老高的目光落在了花逐月的身上,花逐月身上穿着茜红色的对襟夹袄,下身是粉色碧色挑线兰花裙,外头系着一件火红色的狐皮大裘,乌黑的头发梳成牡丹髻,青玉头箍下,斜插一根双凤振羽的金钗,双耳上坠着灯笼样的青金石耳坠,瞧着一点儿也不像武林中妇人的样子。但是双眼光彩夺目,狡黠如点漆,即便不是那种让人惊叹的美丽,却散发出一种让人想亲近的明亮温暖来。 这不是一个像耍阴谋诡计的女子呀。老高心里暗道,随即又告诫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她是不是和那个原随云对无垢山庄怀有阴谋诡计呢? “庄主,老高以为您还是郑重考虑为好。严厉告诫庄中上下,您如今的身体状况至少能瞒住一个月的。”老高不死心地道。 连城璧摇了摇头,让老高上前把了他的脉,看着他震惊失色的样子,苦笑道:“我这个样子,就算瞒住了一个月也没有什么用的。你是知道外头无数人盯着无垢山庄,恨不得取而代之或者将我踩下去,更有逍遥侯在暗处虎视眈眈。老高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希望你支持我这个决定,帮我替原表弟多多描补,将我的爱好,生活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告诉他,而不是反对它。” 老高心里极为沉重,连城璧都这样说了,他还如何反对呢?“只是原公子假装是公子您,那他的夫人呢?老儿以为最好编造一个身份住在庄中,这样方不会影响您和沈家姑娘的婚事……” “不用!”想起看到的那些未来可能发生的画面,连城璧少有的气怒变色,“当初答应沈老太君和沈家联姻之事,是我想差了。沈璧君是江湖第一美人又如何?我无垢山庄能够立足于江湖不倒,靠的是当家男人的本事。而且,我还听说了,这位沈姑娘之前被沈老太君养得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大家闺秀样,但是在订婚之后,却时常觉得规矩太过,又出格的行为。” 这个时候的沈璧君还未遇上萧十一郎,他也不好说沈璧君将来会和萧十一郎私奔。只是这门亲事,他是无法继续了,哪怕沈璧君确实是个大美人。他宁愿背负悔婚弃约的骂名,也绝对不会娶沈璧君过门。 老高不敢相信道:“这,这是哪里来的传言?下头的消息送上来的时候,大多我也是知道的,当真有这样的事情?”他了解自家庄主的性子,能够说出“出格”两字,可见沈璧君的行为应该不是简单的“出格”了,难道是她和其他的男子有了牵扯?可自家庄主这几日都在闭关啊,莫不是又是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原随云夫妻俩带来的消息吧? 老高对着花逐月怒目不起来,只好光瞪着原随云一人了。 花逐月见状轻笑笑出声,她想起连城璧走火入魔前那痛苦悲愤的怒吼声,还说什么妻子和别人走了,应该是这位沈璧君姑娘喜欢上了其他人了。不然是个男人都不会将快要过门的妻子给推拒掉。“老高管事啊,你瞪着随云也是没用的,事实上不愿意婚事继续的是你们庄主呢。” 原随云觉得花逐月该休息了,便握住了她的手,对着老高神情冷然道:“你们庄主的决定,他敬你三分将此事告知于你,却不是给你权利反对此事的。”又对连城璧道:“内子该休息了,住在客院有些不妥,你住的院子……让人收拾下吧,起居用物都得换一换。” “老高,自现在起,我是原家表少爷,而他才是无垢山庄的庄主连城璧,褚卫他们几个处,你下去吩咐吧。好了再过来,我和原表弟及弟妹再说会儿话。”连城璧点了点头直接吩咐老高道。 老高只得满府心事地下去了。 连城璧才与两人歉意一笑,道:“我父母早逝,十四岁起就接过庄主之位,其中艰苦无数,幸好有老高帮我。他在我心里,与亲近的长辈并未两样。他方才也不是拿大,只是关心则乱。” 花逐月的一双大眼却是从连城璧和原随云身上来回了两遍,颇为感叹地道:“如此看来,你们两个不但相貌有些相似,便是少年时的经历也都一样不大顺畅。不过连庄主,啊不对,是表哥,我其实也和老高管事一样好奇,你明明闭关着呢,怎么就知道未婚妻子的事情呢?” 连城璧那和原随云七分相似的英俊、温和、平静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奇异的神色来,好一会儿才回复了平静,他看向两人道:“若我说,我的脑海中突然多了未来五年的记忆,于是我才知道我的妻子进门后,哪怕有了孩子,却依旧阻拦不了她追逐另一个男人心。你们相信吗?” 花逐月露出惊讶之色来,她和原随云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底的光亮。她开口道:“世上无奇不有,也许是的。而要印证你是出了幻觉,还是真的多出了五年的记忆,只需验证记忆中将要发生的大事,会不会真的发生就可以了。也不是多难呀。” 原随云却是露出深思之色后开口,“逐月,我们每一次换江湖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貌似重要性以及和我们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我猜是不是我们凭空落入他练功的密室,所以他才突然有了未来五年的记忆,而他也是我们来此间最为重要的一个人呢?” 原随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也不怕连城璧不相信,直接道:“正如你有未来五年的记忆一样神奇,我和内子确实从天而降,来自与此完全不同的世界。所以,我没有听说过无垢山庄,而你,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原的无争山庄。” 连城璧从来都是一个非常冷静,很会控制自己的人,但是此时,他的双眼亮了,当然他心底还留有一份怀疑。但是更多的却是相信了,他笑了起来,“也许这次走火入魔真的并非坏事。我们两人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你也许还比我做得更好。不过我觉得你地点要改进的,是要习惯腰间悬剑了。” 原随云也笑了,却没有借连城璧这句话,因为再多的相似,也不掩饰他们最大的不同,他原随云哪怕宁静克制,哪怕露出微笑,一双眼看向人的时候都是冷的,是真正的从心底沁出的冷,只有在看向逐月的时候,才多了少年人才有的气息与温暖。 很快,老高和连城璧最亲近的七个最亲近的护卫知道了有一段时日,他们的庄主要换人了。而无垢山庄里则是流传起,庄主私底下想好的姑娘怀着身子,被病怏怏的表少爷带着偷偷地入了庄,庄主见人家姑娘挺着大肚子,便一口答应要娶姑娘和沈家退亲。 一时间,哪怕无垢山庄的下人们碍于严苛的规矩想来不多嘴舌,却还是悄悄地将此事传了开来。就在众人觉得那传言不属实,庄主不会悔了和沈家的婚事时,庄主派了人去了济南沈家退婚了,还让下头准备和大着肚子的姑娘成亲。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虽然传不到花逐月的耳中,但是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虽然不喜欢被人将她和连城璧的名字弄在一起说,可是能和原随云再拜一次堂,她还是了乐意的。 花逐月看着面前的几只匣子,都是装满了各色宝石和珠花,金钢石、红宝石、青金石、猫眼石、鸦鹘青石……她也非小门小户出身,无论是花家,还是无争山庄,财势都是惊人的。可也都没有无垢山庄这么夸张,她本不太喜欢这些,也让人请了老高来收走一些,那知之前对她和原随云都不满的老人家,却是板着脸说无垢山庄富可敌国,这些算是少了。 “少夫人收着吧,也算是报酬了。毕竟,这件事说到底,损的是你的名声呢。”老高神色复杂地看着花逐月道。 花逐月这才没有推辞,不过还是将此事和原随云说了。本来原随云的心情也和花逐月差不多,高兴能够再拜一次堂,却不喜欢妻子的名字和连城璧的连在一起说。看着这几只装满了珠宝的匣子,他沉思了好一会儿,特地给花逐月取了个假的名字,叫做落霞,而他则取了个流光的假名,还告诉连城璧,等他们离开后,可以用“流光”做字。 连城璧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他如今名义上是“连城璧”的表弟,还生着病,故而一天不露一次脸也不妨,多是在房中修炼。幸好之前在密室之中,原随云及时出手将他的真气理顺,不然现在他不是重头练武,而是要想着如何疗伤了。他六岁开始修炼连家的内功心法,十一岁就小成。此时从来再来,速度自然更快了,不过十来日,他已经不是才出密室那会儿的虚弱样子了。 而从姑苏无垢山庄到济南沈家退亲的人也将连城璧的意思说了,沈老太君差点儿气晕过去。时候虽然沈家庄不曾向外透过消息,但事实上不过半日功夫,这个消息就在济南城里传开了,又用了不下十日功夫传遍了整个江湖。 沈家庄因为人丁稀薄在江湖之中有些没落了,尤其是下一代里只有一个孙女沈璧君,所以哪怕沈老太君在武林中的地位不低,沈家的地位着实算不了什么。直到沈家和无垢山庄联姻,众人才纷纷感慨沈老太君下了一盘好棋,有了连城璧这样一个孙女婿,反比人家有十个八个男丁还强出许多,一改之前沈家的低靡之态。 可谁知这离成亲只剩下一个多月了,无垢山庄宁愿背负骂名也要退亲,一时间整个江湖是一片哗然,什么猜测的都用,什么江湖第一美人有其他心仪之人啦,什么连城璧生了重病的啊……然后无垢山庄的连城璧将取一个大着肚子的无名女为妻的消息传来后,众人才又是“恍然大悟”,有说连城璧这样做是对的,更多的是骂连城璧背信弃义的,弄得江湖上热闹万分。 但是无论外人怎么说,最不能接受退婚一事的是沈老太君,她费了多少心思,才挑到武无垢山庄来联姻,怎么可能将快到手的孙女婿给弄跑了? 沈老太君回神后恶狠狠地瞪着无垢山庄的来人,连城璧最亲近的护卫之一赵三,沉着脸道:“你回去告诉连城璧,就说退亲是不可能的。若是他执意要退亲,那就表明了从此之后和我们沈家庄乃是死仇。他不仁不义,我虽然老了,可也由不得他这么踩我沈家的颜面,更由不得他这么欺负我的孙女。我定会召集武林正道,向他讨要说法的。” 赵三心里也不明白庄主退亲的用意,可是他这些下属的忠心的是自家的主人,他拱手道:“老太君,我启程来济南前,庄主还特地嘱咐我了一句话,他说何必结亲不成反成仇?骂名本就是他来担,沈姑娘可再挑佳婿。而老太君让一步,便是我无垢山庄欠沈家一份人情,他日无垢山庄定当厚报之。” 沈老太君到此已经明白了,连城璧悔婚之意是不会在变了。一时间,心里悲愤、痛恨等等各种情绪交织,忍了又忍在没有对着赵三破口大骂,只是丢下杯子砸了过去:“滚吧!告诉连城璧,别忘记了今日所说之话!” 赵三偏头避过杯子,弯腰行了一礼转身就离开,踏过门槛就见一白色的衣裙,美丽不可方物的姑娘站在门边,他心中微动,这人应该就是江湖第一美人沈璧君了,也不知庄主想什么,这么美丽的妻子说退婚就退婚。他微点了下头,就匆匆离去了。 沈璧君素来温柔而宽和,她不像是武林世家的女儿,更像是书香之家才能养出来的美人。她好似永远都是温柔的不会生气一样,可是此时她却生气了,生无垢山庄连城璧的气,哪怕她之前对连城璧那个未婚夫并无太多的感情,只知道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同自己门当户对。可是此时此刻,她生气了,尤其是见到沈老太君气得铁青的脸色后,她甚至对连城璧生出了一丝恨意来,她哪里不好了?为何要这么折辱她和沈家呢? 又过了十来日,背上了背信弃义之名的无垢山庄,依旧给江南武林世家和一些帮派送去了喜帖,但是等到了“连城璧”和“落霞”姑娘成亲之日,来喝喜酒的人并不多,只有和连城璧同为“江湖六君子”的其他五人赶来道贺,喜宴瞧着着实有些寒酸,客人都坐不满一桌。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日会平淡地落下帷幕,无垢山庄的大门前来了一辆马车,驾车的大汉有双极其明亮的双眼,他抬头看了眼无垢山庄的大门,看向车厢温和道:“沈姑娘,无垢山庄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很卡,又多写了一千多字不好中间断章,晚了一个小时,不好意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当逐月见到璧君 车厢的门开了,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赶车大汉本就明亮万分的双眼在看见少女的时候,更加明亮了。是的,下车的女子正是之前和连城璧定亲的沈璧君,她一身雪白的长裙,外头是一层白色的轻纱,头发上的缎带依旧是白色的,她走路的姿势很美妙,脚步很轻,整个人好似被云雾笼罩一样,缥缈若仙。 沈璧君无疑是美丽的,她并没有戴任何首饰,头发上只一条白色的缎带,脸上更没有擦脂粉,因为她的肌肤就像是最上好的白瓷。这确实是一个美人,即便是连家看门的下人和护卫都承认,沈璧君很美丽。可是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只因在他们看来,这位庄主的前未婚妻突然在成亲之日一身雪白的出现,铁定是来找茬的。 这年头,不是你想穿一身白就能穿的。 老高接到门前下人送来的消息后,赶了过来,一眼看到沈璧君那从头到脚的白后,原先还心存的三分愧疚立刻就没了,“今日是庄主的大喜之日,不想沈姑娘前来恭贺,快请!” 沈璧君生气的是连城璧,她当然不会对着老高生气了。轻甩衣袖在身后,她随着老高走进了无垢山庄。 和连城璧同为江湖六君子的其他五位少年公子,正笑看着一身红衣的原随云送大妆的花逐月入喜房,身着蓝衣的徐青藤总觉得今日的“连城璧”有些不对,好似更年轻了些,眉眼之间也不像从前那样冷静自持。他转过眼,便瞧见连管家面带焦急匆匆而去。 他思忖一番,想到了什么,低声朝着另几位公子道:“虽然方才我见城璧兄他新娶的夫人相貌不俗,言行举止也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可终究不及沈家姑娘,你们说,连兄到底在想什么呢?沈家这些年虽有所没落了,但是他新娶的这位夫人,可是连娘家都未曾听说过的。” 杨开泰秉性最是直接,他吃了一口菜道:“娶老婆又不是做生意,还讲究个财势家世的,自然是要娶一个喜欢的女人了,不喜欢了就算是家世再好长得再漂亮也是白搭。” 朱白水出身宗室,因为生母的缘故自幼信佛,性子最是通透,他也笑道:“杨兄这话虽然粗糙,却也在理。我看城璧兄不似之前的冷静自持,看向他夫人的目光也是少见的温柔,可见他是极为满意他的夫人的。说起来我反是有些钦佩城璧兄的所为,宁愿让江湖人唾骂也要退掉和沈家的婚事。” 柳色青是巴山顾道人的弟子,生性恬淡,听得朱白水的话,难得点头道:“杨兄和朱兄所言,也是我所认为的。无垢山庄也无须城璧兄去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来更上一层楼。” 见色不乱真君子的历刚笑了笑道,想起了曾经在沈家有过一面之缘的沈璧君,心里就五味杂陈,“话虽如此,可城璧兄这次不但和沈家庄结下大仇,也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杨开泰几人不知历刚的“见色不乱”的真面目,徐青藤却是看穿了几分,不是见色不乱,而是那色没有美到让他乱的地步罢了。早先连城璧和沈璧君定亲时,他就听说出了历刚的话中含有酸意,想不到他还真是对那沈璧君动了心。 徐青藤重名利,他也并未多做掩饰,在他看来世间男儿哪个不重名利呢?无论是正道还是绿林,是江湖还是朝堂,说穿了多是在为名利二字争斗。连城璧放弃沈璧君而另娶他人,其中定然有外人不知的因由。但是不管怎么说,徐青藤还是佩服连城璧有决断,反而很瞧不起历刚。 “沈姑娘号称江湖第一美人,没有了城璧兄,还可以再选佳婿。此时不知多少江湖少年英侠窃喜呢,说不定此时就涌向济南,想在沈老太君处博个脸熟也不一定呢。历兄若是怜惜沈姑娘,何不也去济南看看?” 历刚被徐青藤这几句话挤兑得尴尬异常,红着脸瞪着他做出了恼怒之状,只是说出的话却有几分色厉内荏之感,“徐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城璧兄自己都说退亲之事是他之过,对沈姑娘很是抱歉。难道在徐兄眼里头,背信弃义是对的了?” “历兄,坐在人家家里喝酒,还骂人家背信弃义?”徐青藤嘲讽地看着历刚,“你这行为也是少见啊。” “徐青藤!你也不必挤兑于我,我今日来恭喜城璧兄乃是基于朋友之义,其中是非对错我却是明白的。只是我想不到,你竟是这样子的是非不分之人,真是让我羞于与你齐名。”历刚冷冷地站了起来,对着一边连家的下人道:“贺礼我送上了,喜酒我也喝了,告诉你家庄主,在下告辞了!” 历刚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前的白衣如雪的少女,以及脸色极为难看的老高管事。就是徐青藤几人也没有想到,老高匆匆离去时因为沈璧君到了。 历刚之前对着徐青藤理直气壮得很,但在沈璧君的面前却好似懵懂木讷的蠢人,说句话都红了脸,“沈,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沈璧君早将这五君子所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在她看来,所谓的江湖六君子,也就只有一个历刚能当得上是真正的君子了。她微微一福,柔声道:“多谢厉公子仗义执言,在碧君看来,你才是真正的君子。” 历刚的脸更红了,又惊又喜地看着沈璧君。其他几人到了此时,哪有不明白之理,这历刚分明是早就心仪沈璧君了。而将他们几人都骂做不是君子的沈璧君,尤其是她一身白衣的出现,让众人对她都失了好感,徐青藤更是暗猜连城璧不愿意娶她,就是因为她这冬日里还一身白的丧气样子? 历刚半晌才道:“当不得沈姑娘夸奖,正如姑娘所言,厉某也不过是仗义直言罢了,公道自在人心。反倒是沈姑娘,真是不该来无垢山庄的。” 老高淡淡地道:“沈姑娘是来给我家庄主道喜的。”老高虽已上了年岁,但是行事果决,且武功也不错,庄主庶务大多是他亲自出面处理的,早年连城璧年幼之时,更是庄内庄外事务一把抓,从不曾出国纰漏。可以说,无垢山庄能等到连城璧长成之前没出事,大多要归功于老高的。故而江湖中人,哪怕知道老高只是连家的老仆,却也有三分尊敬。毕竟史上忘恩负义之人不少,忠义之人总是值得人尊敬的。 历刚从前也是给老高面子的,今日却想在佳人面前多些表现,当即站在了沈璧君身旁道:“老高管事,沈姑娘既然是来道贺的,不如请城璧兄出来一见。” 原随云在新房之中打发了丫鬟婢女,亲手拿了帕子沾了温水替花逐月洗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取下了她头上的凤冠,看着她因为怀孕而圆润了一些脸蛋,那指腹轻轻摩挲了下,笑道:“我之前还奇怪,你有孕之后没有长胖。今日仔细一看,竟也不像那些妇人样肌肤变黄长斑点,反是长漂亮了些呢。” 花逐月得意地看了原随云一眼,女子怀孕大多会出现长胖、皮肤变黄长斑等等问题,可是花夫人在花家生了好七/八个孩子也不曾如此,自然说有她的独门秘法了,之前和原随云成亲时,花夫人悄悄说了一些。虽然之前在沙漠里折腾了那么久,但是她还年轻,要补回来也简单。如今能漂亮了,她自然高兴了。 “赞我的话明天说也可以的,你现在可是连城璧,快出去招呼连城璧的朋友吧。”花逐月将原随云推出了“新房”,伸了个懒腰,就感受到腹中孩儿在动,她高兴地坐到了铺着红色金线绣凤描龙的喜被上和孩子说起了悄悄话来。 被推出了“新房”的原随云笑了笑,转身就向前厅,神色立刻就冷淡了下来,倒和连城璧的冷静疏离像了不少。他还未到厅里,就在后头将五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明白,立刻就将五个人的心性看得明白。暗嗤一声,便听见了沈璧君来了,他只看了一团白色的背影,却移开了眼。 原随云对所谓的美人还真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美得太过的女人,心性都极为诡异,不是偏执就是石观音那样的,只让人厌恶,哪里还觉得美?他沉思了片刻,就转身回了“新房”,等看见逐月正捧着肚子温柔的说着话儿,他心里才暗想还是逐月这样的好,美得恰如其分,让人觉得温暖而明亮。 逐月抬起头奇怪道:“你怎么又回来啦?不会是客人们都走了吧?” “逐月,沈璧君来了。”原随云丢下了一句话,眉中却藏着笑,“我是个男人,现在的身份是连城璧,说什么都不对。所以回来找你求救了。” “沈璧君?”花逐月瞪大了眼,忙从床榻上下来,正要抬步,却又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原随云,“江湖第一美人?她长什么样子啊?你是真不好说话呢,还是觉得不忍心啊?” 眼见花逐月吃脆了,原随云才大笑出声来,“她长什么样子我可真不知道,我还未回到厅里,就听见那几人在争吵,然后老高领着沈璧君过来了。” “哎呀呀,既然要出去见江湖第一美人,我也不能输了阵仗呀!现在她肯定是以为我抢了她的男人呢。”花逐月白了大笑的原随云一眼,想起什么赶紧坐到了梳妆台前,想妆扮一下。 原随云想起那一团鬼影似的白,见她的发髻上粉色珍珠发出温润的光芒,遂挑了一只金刚石华胜给她戴上,左右看了看,尤其满意她身上红色的喜袍,金色和青色的丝线绣的龙凤呈祥栩栩如生,好似龙凤在一团火焰中纠缠一样,让她比平日里多出了两分妩媚来。 原随云笑道:“好啦,美极了,一会儿其他人也会看出来我家娘子可比什么江湖第一美人都美。” 花逐月被赞得很开心,不过她认为那是原随云“情人眼里出西施”,其他人指不定被沈璧君迷住了呢。等花逐月被原随云牵着到了前厅之时,看见了后头小室里头的连城璧,自然也没有错失他目光中的森然寒意。 花逐月心中一动,开口道:“表哥还是等在此处吧,免得被人看出了什么就不好了。”原随云看向连城璧却没有说话,去或者不去,他是不会干涉的。 连城璧却摇头道:“我跟在你们后头出去。”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真外面的朋友和沈璧君,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事实也正如连城璧所言,众人虽讶异“连城璧”多了一个表哥,但也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关心了,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相携而出的原随云和花逐月身上。 基于一个缥缈若仙的是连城璧从前的未婚妻,一个是“连城璧”刚娶的老婆,几个人自然会将两人在心里做一番对比的。然后除了厉刚,徐青藤、朱白水等四人心里都暗道:一个是可以搂在怀中有血有肉,灿烂明丽的美人儿。一个则是瞧着虽美若天仙却冷冰冰给人高不可攀不敢轻易接近的天仙。难怪连城璧要娶现在的老婆而不是沈璧君啊! 可以说,所谓的美人相较,除却容貌和衣饰,更多的是她们给人的感觉的。可以说沈璧君的容貌确实更胜一筹,但是那又如何呢?娶老婆又不是娶菩萨回家供着,而是一起过日子的人。 所以花逐月一出来,众人看向原随云的目光更多的是了然——大家都是男人,男人谁不这样想? 沈璧君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看着他们两牵着的手,没有谁在看见自己时有愧疚之色,她一直压在心中的委屈爆了出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却了温柔的风度,“连城璧,你既然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当初祖母提议两家结亲之时,你为何同意了?还有你,夺人夫婿,伤害同为女子的我,你就半点也不愧疚?” 花逐月看清沈璧君的相貌后,却有些失望的,同样是美人,哪怕石观音是敌人是魔头,可是她的美也不是沈璧君这样刻意雕琢出来的,更别提和林诗音相比了。 花逐月眨了下眼,解了下身上的红色银边的皮毛披风,走近沈璧君将披风系在了她的身上,“冬日寒冷,沈姑娘该多穿些衣服的。” 沈璧君抓着身上带着温热的披风,脸色都僵硬了,她根本就想到花逐月会有这样的举动。 杨开泰等人也惊讶极了,只厉刚虎视眈眈地看着花逐月,唯恐她会伤害沈璧君一样。 “世间多有痴儿女,我和相公两情相悦,若是不在一起,不但我们了无生趣,便是孩子也可怜。而沈姑娘,就为了一个婚约而嫁给一个你既不喜欢,对方也不喜欢你的人,就会幸福吗?沈姑娘这么美,何必受这样的委屈呢?我是有些愧疚,可是事情于你而言,也并非坏事,我相信沈姑娘的相貌和人品,一定也能找到一个对你全心全意的夫婿的。”花逐月笑吟吟道,“沈姑娘,我这番话发自肺腑,你且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花逐月虽然觉得连城璧非要退亲对人家姑娘不太厚道,但是按照连城璧所言,将来这位沈姑娘红/杏出墙,丈夫、孩儿什么都能够抛下,更别说连沈两家的脸面了。她那点同情便没有了,反正在她心里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成亲在一起了就该好好地过下去,珍惜对方。抛开丈夫或者妻子移情其他的人,比起婚前悔婚,才是罪大恶极。 沈璧君一腔委屈来无垢山庄要说法,是瞒着沈老太君的,她对连城璧并没有什么感情的,所要的也不过是“连城璧和他新娶的夫人”对自己赔罪,或者内心深处也想要同那个赢过了自己的女子比较一番吧,她就千里迢迢的来了姑苏连家,但是在听到花逐月这番话后,她却觉得心被撞了一样,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只因她所受到的教养,嫁人的原因里头,绝对不包括是否喜欢对方的。门当户对,是否能够提携沈家,是否在江湖中有名声等等,才是要考虑的。 “连夫人好厉害的一张嘴,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分明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厉刚见沈璧君神色不对,担心不已,就冲着花逐月开炮了。 原随云岂可容这人对花逐月不敬?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掌的,一掌就让厉刚从前厅摔到了前院,负伤倒地不起。 徐青藤双眼一暗,朱白水等人则是纷纷劝了起来,原随云才开口道:“我和我夫人两情相悦,沈姑娘难不成要死缠乱打吗?悔婚一事,连城璧有错,他日定会补回给沈家,你和连城璧之间,再也没有什么瓜葛了。老高,送沈姑娘。” 原随云这番冷淡的话语,将事情画上了一个句号。只是他和花逐月两人,却让徐青藤等人生出了好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又迟了一会儿/(ㄒoㄒ)/~~ 我休息一会儿就去码下一章,争取晚上更新不再延迟了,晚上九点前后替换,我先去贴防盗章节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 被江湖人放在一起并称为“江湖六君子”,都是少年成名,家世出众,一开始大概还有些不服为何对方会放在首位,不过这十来年,随着彼此的接触,也将对方的实力和行事手段看在眼里,连城璧的为人如何暂且不提,武功可以说确实是六人中最高的,但是也没有高到一掌就将厉刚给打成重伤的境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他们竟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 “莫非连城璧暗地里修炼了什么功夫,所以掌法才这么厉害?”他们几个人心里都这样想着,自然没有想到站在他们面前的“连城璧”并非是真的连城璧,而是原随云。 “城璧兄的武功大有进步啊!”徐青藤赞了一句后,目光扫向了花逐月,见她神色不动,没有露出半点诧异来,心里又是一动,莫非“连城璧”武功精进和这位新娶的夫人有关? 原随云没有答话,只因沈璧君出声了,“不送相送,我这就离开。”厉刚终究是为了维护她而受伤,沈璧君并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相反她被沈老太君保护得极好,不顾男女大防,扶着厉刚离去了。 “内子有孕不宜劳累,我陪她回房了。诸位请尽兴,明日我再陪诸位喝酒。”原随云淡淡地点了点头,牵着花逐月的月就离开了。连城璧也抬手半掩脸口咳嗽了数声,寻了借口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 到庭院之时,只余他们三人时,自然不用再假装下去了,连城璧病怏怏的神色立刻变得冷然,想到还要借助原随云和花逐月帮忙,便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么做,对沈璧君而言太不公平了。将来之事还未发生,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做。” 花逐月奇怪地看了连城璧道:“你真是奇怪,那些记忆是你的,既然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防范于未然乃是人之常情。不过,今日见了沈姑娘之后,我突然就相信你说的话了,因为你的性格和沈姑娘一点儿也不合,沈姑娘表面上看着温温柔柔的,骨子里却也是清冷孤傲的,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是需要男人多哄着的。你这样冷静自持的人,难不成还会主动去哄她开心吗?也难怪你们在一起之后出了事情。” 说到最后,花逐月笑看了原随云一眼,“所以说,你和随云不过是外表看起来有些相似而已,其实内里有很大的不同。” 原随云也是一笑,却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披风给了沈姑娘,还是早些回房去,免得受了冻着凉。”他边说边对连城璧点了点头,搂着怀中人缓缓走远。 连城璧算来多了一世的记忆,可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着和他说,他和沈璧君的性格不合适做夫妻。他听过人指责他,不够爱自己的妻子,所以她才喜欢上了萧十一郎。可是他还要如何对待她,才能算是爱她呢?给她衣食无忧,只对她一心一意,从不曾呵斥她半句,更不曾因为孩子之事而抱怨了一语……如果这都不算爱,他又怎么会在得到未来五年后的记忆而那么悲愤那么痛苦,以至于走火入魔呢? 不过是一次让逍遥侯的人钻了空子,而使得她遇到了危险罢了,然后就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等着她来向自己说明,到底是如何和萧十一郎相处的。可是他没有等到一字片语的解释。他要如何不嫉恨那个和妻子独处多日的男人? 他看着原随云低头温柔和花逐月说着什么,面对外人冷淡疏离的面孔,对着妻子却是另一幅模样。他突然想起了记忆中他和沈璧君成亲后的情形,哪怕是才成亲不久,也从来没有过如原随云花逐月夫妻这般相处过。 从他记事起,哪怕是与父母相处,也被教导着应该适当地保持距离。他记得很父亲在世之时就曾教导他:帝王乃至枭雄之所以让人觉得神秘莫测,高不可攀,是因为他们与普通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同样的,武林世家不同于一般的江湖散勇,之所以让人觉得仰望,不仅仅是因为武功和名望,更是因为与那些人之间存在着距离。虽然人与人之间保持距离会让人觉得孤寂,可是却保护了人的安全、尊严、和平静。而从此之后,和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时刻保持冷静,就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一样。 人人都赞他少年英侠,十四岁起正式接过无垢山庄,到他二十四岁成亲,这十年里,因为他谨记父亲的教导,从来都不曾在他人面前失过冷静和风度,故而他从不曾想过这其中有何不对,君子不就是这样子吗?吵闹或者发疯,不过是将自己的丑态让他人看笑话而已。当沈璧君成为无垢山庄的夫人,他虽然一样的冷静与自持,甚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是终归与待外人是不一样的,他尊敬她,爱护她,只有她一个女人。他本以为时日一长,沈璧君是会明白的。现在却从花逐月的嘴里知道,沈璧君和所有的漂亮点的小姑娘一样,希望丈夫能够说笑哄着她陪着她,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 现在想来,他记得更多的,是她的清冷与沉默。 三年夫妻岁月,两人越走越远,他不明白她所求,而她也不明白他的心意。原来是他们从一开始就不适合,他们从来不是对方的良人…… “少爷……”老高让其他人好生招待徐青藤等人,他则来了后院,一眼就看见想事情入了神的连城璧,想起今日出现过的沈璧君,担心连城璧还是放不开,暗叹一声担心地出声。 “我没事,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表弟和表弟妹的婚事办的不错,老高你若是无事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回房了。”连城璧不欲多说,只觉得从心底生出一股疲惫和自嘲来,他觉得自己该好好睡一觉了,醒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却说无垢山庄外头,送沈璧君来的马车还未离开,那车夫正躺在车辕上看着天空,嘴里哼着一首奇怪的曲子,脚上是一双破了洞得鞋子。只是这本该让人觉得邋遢的大汉,当他看向人的时候,就会被他那双明亮的双眼吸引,而忘记了其他。 他听到脚步声,赶紧替沈璧君将厉刚扶上了马车,“沈姑娘,这位大爷受伤了,送他去医馆吗?” 大汉只看了厉刚的衣着和他腰间的兵器,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心里暗自奇怪谁伤了他,就听沈璧君道:“是啊,厉公子是因为维护我而被连城璧打伤的,是我连累了他。不说这些了,劳烦大哥你送我们去最近的医馆吧。” 大汉应了,正要扶着沈璧君上马车,就见她摇了摇头,“我跟在后面走便行了。” 大汉第一次见到沈璧君这样的女人,明亮的大眼里闪过奇异之色,却没有说什么,真的由着沈璧君跟着马车行走,他心里想着,说不得走一会儿她就受不了呢?谁知整整一个小时,他硬是没有听到沈璧君的声音。他停了车转头看去,见沈璧君走路的姿势不如之前优美,洁白的牙齿时不时地咬住嘴唇,好似在忍受着不适。 他突然对沈璧君生出了好感,对自己生出不满来,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他突然出声道:“沈姑娘,再这么慢腾腾走下去,里头那位公子的伤势说不得会更重了,你不好坐到车厢去,不如坐在车辕处好了。” 他不待沈碧君说话,突然抬起了马鞭一把将沈璧君卷上了车辕,等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沈璧君才回过神,打量着车夫道:“你会武功,也是江湖中人?” 大汉笑道:“这世上之人谁不是在江湖之中呢?沈姑娘虽出身武林世家,说穿了也是江湖中人啊。”竟是不再开口了。 马车跑了起来,一路往姑苏城而去,自路边一棵没有叶子的大树上露出一个人影来,是一个成熟而美丽的女人,就算是在沈璧君那种美人面前,也丝毫不能遮掩她浑身光芒的成熟女人。 她瞪了一眼那跑远的马车,咬牙骂道:“萧十一郎,你这个混蛋!我还以为你偷偷入关是做什么呢?居然是给人家美丽小姑娘做车夫来着。哼,真是气死人了,我本以为你又是和谁决斗呢。” 这个成熟美丽的女人自然就是风四娘了,她骂了萧十一郎一会儿,却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坐在树枝上叹息,因为她心里突然有股说不出的落莫之感,全身再也提不起劲来。 虽只惊鸿一瞥,她也看清了沈璧君的容貌。更让她不想追上去再看的,是沈璧君的年轻。是的,她的胸还是很挺,腰依旧很纤细,身姿也依旧优美,肌肤也滑嫩细腻堪比少女,可是这些都不能掩饰她已经二十九岁了,再过半年就三十岁了的事实。三十岁的女人,再美丽难道还能去和人家十几岁的姑娘比高低吗? 这些在许多人眼里的小事,却都没有遗漏地被人收集着送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山庄之中,最为偏僻最为奇特也最为漆黑的一间屋子里,没有窗户也不见任何的灯光透出,更没有任何的声响。可是谁也不敢靠近这间屋子三尺之内。每隔三日便有一个极为貌美的一个少女,站在门边将送上的江湖消息一一汇报出来,不敢有半分的隐瞒和一个字的错漏。因为她知道,里面人得知消息的手段有多少,而她只要有一点儿的错误,很可能就会成为亡魂。 “连城璧成亲了,果真不和沈家庄联姻,还打伤了厉刚。萧十一郎入了关……”逍遥侯的声音不知是如何发出的,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阴冷。 “让人再探无垢山庄,我要知道连城璧娶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的原因。这件事情,你亲自给我去办。另外让人将萧十一郎入关之事传出去,就说他此次入关是为了天下第一美人,以及割鹿刀。” 少女只感觉好似有蛇在耳边吐信一样,半个字也不敢多言,只低头应是。“师父,可否同意弟子在离开之前拜别师父……” 少女抬起头,哪怕她的额头带着因害怕流出的冷汗,但是看着那间奇怪屋子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奇怪的热切之意,就好似那里头说出阴冷话语的人是她的情郎一样。 “哼!好好给为师办事,若是办好了,为师允你进来陪伴为师三日……”那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里头带着一丝不易错认的快意。 “是,师父放心,弟子一定将无垢山庄隐藏之事给查得清清楚楚的。”少女的眼中热切之意更深了,小巧的脸蛋上满是云霞。说完她才慢慢地远离那间奇怪的屋子,等到足够远了她才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阴毒之色来。 “哥哥吩咐你什么了?”一声清脆动听的嗓音突然在一边的假山上响起,少女才缓缓抬头,强挤出笑容道:“冰小姐,师父只是吩咐我出去查下萧十一郎而已。” 披散和一头青丝,容色照人端丽难言,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穿着一袭紫色的衣衫,站在假山之上,微笑地看着少女。 少女却好似被恶鬼盯住一样,忍不住压力跪了下来,但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哥舒冰突然轻笑一声,“萧十一郎,是个有趣的人,只是查他却无须你亲自去的。你知道的,我呢虽然没有不像哥哥那样喜欢鲜血的味道,可是也非常不喜欢被人欺骗呢。” 少女对逍遥侯既怕且爱,即便被逍遥侯打了,竟也觉得是种快乐。但是面对哥舒冰,这个才二十岁的女子,她却只有怕,哪怕哥舒冰很美。她终于还是没有扛住哥舒冰给她的逼压,说出了是去打探无垢山庄连城璧之事。 “无垢山庄,连城璧么?”哥舒冰突然笑得更美丽了,“我单名为冰,也是洁白无垢之意,想来是我和这无垢山庄有些缘分了。我和你一起去那。正好去见见那位连城璧宁愿不娶天下第一美人的夫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哥舒冰做的决定,少女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得满心不愿地答应了。 逍遥侯知道了妹妹哥舒冰跟着徒弟小公子一道离开后,并未多做阻拦。他虽然整日里在不见天日之地呆着,却是比许多人都洞悉他人的心思。听说无垢山庄要娶沈家的天下第一美人后,他就曾设想过一出天下最狠毒的算计,完全可以天下因为连城璧和萧十一郎弄得天翻地覆,而他的天宗,正好可以借机出现在江湖之中,从此再无人可以想抗衡。 不过就算事情有变,又有什么关系?这江湖本就在他的掌握之中,翻云覆雨不过是他的一念之间罢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自然不知一波本该冲着连城璧和无垢山庄的风波即将到来,便是知道了,大约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随着花逐月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原随云又听说一般妇人怀了双胎都会早产,不但让老高请来了极有经验的产婆,又在听连城璧说当今江湖之中最好的大夫乃是飞大夫公孙铃后,便说要去请公孙铃过来。 老高自然有些为难,若是花逐月真是无垢山庄的庄主夫人,公孙铃再难请,他也会下力气请来的。谁不知“飞大夫”公孙铃脾气怪异,便是抬出无垢山庄的名头来,只怕他也不会卖账的。 原随云轻弹了下衣摆,淡淡地道:“无垢山庄的名头不足以请他来,我便捉了他过来。”他看向连城璧道:“此事我已经决定了,二十天内我必定回来,内子在此有劳了。” 连城璧没有老高的顾忌,但是却丢下了一句让原随云当即就改了主意的话,“逍遥侯暗中窥伺无垢山庄,此次和沈家庄联姻不成,他定会派人来山庄探查的。山庄的戒备虽森严,但也不是无空可钻。再则听说表弟妹的武功虽不错,可毕竟是身怀六甲。表弟关心妻子,可更该明白,此时绝非表弟离开的时机,若是出了意外,我固然心中存愧,但是表弟和弟妹以后该如何面对呢?” 原随云的神色变了变,终究还是担心花逐月有意外,最终还是改了主意,“我可以不去,可是若生产之时有意外该如何是好?这江南可有什么名医?请来吧。” 连城璧虽有野心,却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当即笑道:“飞大夫虽然难请,不过只要有足够重的筹码,还是能够请来的。”他看向老高吩咐道:“让赵三和赵四去吧,就说本庄藏有宋时宋慈手稿的《洗冤集录》,他若能来,本庄以此孤本相酬。” 老高欲言又止,眼见连城璧决定了,才颇为不甘地下去了。 原随云自然是听说过这顶顶有名的《洗冤集录》,更为难得的是宋慈的手稿。立时看连城璧的目光温和了不少,“之前我曾说过,只要我妻儿安好,我会传授一门上乘的内功心法于你。晚些时候,我会手书下来,相信不出三月,你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连城璧笑了笑,却并未抱太大的期望,即便是师徒,传人功夫也都是极为慎重的。哪里像原随云这么随便?不过等到夜间,原随云将一本笔墨还未干透的《九阴真经》送到密室之后,他真的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这章里,差不多就是我对沈和连婚姻破裂的看法吧,第一,我觉得,他们两的性格本就不太适合,都太冷清太自持了。第二,本就是家族联姻,一开始就没啥感情。第三,两个人都没有试图去了解对方。第四,沈璧君太闲了,如果她有很多事情忙碌,大概又是另一番局面了~~所以还是沈的过错更多些,不管怎么说有老公了,还出轨就是不对嘛…… 下一章防盗,我去贴了,希望明天两点的替换准时些~~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卷湖雨暗村 连城璧六七岁之时便有“神童”之名,十一岁时剑法已经小有所成,同扶桑“一刀流”的掌门人太玄信机交手,三百招而不败。十九岁时内力大成,同少林年过半百的空无大师交手,尚能小胜一筹。二十岁之后,被人誉为当世剑法之一,更有练成了连家失传多年的袖中剑绝技。可以说连城璧的天资同原随云相仿,故而在走火入魔而失去了武功之后,他也不见多有担心,只因他相信武功还可从头再练。他唯一担心的是,内力的修炼太过急于求成的话会适得其反,但是他却没有多少时间了。 原随云送出的《九阴真经》,正好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他的天资少有,身世不凡,只粗略看了就知道《九阴真经》乃是极为高深的内家功夫,其中的疗伤片对于他有所损伤的经脉更是大有好处。 “随手拿出这种东西来,可见原随云和花逐月说的身份并不做假。无争山庄……呵,无争,是天下无人能与之争之意?果然比无垢山庄大气得多呢。”连城璧之前虽一力让原随云假装是他,可是并不能做到完全的信任。此时此刻,他的疑惑才放了下来,相信花逐月所说的,原随云和她只是这里的过客之事。 自这日起,连城璧开始闭关修炼。当然在无垢山庄传开的是,庄主的“表哥”出庄修养去了,便如风消散无人再放在心上。 这日的阳光极为温暖,将前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屋顶檐角的薄雪也开始消融,屋檐下时不时有融雪所化的水滴滴答落下,在青石板路面上晕开一层湿润。 “这样的天气,本是该出门走走的。”花逐月看向大大的肚子,叹了口气,再看向一边陪着自己不得外出的原随云,心里才好受些。 房中虽有薰炉,因为花逐月在孕中不好用香,故而房中只窗下的圆几上的白玉瓶里头插了几枝腊梅,暗香幽幽中,琴声悠扬。奏琴的是原随云,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一曲《衡阳秋日》在他手下不见半分苍寥,反是透出一份欢快和喜悦。 悠扬的琴声在房间里悠悠回荡,穿过檀木窗棂在风中飘散开来,时不时有无垢山庄的下人听到了,都露出了笑容来。他们懂得道理不多,却知道庄主多年不曾碰琴了,不想如今才娶了夫人就时不时弹奏一曲,可见是真的喜欢夫人。 屋里,花逐月托着腮坐在铺了厚厚软垫的圆椅上,静静听着原随云弹奏完,才摸了摸腰间悬着的玉箫,笑着抱怨道:“你知道你弹奏得极为美妙,可是孩子们定更想听父母的合奏的。我又不是动武,不过是吹首曲子罢了,你都不许!” 原随云自琴案前抬头,露出了一个温和宠溺的笑容,无奈道:“孩儿们若是知道他们娘亲还这么调皮,指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花逐月自椅子上站起,挺着有些酸软的腰杆走近原随云,伏在他的肩膀上撒娇道:“才不会呢,因为他们,我这么辛苦,要是笑话我,我定打他们的/屁股。” “嗯。”原随云答应一声,伸手握住她的左手,目光却是落在她高高凸起的腹部上,看到有两处明显的动了下,他挑了下眉头,伸手抚摸了上去,竟真感觉到了孩子的动作一般,有暖流再一次地在心中流过。 他站起身,对花逐月笑道:“今日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他可是听说过的,孕妇多走动,生产之时才更容易些。之前不让逐月出门,不过是因为天气实在是不好,江南的冬天阴冷无比,花逐月即便内力不弱,也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样视这阴冷如等闲。 原随云取了狐毛披风给花逐月披上了,又塞了一个小巧的手炉在她怀中,才牵着她出了门,才在花园里逛了没多久,花逐月才突然想起好几日不曾见过连城璧了,便问了原随云。 原随云自然是猜出了连城璧的心思的,也不瞒着花逐月,“应该是在闭关练功吧。我们终究只是过客,他迟早得回来的。” 花逐月点了点头,随即道:“我听说他从前时常带着赵一赵二他们出去,平息江湖纠纷,铲除某些作恶之人什么的。你现在天天在家里,会不会不太好呀?” 原随云淡笑道:“陪着妻子生产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谁也有能说什么呢?”话音才落,便见老高从花园的月洞门里匆匆过来了。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老高对两人匆匆行了礼,便对原随云道:“庄主,有重要的消息得您过去处理下。” 原随云不可能留花逐月一人在花园里,正好有个小丫鬟抱着一只花盆从另一侧的小门拐了过来,老高招手让那小丫鬟走近。 那本是长相普通十五六岁的姑娘,皮肤微微泛黄,一双眼倒是极为有神。她放下花盆,一双手还在身上的衣服上擦了擦,才带着一点忐忑和期待的神色走近,用力的给原随云和花逐月磕了两个头。 老高让这小丫鬟送花逐月回房去,这本没有什么,原随云和花逐月却并有动,而是看着那小丫鬟没有说话。老高不解,想起才送上的消息,他只得看向花逐月:“夫人,事情真的很急,少不了庄主,还请您多多体谅才是……” 花逐月这才笑看向老高道:“原来我在老高管事你眼里竟是不会体谅人的。真是让我有点儿难过呢。不过现在庄主确实不能跟着你过呢,探子都跑到面前来了,不处理下他怎么放心得下呢?” 老高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原随云伸手轻轻派了花逐月的手背一下,上前一步一手轻扬,大袖鼓起的瞬间一掌已经朝着那小丫鬟拍出。 那小丫鬟突然跪倒在地扬起半身以极诡异的步法滑出,竟是避过了原随云的那一掌。 原随云和花逐月都轻“咦”了一声,只因为他们俩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竟好似蛇一样。 原随云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又是上前一步,身形陡然拔地而起,双掌恍若舞动一般,连连拍出数掌,掌影铺天盖地朝着小丫鬟席卷而去,带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威压,让掌风笼罩之人根本逃无可逃。 老高禁不住惊呼出声,他自己的武功也不算弱,且看过了连城璧的功夫,一直一位少年英豪无人能出自家庄主其右,今日看原随云出手,方知从前自己是井底之蛙了,听庄主说这位原公子的年纪还比他小几岁,可这功夫却好似那些有五六十功力的人相差不大。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小丫鬟便是逍遥侯的徒弟小公子假扮的,她将这负责花园子的小丫鬟弄死了,自己易容替上已经有三天了,真高兴能接近原随云和花逐月,不想却被两人识破了。然后,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小公子知道连城璧很厉害,剑法无双,可是从不知道他的掌法也这么厉害。她自腰间拔出软剑,凌空刺向半空,剑光闪烁,好似枝头鲜花次第绽放,绚丽中隐含凌厉锋芒。这是她最得意的招式,是她痴缠了逍遥侯七天才学得的招式,被她视为保命的招式,就不得不此时就拿了出来。 然而对于原随云而言,天下剑招若不能快过他的眼力,再诡异莫测也不过是寻常罢了,他脚步一点,身姿微斜,大袖卷过剑锋,一掌化爪犹如雄鹰利爪抓下,只听得小公子惊呼一声,却是她握剑的手腕上多了五个血洞。 原随云不打算留下小公子的性命,另一掌却是拍出了黄/教/密/宗的“大手印”,将小公子的五脏六腑俱都拍碎了。 小公子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你不是连城璧……”话音才落,便断了气息。 “公子好手段!”哥舒冰的声音突然从花逐月的身后传来。 花逐月一惊,微偏头看去,便看见女子端丽五匹的侧脸和好似泛着灰蓝之色的一只眼睛,“你不是中原人?” 哥舒冰偏头看向花逐月,微微笑道:“夫人真聪明。你丈夫杀了我哥哥最心爱的弟子兼侍女,我哥哥的报复天下只怕没几个人能承受的。哎,想一想,我都有些同情夫人了呢。”她的目光落在了花逐月的腹部之上,“只怕你腹中的孩儿没什么机会出生了呢。” 花逐月脸一沉,突然扬起了手将手炉砸向了哥舒冰,身形疾退。还不待哥舒冰出招,原随云已经挡在了花逐月的身前,双袖高高扬起,又重重拍下,惊天动地的掌风好似巨龙一般咆哮扑向哥舒冰,掌风之后,他的双手不停,却是化掌为指,只点下哥舒冰可能逃走的后路。 这人绝对不会是连城璧。哥舒冰顿时有了小公子一模一样的认知,哪怕连城璧会什么高深的掌法,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厉害。她只觉得四面八方全都是死路,根本就无路可走了。没有办法之下,她只得咬牙往上窜出数尺,而后扑向原随云。 只是哥舒冰不是她哥哥逍遥侯,她只见原随云突然握掌为拳,重喝一声重重击出,顿时风雷之声直扑面门而来,她却已经无力可使,被这一击重逾千斤的“降龙伏虎罗汉拳”给打晕了过去。 原随云没有杀哥舒冰,他待气息稍平后才对一脸惊讶佩服之色的老高道:“这个女关起来好好审问,对了,和他说一声,看他怎么说。” 老高此时已经没有了半分脾气,忙应了,至于他之前过来的目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原随云扶着花逐月回到了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逐月,我有些后悔答应连城璧假装是他了。暗中之人冲我来倒没有关系,我担心会像这次一样,朝着你动手。” 花逐月虽有些担心,但是她素来乐观,不喜欢见到原随云沉郁的样子,便笑着安抚道:“我又不是没有防身的本事,大夫只是叮嘱少动武罢了。你若是不放心,不妨再去见见连城璧,问清楚无垢山庄最大的敌人到底是谁,提前杀了他便是了。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好。”原随云眉间俱是冷凝之色,等老高的女儿,已经是三个孩子母亲的高大姐来陪着花逐月,他便去见连城璧了。 连城璧已经从老高处知道了花园里的事情,他也去看了被关在石牢里的哥舒冰,当即认出了她的身份。哥舒冰,逍遥侯的妹妹,知道天宗秘密的人三个人之一。 连城璧早已经知道逍遥侯是颠覆连家的幕后黑手,若是没有逍遥侯的阴谋诡计,他和沈璧君就算不是恩爱夫妻,大约也能够一辈子相敬如宾地过下去。然而一切都毁在了逍遥侯的阴谋之中。如果说他恨萧十一郎和沈璧君打碎了他的尊严,那么逍遥侯则是将连家和他打落尘埃再也翻身无望。他是恨萧十一郎,但是在和沈璧君没有关系后,他也懒得去恨了,但是逍遥侯,他却是非杀了不可。 老高看得出连城璧平静的表面上的怒气和杀意,他虽不知庄主为何深恨逍遥侯,可是以庄主现在的情况,实在不能冲动的。 连城璧看出老高的担心,转身出了石牢,就看见了等在外头的原随云,“她叫做哥舒冰,是逍遥侯的妹妹。而逍遥侯,是个怪物,自小就生了软骨病,一生都不可能站起来。可是他却练成了高深的武功,更是暗地里成立了最为神秘的天宗,他就是天宗的天公子。” 原随云并不奇怪连城璧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淡然道:“逍遥侯么?你知道他藏身之地吗?我想在逐月生产前杀了他。”好似杀逍遥侯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连城璧深深地看着原随云,想起那本自己才修炼数日就功效非凡的“九阴真经”,不再犹豫,轻吐出了一个地址。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又晚了一个半小时···感觉阿桥码字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PS:上一章昨夜十一点多的时候,修改了一点。 PPS:防盗章节 我去贴了,具体上应该是九点到十点之间替换吧,这么笼统的时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一生都只为她 连城璧看原随云视杀人如寻常的淡然神色,突然有些好奇,问道:“原夫人,她知道你这一面吗?据我所知,世上的大多数女人,不但希望她们的丈夫心里只有她一人,也希望她们的丈夫是所谓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而非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情之人。” 原随云却是笑了,那笑容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与骄傲,“她当然知道。能够遇到她,和她在一起,才有今日坐在你面前的我。可以说,这一生,杀人也好,做善人也好,哪怕是生死,都是为了她。谁想要伤害她,我便会杀了谁。” 连城璧看着原随云眉间眼的笑容,心里却是在发寒。他第一次发觉原随云温和谦雅的表象之下,竟是这么疯狂。可是有一个可以疯狂的人,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逍遥侯的玩偶山庄有进无出,江湖中人只闻其名而不知其到底在何处,大概知道它的人只有我一个了。谁也不曾想到,玩偶山庄竟无锡城外的惠山之下,离姑苏不远。” 连城璧想起一事,少见地笑了起来,“逍遥侯手下的天宗势力很是繁复,除了已经被你杀了的小公子和抓住的哥舒冰,无垢山庄里头应该是埋了眼线。他你总不期望才到了玩偶山庄,他却狡兔三窟寻不着吧?所以我想你最好以你自己的身份去无锡,我出来理事,只是原夫人处,却得做几日我的夫人了。” 原随云知道连城璧说得极为有道理,可是让逐月只做别人名义上的夫人几日,他就很不高兴。他念及花逐月的安危,终究忍下了。负手起身,淡淡地道:“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去无锡,三日之内必回,希望这几日内子一切都好。” 连城璧想起之前原随云那些话,玩笑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还不想被你迁怒,定会好生照顾原夫人的。” 当天夜色降临前,山庄门前一辆马车直接驶进了大门,直到正院之前。庄子上的人都说是庄主的表弟回来了。第二天一早,马车又驶走了,很快大家直到庄主的表弟又离开了。 花园边的暖房里,木头架上摆满了不少冬日不该盛开的花卉,连城璧和花逐月分坐在暖房中的小几两边说着话,小几上的托盘里头放着紫砂茶壶和四碟精致的点心。 “原夫人就对原公子这么有信心?逍遥侯的功夫深不可测,原公子终究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连城璧好奇地问花逐月道。 花逐月自信地摇了摇手,“当然了,我相信随云的本事。他想要杀一个人,那人是绝对没有半分活下来的机会的。” 连城璧提起还冒着热气的茶壶,拿起杯子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花逐月的手边,连城璧并不完全相信花逐月知道原随云另一张冷戾的面孔,仿若不经意地问道:“原夫人不以为杀人是不对的吗?你就不想自己的丈夫是个善良的人?” “多谢。”花逐月看了眼茶水上飘着的红枣片,轻轻抿了一口才奇怪看向连城璧,“江湖之中,谁能称得上善良?无论是正是邪,想要活下去,谁手上没有沾染鲜血呢?我自己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要求自己的丈夫去做善良的人呢?” 连城璧突然想起了沈璧君,每一次他为江湖之事归来时,她看过来的清冷的目光……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会再发生的一幕,再细品花逐月的话,顿时有些了解原随云和花逐月为何比大多数夫妻相处时还要亲密无间,“是因为信任,了解么?” “什么?”花逐月没听清,好奇地看了过去。 连城璧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很羡慕原公子和原夫人。” 花逐月颇有些自得地笑了下,想起连城璧记忆中老婆和人跑了,这一世快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娶到老婆,有点儿同情。便一本正经地给出了“可以快速娶老婆”的几条建议:“你已经是无垢山庄的庄主了,妻子的身份高了不过是锦上添花,低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呢,不要还未娶妻就将妻子的出身给限在一个框中。其次,就是不论容貌、出身如何,碰到了那个能让你开心地笑出来,而她在你身边同样觉得开心的女孩子,就赶紧娶进来吧。” 连城璧眉眼融和了不少,他有些明白了原随云喜欢和花逐月在一起的另一个原因了,这个女孩子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尤其是他们这样半颗心都冷漠无比的人来说,这样的温暖太吸引人了。就是他,才说了这一会儿的话,他就觉得对她很有好感呢。 想到原随云的冷眼,他收敛神色,转过话题道:“这二十多天,幸好原公子替我顶在外头,不然来无垢山庄打探的不会是哥舒冰,应该就是逍遥侯哥舒天了。” 花逐月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她不由得扶着腰站了起来,在暖房里走动了两步,边道:“表哥这是客气了,随云不是你的表弟吗?为你这个表哥做一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嘛。对了,随云他昨夜和我商议了下,早前他和我从新拜堂之事,等他从无锡回来了,还要劳烦连庄主澄清一下,让别人知道成亲的是随云和我。我想沈家也不会厚着脸皮再与你提起婚事的,你意下如何呢?” 连城璧道:“自然是可以的。虽然你错估了沈老太君的为人,她当初挑上和无垢山庄联姻,为的是重振沈家庄。她若是知道之前成婚是另外两个人,而不是我,肯定会再提婚事,甚至还会将你和原公子视为罪魁祸首。不过不要紧,如今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七成,只要逍遥侯不在了,我便没有后顾之忧,是绝对不会再同沈家扯上关系。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沈璧君已经碰到了萧十一郎。” “那就好。”花逐月微微一笑,好奇地问道:“我听人多次提起萧十一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萧十一郎啊……”连城璧的神色冷凝了下,他虽已不再恨这个人了,然而却依旧没有好感,“据说他是个马夫的儿子,有是个兄弟姐妹,可是都死了。不知在何处习得一身武功,十六岁起行走江湖,十一年来,大盗萧十一郎的名声江湖上无人不知,他被认为是江湖百年来出手最干净利落、眼光最准的大盗。而之所以没有多少人去找他的麻烦,是因为他多是抢不仁不义之人的钱财,并用来帮助了许多穷苦之人。” “哦,侠盗啊。”花逐月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有点想问萧十一郎是如何和沈璧君扯上关系的,只是担心刺到连城璧的伤疤,便没有问。 连城璧看花逐月的神色,也猜到了一点。他当然不想将记忆中那些难堪之事拿出来说,他也起身了,“时候不早了,夫人是要在此再看看,还是回房去?” “庄主先回吧,我再走走。不用担心,一会儿高大姐会过来陪我。”花逐月忙道,好不容易原随云不在身边,她正好在外面多走一会儿,天天被他像瓷器样看着,她也有点儿吃不消啊。 连城璧便点头出了暖房,这个地方离正院不远,只需穿过两条长廊便进了正院,且他已经让赵五和赵六等好几个好手日夜不断地守在正院外头,他不相信还有人能混进正院来,故而留花逐月在暖房之中,安危山他是不担心的。 连城璧一离开,花逐月立刻伸了下胳膊,又指着花架山的花儿和肚子里孩子说着话,开心得不得了。不过到了晚间,她就察觉到原随云不在的坏处了,习惯了他的温暖怀抱,习惯了他的体贴,高大姐和另外一个三十来岁的仆妇在房中值夜,她们两人都不及原随云一个。 这一晚花逐月有些点儿失眠了,好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醒得就比较迟,被丫鬟服侍着穿戴好时,已经是辰时末了。而原随云此时已经进了玩偶山庄了。 原随云记得连城璧说过的话,最为奇怪最为阴暗最为偏僻的屋子,就是逍遥侯的屋子。在一所极为华丽的庄子里寻找这样一间屋子自然非常容易,只要跃上高高的树上,很快就能寻出来。正好,他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色丝袍,容貌不错的女子眼带恐慌地匆匆地朝着那间奇怪的屋子走去。 “公子,出事了。不但是小小出事了,冰小姐好似也落在连城璧的手中。”女子知道说出来她很可能被迁怒,可是如何瞒着不说,一旦主人知道,就是她的死期。忍住满心的惧怕,她说出了外头眼线送回的消息。 果然,逍遥侯大怒,无形的气浪将钉了一层铁板的门撞开,将白衣女子给掀翻飞出三四尺,撞到了院墙才落地。 “无垢山庄,连城璧?我要杀了他,亲自杀了他……”阴冷仿若毒蛇吐信一般的声音响起,其中的怒气和怨毒,让人听了耳朵和心里都极为不舒服。 原随云微皱了一下眉头,从那棵极高的树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缓缓走进了那扇破开的门,“你不必亲自去姑苏,因为杀了小公子的人是我,捉了哥舒冰的人也是我。” 连城璧说过,逍遥侯因为软骨病,所以武功再高,身材却是畸形的,只能像蛇一样行动。大概在黑暗中藏得太久了,连习性也变得和蛇相似了,稍有不慎,就会被他逃走。 “连城璧?不,你不是连城璧,你到底是什么人?”暗室里一张软榻之上的逍遥侯看向来人,当看清原随云的面容后,既惊讶他和连城璧颇为相似的容貌,又震惊他竟寻到了此处。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杀你的人。”原随云微微一笑,双袖猛然猛然挥动,双掌重重拍出,无边的掌影顷刻间就呼啸着袭向逍遥侯。 逍遥侯虽然身体几星,但是他所练的武功正是适合他这种身体残缺之人的,武功着实不弱,不然也不会心生野心,建立天宗妄想称霸于江湖。 逍遥侯并不将那扑来的掌风放在眼中,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形状奇怪的双眼闪出狠毒的光芒来,多少年自己没被人这样威胁过了?“即便是真的连城璧,我也不放在眼中,何况是个冒牌货。便是真有几分本事,太过自大了也会死在我的手中——” 话音一落,他的身体便如灵蛇一般游移开来,还不忘一掌拍回反击过去。他的掌法也是原随云从未见过的,阴冷至极。 只一眼,原随云便知逍遥侯的掌中有毒。他冷哼一声,双掌相叠拍出,天山六阳掌连绵不绝,不过片刻功夫,这阴冷的屋子里好似温暖如五月一样,让逍遥侯浑身难受至极。 他本就是习惯了阴寒之地,温暖于他来说就像毒素一样可怕。随着那无边无际的掌风,他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当然不想就这么败了,可他更不想死,心思翻滚间,没有发觉他自己的后路全被原随云给封死了。 “你到底是谁?我并不认识你,我可以给你无上的权势,无数的金银珠宝,还有天下最美的女人……”惊惶之上,逍遥侯竟生出了以外物打动对方的心思。 “我只有你死!”原随云冷笑一声,身形互相飘忽一动,双掌更是快若闪电的拍出,掌风好似无处不在的日光避无可避,又好似烈火熊熊袭卷似要焚尽一切阴霾一样,完全将天山六阳掌的威力发挥出来了。 逍遥侯感受到了多年未曾感受到的惊恐和惧怕,在那澎湃汹涌如岩浆又似烈火一般灼热的掌风中,他完全失去了一个高手该有的镇静和从容,身法也不像蛇了,不是滑动而是蠕动了,对着再一次扑来的掌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他好似听到了骨头和脏腑一起破碎的声音,可是自己有骨头吗?在不敢置信中,他似一滩烂泥般地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不容易了,阿桥居然提前替换更新了,呜呜呜~~~我歇一会儿去~~ 我去贴下一章的防盗章节,下一章比较肥,想一章搞定这个故事~~不过可能有点儿勉强~~ PS:明天下午两点替换,应该能准点吧··哈哈~~ 第一百一十九章 萧萧暮雪人归去 原随云挥了挥衣袖,颇为悠闲地走在玩偶山庄之中,他猜测逍遥侯那间无窗无灯的房间里定有密道通往他处,不然只凭逍遥侯怕见光的毛病,如何统帅天宗?总不可能只凭几个女子在送消息进去的。现在老大死了,想来天宗其下不是内斗争当“天公子”,便是烟消云散了。若是这天宗在他家所在的江湖,他大概还有兴趣接收过来,如此一来掌控江湖便更加容易些。如今他只是一个过客,天宗如何,他半点也不关心。 而他没有循着来时之路离开,不过是对着玩偶山庄的布置起了兴趣,他发觉这山庄是按照九宫八卦之位来布置的,而一个院子每一处房舍无论怎么走,很快就又回到了原地。自从初识花逐月时被人在荒屋之中戏弄之后,他对阵法便起了些兴趣,双眼康复之后,同逐月也学了些。 能够将一座山庄如此布局,虽他不喜逍遥侯,但是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心思巧妙。只要配以各种陷阱,不识阵法之人,纵使武功再高,只怕也极难走出此地。不过也不是半点办法也没有的,若是一把火放了下去,烧光了山庄,也就不存在阵法了,自然就能走出去了。 “你是什么人?”两个极高极瘦的老头突然从一处屋子里跃了出来,一人穿着红色的长袍,一人穿着绿色的长袍,鲜艳至极。 原随云却不觉得好笑,只因为这两个老人就好似两柄利剑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厉逼人的杀气。 “你们又是什么人?”原随云背负着双手,挑眉问道,目光打量着两人的神色,“不会是被逍遥侯关在这山庄中的人吧?” 两个老人冷眼盯着原随云,红袍老人冷声道:“你知道逍遥侯?你也是被他困在此处的人?” 绿袍老人道:“进了这山庄就别想出去,小子半点礼数也不懂,让我们教教他如何尊敬前辈也好。” 两人的身形忽然动了,此时他们脸上的疲惫之色早就没有,有的只是凌厉至极的杀气。他们的剑法不是原随云见过最厉害的,但是他们的配合无匹,一个人完全将另一个人招式中的破绽给补上了。 原随云并不想和他们打,他就算杀人也并非是什么人都杀的。脚尖轻点,身形已经如白鹤冲天,瞬间都落到了另一屋舍的屋顶之上,手中火折子点燃,揭开了两片丢向了脚下的瓦片,将点燃的火折子轻轻地丢了下去。 “他竟然有火折子!”绿袍老人惊讶道。 “他在放火,我们要不要救火呢?”红袍老人呆愣了片刻道。 原随云也不看两个老人,看准了方向循着来时之路,很快地自屋顶之上跃走了。 “他走了……”绿袍老人突然双眼一亮,抓着红袍老人就大声道,“跟着我,也许我们能够出去。”至于那已经有丝丝烟火冒出的屋子,他们也顾不得理会了。 当两个老人真的远远缀着原随云出了玩偶山庄后,他们顿时有些茫然了,“我们真的出来了,出来了……”竟是搂抱着对方嚎啕大哭起来。 幸好这山庄是在惠山之下,外头没什么人烟,不然两个老人定会被人当做是疯子。 这两看似疯疯癫癫的老人,是被逍遥侯困在玩偶山庄的天外杀手,外号红英绿柳。曾经在江湖之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却被困在玩偶山庄里二十多年,说起来也是极讽刺的。不过长时间被任关着,哪怕他们俩在面对原随云的时候,还是一身凌厉的杀气,大多时候已经和当年做杀手时的性子不太一样了。故而当他们俩北上准备回关外时,撞上厉刚想要对沈璧君施暴时,自然就出手了。 厉刚被李红樱打飞,杨绿柳正要一剑杀了厉刚,却被整理好衣服的沈璧君阻止了,“前辈,还请饶他一命。” 厉刚没想到沈璧君还会出言救他,以为她对自己有心,忙哀求道:“沈姑娘,方才我是昏了头,才起了色心。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恨不得时时刻刻亲近你才好……沈姑娘,我对你的心意,苍天可鉴那……” 杨绿柳和李红樱皱起了老脸,一人不客气的踹向厉刚,一人则看向沈璧君道:“这样子的禽兽,打死了才好!你莫不是还真对着禽兽有感情吧?” 沈璧君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他竟是衣冠禽兽之辈,怎么会有感情呢?只是早前他帮过我,便留他一命,还是两清了。” 杨绿柳和李红樱两人也不过是路见不忍才出手的,见人家苦主都这样说了,也觉得没意思,摇了摇头便走了。 沈璧君不知自己哪句话惹两老人摇头,她神色纠结地看了眼厉刚,她想起了之前驾车的车夫(萧十一郎)离开前隐晦说过,她最好回济南,小心厉刚。可那是她是怎么说的?不是所有人“君子”就是连城璧那样子的。现在想想,真是好笑。祖母总是说“门当户对”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些所谓出身名门的世家公子,除了长相外,还有什么呢?连城璧是“六君子”之首,可是背信弃义。厉刚为“正人君子”,可实际上却是衣冠禽兽。其他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们还不如那些出身草莽低贱之人呢。 走出这间有点荒凉的山神庙,沈璧君茫然四顾,失去了回家之心。只因她知道,她一回家,等着她的是祖母找来的“门当户对”的佳婿。她想了想取出了一块帕子将脸给蒙了起来,走入了未知的路途。 济南沈家庄里头,沈老太君快气疯了,她没想到被她用心调/教雕琢的孙女,前十八年柔顺娴雅听话又孝顺,现在却是干出了离家出走之事来。打听消息的人说是孙女和厉刚北上了,却去了山西境内,现在更是失去了消息,她如何不气不怒? “小姐这些年里养在家中,从来都不知道江湖上的凶险。老太君,也许让小姐在外头走一走,也不是坏事。还有那厉刚,不管他对小姐是什么心思,只要他还要脸面,便不会害了小姐。”沈老管家心中叹息劝道。 其实自从少爷和少夫人都不在之后,沈老管家就觉得老太君对小姐的教导有问题,江湖中的世家大族,那些只有女儿的,更是将女儿当做儿子一样来教导,无论是习武还是其他,再招女婿进门传宗继祖。没有谁如老太君这样子,竟然将独孙女儿一味往所谓的大家闺秀上教导,这不是坑沈家吗?可是他虽然是沈家的世仆,但终究是个下人,有些话根本就说不得。 沈老太君却是依旧怒不可抑,“事情怎么可能这样简单?璧君的容貌天下少有,厉刚号称是正人君子,可这样的称号最是不可信,他若是借机对璧君下手,我多年的筹谋,我沈家的将来岂不都成了空?都是连城璧这竖子,若非是他悔婚,又怎么会有今日这些事情?” 沈老太君双眼中恨意毕现,多年被人称赞得“慈眉善目”早就没有了踪影。好半天才平息对连城璧的怒火,她才对沈老管家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寻回璧君,这件事情其他人去我都不放心,璧君也可能故意溜走。所以只能老管家你亲自带人去了,璧君拿你当长辈敬重,见了你应该就会老实回来的。她若是连你的话也不肯听,你就告诉她,她若不想气死我这个祖母,就尽快回来!” 沈老管家还能说什么呢?只得领了命令下去安排了。 等老管家走了,沈老太君在高椅上沉思了良久,才沉着脸进了密室,不多时,自济南沈家庄有信去往杭州将军府,徐青藤收到书信之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有意思,沈老太君真是老奸巨猾,早前和无垢山庄结成亲事,也不透出半点儿割鹿刀的消息,如今却用割鹿刀来吊我的胃口。” “那将军是怎么想的?那可是割鹿刀啊!”徐青藤最亲近的心腹神色微带激动地道。 “是啊,割鹿刀,谁也想得到呢?别说还有沈璧君这样一个美人儿。就是无垢山庄那里,事情传来后,怕是有些麻烦。”徐青藤总觉得之前成亲时的“连城璧”有些不对,不过这一切和割鹿刀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徐青藤很快就回了沈老太君的信,不多时,自杭州将军府出了一队车马带着不少的东西一路北上济南,竟是往沈家庄提亲的。事情传来,整个江湖又是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这世袭的杭州将军徐青藤和无垢山庄的连城璧同为“江湖六君子”之中,据说交情也不浅,这前头连城璧退了亲,后头徐青藤就上门提亲,这是两家翻脸的态势啊!就在众人等着看无垢山庄的反应时,却传出了让众人更为惊讶的消息来,之前成亲的不是无垢山庄的庄主连城璧,而是连城璧的表弟原随云,当时因为连城璧生了重病,担心连城璧出事的消息传出去,人家表弟妹和妻子才想出这个主意来的。至于和沈家庄的婚事,人家连庄主自己都说了,当初不得已只想到退亲一法。如今木已成舟,无垢山庄则祝沈家姑娘和徐将军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相信的不相信的,更多人则是暗自将徐青藤和连城璧从家世到武功,从人品到相貌都比较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是,人沈老太君会挑女婿,没有一个连城璧,又有一个不错的徐青藤,这眼光厉害了! 无垢山庄的暖房里头,原随云修长的手指里拿着一把小刀恍若弹琴一般地削苹果,耳边是连城璧和花逐月说着外头传言的声音。他将苹果递给了花逐月,才看向连城璧道:“徐青藤那人我虽只过一面,却看得出来是个极重名利之人,没有足够的好处,他是不会去沈家求亲的。” 连城璧点了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应该是割鹿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那是一把出自春秋时铸剑大师徐夫人后裔徐鲁子之后的神兵利器。我只是有些感叹,无论是之前同沈家结亲,还是记忆之中我和沈璧君成亲三年,沈老太君和沈璧君都未向我吐露半点割鹿刀的消息。对比下徐青藤,大约是我真的不讨喜吧。” 原随云却是挑眉看了连城璧道:“就像现在,打扰我们夫妻共处,就很不讨喜了。” 连城璧却是笑了,“表弟这话就不对了,亲戚之间何须计较这么多?我看表弟妹挺想多一个人陪着说话的,不是吗?” 花逐月吃完了苹果,却是故意拽了原随云的衣袖擦了手上的果渍,笑盈盈地道:“多个人是热闹些,不过呢,如果多两个人就更好不多了。庄主还是赶紧去寻个合意的女子娶进来吧,说不定我们夫妻还能见见呢。” 待连城璧离开了,花逐月才笑与原随云道:“这位连庄主真是九曲玲珑心,你说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沈老太君的反应?” 原随云轻笑了下,取了披风给花逐月披上,牵着她出了暖房。外头的空气清新而冷冽,他才道:“他既然有以后五年的记忆,自然知道许多人还未露出的另一面来。想到这些也不稀奇。倒是你,既然知道他是心思极多之人,怎么待他反比东方不败还要宽容些?” 花逐月笑道:“大概是因为东方不败的性子更外放更霸道些,想宽容都觉得自己在发傻。连城璧嘛,心思虽多,却也说不上是恶人。反是那位沈家庄的老太君,我怎么觉得她的脑子像是被驴给踢了?” 花逐月皱了下鼻子,“难道是人老了就变得奇怪了吗?沈家庄也是江湖世家,可一个孙女就那样子,你不知道当初见沈璧君的时候,我以后她是什么官宦人家或是书香之家的女儿呢,半点看不出来是江湖世家的姑娘。还有,从连城璧透出的话来看,他记忆中沈璧君嫁给了他后,是回娘家才被逍遥侯的人各种算计后出事,得萧十一郎出手相救,两人才产生了感情的,后来沈家还被灭了门。现在想了想,这一切出了逍遥侯在策划出一个针对连城璧等人的大阴谋外,也是盯上了藏在沈家的割鹿刀。可是沈老太君偏偏就没将全部事实告诉给孙女婿,她到底在想什么呀?” 原随云却道:“想想灭绝师太,石观音,再想想金四夫人,沈老太君大概和她们一样,偏执成狂而不自知吧。你既然想不通,就别费脑子了。反是在徐青藤往沈家提亲的消息传来后,我突然有些感觉,我们应该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担心地看向花逐月已近七月而高高耸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担忧:若是回无争山庄还好说些,若是这个时间去了其他江湖,可真是糟糕了。 花逐月看出原随云的担心,她却想起有了孩子后的感觉,忙道:“我昨天夜里做梦了,我们、两孩子还有父亲在无争山庄里过年,父亲很高兴还准备了许多炮仗放,吵死了人,我就醒了。我觉得我们会回家的,两个孩子应该是会在家中出生。” 原随云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却是并未全然放下心来。他还是去寻了老高的女儿高大姐,让她准备了女子生产之时给备好的东西,打包好之后,睡觉时放在床头,白日里则放在手边可及之处,让花逐月见了既好笑又感动。 就在连城璧再一次和原随云、花逐月一起用饭时,将沈璧君和萧十一郎的消息说了下后,他神色之中明显不再有半点的恨意、不甘和遗憾了,“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大概他们俩真是天定的缘分吧。不过这一次头疼的不是我了,而是徐青藤了。” 连城璧说这话时脸上挂着浅笑,看来他真是放下了。 “这就对了嘛,只有放开了那些纠缠不休之事,才能迎来海阔天空呀。你这般人品,虽然比随云差了那么一些,肯定能娶到合心意的姑娘的。”花逐月笑嘻嘻道。 “神兵利器终究是死物,从没听说过有人凭着一把神兵就能称雄江湖的。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从无少见。连庄主,割鹿刀虽好,但能让无垢山庄成为此间江湖第一世家的,是你,而非一把刀。这些时日,多谢庄主的周到相待了。”原随云突然客气地说了一番话,让连城璧心里暗自奇怪。 等到第二天的傍晚,姑苏城里突然飘起了小雪,站在窗前的连城璧听得仆从匆匆来报,说是表少爷和表夫人歇完午晌好久不见出门,便推了门进去,却都不见踪影了。他才了然,也完完全全相信了一开始花逐月的说辞,他们是自天而降,现在大概是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去了。 他们虽是无垢山庄的过客,无虞质疑的却是连城璧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过客,包括连城璧在内,许多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了。 无争山庄苍澜院中,原东园和老方派了亲信之人每日都会打扫,哪怕是主人其实不在里头,火炕、热水、茶饭等每一天都是准备着的。他们只想着,若是小夫妻俩突然再次回来时,可以不必慌乱。至于产婆什么的,更是早就接进了山庄里头。然后,他们的准备没有白搭,原随云和花逐月回来的,原随云还提着一大包孕妇生产时会用到的东西。 让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原东园看了,眼角也笑眯了,随即心里却是一阵酸涩,他这个儿子总算是有些人情味儿了。 吃过腊八粥的第三天,也就是腊月十一,太原飘起了大雪,花逐月的两个儿子就在这一天呱呱坠地。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好难得,今天提前半个小时替换更新啦~~给阿桥自己点个赞~~ PS:下个地图,嘿嘿,晚上九点前后见啦~~~ 第一百二十章 怅望青田云水遥 花逐月毕竟不同于一般养在深闺的女子,自幼习武不说,自大沙漠回来后,期间虽然和原随云去了一趟其他世界的江湖,可也是和无争山庄差不多,胎养得极好,故而待两个孩子落地之后,她虽有些疲倦,却觉得精神不错。 听着稳婆们在一边欢呼和赞扬:“两位小公子都长得俊极了,哥哥稍微胖些,弟弟的头发却浓密些呢!” 花逐月强撑着抬起腰肢,急道:“真的吗?快抱给我瞧瞧!” 屋中五个稳婆,抱着孩子的,擦洗花逐月身子的、收拾带血褥子的,人人都在笑着。听了花逐月的话,两个稳婆赶紧将闭着双眼哇哇大哭的两个孩儿抱给了花逐月瞧了一眼。 “瞧两位小公子,哭得多响亮啊!”稳婆们笑道,“可见两位小公子都结实着呢,一般双生子可没两位小公子这么壮实,哭声更是不能比啦。” 正如稳婆所言,两个孩子都长得极好,一个胖些肉嘟嘟的,一个瘦些却头发浓密,闭着眼睛大哭,也不知在哭什么。 做了母亲果然就不同了,此时此刻,两个红通通一根眉毛也没有长的孩子,已经是花逐月心里头最可爱最美丽的人了。 “少夫人快躺下。”她们可不敢让花逐月累着,忙扶了她躺回床上,正要取了热帕子给她擦汗,便见脸色苍白的原随云沉着脸从屏风外头大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孩子,“抱他们出去给老庄主看看。”他接过了帕子就轻轻给花逐月擦着额上和脸上还未干透的汗水,看着早前红润的双颊已然变得苍白无血色,唇角更是有咬破的痕迹,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低头就亲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方才在外面听到你的叫声,看着那些端出去的血水,我突然很害怕……” 花逐月不由得轻笑出来,伸出手摸了摸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自认识原随云以来,这么久了还是初次见他这幅模样呢。 “这两个时辰你是在外头担惊受怕啊!”花逐月想推原随云去休息,但知道直接让他去休息,他定是不会肯的,便道:“看到我们的孩儿了吗?他们可真漂亮,你和父亲可给孩子想好了名字吗?” 原随云方才进来确实没有留意两个孩子,至于孩子的名字,更是没有定下来。他正犹豫着,老方管事的妻子,本在家里做老夫人享福的许婆婆非要亲自来照料花逐月,她也是看着原随云出生长大的,不同于一般的仆妇,忙笑道:“两位小少爷可俊了,少庄主快去看看,和老庄主参详下,定要给两位小少爷取个响亮的好名字。至于少夫人,喝完鸡汤就该歇着了。这妇人生了孩子可累不得呢。” 原随云点了点头,却还是看着花逐月喝完了鸡汤睡着了才起身,先去了偏间里看孩子,两个孩子包在一模一样的襁褓之中,睡得正香。 “老庄主可瞧过孩子了?”原随云看着两个孩子,却不敢上前,就怕惊扰了他们,想起之前陪着自己等逐月生产老父亲,便问了站在一边的奶娘。 “老庄主那边让人递了话进来,说是天冷怕小公子抱出去吹了风就不好了。他说等天暖些小公子也大些了,他再看也不迟。”一个乳娘忙恭敬地答道。 原随云挥了挥手让乳娘都避到一边去,他才蹲身仔细地看向两个孩子,孩子还未出生之前,哪怕看着逐月的肚子一天天打起来,但是他依旧不曾有即将成为父亲的认知,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切实地感受到了那种来自血脉的感动。这两个孩子,是他和逐月的骨肉,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也不知盯着孩子看了多久,等到两个孩子再次哇哇大哭起来,他才发觉半蹲的双腿微微有些酸软,唤了乳娘进来喂孩子,他才走出了屋子。 夜色已深,然在屋檐下悬挂的灯笼的光芒下,可以看见大雪依旧飘飘扬扬了,好似定要将天地间完全覆盖住才罢休一样,他突然神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自晓事起,他就被无数人告诫,他是无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算瞎了、聋了或是残了,也必须担负起无争山庄的重担来。哪怕是和花逐月成亲了,这种背负从未减轻过。直到此时此刻,有了儿子后,他才发觉那种背负少了大半。 也许他还不太清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却有些明白了,为何世人执着于结婚生子传承血脉了。 而原东园更是激动地坐在妻子的灵位边上,喝了半宿的酒,狠狠地醉了一场。次日傍晚才就酒醒了起来,让人唤了原随云过来,就笑呵呵地道:“孩子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啊?我之前想了许多名字,都拿不定主意,正好,我们父子一起参详一番。” 原随云对老父突然来的亲切从一开始的不适到习惯,也不过短短时日时光,他看着原东园雪白的头发,暗叹一声,没有打断老父的兴致勃勃,父子俩一起到了书房,可不曾想只是为两个孩子挑名字,便是比修炼高深的武功都困难,整整一个时辰了,两父子都没能挑出让两人满意的名字来。 “算了,慢慢想吧,暂时就按照两孩子的排行,唤他们大郎二郎就好了。”原随云眼见老父亲因宿醉双眼发红,却还要继续挑下去,忙劝道。 原东园不高兴地看了儿子一眼,“哪有像你这样当爹的?你还未出生,你的名字我就和你娘亲商量好的。” 原随云也不劝了,随老父亲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论是叫什么,都是他的儿子就是了。 花逐月枕头边放着两个襁褓,这两个已经稍微不那么红的丑孩儿,她却盯着看了半晌还不腻,“许婆婆,你说他们俩长得像随云还是像我呢?肉嘟嘟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嘛。” 许婆婆是见过原随云出生时的模样的,她看着两个孩子,再想起当年,颇为感慨地道:“我看啊,两位小公子的模样就同少庄主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双眼轮廓修长,鼻梁也挺得很。不过他们的嘴唇却像少夫人您的。”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呢。”花逐月想象着两个小小的原随云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笑出了声。 就这样,两个孩子还睡得香甜,不吵也不闹的。 许婆婆见状笑道:“少庄主当年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乖,很少哭闹。庄主和夫人当时都说少庄主体贴人。现在看来,两位小公子这一点也随了少庄主呢。” 花逐月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许婆婆有点儿苦恼地道:“我现在就担心他们再大点儿一样胖的话,都不好分别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呢。大公子头上是一个发漩,二公子头上是两个发漩,等大了留了头发,总不能拆开头发来认人呀。” 花逐月顿时若有所思,“我记得我五哥和六哥,他们得性子爱好完全不一样,说不定这两个孩子就随了他们舅舅呢。” 正说着话儿,原随云就进了房来,许婆婆立刻起身收了笑容。花逐月看得出来,这许婆婆和老方管事一样,虽然是看着原随云长大的,却一直安守本分,对原随云是又敬又怕。 原随云进来之前在屏风外头已经站了一会儿,故而走近时并未带着寒风,他看了看两个孩子,等许婆婆出去了,他才坐到了床榻上,搂过花逐月,伸出手指点了点靠外面的孩儿的鼻梁,微笑道:“我听到你和许婆婆的话了,逐月你觉得和两个小肉球像我么?” 花逐月睁大了眼看着原随云略带不满的脸,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笑倒在了枕头上。 也不知是感觉到父亲在身边,还是花逐月笑道太开心了,略胖些的老大皱了皱眉头动了下小脑袋,突然就睁开了双眼,黑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原随云和花逐月顿时就看呆了。 孩子睁了会儿双眼,突然就张开嘴大哭起来,双眼也闭了起来,很快弟弟也响应哥哥的哭声,小哥俩的哭声此起彼伏,初为父母的两人觉得耳朵都快受不住了,赶紧唤了乳娘将两个孩子抱到了侧屋去了。 花逐月和原随云顿时松了一口气,两人相视笑了下,花逐月道:“我听许婆婆说,你和父亲去商量孩子们的名字了,可有想好吗?” 原随云摇了摇头,“我看父亲那样子,没有七八日,估计是定不下名字来的。暂时就唤他们大郎和二郎吧。” “随云,我怎么觉得你好似有些不一样了?虽然我说不出来,但是就有这种感觉呢。好似放下了些东西,温和好似从脸上入了骨子里一些。”花逐月躺回大枕上,突然道。 原随云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半晌才柔和地看着花逐月,突然低头亲了亲她,才道:“是,做了父亲的人自然和之前不同了。谢谢你,逐月。” 三年前时,我绝对想不到会有今时今日,双眼康复,娶妻生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啊!原随云心里默默地说着,他甚至觉得只有将这个女人刻入他的骨与血之中,才不会感到心脏的战栗吧。 因是冬日,又是双生子,故而无争山庄两位小公子并未像一般人家的孩子一样喜三,直到过了年,孩子满月之时,无争山庄虽未大摆宴席,却也将亲朋故旧都请了来,对于依附山庄的佃户,更是给免了这一年的租子,山庄中上到护卫弟子,下到看门的小厮,全都有银子赏下去。这样张扬,这样大的手笔,自然不是原随云决定的,而是老庄主原东园拍板定下来的。 原随云觉得孩子还小,如此张扬不太好,可原东园却说他满月之时,无争山庄也是如此庆祝的。没办法,他只得由着老父去了。 江湖中人才知道无争山庄添了两位小主人。一时间有些交情的都上门来贺,像是楚留香、胡铁花也来了,没有交情的也派人送了贺礼来。值得一提的是,拥翠山庄李家因为少夫人柳无眉去世不足两个月,故而李家也只是遣人送了贺礼来。不过让江湖人想不到的是,万福万寿园金家的当家老爷金永福竟然亲自到了。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神水宫居然也派人送了贺礼来。 顿时来亲自来道贺的人大多心里有了杆秤,认为近二十年里无争山庄虽然行事低调,但依然是江湖世家之首。 虽然宾客满堂,女客却不多,故而花逐月倒是颇为轻松,她好好地在泡了近一个时辰的澡,就差没将皮肤给泡皱了这才从浴桶里起身,待梳妆打扮停当,两个孩子便被抱着送了回来。 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原随云。她一惊,忙接过大郎抱在了怀中,看着原随云像模像样的抱着二郎,让乳娘丫鬟等都退了出去,才低声地询问着他:“出了什么事?今日可是大郎和二郎满月之喜呢,不会有人这么不长眼闹事吧?” 原随云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二郎,对着逐月点了点头。夫妻俩抱着孩子去了隔壁两个孩子的暂居之地,原随云温热的炕尾取出了一柄黑绿色的短剑,剑长一尺七寸,骤看似乎没有什么光泽,但若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剑气逼人,连眼睛都难睁开。 花逐月目瞪口呆,“这柄剑一看就不是凡品,怎么会出现在两个孩子的炕上?可是有人暗中闯入山庄偷放下的?” 原随云摇头,“方才乳娘给孩子包小被子时,发现这柄断剑出出现的,她们以为是我或者你放下的,许婆婆同我说,我才意识到不对。两个小娃娃骨头都是软的,就想摸剑呢。” “碧血照丹青……”花逐月接过断剑看了起来,之间剑柄上房五个篆书小字。再一看,果然怀中的大郎和原随云怀中的二郎都已经睁开了眼,都看着短剑的方向。 “我感觉得到咱们的儿子和我们一样,可以在不同的江湖之中穿梭。这一把剑好似就是关键。”原随云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感觉到这两天应该就会去另外的江湖之中,就是不知,是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呢,还是父子或者母子,或者逐月和他一起,孩子们又在一起了。 “从今日夜间起,让孩子睡在我们身边吧。”原随云沉声道。若是两个才满月的孩子去了另外的地方,后果如何,谁也承受不起。 花逐月也变了脸色,点头同意了。 三天后的清晨,花逐月睁开眼后,身边不见了原随云和二郎,她叹了口气,点了点还睡得香甜的大郎柔嫩的脸颊,虽然知道原随云做了些准备,但是原随云终究是个男人,孩子也还小,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原随云此时的情况既不算差也不算太好,无争山庄处是元宵佳节日,他现在所呆的地方应该是春末之时,他不用担心孩子会冻着。他低头看了看二郎,见他竟是睁开了双眼,不由得笑了轻轻点了下孩子的脸。 “哇哇哇……”不远处的山道之中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大哭之声,以及刀剑相击之声,片刻后,原本乖乖的二郎也被引得大哭起来。原随云的脸色立刻就沉了起来。抱好了孩子,他身形一闪,很快就看到了一群衣着奇怪的人正在围攻一穿着粗布衣衫的公子,不远处有一辆歪倒在地的马车,婴儿的哭声正是从车厢中传出来的。 只看了片刻,原随云就看出来了,那年轻的男子是护着马车中的孩子的,故而他虽有机会从穿着怪异的人围攻之下逃走,却是宁愿拼着重伤也不退后一步。 穿着黑衣粗壮如猪的男子挥着大刀狞笑道:“江枫,移花宫的邀月宫主要的就是你们两人的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车厢的女人不过是移花宫的护花使罢了,你以为骗了我们一次,还能再骗我们第二次?” 身高不足五尺,矮小枯瘦不说,面目更是好似老鼠一般猥琐恶心的男人,穿着一声红衣,咧嘴一笑,竟也和老鼠一样露出两颗大龅牙来,“能让我十二星相尽数而出追杀的,江枫你该感到荣幸才是。哼,你就是用你这张小白脸让邀约宫主倾心后伤心的,今日我就让你变成丑八怪,便是阎王也认不出你是谁!” 这男子正是“十二星相”之首的魏无牙,他话未说完身子已经像剑一样飞了了出去,手中似剑非剑的武器已经刺向了江枫的腹下。 车厢中的女子牵挂江枫,抱着孩儿探出了头,眼见江枫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招架无力,不禁恨怒痛苦交织,她若是陪着江枫一起死了,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看到这里,原随云看着睁得大大眼睛挂着一颗泪珠子的二郎,飞身入了战圈,一掌扬起拍向了魏无牙,掌风似巨龙游走一般将江枫身前的三人给掀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没想到晚了一个小时~~抱头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月涌星垂大流 “哪里来的小子,竟敢插手我们十二星相之事?”魏无牙飞回一辆造型奇异的轮椅之上,看向原随云的目光既狡猾又恶毒,“还带了个小崽子?嘿嘿,今日就然你知道我们十二星相的厉害!” 他的话音未落,就用力拍了下轮椅上的靠手,数道闪着寒光的小刀流星一样飞向原随云,头戴羽毛冠的司晨和黑胖的黑面君更是大声聒噪起来,在他们看来,只要魏无牙出手,这带着婴儿的小子一定逃不掉的。 原随云脚尖轻点,身形便如鹤冲九天,大袖挥动间一掌猛然拍向魏无牙,而后青光一闪,却是这身抽出了也被他带在身边的短剑“碧血照丹青”,寒光若电似光,司晨和黑面君只觉得颈脖一凉,低头便见鲜血四溢,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倒下了。 魏无牙几乎是从轮椅上躺倒地上一滚才避过了原随云那气势凌厉的一掌,再抬头时,便看见“鸡相”司晨和“猪相”黑面君不过一招就被人割断了喉咙死了。他大吼一声,怒视原随云,怨毒至极地道:“全都给我上!杀了他为兄弟报仇!” 无须魏无牙发话,之前一直在一边看着魏无牙几个围攻江枫的其他“星相”均亮出了兵器舍下了江枫攻向原随云。 江枫受伤极重,见状举剑想要相帮,却一步踉跄就跌倒在地,只得出声道:“公子,刀剑无眼,将孩子给在下吧!” 原随云却是一眼不发,短剑挥动间宛若层层不绝的绿波,身形飘逸却又迅如清风。不过数招,围攻的六人均都受了伤。有人鼻子被剑气削掉了,有人断了手掌,更有人眉间中剑倒下了。十招才过,站着的只剩下“虎相”山君,以及“牛相”运粮。 断了一只手腕的“蛇相”食鹿怨毒地盯着原随云,突然吹起了几声奇怪的口哨声,不多时便见地上有不少毒蛇游移而来。 原随云冷笑一声,手中短剑猛然飞出电光一般□□了食鹿的眉心之中,一掌猛然抬起又翻过拍下,恍若海浪又更似岩浆一样的真气自原随云为中心猛然朝着四周扑开,毒蛇好似触火一般惶急地摇着身躯,可来不及逃走便全都死了。至于站着的山君和运粮,也被掀翻倒在地上,而魏无牙的那造型奇异的轮椅更是在真气的呼啸中化为齑粉,不过叮叮当当声却响了好一会儿,竟是拿轮椅中藏着的暗器也都多掉落在地上。 魏无牙此时除了怨毒更是惧怕,他并未听说过江湖上出了一个武功如此之高的年轻人,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想杀什么江枫和月奴了,他想的是如何逃走。 “我十二星相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赶尽杀绝?”魏无牙一双灰色的鼠眼中带着绝望不甘地看向原随云,手里却是自长靴中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连人带刀扑向了江枫。 事关能否顺利逃走,他这一招可谓是用尽了毕生功力,既快又狠毒。 “枫哥!”抱着孩子的月奴惊呼起来,双眼中染上了绝望之色。 “叮铃铃……”一声悦耳的铃铛声突然响起,众人这才发觉魏无牙的短刀被一只小儿佩戴的金手镯给撞飞了,那铃铛声正是金镯子上挂着的小铃铛发出的。 “哇哇……”二郎突然大哭起来,好似是知道了父亲丢了他的金铃铛手镯一般。 原随云无奈地看了眼二郎,身形如电似光,双腿对着魏无牙连环踢出,乃是北派武学中已失传的“鸳鸯腿”,而他这数踢之中更是真气直灌其中,不过三下,那魏无牙的一颗头竟生生被踢碎了,自然没有了呼吸死了。 恶名满江湖的十二生相(龙相除外)竟这样死在了一个年轻人的手上,逃得生天的江枫和月奴还不在不敢置信之中。唯有不知事的婴儿们,饿了就哇哇大哭起来,提醒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月奴本欲抱了孩子进车厢去喂奶,想起原随云怀中“呜呜”哭着的孩子,忙道:“恩公,您怀里的孩儿想必也是饿了,不如让我也一并喂下吧。” 原随云点头将二郎给递了过去,转身就走到了不远处,拾起了带着小铃铛的金镯子,取出帕子仔细地擦拭起来,嘴里却是问起了江枫:“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江枫虽受了不轻的伤,眼角和脸上都沾染了血迹,身上更是只穿着粗布衣衫,可也丝毫不掩盖其俊美出尘的样貌,就算是苦笑,也比一般人来得好看。 “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移花宫在江湖上对我和月奴下了绝杀令吗?邀月霸道固执,她不可能会放过我和月奴,我就想请结义大哥燕南天出面帮忙解决这个事情。没想到才从隐居之所出来,就碰上了十二星相追杀。” “果真是来到了不知名的江湖里头。”原随云心说。想起马车里的一双婴儿,他挑眉道:“你们的孩子是一对双胞胎?我看他们应该出生没多久,你既然出门寻义兄,哪怕担心被那邀月找到,也该带些人手在身边好生布置妥当才是,这样子出门,就算没有人追杀,女人和孩子都会受罪。” 江枫苦笑道:“公子说得我岂能不知呢?只是自前年我被邀月所救之后,先是被困于移花宫近一年不得出,出来之后担心邀月牵连,我家中仆人全都遣散了,就是产业也让书童变卖的差不多了。如今虽还有些钱财傍身,但是也不好明着用。移花宫之势,太大了。” 原随云见江枫脸上对妻儿的心疼之色不似做假,眼中冷色稍淡,“你既说那移花宫主邀月救过你,为何现在又四处追杀你们?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再不讲道理,也不可能是发疯了才要杀你们吧?” 江枫每每想起此事,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半晌才道:“人说红颜祸水,其实男人长得太俊了也不是好事。我不知公子你是真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头,还是故意问及,我江枫从前也自得意于风采无双,引得无数的少女心动而自得。现在想来,也许是报应吧,竟然让邀月也看上了我。若是毁了容貌有用,我一定一刀下去绝不留情,可惜没有用。倒是连累了月奴,跟着我受尽了磨难。” “枫哥,能够和你在一起是月奴一生最幸福的事情,月奴半点也不觉得苦。宫主一天没有找到我们,我们就快乐地过一天,找到了我们,便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儿。”月奴抱着吃饱的二郎从马车厢里出来,接过江枫的话道。 江枫看向月奴的目光既怜惜又不舍,他虽然被人说一声“风流公子”,但是却从未对其他的女子亲近过,不过是容貌和风姿太出众了,而引得无数少女倾心。他也并非是看中女子容貌之人,不然邀月和怜星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尤其是邀月,美丽不似凡人。可江枫偏偏就不喜欢,他爱上的是性情温柔的月奴。 江枫和月奴两人对视的目光是否有情,原随云只一眼就看出了,所以说是那个叫邀月的爱而不得便生了恨意,故而才下了绝杀令的。原随云从月奴手里接过吃饱了眯着双眼的二郎,将带小铃铛的金镯子套在他白嫩嫩的手腕上,才道:“江公子,我和小儿暂时难以归家,我想请令夫人帮忙照顾我家二郎,而作为回报,我护送你们,直到你的义兄燕南天到来时。你放心,我并非是要令夫人亲自喂养小儿,毕竟你们是一对儿子,只怕乳汁不够。我会寻来下奶的母羊。” 江枫和月奴只觉得惊喜,月奴更是道:“公子是我们一家人救命恩人,亲自喂养他才是应该的。公子放心,这段时日,我定会将小公子和我那两个孩儿一样对待。” 原随云没有推辞,人家既然提出了,他自然不会拒绝的。他走到了“蛇相”食鹿尸体上抽出了那把“碧血照丹青”,见了血之后的神剑更是碧绿盈盈却又寒气凛然。 江枫和花月奴一见,都惊呼出声,江枫急道:“公子,你,你怎么会有碧血照丹青这把神剑?这可是邀月的东西!” 花月奴知道邀月将此剑当做移花宫的臂膀,她只当是原随云偷来的,顿时就神色大乱。江枫只知道邀月为人霸道蛮不讲理,她自小在移花宫长大,却是知道邀月不仅是霸道不讲理那么简单,可以说是“逆我者生顺我者亡”,冷漠无情至极,二宫主怜星是邀月的亲妹妹,小时候不过是和邀月一起摘桃子起了争执,就将怜星从树上推下来,让怜星的左手和左脚落下了残疾。如今这公子偷了邀月的神剑,肯定会让邀月更残酷的对待的。 花月奴打了个寒颤,她惊慌焦急地道:“公子不用管我们了,你赶紧带着孩子逃吧,逃得越远越好。记得千万不要再拿出这柄剑出来了,它会给你乃至全家全族都带来祸患的。” 原随云淡淡地笑了,“不过是一把剑而已,你们是担心它之前的主人邀月不放过我?她真了出现了,杀了就是了。” 江枫和花月奴听了,都不知该说原随云太自大了还是他太无知了。两人又劝了他两回,见实在是劝不动,便罢了。只是他们两人却是暗自打定了主意,若是邀月追来了,他们夫妻俩拖住她,让原随云带着他们的一双孩儿逃走,应该还是可以的。 原随云虽不知江枫和花月奴两人在想什么,不过他可以肯定这两人都不是有坏心意的人,护送他们一家,顺带让二郎有个“奶娘”照顾,他不想江枫的孩子反饿着了,经过一个小村庄时,就去一户养了羊的人家买了一只才生了小羊不多时的母羊来。几日下来倒和江枫颇能说得上几句话了,而江枫更是在得知原随云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时,更是自叹不如。 江枫苦笑道:“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功夫还不错,现在想想不过是江湖朋友给的面子而已。当年若非我一意孤行与人结下仇怨,也就不会被数股盗贼围攻,从而被邀月所救。”他却又摇了摇头,看着屋子里靠墙的毛垫之上抱着孩儿闭眼歇息的花月奴,“若是不被邀月所救就不会认识月奴。哎,可见反事有利有弊了。我虽然不想和邀月有什么瓜葛,却从不后悔认识了月奴。” 原随云手里拿着根木棍挑着火堆,淡淡地道:“既然要行走江湖,练好武功是应该的。若是你的武功比那邀月高,又岂会怕她纠缠不休?到头来,连妻儿都不能保护,又算什么?还有你那个去请燕南天的书童江琴,这么多天都不见人影,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江枫被原随云前半截话刺中了心肺,一时怀疑自己不该行走江湖,一时又是自己没有错。神思不属时突然听到了后半截话,不及细想脱口而出道:“怎么会?当初江家几乎所有的仆从都散了,唯独江琴跪在我身前苦苦相求不愿意离去。我想着他确实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离开了江家真的无处可去,便留了他下来。且他跟着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是我的书童,可我却是当他做兄弟看待的,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原随云却是看着火堆上跳跃的火焰,轻轻一笑道:“是与不是,你其实心里明白。不然之前也不会奇怪十二生相能够找到你们。因为除了你们自己,就只有江琴知道你们要走哪条路。” 江枫的长相俊美,不同于原随云这种一颗心肝上有七八窍眼光毒辣之人,他其实既直爽又讲义气,待别人如此,也以为别人是如此待他的。他苦笑道:“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想留在江家,自行离去就是了,何必做这种背叛之事?我和月奴便是出事了,义兄燕南天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以后有机会可以问问他。现在追我们多日的人已经在门外了,请她进来坐坐吧。”原随云突然抬头看向破庙的门外,缓缓起身,背负双手走到了门前。 “尊驾不是邀月宫主,所以是怜星宫主?”原随云看着突然出现在庙门前的女子,左手左脚带着残疾,然却丝毫不影响她浑身动人的气质,好似夜间盛开的昙花,美丽而柔弱。 只是再美丽的外表,在原随云的眼里,也不过是皮相,是她的武器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没想到晚了一个小时,呜呜呜·· 大家帮忙替男女主的儿子们取个好听的名字吧,阿桥想了好久,都没想到~~ PS:防盗章节,晚上九点准时更新替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怜星缓缓地走近,她的容貌甜美如三月的春华,双眼闪着美丽的光芒,让人忘记了她走路时微瘸的事实。她的目光只轻轻扫了原随云一眼,就看向了江枫。 她自见江枫的第一面起,就和江湖之上无数少女一样,被他的容貌和风姿而所倾倒。每天只需要看着江枫的侧脸,看着他的笑容,她就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直到她发觉了姐姐邀月也爱上了江枫,一切才变了。她不敢让邀月知道自己的心思,不敢听江枫说话,更不敢见江枫了。只因为她知道,只要是她姐姐邀月看上的人和东西,得不到的就一定会毁去。 在听到侍女报说江枫和花月奴相携掏出移花宫后,哪怕她有些嫉妒花月奴,可是她心里更多的是高兴,终于有人让她那冷漠无情的姐姐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邀月的掌控之中的。邀月对外发布了对江枫和花月奴的绝杀令,若非是移花宫里那柄“碧血照丹青”突然失踪了,只怕一开始来追杀江枫和花月奴的,不是十二星相而是邀月了。 怜星美丽动人的眼波深深地凝视着江枫,半晌才叹道:“你这样子,可真狼狈,可还是胜过世上所有的男人。当日你和月奴逃离宫之前,我就曾说过,若不想被我和姐姐找到,就毁去容貌改名换姓隐居一辈子,你为什么不听呢?听说月奴给你生了两个儿子,真可怜,姐姐可是恨极了呢。” 江枫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是他要求邀月救他的吗?好,邀月救了他,他可以报恩,可以为移花宫做他能做到的事情,可是感情之事最不好勉强,他不爱邀月,更加不会为了活命而欺骗邀月自己爱她。若说到怨恨,他也只怨恨自己长得太过出众了。 “二宫主,你素来慈善,我和江枫可以死,可是孩子,他们还这么小,放过他们吧。”花月奴从墙边起身,她咬牙将两个孩子的和原随云家的二郎放在一处,就跪在了怜星面前哀求起来。 “月奴,你知道我其实也很嫉妒你很羡慕你,我本该和姐姐一样一见面就杀了你,不过想想小时候若非是你精心照顾我,我的左脚和左手的伤势会更重,我答应不杀你两个孩子。称着姐姐还未到,让那人带着孩子走吧。”怜星缓缓地说着。 花月奴赶紧看向原随云,此时原随云已经用毛毯将睡得香甜的二郎和江枫的一对双胞胎儿子盖了起来,他对花月奴开口说出了残忍却有真实的话语:“江夫人,你不用看着我,你要知道,这世上唯独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才是最真心的疼爱。而我不可能照看得了三个孩子,为了我家二郎,也许会将你们两个孩子丢弃也不一定,到时候你和江枫都不在世,谁会在意这两个孩子的死活呢?” 花月奴神色大变,冲到毛毯边,看着两个儿子的小脸,忍不住就哭了起来。江枫也红了双眼,他虽不相信原随云是会为了自己孩子而丢弃别人孩子的人(江枫还未看清原随云的心性),可正如原随云所言,世上除了亲生父母,其他人最多是尽一份道义,绝对不会真正心疼别人的孩子。 怜星的目光不舍地从江枫身上移到了原随云这边,其中的暖色立刻就少了不少,“你就是杀了十二星相的人?你知道得罪了移花宫是什么下场吗?死无葬身之地还是轻的……”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听废话的。”原随云淡淡地说道,却是身形掠过了怜星,一掌拍向了身形轻拂若烟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恍若羽毛一般落在地上,便见包括怜星在内的众人神色都变了,只因她就是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她的容貌好似带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去仰望,那么美那么让人惊叹。石观音也很美,可是却是一种恍若仙子的美,而邀月的美,却是清冷如月让人想要膜拜的美。 不过在原随云看来就觉得很可笑,石观音明明是个魔女,就想做“观音”,而邀月呢,明明是张扬霸道唯我独尊的性格,就偏长着一张清冷脱俗的脸。他拍出的一掌当然不指望将邀月怎么样,而是试探下所谓的“明玉功”到底是什么功夫。 他听江枫和花月奴说过,明玉功号称是正宗内功心法,共分为九层,只要能够修炼到第六层,便与一流高手一争长短,若能修炼到第八层,就可无敌于天下。而练到第九层时,其人的肌肤会恍若玉石一般,更为关键的是功力不往外挥发而是向内收敛,也就是说和人打斗之时,不单不损耗内力还可以增加内力,并且体内的真气会形成一股漩涡吸力,无论什么东西触及了她,都会如磁石吸铁般被她吸过去。 原随云并不以为天下有毫无破绽的内功之法,无论多么高深的武功都不例外。故而他并不以为明玉功练到顶层之后就真如江枫所言的那么可怕,但到底如何,得打斗过才知道。 他试出来的自然是“天山六阳掌”这等至刚至阳之掌,可以说真是一切冰寒阴邪功夫的克星。邀月本不将原随云看在眼里的,这一掌之后,便露出了一丝惊异来。 “我还疑惑什么这么大胆敢与我移花宫作对,原来是有点本事的小子。可惜,你只能活到今天了,谁叫你帮助江枫和花月奴这两个贱人!”邀月说出口的话依旧霸道蛮横,冷笑一声,一掌就拍向原随云,至于江枫和花月奴,她冷漠的目光扫过怜星身上,若是让人跑了,她也绝对不会再绕过怜星的。 原随云清清楚楚地看见,邀月一掌击出,掌风,不是掌风四周的空气好似逐层冷凝成白雾,寒意迎面袭来。而邀月的脸上肌肤血色渐退去,隐隐泛起玉质的光芒。 江枫自然不会看着原随云死在邀月的掌下,咬牙拔剑就要闯进两人之间,却被怜星拦住了去路,“姐姐已经练成了第九层明玉功,这世上除了燕南天的嫁衣神功,再也没人是姐姐的对手。” 原随云却是神色不变,知道那寒气近在眼前了,他才突然脚步前滑,身体好似被狂风吹倾斜的树干一般,双掌按下后猛然翻转,向上连拍数掌。 明明无形无状,可众人好似看见了有人在浮冰下方猛力击上,打得浮冰破碎一般。邀月那寒冷至极的掌力也被原随云给打散。 原随云不进反退,身形飘逸闲适,却有如电如光般连续拍出数掌,其势更若大火燎燃,又猛烈如岩浆喷薄而出不可阻挡,竟是逼得邀月都不得不退开数步避过。 此时邀月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视之色,她第一次正眼打量起原随云来,半晌才开口道:“你得武功确实不错,天下间当得起我这句不错的,你是唯一之人。可是依旧不是我的对手,看得出你还很年轻,你当真要为江枫和花月奴这两个不相干之人,和我拼命?” 原随云淡笑道:“在下带着才一个多月的儿子出门,因事有仓促,并未和内子同行,更别提孩子的乳娘了。幸好遇上了生了孩子不久的江夫人,我的儿子抢了江公子两个小孩儿的口粮。我当然不想让我儿子断粮了,宫主说是不是呢?” 邀月冷冷地盯着原随云,见他神色半点不变,才开口道:“你真不怕死?” 原随云淡淡地道:“我有娇妻幼子,当然不想死。反是想让我死之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下。”他脚下突然轻点,身形快如闪电,又是连续六掌拍出,明明他只有一双肉掌,可好似有无数双大掌从四面八方拍向邀月一般,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他每一掌都好似真的,一时间掌风好似烈焰滔天,遮天蔽日一般。 怜星惊呼一声:“这个年轻人的武功确实不错……”心里却是急急地跳了起来,姐姐会不会真的输给他? 江枫和花月奴也看呆了,他们早在原随云杀了十二星相之时就知道他的武功奇高,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强。这样的少年高手,为何江湖之上从未听到过半点名声?可是如今遇到了,却是他们一家人的福气,也许真的,能从邀月手中逃离也不一定。 邀月双眼微眯,奇经八脉之中内真气比从前更快地运转起来,不但脸上的几户越来越透明,便是她整个人都好似被寒雾笼罩着的白冰雕像一般。她迎着那烈火岩浆一般的掌风回击了三掌,正如给烈火和岩浆倒下了冰水一般,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四周的树石沙头翻飞,破庙也摇摇欲坠起来。 花月奴和江枫赶紧将三个孩子分别抱出了破庙,再看向打斗中的两人时,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只因那两人的打斗已经快得让他们夫妻俩看不清楚了。不过看怜星的神色,应该是依旧不相上下的。 原随云此时已经体会到了“明玉功”的威力了,确实很不凡。世上所有的高手,内力再高也是有限的,斗的时间太长自然会慢慢力竭。而明玉功练到顶层却是使练功之人的内力犹如漩涡一般不外散,还会因为卷入对手的真气而充盈自身,时间一长自然就会占优势了。 但正如原随云所想,世上从没有毫无破绽的功法,明玉功练到顶层让邀月的全身恍若冰雕,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原随云不再试探,身形突然高高跃起又突然急急坠落,好似猛虎下山一般,右边大袖扬起时挥出的不在是掌法,而是少林寺绝技之一的“降龙伏虎罗汉拳”,左手中青光一闪,却是“碧血照丹青”如光似电一般的划出。 好似冰雕破碎一般,邀月后退数步才稳住了身形,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来,而她的右掌心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半截手掌快被削掉。赫然是受了重伤。 “怜星,杀了他!”邀月冷漠凶狠的目光盯着原随云,突然厉声命令怜星道。 怜星的脸上还带着震惊之色,半晌才道:“他居然破了姐姐你修炼至九层的明玉功……”她看向原随云,犹豫着是听邀月的命令还是趁机取姐姐而代之。 “世上从未有完美无缺的武功,明玉功确实很厉害,可是人体终究是人体,虽骨肉组成,但比起易碎的冰玉来却更受得住重力,因修炼内功而使得身体如冰似玉,便是最大的破绽。” 原随云的内力消耗不小,但是怜星不比邀月,明玉功并未练至顶层,凭借他手里的“碧血照丹青”,还是有一击之力的。他神色淡然地看向怜星,突然说出了数句让邀月神色扭曲的话语来。 “你的左手和左脚的残疾,是邀月造成的吧。她对你不像对姐妹,更像是对属下。你就甘心吗?我若猜得不错,当初你也是喜欢江枫的,可是你半点也不敢表露,就是因为惧怕你姐姐。你心里明白,她对你也一样能下得了手,不是吗?所以当初江枫和花月奴逃出移花宫时,你其实是开心的,因为终于有人敢反抗你姐姐了,对不对?” 九阴真经中的“移魂大法”是极其神奇的一门功夫,将人心底潜藏的秘密拨开,引人说出所想做出想做而不敢做之事。原随云从前觉得这功夫很鸡肋,没什么大的用处,对于武功高深心志坚定之人根本没什么用处。不过今天,他却用了。因为从之前怜星对江枫说话的神态,到她看着江枫的眼神,以及邀月出现后她的神态的改变,原随云决定用用看,应该会很有意思的。 怜星缓缓地转身看向邀月,她的眼中没有了惧怕只有憎恨,从小到大被邀月欺凌的画面一幕幕出现在眼前,自己手脚残疾的后果,对江枫的爱而不敢言……她突然跃起一掌就劈向了邀月。姐妹俩很快就打在一块,好似不死不休的仇敌,一点也不像是亲姐妹了。 如此一番变故,江枫和花月奴除了瞠目结舌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了。 原随云从江枫怀中接过醒过来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二郎,露出了微笑,“爹爹今天也很厉害对不对?不知道你娘和你哥哥现在好不好,是不是在家中,还是在其他的地方,真是让人担心啊!若是你娘碰到了这些坏人可怎么才好呢?” 原随云眼中的愁色一闪而过,二郎咿咿呀呀的不知愁,咧开无齿的小嘴不知道说什么。原随云低头亲了儿子的嫩脸颊一下,才对江枫和花月奴道:“我们该走了。” 江枫和花月奴才回神,抱着孩子跟着原随云离开了,留在破庙附近的只有还在打斗不休的邀月怜星姐妹俩。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总感觉明玉功明明有BUG,古龙大大非要说它巴拉巴拉厉害~~ PS:明天下午两点半更新替换~~今天中午时我的大衣拉链坏掉了,没办法去了裁缝铺修理,耽误了一个小时,所以比预计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明天下午应该会准时替换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 花逐月从水里爬上来的,还在庆幸将大郎送到了公公原东园处,不然带着大郎突然在江水中扑通,大人无事,小孩子肯定会受凉生病的。一件灰扑扑的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扯着斗篷盘腿坐下运功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的衣服才烘干了,这才抬眼打量起帮她的人来。 将她自江中拉起的是个形若乞丐的男人,脚上穿着破旧的草鞋,衣衫褴褛。但是他的神色却完全不似乞丐,脸颊虽瘦,神色却极为刚毅,两条浓墨扫成的剑眉之下,是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眼。哪怕他脸上其实挺脏的,满下巴都是青色的胡渣子,也让人觉得这人就算是个乞丐,也不是个一般的乞丐。 花逐月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人来,她试探问道:“可是丐帮帮主洪七公前辈?” 那大汉却是抬了抬眉头,不解道:“丐帮帮主什么时候换人了?还有,别看我穿着像乞丐,我可不是真的乞丐。” 他突然朗声笑道:“我是燕南天,想来姑娘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的。” 诶?我还真的没听说过。花逐月心说,却是听出这叫做燕南天的男子中气十足,应该是内力极为雄浑之故了。她忙谢过了燕蓝天的相救之恩,又问道:“不过燕大侠可曾听说一个名叫原随云的青年男子,他的相貌和丰姿极为出众,还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燕南天摇了摇头道:“并未曾听说过。至于说到相貌和丰姿出众的男子,我也知道一人,那就是我义弟江枫了。”他颇为自得地笑道,“江湖传言,没有一个少女能够抵挡得住江枫的轻轻一笑。你说的这个原随云,是姑娘的意中人?” 花逐月脸上露出欢喜娇羞之色,她抿唇一笑道:“不单单是我的意中人,他其实是我丈夫,他带着的孩子是我的儿子。之前我们因为一些缘故而分开了,故而才四处打探他的消息。” 燕南天心里却是另一番猜测,只是他素来喜好帮贫助弱,便开口道:“我义弟江枫托人送来急信,我急着赶去皖南一带,等义弟的麻烦解决了,若是打探到姑娘夫婿和孩子的消息,便会将消息送至镇江北固楼下的江府,姑娘可以去书信相问的。” 燕南天还不知道江枫的书童江琴早就将江府的产业尽数变卖了,只留下了一座空空的宅子,就等着江枫和花月奴一死,便将宅子也给卖了。所以才提议让花逐月往江府送信探问。 “好,那就多谢燕大侠了。”花逐月再次谢过了燕南天,将带着酸臭味儿的灰色斗篷还给了燕南天,转身就离去了。 燕南天笑了笑,也匆匆赶往皖南而去。三日之后,燕南天追上了江枫、花月奴夫妻和他们的双胞胎儿子,自然也就认识了原随云,更不用提这三天里,一个突然出现在江湖的年轻男子杀了“十二生相”,力敌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的传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花逐月在一家面馆里吃着面条,大概是这家面馆的用料足,厨师的火候也好,故而客人一直很多,还多是带着兵器的武林人士。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自然会说起了江湖之中近日里最轰动的消息了。 “你说十二星相真被人给杀了?那人得多厉害啊?我总觉得不会是真的。要是真的,怎么以前江湖中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呢?就算他很年轻,他的师门呢?朋友呢?半点消息也没有,九成九是假的。” “若这是假了,力敌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总不会也是假的吧?邀月那是什么人?别人就是冒犯了移花宫的几句,都会被折磨追杀,何况是力敌她了?还不得和江枫还有那个什么花月奴一样被移花宫下绝杀令啊?可不是谁都是燕南天,能让邀月忌惮的。” “哎,你说得也有道理。本来还以为移花宫很了不起,这邀月差不多就是天下第一了,不想却被个无名之辈给打走了,说不得从前移花宫那些让人忌惮三分的流言也是那些女人瞎掰出来的。” “你快小点声吧,移花宫的霸道狠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居然还以为是假的?我看那个原随云会倒霉了,邀月还没有死,说不得躲回移花宫又练什么功夫后就去追杀了呢。” …… 花逐月碗里的面都脓了,她才回过神,勉强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面汤之后,她便结账出了面馆,目的便是燕蓝天提过的皖南。 而有一个人和花逐月一样,一碗面没有吃完,就出了面馆,瞧着方向也是和花逐月一样的。 一炷香的功夫,花逐月就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的年轻人,很快就认出了他在面馆中出现过,此事的神色中带着焦急和不甘。虽然看着不像是故意跟踪自己的,但是留一个明显会惹来麻烦的人跟在她身后,自然不是花逐月的做法了。 江琴虽有野心,也会一点儿粗浅的功夫,但是终究不是什么高手,他正在心里咒骂失手的“十二星相”,更是在思索还能借助谁的手才能除了江枫。他心中嫉妒得快要发狂了,为什么江枫还不去死?只要江枫还活着,在世人的眼里,他就永远是江枫的书童,谁也不会正眼看他一眼。哪怕他离开江家了,取得了再大的成就,别人提及之时也会加一句“曾是玉面公子江枫的书童”,他已经忍受了二十年了,不想在继续忍耐下去了。 还有邀月,不是号称除了燕蓝天之外再无对手了吗?怎么还杀不了江枫夫妻俩?真是没用的霸道女人…… 就在江枫咒骂不停的时候,喉间猛然一凉,他的身上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他看向花逐月,立刻摆出他学自江枫的笑容弧度,一脸“纯真”地问道:“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拦住在下呢?” 花逐月一眼就看出这人的笑容假得很,她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手中玉箫一点,便将江枫给打晕过去了。她将他推到了路边及膝高的野草之中,拍了拍手就往皖南方向疾奔而去。 燕南天追上了江枫等人后,一把就抱住了江枫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才看向花月奴怀中的两个孩子,“幸好幸好,你们都还好好的。”他看向江枫道:“这里既然是往北去官道,怎么江琴说你们要往西去?” 江枫神色一变:“果真是江琴心存祸心!”他脸上露出愤恨之色来,半晌才道:“幸好遇上了原公子,若非是他出手,我和月奴以及两个孩子,只怕都没有命在了。” 燕南天这才看向抱着婴儿一脸惆怅之色看着远方的原随云,他想起了那自江水中救起的灵动女子,开口道:“你就是原随云?你可知道你的妻子在四处寻找你?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带着孩子离家!我燕某最不喜你这等薄情寡义之人了!” 原随云不是会和他人解释自家事情的人,他皱了下眉头,淡淡地道:“我与内子之事,绝非如燕大侠所言那般不堪。”他不再理会燕南天,转头和江枫道:“你义兄既已来到,我也不再多打扰你们了。” 江枫忙道:“原公子勿恼我大哥,他就是性子太直了些。我知道公子是得到了尊夫人的消息想要去寻人,可公子也该为孩子多想想。这么小的孩子,饿个半天就不大好的,不如这样,我们也不往前行了,就陪着公子在此处等尊夫人。也好让我大哥亲眼看看,是他怪错了人。” 花月奴闻言抱着孩子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瘦仃仃的,红了眼眶。 原随云低头看向二郎,这小子正睁开双眼吐泡泡玩儿,压根就不知他父亲此时多么急切想要去同逐月会合。他点了点孩子白嫩的脸蛋儿,终于还是同意了江枫的话。 其后,江枫和燕南天说起了原随云和邀月的一战,让这大汉听得大叫可惜没能亲眼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大战。其后也不怕被人笑话,竟是想要切磋下。他见原随云神色淡淡的,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眼珠子转了转,提及了他自江中救起了花逐月之事,这才换来了原随云的正眼。他只是表面粗疏而已,立刻就明白了原随云这样子,分明就是极为在意妻子的。可见他们夫妻分离应该真是有原因的。当即也像一些人死要面子,他立刻诚心地为之前的言语向原随云赔礼道歉。 看在燕南天帮了逐月的份上,原随云才没有和他计较,与他说起了对“明玉功”的看法,自然让燕南天茅塞顿开,有了新的感悟。而燕南天也算是极为顶尖的高手,无论是资质还是领悟力也是一等一的,不然也不会自创了“剑神诀”这等厉害的剑法,又敢于修炼江湖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嫁衣神功”了,他的见解也让原随云颇有收获。 本来原随云因为知道妻子逐月的消息,而心神起伏。燕南天又不满足于只纸上谈兵,非要和他动手切磋。实在没法子,原随云才答应。不过他的性子是那种一旦动手就会认真之人,故而虽然与燕南天脾气习性并不相投,三天下来,倒也还算相处得宜。一边旁听加旁观的江枫,同样极有收获。 可以说,一个好的对手和好的师父一样重要。所以许多江湖中人,一次又一次地像成名的前辈挑战,并非仅仅为了博名声,更是为了让自己的功夫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试下进步。而燕南天和原随云的切磋,却不是动真格的想要置对方于死地,但是也都是尽自己的全力去破对方的招式,尽全力想要胜过对方。如此一来,便是点到为止,比起之前原随云和邀月一战也不遑多让,身形飘浮间,双方都是气势雄浑,让旁观的江枫看得都心神摇曳跌宕不止。 “大鹏一日同风起……”江枫喃喃自语,“何时我的功夫也能像大哥和原公子这样厉害呢?” 切磋的两人和旁观的人都太认真了,没想到照顾三个婴儿的花月奴会不太高兴。因为没有任何母亲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挨饿而去喂养别人家的儿子,花月奴也不例外。之前因为要倚靠原随云的保护,她自然会尽心地做二郎的“奶娘”,只是在看着自家儿子只能吃羊乳的时候,心酸不已。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在燕蓝天到来之后结束,不想还再继续着。看着自出生起就没过自己几日乳汁的两个儿子,花月奴心里难受极了,只盼着原随云的老婆快点儿寻来,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不再喂二郎了。 燕南天和江枫两人并未察觉花月奴的这些心思,倒是原随云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了,因此自己抱着二郎的时候渐渐变长了,至于吃奶的问题,最多让花月奴白日里喂两次,晚上他便热新鲜的羊奶给二郎吃。不想二郎是个小吃货,饿得哇哇大哭之时,才不管喝的是乳汁还是羊乳呢,都是吃得香甜。 让原随云心里微松,他低头看着儿子嘴角的羊乳沫,哪帕子轻轻拭干净了,才轻笑着赞了他道:“不错,二郎真是聪明。等你娘到了,也要这样乖巧才好。”好似二郎这么个奶娃娃听得懂似的。 原随云抱着二郎哄睡着了,才放在了毛毯里头盖严实,他则盘腿坐在了一边五心向天,任由真气在奇经八脉之中游走。也不知多了多久,他突然睁开了双眼,忘记了一边的毛毯下的二郎,整个人好似闪电一般窜出了屋子。 “逐月!” “随云!” 花逐月远远就看到了飞奔而来的原随云,她喜极而泣,飞身扑入了原随云的怀中。而原随云,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满脸的焦灼瞬间全都化为惊喜。 听到动静而出了屋的燕南天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再次想起了之前对原随云的指责,果真是自己错怪了他呢。 花逐月和原随云彼此拥抱了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温热,忍不住靠对方更近些,抱着更紧些。 “呀!二郎呢?他可好?之前我担心得很,还有父亲,也一样担心。幸好我来之前将大郎送到父亲身边了,不然带着他一道过来可真是糟糕了。”花逐月猛然想起了小儿子,赶紧自原随云怀里退出来。 原随云紧握着她的手,快步带她到了他们父子歇息的房间,“方才一心去迎你,倒是忘记了孩子……”原随云暗道这么一会儿,那小子应该还在睡吧。 两个月大的婴儿,晚上睡觉也没有解开襁褓,滚动都艰难,自然好好地躺在床榻之上,完全不知道方才父母都把他给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半小时,还好还好~~ 妹子们还没发觉吗?这个副本的最终目的,是再次提高男主的武力值啊~~所以会很快就结束这个地图的啦~~··晚上依旧是九点前后替换~~天气突然就冷得让人受不了啊,码字也变成了折磨,呜呜呜,要安慰··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一次见花月奴之时,花逐月就敢肯定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哪怕她容颜秀美,性情温婉。又相处了两日之后,再加上她听说的有关移花宫的传闻,便知道,江枫于花月奴而言,只是她离开移花宫的唯一途径。换了另外一个男人被邀月救回了去了,她大概还是会一样的选择。当然,江枫丰姿出众、武功不错,性情也不错,于她而言便是最好不过的乔木了。 花月奴在移花宫长大,她比都清楚邀月的性情,可是她依旧选择了和江枫一起私逃而出。她不明白后果吗?她明白的,可是她还是那样做了,真是为了爱吗?真爱一个人,舍得他万里奔波有家不能回?舍得他被人追杀再也无安宁之日? 花逐月让原随云托着二郎的小屁股,她那帕子沾了温水轻轻地给二郎擦洗干净后换上了干净的尿布,看着孩子大腿到屁/股处的大块的红印子,她心疼极了。原随云虽然细心,却是个男人,能够想到两天给孩子洗一回屁股就不错了,她心里却是对花月奴更加不满起来,既然说是帮着照顾二郎,也该尽心些才是。 花逐月便嘟着嘴叽里呱啦地和原随云说着对花月奴的看法,原随云听罢了才低声叹道:“所以还是我的疏忽,以为之前救了他们夫妻和孩子的命,便会尽心照顾二郎,担心他们孩子吃不饱,还买了两只母羊来。现在想想,大概还是我们二郎喝羊奶还要多些。” “算啦,反正我们也不会在这儿停留太久的。”花逐月点了点洗屁/股没哭,包襁褓里反哭得起来的二郎的小额头,“小不点儿,包着不舒服吗?包着你爹爹和娘亲才好带着二郎回家呢。” 他们两人在这里说着花月奴,人家花月奴也在和江枫说着原随云以及花逐月。只是江枫虽承认花月奴是他的妻子,可毕竟没有正式拜堂成亲,且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他们俩是私逃(奔)出移花宫的,哪怕到了此时,她的内心深处也藏着不安。她甚至在心底暗自猜测,之前江枫坚定地带自己离开移花宫,和自己在一起,是可怜自己,又有邀月那样霸道冷漠的人在一边对比着,他才会觉得自己很好。可是到了江湖中,从来不缺各色美丽且风情各异的女子,江枫以后真的会甘心守着她一人吗? 她心里甚至还偷偷地想过,邀月最好带伤好好活着,移花宫的绝杀令也不要撤销,那么她就永远能够和江枫在一块儿。 有着这样的心思,她和江枫说话时自然不会是像逐月和原随云之间,那么坦诚相对了。更别提像原随云和花逐月那样,即使许多话不说出口,也能大致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枫哥,想不到原公子的夫人竟然姓花,名字里头更是也有个月字。”花月奴抿唇一笑,边哄着儿子睡觉,眼角的余光却是留意着江枫,“我本以为和她能够说到一块儿去,不想她和原公子那般恩爱,这两日里她都是跟在原公子身边,我硬是没有和她说上几句话。还有原公子,之前还不觉得,原夫人一来,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 花月奴好似在说着家常,细细想下,却是对原随云和花逐月不太有利的,尤其是对花逐月,简直就是在说她不是个好女人,让丈夫沉迷于儿女私情之中,对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再关心了。 江枫虽然也说个极为聪明的人,却不明白女人话语中的机锋,他本拿着没有出鞘的剑在比划着,听到花月奴的话后回头笑道:“人家夫妻情深是好事呀,再说了我们夫妻也不是一样吗?若是有可能,我也想和原公子一样,天天守着你和孩子,不再理会江湖中的风风雨雨的。再则,我听原公子曾说过,原夫人也是出身世家,一般这样人家养的姑娘,除了对着喜欢的人和颜悦色些,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你和她没有说话也好,反免除了闹不愉快的可能了。” 花月奴对着江枫微微一笑垂下了头,心里却是又是愤恨又是伤心又是嫉妒。愤恨的是自己的出身,无论再怎么说都只是移花宫的婢女,永远比不上那些出身好的女子。伤心的是,只要邀月还活着,只要江枫依旧是江湖中最俊美的男子,他们一家隐居的日子就永远都不可能到来的。至于嫉妒,则是对花逐月的。 在花月奴看来,原随云虽然比不上江枫,但也算是翩翩公子一位了,尤其是武功高强。花逐月靠什么得到了原随云全心全意的爱恋的?她的容貌是很出色,可也说不上角色倾城;性子平和,可也称不上是温柔似水,武功?更不可能的。 真是幸福得让人嫉妒啊!这样幸福的人凭什么拿着那好似洞明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怎么会自己这样的人得到幸福,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花月奴轻轻眨了下眼睫,心底的心思半分不露,声音依旧温柔如昔,“之前听原公子说等他夫人到了,就要离开。和你燕大哥可舍得?好不容易多个朋友,还能同你们一起探讨切磋武功。要不,我明日一早看能不能劝下原夫人?” 江枫摇了摇头笑道:“大哥和原公子是切磋,我顶多是个旁观者。再说原公子要离开之事,应该是已经拿定主意了,还是不要让他们为难了。有缘自然再碰面的。” 花月奴心底稍定——原随云和花逐月能离开了最好,免得再生事端。 花逐月可不知道人家花月奴盼着她和原随云快些离开呢,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且她可是比花月奴更想离开了,她更不觉得他们离开了还会有江枫这一家子等有交集,虽然他们的双胞胎儿子很可爱,一个好动,一个好静,和大郎二郎样讨喜。 次日一早,原随云、花逐月就抱着二郎和江枫、燕南天等人告别,然后就带着二郎,直接去了附近的城镇里头租赁下了一间房舍住了进去,想到不会在此地留太久,故而也没有请乳娘,依旧买了两只才生了小羊的母羊来。没有了婆子丫鬟们打下手,一切都要原随云和花逐月亲自动手,不过两天,两人就觉得比连续决斗了好几场还累。 第三天清晨,花逐月还在睡梦之中时,原随云就出门了。沿着喧闹的长街缓缓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满意的仆妇人选,也不多废话,直接雇了母女两个人订了三个月的短契相帮。 然后,原随云和花逐月才又做回了逍遥随性的世家公子和夫人,闲来逗下二郎,再想想三郎,转眼间时光就过去一个月了。就在他们俩猜测还要在此处停留多久之时,收到了燕南天和江枫的来信,说是已经回了江家老宅安定下来了,虽然江家的产业也大半不复存在了。 “或是我们离开的契机和移花宫有关,我们再等等就是了。”花逐月想了想道。 绣玉谷移花宫中,怜星很是不安地站在回廊之前,她担心邀月自闭关处出来后不会放过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下手为强,可是就如那日被“移魂大法”勾起了心中多年来对邀月的不满样,哪怕对邀月出手了,她也不曾真正的下狠手。 那日的最后,姐妹俩都受了伤,邀月的内伤尤其不轻。而怜星事后清醒过来后,她记得不太分明做了什么,可是触到了邀月那满是杀意的目光后,她瞬间就想了起来。她很想要解释的,可是她知道,邀月是不会相信的。 姐妹俩一先一后地回了移花宫,邀月进密室之中还冲着怜星冷冷地笑了,不屑、冷漠一如从前。让怜星明白,邀月出关前,如实自己没有练至明玉功第九层的话,那便是自己的死期了。 “或者可以逃走……”怜星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主意来,江湖这么大,总有一处可以容身的吧。怜星咬了咬唇,看向了自己带着残疾的左腿和左手,这样明显的特征,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躲过移花宫的追杀,更别提自己从小在移花宫长大,花月奴尚且能更着江枫走,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 怜星终究没有走,她暗想道:自己终究是邀月的亲妹妹,或者她只会惩罚自己而不会要自己的命呢?怜星抱着侥幸,回到了她的宫室之中。 三天后的深夜,邀月出关。 怜星自睡梦中感觉自己被一只冰冷至极的猛兽盯住了脱不开身,挣扎纠缠间猛然睁开了双眼,便看见床前邀月那张浑然不似活人的脸庞。惊骇之下,她瞪大了双眼,惊叫才出声,就被邀月一把捏住了咽喉。 若说从前的邀月自私冷漠霸道毫不讲理,可也表示着邀月还是一个人,此时此刻紧紧捏住了怜星喉咙的邀月,她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儿人的情感,只有冷漠,就和真正的寒玉雕像完全一样了。 “姐姐……”怜星无声地看着邀月,她霎时明白了,之前邀月虽号称是练至了明玉功的第九重,可是并未达到圆满境界,此时此刻,她才算是真正练成了明玉功。可是如果练成明玉功的代价,是让一个活人变成了寒玉雕像,那又有什么意思?这一刻,她甚至同情起邀月来,她想告诉邀月,她虽然怨恨她可从未想过要害了邀月的…… 可惜,无论怜星有多少话想与邀月说,都说不出口了。 她的脖子,被邀月拧断了。 “啊!”怜星的侍婢听到动静,进屋查看,看着杀了二宫主的大公主不似活人,尖叫之声同样的还没出口,就已经被邀月挥来的掌风冻成了冰人。 邀月缓缓走在移花宫中,见到一人便杀了一人,直到走进了当初江枫养伤的宫室,她那不似活人的眼眸也转动了一下。也许她的大脑还能回忆和思考,她突然动了,不过片刻功夫,整间宫室中的物件大大小小的,全都化为了尘灰。然后又一掌将江枫曾时常逗留的一座八角亭给推倒。 巨响引来了守在移花宫外围的弟子,然后是再一次的杀戮。等到天明时分,邀月走出绣玉谷时,她身上原本白色的宫装,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在阳光下带着一种妖异的光芒来。 谁也不知闭关的那一月之中,邀月经历了什么,让她终于将明玉功练至大圆满境界,让不再像一个活人的她,还带着那么深切的恨意出了绣玉谷,直往镇江而去。 燕南天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月而已,邀月就找来了。他的脸色早就大变了,大吼道:“弟妹,快带孩子去寻原随云夫妻!快走!” 花月奴只远远看了一眼邀月的模样,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可是她舍不得江枫,一心要江枫也跟着一起走。 “月奴,我不可能留大哥一个人对付邀月。今天的邀月和一个月前完全不同了,我必须留下来。你难道要我做一个背弃兄弟之人吗?快带孩子走!”江枫厉声地将两个儿子塞进了花月奴的怀中,将人从后院送出,才匆匆赶至了正大打出手的燕南天和邀月处。 江枫此时比之一个多月前功夫长进了不少,就是眼力也进步了,很清楚地看出燕南天处于下风,且邀月的攻势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他咬牙就拔剑冲了上去。 江枫的武功在江湖之中还算不上一流高手,虽则这段时日有些进步,但是要想伤了邀月纯粹是痴人说梦,最多不过是稍微减轻了一点儿燕南天的压力。 邀月此时已经完全不能当做真人对待了,燕南天哪怕知道了明玉功最大的破绽便是经不得重力一击,可是无论是他使出多大的力道击至,都好似打在金刚铁石山一般,完全没有效果。 燕南天心里顿时明白,原随云能够胜了邀月破了明玉功,那是因为当时邀月的功夫未真正大成,此时已至圆满,明玉功的破绽还存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晚了,实在是冻死阿桥了,码一会儿就得搓搓手啥的~~呜呜呜,感觉人都成冰棍了~~ 本章:人生长恨,到底谁的恨呢? PS:明天我尽量两点半前后替换,最晚应该三点钟吧~~明天见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谁人回首恨依依 然而燕南天之所以能够笑傲群雄,在出身寻常且没有名师教导的情形之下还能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便在于他遇强更强,无论是遇到多么可怕的敌人,他从未退缩害怕过,一声大吼,双目似电,一身的杀气好似响雷炸开,长剑挥出,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剑气对着邀月罩下,江枫即便身在数步之外,也被这剑气慑变了神色。 他又是大喝一声,好似惊天巨雷乍然响起,左臂自下而上猛然挥出,重逾千钧的一拳尾随剑气之后击向了邀月。 邀月此时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但是她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生生受了燕南天这一拳而岿然不动,随即一掌反拍向燕南天,掌风扫过之处,寒气凝结成雾。 燕南天知道这一掌的厉害,他以神剑横胸,立如青松缓缓挥出一剑,看似平平常常,毫无花哨可言,可剑气如泰山磐石,剑光如万钧雷霆,迎向了邀月的掌风。他整个人则突然撒剑高高跃起,双手抱成一拳,再次重重挥出! 他就不相信了,哪怕是真钢真铁,一次捶打不成,多次捶打之后,也同样会令钢铁变得柔软而改变形状。邀月便是真成了寒玉雕像一般,再坚硬硬得过酐铁吗?受得了一拳,难道还受得住他的十拳八拳? 燕南天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气竭身亡,他双眼盯着邀月,又一次以神剑诀的刚猛剑气挡住了寒冰掌风,再次挥出一拳打向邀月。然后他看见了,邀月后退了小半个。 他立刻知道,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哪怕邀月此时的明玉功理论上不再存在什么破绽了,可正如原随云所言,世上没有完美无缺之物,自然不会有完美无缺的武功。只要找到了方法,此时的邀月也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只是他的想法虽好,实情却不容乐观——内力不可能没有消耗的。故而其后的两拳力道比之前的三拳威力减了不少。很快,才势均力敌没多久又变成了他只能招架之势了。 邀月此刻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寒气,浑然一块移动的千年不化的寒冰。眼见燕南天的须发之上都结了白霜,江枫知道,形势对他和燕南天都极为不利了,再不想办法,他和燕南天很可能都死在这里。他死倒也罢了,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可是燕大哥豪侠仗义,岂能因为自己而丢了性命? 江枫除了在男女之事上和挑女人上眼光差了些,其他的方面都是个极其聪明之人。他发觉到卷过他身上的寒气并不太重,他的须发就没有像燕南天那样结霜。难道是邀月虽好似冰玉雕像一般,但是内心里还有人的部分存在?并未完全抛掉对他的喜欢和憎恨? 想到此处,江枫很快就有了对付邀月的主意,也许会要了他的命,可是至少能够保全燕南天的性命。他本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眼见邀月又是一掌击向燕南天,当即就大吼一声,持剑挡在了燕南天的前面,高声道:“大哥,趁着我拖住她的功夫,你……” 江枫一句话没有说完,他的全身缓缓被冰冻起来,真成了寒冰雕像一座。虽然这样了,也依旧可以看出他那么绝世的容貌和风姿。至少邀月是呆了呆,她的双眼的转动突然变快了,从平静冷漠渐渐染上了人的情绪,震惊、憎恨、恼怒……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坏了,不是将明玉功练至大圆满了吗?为何她的心还会觉得疼痛?好似要从中裂开一般。 就在邀月怔神的瞬间,燕南天发出了愤怒的大吼,挥出了比之前几拳都要猛烈可怕的一拳,其势恍若能震碎苍穹日月一般,剧烈的拳劲轰上了邀月的身体。 这一拳用尽了燕南天所有的真力,他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也不再盯着邀月的方向了,他已力竭倒下了,若是那一拳不能击溃邀月的寒玉之体,便是合该他败亡身死了。 “咔嚓——”就在燕南天苦笑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寒冰裂开,寒玉破碎一般的声音,他这才抬起头看去,便看到了让他此生都不能忘记的一幕。 邀月的脸上裂开了一道道的裂缝,估计身上的裂口更大更多,只因她的衣服瞬间变湿变得更鲜红了。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近到了已经成了冰雕的江枫身前,一脸迷恋爱意的将之搂抱着,将满是伤口的脸颊贴了上去。 “江枫,早知道你变成了冰雕就这么乖了,我应该早早就将你变成冰雕的。你不用担心会寂寞,我也和你一样变成了寒玉雕像。我们都是雕像,我们才是该在一起的,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破坏我们的……” 寒玉之体一破,邀月好似又变成了人,可是神色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了,她已然疯颠了,任由身体上的伤口变大,鲜血不停地流着。 而瘫软在地上的燕南天只能闻着血腥气,眼睁睁地看着邀月抱着江枫流尽鲜血而死。 却说花月奴抱着孩子匆匆逃远,一路奔向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说居之地。哪怕孩子大哭,也没有能够让她缓下步子来。好不容易拦住了一辆马车,她才给已经没有力气的两个儿子喂了奶,边喂眼泪边流,将两个儿子的脸蛋都濡湿了。 “源儿,渊儿,乖啊,娘亲要去请人救你们爹爹,你们不要闹,乖乖的啊……”她根本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根本没有心思哄着,说完话就陷入慌乱、无措之中。 次日巳时末,原随云和花逐月正在院子里的树下用着极有特色的乡野小粥,一边的大娘抱着二郎逗趣,一切平淡而又温馨。花月奴的拍门声响起时,原随云和花逐月就对视了一眼,他们明白离开此地的契机快要到了。 花月奴一进了门,就抱着两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跪在了原随云的跟前,“原公子,大宫主找到了我们,相公和燕大哥让我带着孩子逃了出来……求原公子去救救相公和燕大哥吧,大宫主,不,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大宫主了,她已经不是人了……” 女人的眼泪对原随云没有任何的效果,当然花逐月的除外,听着花月奴凄惨的哭求,他的神色也没有太大的改变。邀月不是人了,莫非她的“明玉功”又精进了? 花逐月却是注意到花月奴怀中的两个脸色不太好的孩子,她的神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这分明是花月奴只顾着赶路根本就没有顾及孩子。她不客气地上前接过了两个孩子,对着抱了二郎的大娘示意跟上,就回了屋。 那大娘解开两个孩子的襁褓,就闻到了一阵恶臭,孩子的尿布不但背尿濡湿了,更是有不少的臭臭。还有脸上的潮红色,更是要生病的预兆。她的眉头紧皱,对花月奴更加不满了。看大娘在收拾干净两个孩子,她又唤了大娘的女儿青丫去将镇上最好的大夫请来。 大夫还没有到,原随云先进了屋子,他看见地上丢下的恶臭的尿布,再看逐月的脸色,立刻知道了缘由,心里对花月奴也很是不满。 “人家自己做母亲的都不疼孩子,你不必为这种人生气。”原随云柔声安慰着逐月,又低声道:“我本想着让花月奴留在此处和大娘母女一起照顾孩子,你和我一起过去江家。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不放心她照看孩子,但是你留下的话,我们便又要分开了……” 花逐月闻言忙道:“不行,我带着二郎和你一起去。至于花月奴和她的两个孩子,她要是愿意呢可以留在这里等着我们,不愿意就带着孩子和我们一起去。大不了我们多雇一辆马车,让大娘和青丫也跟着一块去,好照顾孩子。” 原随云自然是同意了,毕竟按照时间推算,无论是邀月是胜是败,此时和燕南天的一场大战应该已经结束了。他们赶过去,也不过是收尾罢了。虽说与江枫和燕南天相识了一场,但是真要说到交情,还真没有多深。 好吧,原随云承认他本来就是心性有些凉薄之人。除了花逐月和他的家人,并未有其他人能让他动容。 花月奴对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安排很不满,她本意是十分紧急,一切以尽快赶到为首要的。可是对着原随云冷淡的神色,花逐月疏离的脸孔,她只得将那不满给按捺在心底了。 等到马车到了江家大门前,花月奴顾不得车还未停稳,就跳下马车匆匆往里跑去,花逐月撇了下嘴,见原随云抱着儿子二郎,便让大娘和青丫抱起了江家兄弟俩,跟着原随云一道下车进去了。还未到正院,就听见花月奴突然发出的凄厉的哭叫之声。 “看来是江枫出事了。燕南天不知如何了?”原随云回头看向花逐月道。 他们夫妻俩进了正堂,就看见了靠着大门站着的燕南天,虽然面容依旧是和从前一般坚毅充满了男子气概,可是须发却好似染上了一层白霜一般,双眼之中也带着一份伤心与愧疚。 “你们来了。”燕南天带着悲怆之色笑了,“江二弟晓得你们到了,定会很高兴的。他这个人虽然长得像小白脸,但是性情最是豪爽大气。” 花逐月之前被燕南天帮过,心中是感激他的,不忍他如此消沉,便道:“为了江枫的两个儿子,燕大侠也该振作才是。不是我瞧不起江夫人,实在是她的心思和感情全给了江枫,江枫出了事,她不可能还有心力照顾孩子的。” 花逐月的话让燕南天一惊,随即顿足道:“哎呀,我竟然没有想到此节。”转身就冲回大堂之中。 可惜的是,还是晚了一会儿。 花月奴伏在身上冰块还未化尽的的尸体边上,拿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她见燕南天进来了,眼角挂着泪珠笑着道:“燕大哥,我将邀月的尸身丢到一旁去了,因为枫哥不会高兴邀月在身边的,我也不愿意她离我们太近,哪怕是死了,也不想再碰见她……孩子,就要拜托燕大哥了……” 花月奴到死就紧紧地抱着江枫的尸体,好似这样她就抓住了幸福一样。至于地上另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自然就是邀月的了。死亡,让他们的爱恨情仇画上了句号。 原随云和花逐月离开江家时,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性情大变,将一众弟子和门人诛杀殆尽不说,也将亲妹妹二宫主怜星也给杀了,而她自己则死在了“天下第一剑客”燕南天手上等消息已经传遍了江湖,不管世人如何讲述江枫、邀月、花月奴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最世人敬仰的还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侠燕南天,只是谁也不知带着江枫两个儿子的燕南天隐居在了何处。 “哎,随云,我其实有些同情江枫的,被邀月和花月奴那样的女人爱上,真是不幸。幸好你虽然也如芝兰玉树,却没有江枫那太过出众的容貌,不然我真是担心呢。”花逐月偏头看向原随云的侧脸,笑着道。 原随云有些哭笑不得,一根指头敲了敲她的额头,“二郎都睁大双眼看着呢,你还打趣起为夫来了啊!” 他话音一顿,负手轻笑道:“我可不是江枫,更没有不杀女人的规矩,真有那样不长眼的女人,杀了便是了。” 花逐月也不觉得原随云这话杀气太重,反是笑弯了眼,抱起怀中的吐泡泡的二郎用力地亲了一口,“敢来破坏我们感情的,你便是不动手,我也不会客气的。好啦,我们回家吧!也不知大郎如何了,父亲可有给两个孩子挑好名字……” 原随云搂过妻儿,回头看了眼隐约可见的北固楼,他们夫妻永远不会像江枫、花月奴那般地步的。 这日晚间,给大娘和青丫结清了银子,夜半时分,原随云看着拿着调羹喂羊奶哄着二郎不哭的逐月,感到身体晕眩间,他便一手拉住了逐月,一手抢过了儿子,瞬间,两人已经身在无争山庄的苍澜院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了替换··中午吃麻辣烫后反应好严重,拉肚子了,搞得我不能准时替换··· 下一个地图,咳,晚上见~九点半左右吧··太冷了打字速度变慢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垒浮云变古今 无争山庄此时已经是春花烂漫草木扶疏之时,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之间流水淙淙,若非时不时响起婴孩的啼哭之声,大约会被人当做是世外仙境了。 原东园虽失了武功多年,又因为爱妻早逝而受过颇重的打击,但是独子年幼不足以挑起无争山庄的重担,故而对于身体康健很是重视,身子骨比一般的老人强多了。在别的老人做了曾祖父的时候抱孙子,他也不觉得自己年迈,正好儿子儿媳因为特殊的原因带着小孙子离家,他就亲自照看大孙子了。可以说除了大孙子吃奶时,其他的时候都是和他在一起的。 这一日,阳光明媚,原东园便来了兴致,抱着大孙子到花园里指着姹紫嫣红的花朵儿给他看,也不管才两个月大小的孩子,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乖孙儿,看,这花儿漂亮吧,好小子抓得真紧啊!”原东园将一朵大红色的海棠花儿放在大孙子的小胖手里头。还被说,这么小的孩子竟然真的将花儿给抓在手里了。 原东园越看越觉得大孙子酷似儿子原随云当年,不由对一边笑看着的老方道:“老方啊,你说霜儿是不是和随云幼时长得极像?” 老方看了眼脸部轮廓极像少夫人花逐月的小公子,却笑眯眯地说着违心的话道:“是啊,简直和少庄主当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哎,说起来,大公子这些时日很长了些,不知二公子如何?是胖了还是瘦了。” 原东园哼了一声道:“别看随云聪慧过人,儿媳也是极聪明的人,但说到照顾孩子,只怕就不成了。我猜二小子现在定比他哥哥小一圈儿。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突然有侍从匆匆走近,恭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老庄主,庄主和夫人带着二公子回来啦!苍澜院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人才到。” 自原东园给两个孙子取了大名,原随云这“少庄主”就升格成为了“庄主”,而还是吃奶的两个娃娃,被是“大公子”和“二公子”了。至于他们的大名,大郎名扶摇,出自大诗人李白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中,可谓是寄于了长孙无限的厚望。而二郎的大名为惊涛,取自先宋词人东坡先生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中,对次孙的期盼也只比长孙少了那么一点点的。 “他们还舍得回来!”原东园话说得严厉,脸上却是带笑的,也不等着儿子儿媳带着小孙子过来了,他自己抱着大孙子当即就往苍澜院而去。 老方也是做祖父的人了,自然是理解原东园的心情,让仆从和乳娘跟了上去,正要跟着一道去,却又有仆从匆匆过来,“方管事,门上递来的帖子,是神水宫送来的。还有,楚留香和胡铁花也前来拜访。” 一听神水宫之名,老方不敢怠慢,忙接过来看了,当即脸色就变了。“你去请楚留香和胡铁花在偏厅稍作,好生招待。我这就去禀告庄主。” 苍澜院中,到了家的花逐月看着怀中儿子亮晶晶的大眼,笑着点了点头他的鼻头,“真是个大胆的孩子!二郎想不想祖父和大哥?” 胖胖的孩子以为娘亲是和自己玩呢,笑得口水直喷。 “幸好有父亲在呢!”花逐月想起大郎,对公公原东园就颇为感激,对原随云道,“我们快点去给父亲请安,然后瞧瞧大郎吧,离家这么久,也不知他有没有忘记我们。” 原随云扫过窝在花逐月颈窝的胖二郎,带着浅笑道:“二郎跟着我们也不见他多高兴,大郎跟着父亲天天吃得好睡得好,哪里会想起我们呢?” 花逐月不高兴了,扭头瞪大了眼看着原随云:“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郎呢?我们大郎二郎一看就比别人家的孩子乖巧聪慧。” 原随云看了二郎一眼,暗道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呢?他笑着接过了二郎,“我那话也是赞咱们的孩子乖巧聪慧呢。再说了,我们做父母的这么聪敏,从不会生出笨孩儿来的。” 花逐月瞟了原随云一眼,笑道:“随云你竟自夸起来了!不过便是随口说说也不行的,孩子虽然还小,却不是定点事儿也不记的。小心以后他们只和我亲近,不理你这个爹爹了。” 两人说笑间出了苍澜院,沿着青石板路沿着小山缓缓而下,路边的树木都长满了翠绿的新叶,晶莹可爱,还可见树间小鸟儿嬉戏鸣唱在。 走出了大约一里路,便看见了原东园一行人,原随云和花逐月赶紧迎了上去。原东园摆了摆手,目光都落在了原随云抱着的二郎身上,至于儿子儿媳,都成背景板了。 “二郎怎么和离家之时差不多呢?你们两人果真还是初为父母,照顾孩子没有老人精通。看看大郎,这才多久,就这么胖了。”原东园瞟了儿子一眼,让乳娘将大郎抱来,他得意地让原随云看。 原随云却是嫌弃地看了眼糯米团子样的大郎,慢腾腾地道:“太胖了,以后练武不灵活不说,脑子也会变慢了。还是二郎这样的不胖不瘦正好。” 原东园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瞪了原随云一眼,就拉着花逐月做裁判,“逐月啊,你说说,是为父说得对,还是随云这小子说得对?” 花逐月看着手里掐着一朵大红海棠花儿,双眼又黑有圆,脸颊白白鼓鼓,下巴都叠出三道褶子的大儿子,笑道:“当然是父亲说得对了,我和随云要向父亲学的地方还多着呢。父亲将大郎照顾真好,让我都想将二郎也交给父亲照顾了。” 花逐月也觉得婴孩就该白白胖胖的,二郎这样子没多长很多肉,她其实内心是很愧疚的——没有乳汁,若是她自己能够喂养孩子,就不会让小小的二郎吃羊奶了。 原随云是看出一些花逐月的内疚,也真的觉得孩子太胖了不好,才这样说的。可见妻子和老父都坚持孩子要胖些才好,他还能说什么呢?只低头和二郎叹道:“等你以后也成小胖子了,可不要怨爹爹我啊。” 花逐月和原东园一起瞪向了他。 一家人还未回到正院,老方就匆匆赶来,一家人便回了正院,乳娘将两个孩子都抱下去了,原随云才看了神水宫送来的帖子。他并未像老方那样神色大变,好像就是一封简单的帖子样,看完了就放在了桌子上。起身道:“父亲,我去见见楚留香和胡铁花。我们这次经历之事,就让逐月说给您吧。” 等原随云离开了,花逐月才缓缓将江枫、邀月、花月奴、燕南天等人之事,以及原随云和邀月的大战,燕南天和邀月对决也不漏全都说了,还有那柄随着他们一道回来的“碧血照丹青”。 原东园叹息摇头,半晌才带着一些难解的疑惑道:“不曾想到像石观音那样的女人真不少,偏执而癫狂,却又武功奇高。真不知是什么原因啊!” 花逐月笑道:“父亲都解,儿媳更是不明白了。不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还有一事,本来随云说他和父亲禀告的。我想了想,我说也是一样的。” “父亲,随云和我经过这次异世江湖之事后,于武道之上又有了更深的领会,我们商量过了,三年之内只要不是去了异世江湖,我们就会在庄中好生钻研武功,以求武道之上更进一步。所以大郎和二郎,这两三年里还要父亲多费心了。我们怕是不能日日陪着他们的。” 原东园却立刻就点头应允了,无争山庄能够立足江湖屹立数百年而不倒,最重要的是一代代家主从不曾放弃武道之上的追求。哪怕是他,在武功未废之前,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放心,你们只管做你们该做的事,大郎和二郎,我会好生照看和教导的。” 得了原东园的同意,花逐月也放下了一件心事了,也不是她和原随云心狠,实在是孩子太小了,本就该精心照顾的,但是未知的江湖藏着不知名的危险,他们实在是不想带着孩子一道受苦。 花厅之中,原随云没想到楚留香和胡铁花此来竟还是为了苏蓉蓉之事。 楚留香俊逸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风霜之色,他看向原随云道:“……自从前次贺了原庄主两位小公子满月之后不久,我就得到了蓉蓉的下落,说是她进了神水宫。以蓉蓉的性子,是不可能加入神水宫的。我怀疑她是被人强迫进去的,我本有些为难如何去神水宫找蓉蓉。正好,江湖传言,水母阴姬向无争山庄的庄主下了邀战贴,我便冒昧前来相求,原庄主若是要赴水母之约,可否允许在下和胡铁花一同前去。” 胡铁花说得更是直接;“原庄主,咱们好歹也算是共患难过的朋友嘛,老臭虫也不是去神水宫捣乱的,我们就是去找个人罢了。还能替你壮大声势呢。” 原随云却是笑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阴姬帖子之中所约之期是半年之后的中秋月圆之时,楚香帅难道能够等到那个时候吗?” 楚留香苦笑道:“半年之后……我倒是真的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白跑了一趟,楚留香和胡铁花也婉拒了原随云的留客,正要告辞离去,却听见原随云突然出声道:“香帅,其实当日大漠之中无花让人点燃的确实是毒烟,而我们没有中毒,不是内子赶去得及时,而是因为苏姑娘突然出手相助。听内子之言,她那个时候和石观音的弟子曲无容在一起。虽然她们不是一流高手,但是被人掳掠或者劫持去了神水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香帅还是查清楚的好。” 楚留香一怔,他没想到从原随云的口中听到了这番话,猜不透他之前隐瞒现在又告知的原因。胡铁花却是忍不住嚷了出来,被楚留香拦住了。 原随云轻笑道:“当日瞒着香帅,是内子不喜香帅当日念及与无花的旧情就弃盟友不顾。不过如今时过境迁,告诉香帅也无妨了。” 楚留香觉得自己这大半年的日子苦笑得比从前三十年都多,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好多,他郑重谢过了原随云,才和胡铁花离开了无争山庄。 很快江湖中人将神水宫和无争山庄下邀战之事宣扬得快人尽皆知了,甚至有人在赌坊里开盘赌双方的胜负。事情传到了无争山庄,许多护卫和仆从也在不当值的时候,溜去了赌坊里头押了自家庄主胜,可以说对是他们庄主充满的信心。 花逐月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笑着拿了她的首饰盒子出来,取了三颗东珠让丫鬟也去赌坊里跑了一趟。事后还笑与原随云说了,“随云,你若是输给阴姬了,我最喜欢的三颗东珠就没啦!你若是赢了呢,起码能赢回四五千两银子呢,从苍澜院后再开一条路直接出庄的钱就差不多了呢。” 原随云正在临水边的林间练剑,听到逐月的话,不由得大笑起来,剑也练习不下去了。他伸出手等花逐月握住,才低声笑道:“嗯,我记着了,为了娘子的东珠,我怎么也不会输的。” 花逐月不由得靠在他的肩膀上笑了。 半晌她才开口道:“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没有感觉要去其他的江湖,要不我们将大郎和二郎接过来住几日吧,虽说天天可以看到他们,可终究是两个院子里头。” 原随云却是看着右手中的“碧血照丹青”,苦笑起来:“可是我却好似看到了另外的一个我,另一个没有遇见花逐月的原随云。若真是我猜测的那样,没有感觉要去其他的江湖也不奇怪,毕竟,原随云还是原随云,无争山庄还有这个江湖,到底是不是同一个,谁也说不清……” 花逐月一怔,另一个原随云么?“没有了遇到我,过得不好吗?” 原随云缓缓地道:“没有遇到花逐月的原随云,表面上温文尔雅,但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想听到江湖中人虚伪的赞语和惋惜,他用高妙的手段控制了许多武林中人,将人心底最深的欲/望和丑陋肮脏的一面全都勾出来了——建立“海上销金窟”蝙蝠岛,将一群盲女作为玩物,关在暗黑无任何光亮的斗室中任人发/泄/欲/望;又以各派的武学典籍为诱饵,引得江湖中人全都沦为他手中的木偶,互相残杀……” 他没有说出更不堪的一面,没有遇到花逐月的原随云,为了得到华山剑派最精妙的剑法,甚至不惜以自身为诱饵勾引年过五十的枯梅师太。 原随云所说的,都是他这几日梦中所见。他觉得梦中所看到的一切,太真实了,根本就不像是一场梦,反像是真真实实发生过一样。如果没有遇到花逐月,他当然不会是今日的原随云,应该真会成为梦中的另一个自己。 哪怕是原随云自己,想到梦中永远见不到光明,整颗心都沉溺在黑暗中的另一个原随云所作的一切,他忍不住也觉得心里发凉,寒气上冒。 原随云回神不见花逐月说话,以为她也吓到了,低头一看,竟见她双眼泪如泉涌,脸上都被泪水打湿透了,“不会的,即便是没有遇到我,我想你也会遇到另外一些人陪着你,让你不要绝望。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啊,所以那些只是梦,不会是真的!” 原随云搂紧了花逐月,长睫低垂,低声柔和道:“嗯,是梦,都不是真的……” 然后,这一夜,他们俩再睁开眼时,便知道了一切不是梦,他们来到了没有花逐月的无争山庄,看见了那个面容温和俊逸,浑身却好似和无边黑暗融在一起的原随云。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嘿嘿,新地图是这个哟,~~~没想到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最怜君中宵舞 长案后的另一个原随云正在“看书”,准确说来是在摸索雕刻在厚纸板上的书,他的神色平静,在灯光映照之下,明明也是温润如玉的脸庞,然而在花逐月的眼中,却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冷意。哪怕他身侧明明是灯火通明,他整个人也好似带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般。 花逐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着的原随云的手,缓缓地走近到长案之前,哪怕知道他并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原随云,不是一起经过了诸多事端的心意相通的丈夫,她依旧是泪流满面,缓缓伸出手眼见要抚上了这个陌生的原随云的脸庞。 “你是什么人?”桌案后的原随云轻轻挥了下衣袖,挥开了花逐月的手,他虽然看不见,可是对他人的情绪察觉得无比灵敏,他察觉到这个带着复杂情绪的女人没有恶意,故而他挥开的动作也并未用十分的劲道。 可是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心绪无比复杂的和花逐月一起过来的原随云。他以一模一样的招式将花逐月拉到了身边,然后竟是双袖高扬,当着书案后的人使出了“流云飞袖”。 “这是十岁那年便大成的流云飞袖,”他话语一顿,身形突然高高跃起,手中“碧血照丹青”闪过青色的剑芒,快如清风又缥缈如清风的招式,“这是十三岁那年练成的清风十三式,”他剑锋一转,瞬间剑影漫天,“这是十五岁那年大成的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他猛然丢了剑给花逐月,身形犹如鬼魅,双腿直扫,“这是十一岁那年练就的北派鸳鸯腿,”…… 原随云将他会的三十三种功夫如数家珍一般道出,他知道对方看不见,所以他出招并不快,他相信另一个自己一定能够判断自己所说的是真是假。 长案后的原随云却轻笑出声:“阁下好大的手笔,监视原某多年了吧?竟然连原某会的功夫也都学会了。原某真的佩服!” 原随云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他正要出声,便听见门外有侍从问话:“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原随云直接吩咐道:“没什么事,下去吧。” “公子?”门外的仆从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恭敬地问道。 长案后的人才道:“没什么事情,下去吧!”他心里此时才起了疑惑,对面那人和自己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的,为何外头的人好似完全没听到一样? 花逐月已经发觉了,方才原随云在屋中的动静那么大,可是却不见外头的护卫们有反应。无争山庄的护卫自然不可能这么差劲,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并不曾发觉她和原随云在此。 “因为他就是你,而你也就是他。所以,除了你,其他人看不到我们。随云,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是我从十五岁那年认识了另外一个你。”花带着鼻音,红着双眼道。 原随云的心底对这个女孩子的话竟然有一种诡异的信任,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呢?十五岁那年他被翠柳庄退亲,从此身居简出一年有余,根本就没有认识什么女孩子。 双眼完好的原随云看着另一个自己,不由得将花逐月的手握得更紧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你肯定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若是那一年没有认识逐月,后来没有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没有医治好双眼,我和你就没有差别,恨不得整个天下所有人随着自己一道陷入黑暗之中,让所有人受我操控,再也说不出‘可惜是个瞎子'”这句话来。” “原随云,你该醒醒了!”他话音一落,突然大吼一声,一巴掌扇向了神色依旧不见多少动容的另一个自己,“世间多少眼盲之人?他们谁能如你一般,从未担忧衣食住行,从未担忧被人欺凌?唯独你,生下来便是无争山庄的少主,哪怕双眼不见物,比远比世上大多数的人强悍、厉害百倍!世上绝对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永不落穿的阴谋,当蝙蝠岛之事揭穿,无争山庄何处何从?原家三百年的基业又该怎么办?最为关键的是,你让老父如何面对?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双眼为何会瞎。老父的武功为何会失?他又是为了谁不理会那些议论和猜测,站在你的身后帮着你撑着无争山庄?” 花逐月本想拉着原随云的,但是却惊讶地看见他那一掌扇起之时犹如水波荡开,竟好似撞在了一层透明不见的罩子之上,使得落在另一个原随云脸上之时,已经去了大半力道。不过依旧想起了“啪”的声音,这对于另外一个原随云而言,无疑是极重的侮辱和挑衅。何况对面之人,还将他所作之事全部挑破了。他的身形动了,竟是要动手了。 花逐月却不想看着他们打起来,她用力挣开了原随云握着的手,竟是跳了起来,扑向了另一个原随云,将他紧紧地搂抱起来。 原随云本能地升起了不瞒和嫉妒,哪怕那个人是另外一个时空之中的自己。他正要上前去拉开花逐月,就听见她抱着另一个人哽咽说道:“不是所有人女孩子都像翠柳庄的姑娘,想想老庄主,想想你自己。另外一个你,可已经和我成亲了呢,我们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他们三个月大了,父亲也就是老庄主给大郎取名扶摇,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扶摇。二郎取名惊涛,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原随云拉回了花逐月,他看着另个一自己终于露出惊惶失落之色,才开口道:“我们双眼之所以不能视物,是因为石观音下了最为狠辣的火毒。你往终南山去寻一座古墓,若能找到藏在古墓中的寒玉床,就能取出寒玉髓。或者去极北之地去寻寒玉髓……”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和花逐月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原随云本怀疑自己是做梦了或者是起了幻觉了,可是他依稀还记得那女子身上的温暖气息,和甜淡的苏合香味,他伸出手摸上了长案上歪到的一块黄玉石镇纸,圆润的边角缺了一块,是那个自称是另一个自己的铁砂掌风扫到所致…… 竟然不是梦吗?另外一个自己?真的可能吗?成婚生子不说,双眼也能看见了。真令人羡慕嫉妒得很那! 他缓缓走出了书房,唤过门外的护卫,得知父亲原东园还未歇息,便第一次在夜间去了老父的院子。 “父亲,若是我成亲有了孩儿,您会不会给他们取名叫做扶摇和惊涛?”原随云问出了一个让原东园惊愕莫名的问题。 “大半夜的不休息就是来问这个啊?”原东园看着有些不对劲的儿子,沉吟了片刻道:“会吧。扶摇直上九万里,扶摇是个好名字。惊涛也不错。莫非你终于肯成亲了?” 原随云没有立刻回答,好半晌才道:“等我杀了石观音,找到了火毒的解药再说吧。” 原东园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 原随云露出了奇异至极的笑容,“另外一个自称是原随云的家伙告诉我的,不想竟然是真的。果真是个让人羡慕嫉妒的人呢,真恨不得杀了他我以身相替……” 却说和原随云和花逐月一晃间又回了他们的房间,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花逐月只要一想到原随云在那样一条错误而孤寂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她伏在原随云的怀中蜷缩着,“随云,那只是一个梦,所以你看我们根本到不了他所在的世界……你不是他,不是他……” 原随云无声地苦笑了下,至此时此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那个快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另一个自己走上了截然不同之路,前路虽然漫长,却有个温暖的人陪伴着自己,所以他是他,他又不是他。 没有人能够猜透人心,更没有人能够看透命运,然后这一刻,他无比感激怀中之人。“是,我不是他,我不会成为让人唾弃的魔头……”心中的魔住在心里就好。 中庭之中,原随云在舞剑。 自与邀月一战之后,又与燕南天多番切磋与探讨,原随云对“剑道”的看法生了巨大的改变。诚然世上没有任何武功是完美无缺毫无破绽的,然而绝顶的高手因为招式太过而会将破绽加以掩饰或者弥补。相比较而来,掌法、指法等等武功便是威力再大,其破绽却是比剑法更难掩饰和弥补。剑法却不一样,曾有江湖前辈说过一剑破万法,好似和独孤求败的无剑胜有剑相悖离,其实道理却是殊途同归:一剑既出,万兵俯首。 整个中庭之中,剑气纵横,剑影万千,其气势澎湃汹涌,然而每一招刺出之时却是举重若轻,轻描淡写一般,分明已有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意境。 屋檐下的灯笼随着剑气摇曳起伏不定,花逐月看得分明,她知道原随云为何又重新开始练剑了。以他现在的内力和所会的各派的武功,自然是江湖一流的好手,但是在碰到邀月这样的绝顶高手之时,却无必胜的把握,即将和水母阴姬的比试也是如此。并非那些掌法指法剑法什么的不精妙,而是对手的功法和招式更加的精妙,破绽更少。而天山折梅手和天山六阳掌,在他此刻的年纪和内力而言,并不能发挥出其十分的威力来。真要面对绝顶高手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有一套更加精妙的功夫,剑法便是首选了。 但见剑气磅礴恍若起伏绵延不绝的江水,而青色剑芒闪过时宛如星子坠落水面。而原随云便是那可斩落漫天星辰之人! 神水宫之中,藏经阁之前,阴姬迎风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弟子宫南燕,半晌才道:“你以为师的名号给原随云下战帖,为师可以原谅你,可是你不该杀了那人。” 宫南燕猛然抬起头来,美丽的双眼中闪过嫉妒的光芒:“师父,你真的不知弟子为何要杀了那人吗?给原随云下战帖,不过是引出那人的诱饵罢了。如今我也已经杀了他,师父若是要杀我,我也认了。可是,我不服,我不服!” 阴姬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宫南燕,身形突然掠起,一掌拍了出去。就在宫南燕睁大了双眼等死之时,却感觉到了如冰似雪一样的掌风从脸颊边越过,落在了她身侧一米远的一棵大树之上,“咔嚓”声传来之时,满树的绿叶尽结了白霜,恍若玉树一般缓缓倒下。 阴姬没有再出手,只是拂袖而去之时,丢下一句面壁思过三个月的话来。 宫南燕却是高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眼中满是喜悦的光芒:师父没有追究她杀了熊娘子,是不是表示她以后再也不是他的替身了?还有与原随云的战帖,师父的意思是要和原随云一战了?是不是也表示了神水宫自此之后,不会在自封于此偏僻的山谷之中? 宫南燕双眼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来,好似未来她便就能在江湖之中呼风唤雨一般了。 而就在宫南燕被罚面壁思过的第一日,山谷之外的守谷老妇迎来了驰名江湖的盗帅楚留香和他的好朋友胡铁花。 楚留香朝着老妇人弯腰一揖,朗声道:“在下楚留香,这是我的朋友胡铁花,有事想要拜见神水宫主,还望前辈通禀。” 片刻后,那老妇人便道:“楚留香?胡铁花?你们莫非不是男人?神水宫的规矩,男子是不许入内的。难不成你们想要硬闯神水宫?” 若非慑于神水宫和阴姬之威,胡铁花都想解裤子让老妇人看看他是不是男人了。 “前辈误会了,在下此来神水宫是为了寻人,并无得罪之意。”楚留香苦笑道,“还请前辈通禀一下,或者前辈帮帮忙,看神水宫最近是有新收的弟子里有个叫做苏蓉蓉的姑娘。” “等着吧。”老妇人终究是听说过楚留香的名号的,看他的神色关心不似做假,终究没有再拒绝了。不想半个时辰之后,老妇人回来后冷声道:“宫主有令,新弟子全部入青木阁了,是否有个叫做苏蓉蓉的还不知道。不过宫主说了,与原随云约战之时,香帅可以再来。那一日,新入门的二十名弟子也会来此山谷的。” 楚留香和胡铁花终究不是冲动的少年,谢过了老妇人便离开了山谷。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 题外话:今天下午这章弄了好久,逻辑上死也不通,一路黑到底的少庄主和黑了一半的原庄主出现在一处的话,谁杀谁呢?咳咳,所以,两位原公子之后再遇到,就是今天这章这样啦~~算不上新地图~~以后会穿插着的~~然后这章过了才是新地图~~~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地图哟 谢谢几位妹子帮忙想两位小公子的名字,我会找到留言送上小小的红包以示感谢~~(づ ̄3 ̄)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漫舞神剑碎虚空 “老酒鬼,你说,以神水宫自封不怎么与江湖中人来往的一贯作风,此次阴姬向无争山庄约战,实在是太不像她所为了。”走远之后,楚留香突然道。 胡铁花也觉得楚留香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方才神水宫的婆子那话,分明是阴姬承认了对邀战之事了。既然承认了,这一战就是不可避免的,老臭虫你说,谁会赢呢?我听说好多地方的赌坊里头可都开了盘,不过赌阴姬胜的人更多些,看来这么多年神水宫宫主的威名还在啊。” 楚留香笑了下,“阴姬这么多年被认为是天下最厉害的高手,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而原随云,你想一想当初他和石观音一战之前,谁会想到他能够凭借一人之力就杀了她呢?最为重要的是,他更加年轻,而年轻就代表有更大的进步的可能。山西原氏三百余年不倒,肯定是有其道理的。” 胡铁花瞪向楚留香道:“你这说了还不是没说,你只要说到底看好谁就行啦。” 楚留香朝胡铁花摇了摇头,故意叹道:“我说得这么明显你居然没有听出来?” 楚留香背着双手悠悠然朝前走了,胡铁花见状跟在后面追问,让寂静的山林多出了两分热闹来。 距离约战之日不到一个月时,可以说整个江湖之中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一战,更有不少人早在两个月之前就赶往约战地附近的城镇,想着就算不能目睹这一战,也能最早知道此战的结果。 大概也只有无争山庄此时不太关注此事,上上下下不要太相信他们的庄主。尤其是以“战”和“猎”两字打头的护卫们,因为经常接触到原随云和花逐月,他们是见识过之前那几乎搅动得周遭天气都变色的剑气,自然对自己庄主信心满满了。就在原随云和花逐月准备拜别了原东园前往约战之地的前一日,染墨和黑珍珠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山庄。 花逐月很高兴和黑珍珠重逢,见她的神色中带着之前没有的柔和光润,心知她和染墨应该过得很好,当即献宝一样让她看自己的两个已经爬得很利索的两个胖儿子,眨眨眼低声笑道:“珍珠你看我儿子多可爱啊!你也快些和染墨生一个小珍珠才好玩呀。” 黑珍珠羞红了脸瞪了花逐月一眼,转头就见大郎被二郎压在身下,被弟弟骑在身上,哪知大郎不知怎么的翻了一个身,抱着二郎的腿就反压住了二郎,然后扬起头冲着逐月张开长了几颗小白米牙的嘴巴哈哈笑。黑珍珠看得呆住了,扭头就和逐月道:“你就由他们兄弟俩这么翻来翻去的啊?” 不是都该教导孩子要兄弟友爱谦让的吗? 花逐月笑道:“他们还小呢,大人的话都听不懂。再说了,他们是亲兄弟这样打打闹闹的才好。不信,你再看。” 果然不多时,大郎和二郎就凑到一块儿去了,你亲亲我的胖脸一口,我舔舔你的胖手一口,不知多亲热。 “有了大郎和二郎,随云那边也能少些压力,无论是山庄的事务还是武学,都比有他们之前顺利地多。至于我,你难道不觉得比之前更漂亮了吗?”花逐月故意扬起头道。 阳光洒在她那莹润的脸颊之上,笑魇如花,丽色暖人心。黑珍珠的心里不由得也动了下,眼中闪过期盼的光芒。 看着黑珍珠神色的变化,花逐月知道她也是生出了要孩子的期盼了,顿时松了一口气,暗想老方管事和许婆婆也该安心了。 次日里,原随云和花逐月带着十多个护卫动身前往约战之地,染墨和黑珍珠非要跟着,说是去见识下这将惊天动地的一战,但是谁不知道他们俩是担心原随云会落败呢?原随云和花逐月无可也无不可,就由着这夫妻带着十来个人跟着了。 只是如此一来,无争山庄这次出门的动静就有点儿大了。一行人便是再低调,才半日功夫,行踪便被人看在了眼里,当听说原随云不但带了不少护卫随行,更是带了妻子同行后,说什么的有。 “想来是这位原庄主不舍妻子这才带着身边,只是如此儿女情长,总不像是能胜过水母阴姬之相啊。” “莫非这位原夫人丽色倾城,竟让原庄主如此不舍?就算不能赢阴姬,能娶个美丽的老婆也是本事啊。” “呸,那算什么本事?若是你或者我随便谁是无争山庄的庄主,想娶什么样的老婆没有?娶他十个八个也是没问题的。” “就是啊!哎呀,我当初这是昏了头,就不该去赌坊给原庄主下了注,虽则也才五十两银子,可那也是钱嘛。” …… 等到原随云一行人到达神水宫最近的小镇时,这样的议论更是喧嚣尘上,还引来了不少人来围观。 当十多个护卫和一辆黑漆马车缓缓停驻在客栈门前时,从护卫们的服饰装备上到他们的气势上,那些议论反是消停了,只因那些护卫一看就堪比江湖二流的高手。围观之人心里更是在想,能让这么些好手做护卫,这无争山庄无怪乎一直被人认为是武林第一世家。也不知那位名声在外的原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随云下了马车,又扶着花逐月下了车,在掌柜的恭敬中带着护卫进了客栈。不少人在看见他们夫妻之时,尤其是那些说些不实猜测和议论的人,都红了又白了脸,只因无论是原随云还是花逐月,都让他们的心底生出怯意来。 这几日江湖上有名的世家公子也到了不少,有的生得俊美非凡,有的故意端着一张冰雪冷脸,可无论是谁,在原随云到来之后,都犹如日月光芒之下的星子安然失色。再说原夫人了,瞧着年纪也不大,容貌也不是绝顶倾城之貌,但是那双丽眼婉转之间,真好似深秋的湖水,静幽无波慑人心魄。 “未曾想到无争山庄的原庄主,当年也曾惋惜的晚辈竟有这般气势……”客栈对面的面摊之上,穿着一身灰白衣裳的高瘦男子喃喃低语道。 他的双眼精光四溢,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耳朵,竟是一对钢铁打造的铁耳。若是老江湖们再次,一定便会认出来此人的身份,他乃是京城最有名的捕头,外号“白衣神耳”的英万里。 他看向对面正在吃着碗中最后一块牛肉的楚留香,笑道:“香帅果然是好眼力,这原庄主年纪虽轻,然而一身内力深蕴,让人不知深浅,看来后日一战胜负并非江湖传言一般了。” 他们两人一个是捕头一个是强盗中的元帅,本不该坐在一起的,此时却像多年重逢的好友一般,说得极为投机。 不过没有人不觉得奇怪,只因为楚留香的性格本来就是极讨人喜欢的。胡铁花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是扫到了一人后,当即变了脸色,“嗖”的一下就躲到了楚留香和英万里他们所在的小摊后面去了。 英万里奇道:“胡大侠这是怎么了?” 楚留香笑道:“能让胡铁花这么狼狈躲着的,唯独华山派的那位高姑娘了。看来,便是枯梅大师都下山了。少林寺的天川大师,武当的顾道长,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这些武林名宿,或亲自到来,或派遣弟子前来,显然不愿错过此次精彩决战呢。” 英万里却是极有深意地笑了,“这一战也许就决定了未来十年谁是天下第一高手,香帅难道就一点也不动心?”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哈哈笑了起来,“老英啊老英,其他人不知道我楚留香的性子,你莫非不清楚?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头虽好听,可不能吃又不能穿,我眼红什么呢?无争山庄终究是不愿意继续默默无闻下去了……” 楚留香的话让英万里也静默无言起来,因为这就是江湖的规则,和历史上那些所谓的名门世族一样,若是长时间远离朝廷手无权利,便会没落一样,所谓的武林世家,必须每隔一代或者两代,必须出一个惊才绝艳之人,不然便只有被其他的世家或者门派所取代。 原随云不是楚留香,他是无争山庄的庄主,在神水宫送来约战帖之后,他代表的不单是他本人,更是无争山庄。他赢了,则无争山庄继续是江湖人心目中的武林第一世家。他输了,将是无争山庄面对着其他世家门派的挤压了。 小小的城镇一下子涌入了如此多的江湖中人,谁也没有注意两个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也夹杂其中,还是黑珍珠和染墨结伴出门闲逛的时候,见两人的背影有些熟悉,跟了上去,见两人去了帷帽后的容貌,正是苏蓉蓉和曲无容。 曲无容脸上的伤痕在苏蓉蓉的妙手之下已经浅淡了许多,看着不再狰狞吓人了。她们俩见是黑珍珠,便让染墨带路去见了原随云和花逐月。 “原庄主,原夫人。”苏蓉蓉还是从前一般秀发轻挽,看向花逐月时脸上的笑容更真了些,“冒昧来见,是有些话想告知原庄主,希望能够对你后天和水母阴姬的对决有些帮助。不过见原庄主这么悠闲淡定,我便知道是我多事了。” 花逐月忙道:“快别这么说,随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啦,反正急也没有用嘛。苏姑娘你是想告诉我们神水宫或者阴姬的一些事情?” 苏蓉蓉点了点头,正色道:“水母阴姬之所以被号称水母,乃是因为她的武功是在水中练成的,也是因为她的武功如江河流水般以阴柔见长,变化万千,无法捉摸。她的水性极好,在水中对战的话,世上绝没有人是她的对手。水中的压力本就被陆地上的大,故而她的内力与常人更加惊人。这些绝对不是虚言。石观音你们知道的,可是她这样一个敢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女人,唯独害怕阴姬一人。不过阴姬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她有很深的洁癖和控制欲。” 苏蓉蓉说得这些,无争山庄的暗探大多就打探到了,不过有洁癖和控制欲却是第一次知道,她拉着苏蓉蓉的手很是感激。 苏蓉蓉笑道:“那日在延城,幸好原夫人你点醒了我。我今日也不过是回报当日之情罢了。好啦,我该走了,曲姐姐还等着我呢。” 等苏蓉蓉离开了,花逐月才笑看向站在长安边提笔画画的原随云,“随云啊,听到了吗?阴姬有洁癖呢,早知道这样就该将大郎和二郎的脏尿布带过来两条了。” 原随云的画本就是初学不久,听了花逐月这话,握笔的手一抖,本就不怎么样的月夜桂花图变得更难看了。他无奈地放下笔,摇头道:“你难道也和外头那些人一样对我没信心了?快别提大郎二郎的尿布了,那味道没得让阴姬退却,却是熏到我了。”想起儿子们拉的臭臭的味道,原随云的脸有些黑了。 不过他知道花逐月如此,也是因为快到比试之期,她担心了。他不由得走近拉着了她的手,眼神爱怜:“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所以紧张得不行,难为你了。不过是一场比斗罢了,我好久没有听你吹曲子了,不如我们今日合奏一番?” 花逐月终究是对原随云充满了信心,闻言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取出了玉箫和古琴,当真和原随云合奏起来。 琴声平和,不但让花逐月心情放松了,也让无争山庄的护卫们没有被人带得焦躁。一些隐约听到琴声的武林名宿们,则是更期待不久将到来的大战了。 约战之地在神水宫外的一处与大江相连的湖泊之上,自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近前观看的。除了神水宫的弟子外,便是十来个武林名宿。其中花逐月只认识楚留香和胡铁花两个人,她朝两人点了点头,就看向了站在一叶轻舟之上快到湖心处的原随云身上,而阴姬还不见踪影。 就在众人奇怪阴姬为何迟迟不出现之时,平静的湖面上,忽然平地掀起了汹涌的浪涛,恍若水底龙神发怒一般,巨浪汹涌着好似要将那小小的扁舟和其上的人给吞没一般。 就在众人凝神之时,之间原随云的身形突然自小舟上恍若谪仙一般既轻且快地跃起了三四丈高,大袖飞扬间,碧绿色的剑光闪过,剑气纵横处巨浪好似被驯服的猛兽,竟只能引颈待戮一般,又好似水浪被劈开了一般! 观战的众人之中,唯独薛衣人是仗剑成名,也只有他才瞧清了原随云的那一剑,是何等的快捷何等的气势,恍若能够碎开虚空一般!他只觉得腰间的佩剑也在鼓动,在聒噪,在渴望…… 就在此时,湖面就出了变化。好似被劈成两半可见湖底的水浪居然又开始合拢,水面上接着泛起了一连串的涟漪和水泡,片刻后巨浪又起,将原随云之前踏脚的小舟高高掀起又抛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动。就在这响声之中,阴姬从水中升起,她好似被水柱托着一般,冷漠的双眼看向了脚尖落在快要散架的小舟山的原随云身上,猛然拍了下身下的水柱,竟是数条巨浪犹如水龙一般卷向原随云,似要将他给撕裂吞噬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没想到搞到这么晚··· 第一百二十九章 银汉秋期万古同 明明不是在大海之中,然而此时水浪汹涌恍若听话的巨龙一般扑向原随云,同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令人觉得阴姬不似凡人竟是能控制水的神一样,天地都为之变色了。 在场观战的十来人都是江湖中最为顶尖的高手,此时目睹了阴姬的实力,他们也大多变了神色,甚至暗自将自己放在原随云的位置之上自问,自己能承受阴姬这一击吗?又如何去破解这一击呢? 只见原随云却如一尾鱼一般自波浪间穿过,手中青光又是一闪,竟然掀翻了宛若巨龙一般的波浪,让其反扑向阴姬。随即又是一剑划开,天地霎时无声一般,阴姬身上的水柱轰然倒塌。 就算如此,阴姬和原随云两人的衣服也丝毫没有被水打湿一样,依旧衣袍飞扬,煞是好看。 花逐月看到此处,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神色瞧着颇为悠闲。多数人都在观战,唯有枯梅师太和她身边的弟子,秀美中带着一点点的羞涩的少女看到了花逐月神色的变化。 观战之前,众人都在猜测原随云能挡住阴姬几招,但是只此数招,却让他们知道之前低估了原随云。阴姬固然厉害,原随云也不差,这一战可算是来对了。 然而神水宫的弟子们却不做此想,尤其是迷恋阴姬的宫南燕,神色颇为不安。若是师父赢不了原随云……不,不会的,师父怎么会输给原随云这样的毛头小子?赢了石观音又如何?石观音连师父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的。大不了,到时候抓了原随云的妻子,他心神一乱,自然就会输了。 宫南燕这般想着,眼里就露出了凶光看向了花逐月。 花逐月感觉到不怀好意的目光,转过头就和宫南燕的眼神相触了,她一愣,心里暗哼了一声,又看向了湖面之上对决的两人。 阴姬身上的水柱倒塌,她却踩在水面之上犹如平地,一掌拍向水面,水浪扬起犹如一面水墙被推起,又是一掌好似贴在水墙之上般推着水墙有进无退逼向了原随云。原随云脚下的小舟经不住湖水的拉扯之地,终究在“咔嚓”声中彻底破开了成为数块木板。 原随云知道这“水墙”不但凝聚了阴姬全部的内力,更是蕴含了水自带的压力,真要细究的话定不下千钧之重。他却是突然一笑,却是举袖一掌徐徐落下,好似落日下山不可挡一般,极阳的掌力却转化为极寒之力,自他脚下起的水面开始结冰,虽则只有不三尺见方的不大的一块浮冰,却让他能再次稳稳当当地站在水面之上,又是一剑挥出,比之前的几剑更快更不耀眼的绿芒,剑锋扫过之处,湖水好似都被压缩住,那水墙之势生生被阻挡了片刻。 阴姬却突然撤掌飞起,水墙轰然倒塌的瞬间她的人也如一只白色的大鸟般扑向原随云,双掌连连拍出不下九掌。 掌风席卷时,被剑气压住的湖面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便是原随云脚下的小小的浮冰也瞬间地破碎起来。就在众人齐齐惊呼之时,原随云的左手中同样连连击出四掌,而右手的神剑同时上挑至一个诡异的角度后又突然横扫而下,剑气如风般在他周身咆哮盘旋,并好似被他控制一般同阴姬的掌风相撞,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来。 英万里的名气虽大眼力却是围观中人里头较差的,他忍不住轻声问身边的胡铁花,“老胡啊,看着原随云和阴姬是势均力敌啊,这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呢?你说谁会赢?” 胡铁花还未说话,倒是另一边的武当顾老道摸着胡子道:“原随云少年气盛,能有此等功力当真是天下少有。只是这里终究是神水宫的势力之内,而且还是在水上对决,阴姬的优势更大一些。” 他说完了却是看向薛衣人,“薛庄主如何看呢?” 薛衣人却是握着腰间的长剑沉默了良久,半晌才道:“原随云并非是剑客,他习剑的日子绝对不会太久。若是他曾在剑之上倾注了不下十年之功,此地即便是阴姬占利的水面之上,原随云也不会输。可惜了……” 他虽没有说谁会赢,但是话中之意却是可惜原随云没有专注于剑道,此战应该不是阴姬的对手。 薛衣人依仗手中一柄长剑纵横江湖三十余年,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客,所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围观众人大多便以为原随云会惜败于阴姬,想到阴姬此人息怒无常,也不知会不会放过原随云一命,顿时有些可惜起来,不管如何,无争山庄代表的是江湖正道之势。 楚留香却是留意到了花逐月的神色并未因为薛衣人的话而变化,依旧是不大担心的样子看着湖中的打斗。 花逐月却是轻笑出声,她看了薛衣人一眼道:“我夫君确实不曾专心于剑道之上,还是接到了神水宫的约战帖之后才认为要胜过大名鼎鼎的水母,只有以剑法才能取胜。虽则只有半年时间,可夫君所使的这套剑法却也足够破了水母的地利之便了。你们看!” 却是原随云的剑气不但破了阴姬那如出手边掀起巨浪的掌势,更是借势而前,剑风引导着水浪反涌向阴姬,而后一掌直直拍向阴姬的面目,落日熔金!那掌风灼热如烈焰一般,好似要将阴姬周围的水给全部烤干一般。 众人果然被原随云这一动作给惊住了。 至于交手中的两人,则更加了解了对手和此刻的情势。阴姬成名已久,她近十多年来少入江湖,已经少有与人交手的经历,也不觉得有谁值得她出手。石观音被杀的消息传来之时,她还有些喟叹。毕竟当年李琦能顺利从中原东渡扶桑,是借助了她神水宫之手的。且石观音是世所少有的美女,她虽不曾爱上石观音,却也是喜欢她的容貌和知情识趣的。所以,对于杀了石观音的原随云也留意起来。 她知道原随云出自关中原氏,从前双眼不视物之时,就是有名的“神童和天才”可,据说此人性情温和宛若书生。但她却是不信的,真正如书生的话,又岂会传出名声来?可见是外和内坚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其实已经不太执着于武道了,只是终究和石观音有过一段渊源,还有宫南燕,终究是陪了自己多年的人,对自己的感情也是真的。既然如此,和原随云战一场也没有什么了。 然而此时,她才觉得自己之前轻敌了,小看了原随云。她自水中练就的磅礴掌力,在原随云手中那柄不长的短剑下竟然没有多大的优势。可难得的,她多年觉得倦怠的心竟鼓动了起来,可见一个好的对手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战对高手而言是多么重要。她将数十年的功力融入一双不大肉掌之中,招式如行云流水一般写意,气势却如万马奔腾、锐不可当。而那掌风好似带着黏性般,就好似将原随云给困住一样,隐隐有将他拉入水中的趋势。 若是一般人,此刻大约已经慌乱起来。可阴姬如今的对手是原随云,他神色如常,依旧是左手出掌,右手出剑,一边是烈阳喷薄一般的热力掌风,一边是冷清至极的剑气,两相碰撞之下,反是真带起了一阵旋风巨浪,他却脚下微动,好似踏在旋风之上一般,绿色神剑从上而下,毫无任何花哨和多余的动作,直直劈下! 阴姬确实很厉害,大约和移花宫邀月的武功相当,借助湖水中暗流之力控水如兵器,掌力虽属阴柔但却气势逼人。只是世上并无完美无缺的武功,无论多么厉害的招式都会有破绽可寻。而阴姬的破绽自然也有,虽才短短一瞬,却已经被他发觉了,故而这一剑才来得如此快,如此简单又如此的直接! 阴姬最大的破绽便是利用湖底的暗流控水之时,每每拍出一掌,体内真气运行便要重来。只此一点,却也足够原随云利用了。那一剑劈下之时,恰好是她真气也不足以同时维持她凌波于水面之上和出招了。 就是这么简单至极却又绝对不简单的一剑,让阴姬端正的脸孔变了色,一道血痕自她的下颌处出现。 阴姬抬起手突然摸了下血迹,她点头道:“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伤了我的人。接下来我不会再留手了。” 她的话音一落身形便如鬼魅一般快得消失了,让众人纷纷瞪大了眼。 可是原随云从前做了十多年的瞎子,哪怕如今双眼完好了,他的耳力和感知之力比一般人强太多了,骗过了其他人的阴姬,根本就不可能骗过他。踩在不知何时弄出的一块浮冰之上,他没有动,只静静地听着风中、水中的动静。然后,才突然动了,高高跃起后又翻身直直落下,右手中的短剑使得湖水都分开了,而左手也同样是一掌重重拍出,赫然就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阴姬的身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阴姬仓促间一跃而起,带着水雾正面迎上原随云的掌风。却不妨原随云右手的神剑“碧血照丹青”又挥出了耀如星辰的一剑! 阴姬猝不及防受了一剑,剑气又经几处大穴深入了体内,让她的真气运行都困难起来,她不用想便知自己受了不轻的伤。 “师父!”宫南燕眼见阴姬受了伤,当即拔剑就朝着花逐月冲了过去,不待其他人出手相助,花逐月手中的玉箫已经挡下了宫南燕的长剑,更是一脚将她踢入了水中。 “阴姬前辈,既为约战比试,胜负已分便可罢手了。前辈正好回去好生管教下弟子,岂不比不死不休划算?”花逐月扬声说道。 阴姬强压下心中的闷痛不适感,看向了原随云,目光很是奇怪,好似嫉妒一般:“那是你的妻子?听说她为你生了两个儿子?” 原随云心里觉得怪怪的,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上天真是厚待关中原氏!”阴姬说完,嘴角就沁出一丝血迹来。她确实是嫉妒原随云的,嫉妒他身为男儿身,嫉妒他能得娇妻幼子,更嫉妒他这般轻的年纪就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假以时日,或者真能练就传说中的武道巅峰之境,破碎虚空也不定。 阴姬她并非是输不起之人,当即却拉着宫南燕消失在湖水之中,岸上的十数神水宫弟子也纷纷入水消息。这一幕让岸上围观之人知道,哪怕阴姬输了,神水宫依旧是神水宫不可小觑。 原随云却已经回到了岸边,花逐月却没有了之前挡住宫南燕的镇定,当即就快跑了过去,半扶半抱着他,关心地问:“你怎么样?” “我很好,没事。”原随云确实还好,虽有些疲倦,却并不曾到力竭的地步,不过他却当着江湖高手的面将头放在了花逐月的肩膀之上,在她的耳边低声带笑道:“我赢了……逐月,之前我们所想的果然是正确的呢。” 本来想说什么的围观众人都有些尴尬起来,便是自认脸皮厚的楚留香也摸了摸鼻子离开了,至于苏蓉蓉的下落,之前花逐月已经将苏蓉蓉出现过的事情告诉了他,不在神水宫之中,终有一日会重逢的。 当日,原随云胜了水母阴姬的消息传遍小镇之上的江湖人中,很快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沉寂了快三十默然无声的无争山庄,再次刷了一次“武林第一世家”的存在感。 半个月后,原随云和花逐月回到了无争山庄,最好的迎接礼物,自然是大郎和哥二郎用小奶音清晰地喊出的“爹”和“娘”了。便是嫌弃儿子太胖的原随云也冲胖儿子露出了笑容来,更别提欢喜得掉眼泪的花逐月了。 一个月后,在逐月十九岁的生日当天的掌灯时分,原随云在苍澜院的中庭舞剑,花逐月在吹着玉箫,原东园坐在廊下的长椅之上,他身边的小围车里坐着两个穿得厚衣裳的胖娃娃。 “呀呀……”大郎和二郎突然一起瞪大了相似的双眼,“爹!”(娘!)双手还挥舞起来,原东园看着消失的儿子和儿媳,笑着抱起了四处找爹娘的扶摇和惊涛,“你们爹娘闭关啦,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乖啊,爷爷抱你们回屋去……” 原随云和花逐月相携走在荒凉无比的快被杂草淹没的小道之上,又秋风卷起枯草发出呜呜好似哭泣之声,天上盘旋的食肉秃鹰,草丛中时不时可见的倒伏不起的饿殍…… 这一切让已经有所准备的他们还是感到了寒气上冒,原随云搂紧了花逐月,沉声道:“我们也许来到了乱世江湖中。” 花逐月的神色也很难看,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世家还是普通百姓,乱世都别想过得很好。 “也不知是什么朝代……”花逐月幽幽说道,那些倒地饿死的尸身,身上的衣服大多被扒了个干净,赤身/裸/体地又干又瘦,有些尸体的大腿之上好似还被人割去了肉,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摇了摇头,花逐月终究有些不忍,抬头看向原随云道:“我们将这些见到的尸体弄在一起火化了后埋了吧。”若是不火化,只怕不多久又会被野狗鹰什么的剥出来啃了。 原随云虽不是心善之人,可是也不喜欢这一路时不时见到一具尸体的感觉,且他也不想拒绝花逐月,便点头同意了。 当即,夫妻两人就将走过的这段不到两里路上的尸体寻了出来,分作三堆火化了。大火扬起的瞬间,映着他们的脸颊有些模糊不清了。 “随云,你看!”两人相携继续朝东南而去,很快就看到了远方一道白色的蜿蜒的长河,河床裸/露得厉害。可还是让花逐月高兴起来,有河流就代表着有人烟,他们就能知道自己在何时何地了。 “等等!”原随云却拉住了花逐月,他听到了风中传来的马蹄声和不少于百人的脚步声,当即就拉起花逐月,想寻个地方藏一下,可是放眼四顾,只有一百米开外的河床边儿有一颗叶子枯了大半的碗口粗的柳树。 原随云和花逐月才跃到了树上,就看见沿着蜿蜒的河道走来的一队奇怪的队伍,当前的五个人穿着好似军中的袍服,身上还有破破旧旧的皮甲,还骑着马。他们后面跟着不下两百人的队伍,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木棍儿,拿着刀剑的也有,却极少,每个人都穿得破烂的衣服,有些人脚上还没穿鞋子…… “哎,大哥,我们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真的要去和那窦建德打呀?听说那窦建德身长八尺,力大无穷,和那高士达一道不但败了魏将军,还打赢了宇文化及。我们这些人过去岂不是送死?” “那又有什么办法?军令难违。哎,要说圣人天子干什么非要征高句丽啊?那地方打赢了又有啥?搞得现在到处都是反贼!” …… 为首的两人骑在马上唉声叹气,他们身后的人更是一脸丧气样儿。若非他们亲口说,谁也不曾想到这样一群人居然是一队官军?! 待这些人都走了,原随云和花逐月才从树上跳下,他们两对视一眼,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来到了隋末唐初之前的乱世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今天晚上终于没有晚太久替换~~呼呼~~ 第一百三十章 庭树不知人去尽 原随云和花逐月又沿着河道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看见连绵起伏的太行山脉,绕过河道拐弯,行过西边的低缓处,在山坳之中见到了一处道观中有人烟,便往道观去了。 “公子和姑娘见谅,小寺贫苦,便是斋饭也只有这些东西了,招待不周了。”老道士穿着洗得灰白的带着补丁的道袍,身边只跟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道童,请了原随云和花逐月在草席上落了座。 原随云和花逐月已经见过了外头饿殍满地的情景,再见小桌案之上的加了几片菜叶子的黄米粥,并不觉得人家怠慢了。 花逐月笑道:“道长快别这么说。”又见小道童盯着一小碗菜粥添嘴唇,忙请了道长和小道童一块儿用了他们来此之后的第一顿饭。 一碗菜粥很快就用完了,道长让叫做阿望的小道童拿了几只缺口的粗瓷碗洗刷,他则摸着胡子看着原随云和花逐月道:“看两位的衣着打扮,不是一般人家出身,不带一个随从就敢在外行走,想来不是一般人,不知该如何称呼呢?” 原随云和花逐月报了姓名,无争山庄老道虽没听说过,但是太原乃是李阀家主所在之地,相比如今河东之地的不太平,那里应该太平得多了。 “原公子和夫人竟是来自太原,太原乃是李阀经营多年的故居,两位怎么会离开太原来了此地呢?今年陛下再征高句丽不说,河东大地更是数月不见一滴雨了,四处不是乱兵就是那些江湖人士,没有一天太平得。”老道长叹息说道。 原随云也叹息道:“我和内子也是出门了才知世道已经坏至如此地步。若非见到了此处道观,我和内子便要继续留宿野外了。” “道长,唐公李渊为何被称为李阀呢?还有那些江湖人士,不知又是些什么人呢?”花逐月还是一如既往容易得到年长人的喜欢,弯眉一笑问道。 他们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唐公李渊家被称做“李阀”,可见这里应该是不曾在史书中提过的隋末唐初的乱世江湖。 “我不过是个荒山小寺的老道士,也没有见过什么江湖人士。不过就是听说过罢了。不过当今江湖之中最为有名的,也是世代为仇的对立两门,其实也算是道门了,他们便是圣门和魔门了。圣门为首便是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并称武林两大圣地,是为白道武林之首。说起来原夫人若非已经嫁人了,老道恐还你错认为是慈航静斋的弟子呢。”老道青云笑叹道。 原随云笑看了胡啊逐月一眼,“青云道长这样说,莫非慈航静斋上下,俱都是女子?” 青云道长点头道:“慈航静斋的于东汉末年由地尼师太创立,大师虽是女子,行事却不输男子,她本是佛家弟子,四十岁之后却顿悟后离开佛门入了我道门之中,创《慈航剑典》,后来她行走江湖十年,四处收纳弟子传道不说,更是遗命慈航弟子,每当中原陷入了乱世之中,便派出门人访寻真命天子,以求天下重归安宁。” 原随云和花逐月看青云道长说着是赞地尼,但是提到慈航静斋,神情却并不太以为然,便知这慈航静斋传承至今三百多年,其行事不是初创之时也不奇怪了。 “至于魔门,自从上一代邪帝不在之后,便一分为六,其首便是阴癸派,顾名思义掌门和弟子都是女子,可是因为阴癸派得到了魔门至高武学《天魔策》中最精华的部分,故而是魔门六派之中最为势大的一派。另外五派,则是杀手传承的补天阁,医毒双绝的邪极道,混迹商贾的天莲宗,灭性绝情的灭情道,以及占星问天的魔相道,以及自命风流的花间派。”青云缓缓说着,只在说到魔相道之时,语气稍微轻了些。 原随云和花逐月何等聪慧的人物,自然察觉到青云道长这一点的不一样的地方,他们俩本就不是此间之人,对于圣门魔门的对立还没有感受,便是这位青云道长真的是魔门魔相道的传人,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的。 青云道长还要再说什么,却听见了外头传来了阿望小道童的痛呼声。 “柳青云,别来无恙啊!”抓着阿望的男子身材修长,穿着一身青衣,头戴幞头,看上去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脸上也挂着微笑。可是他的双眼之中,却透出了少有的邪恶和残酷的光芒,更为诡异的是,双眸眼珠子外头带着一圈紫芒,说不出的妖异。 “席应?!你从西域回来饿了?当日伤你的是霸刀岳山,千里追杀你的是天刀宋缺,你为何来寻我的麻烦?快放了阿望!”青云道长一件席应,脸色大变道。 “岳山和宋缺,我自然会去寻他们的晦气,但是柳青云,你莫不是忘记了当年我逃来此处之时你是怎么做的?今日再来说这些废话?”席应说完,他的身边四周便产生了膨湃的真气,恍若浪涛一般以他为轴心向外扩展。 原随云快手地推开花逐月,手中“碧血照丹青”绿芒一闪,那让人窒息的劲力顿时一顿。 席应不妨柳青云处竟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此时“紫气天罗”大成,自然不将原随云和花逐月放在眼里,只当时多了两个送死的,手中暗劲一动,正要捏断阿望的颈骨,便听柳青云道:“住手!你若伤了阿望,就永远别想到魔相诀!” “拿出魔相诀来!不然就替小崽子收尸!”席应冷笑盯着柳青云。 “我当年经脉大损,论身手不过是普通江湖人的水平,你身为魔门八大高手之一,难道还怕我骗你吗?先放了阿望,不然虽然我不是你的对手,便是死老也不会将魔相诀交出来的。”柳青云看向痛得咬破了嘴唇却硬撑着的阿望,心里一痛,顿时后悔只为了等“有缘人”而被将小阿望提前送走。 席应如今的“紫气天罗”大成,便是对上邪王石之轩和阴后祝玉妍也有一战之力,自然不怕柳青云耍花样。他手一松,将阿望丢到了柳青云的脚边。 “阿望,你怎么样?”柳青云抱起小徒弟,打量了一番,才扭头自怀中掏出了一卷泛黄的牛皮纸样的东西丢向席应。 席应接过一看,冲着柳青云冷笑一声就纵身飞远,离开前却是一掌反拍了过来,原随云也只来得及接住了柳青云丢来的阿望,便看见柳青云浑身颤抖倒下。 “柳道长!”原随云和花逐月扶着柳青云到榻上,看阿望伏在榻边无言哭泣,他们的心情也极为不好,他们两已经发现了,此地江湖的武功较之从前的江湖完全不一样,之前碰到的江湖高手,甚至是他们自己,从前一绝的武功在此地也不算什么了。 “师父,是阿望的错,你千万不要有事……等阿望长大了,一定会杀了席应替你报仇的……”阿望一个小孩子便是身上带了伤,心里却只挂念着重伤的师父。 “阿望,乖,让师父和原公子、原夫人说说话。”柳青云强撑着安抚了哭泣不止的阿望,强行让他回隔壁歇着去了,才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我知道两位不是此间中人,魔相道一派的弟子大概是就数我最窝囊,却又最得师父看重了,只因我的占卜问天之术,无人可及。早在十多天前我便占卜出有缘人将到来,所以明知大劫将至,我也未带阿望躲避。原公子和原夫人也见过席应了,想必也该发觉了他的武功不但奇高也阴毒无比,而他一旦发觉了我交给他的是假的魔相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便是两位,他也不会放过……”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他们俩从来都不是怀疑自己之人,那席应武功再高,他们夫妻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我想求两位照顾阿望直到离开此间地界之时,作为交换,我不但将真正的魔相诀和我魔相道所有的一卷《天魔策》告知两位,还会告知两位一个天大的秘密,自此之后,两位踏足异世,全可凭心意了……”柳青云相信自己的占卜之术,也相信原随云和花逐月一定会动心的。 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是一惊,他们翻开了许多道家典籍,并没有找到可以随自己意愿踏足异世的方法,此时听柳青云所说,自然心动了。原随云点头道:“好,我们答应你。只是我们也不知会在此地停留多久,无论时间长短,在离开之前我们会想法子安置好阿望的。” 柳青云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我虽然没有武道之上的机缘,但是醉心于占卜星象玄学之术,如今为江湖众人争夺不休,为魔门圣门都为之觊觎的《长生诀》,又岂能比得过《战神图录》呢?那才是道家最为至高无上的玄妙武学,修炼至大圆满之后,便能破碎虚空,触及天地之秘。我这二十多年来居于此贫瘠之地的小道观之中,自然是因为这《战神图录》啊……” 柳青云示意原随云低下头,轻语了几句才道:“大概位置也我也告诉你了,明日一早你们就带着阿望走吧,我估计最迟明日晚间席应就会发现我给他的是假的魔相诀。” 原随云和花逐月看柳青云说完这些还得意地笑着,半点也不在意致命的内伤,两人也是无语了。 柳青云也乐得将“长生诀”“道心魔种大法”以及石之轩、祝玉妍、碧秀心、岳山、鲁妙子以及李渊、宋缺之人的种种都说了,“……嘿嘿,慈航静斋所谓的匡扶正道苍生也就是叫得好听,以为弄个绝色倾城的女弟子出来,天下枭雄就通通罢手讲和了,也是笑死人了。当年的北周宇文氏,北齐高氏,还有南方的陈氏,嘿嘿,被扶起又被抛弃,还有如今的天子杨广,估计慈航静斋的人也没想到,这才多少年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估计她们在着急培养弟子好抓紧时间出山吧……” 柳青云这分明是既痛恨魔门其他各派,也厌恶慈航静斋嘛。原随云和花逐月就当听故事,心里自然是另有想法的。 回到了狭小的房间后,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半晌花逐月才开口道:“随云,我感觉到好似这里不是江湖了,而是修仙修道一般的世界了。你相信柳青云所说得《战神图录》吗?还有长生诀,若是真有这样神奇至极的武功,他便是真无武道天赋,也不可能就这样简答放弃吧?” 原随云却是笑道:“你还没发觉这位青云道长,之所以经脉受损恍若普通人,只怕是曾经修炼武功走火入魔所致。再则那席应的掌风确实霸道狠厉,便是我受了那样一掌,就算有九阴真经来疗伤,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之事。我看他是真的自觉大限将至了,且是真的关心小道童阿望,所以才将知道的告诉了我们。” 花逐月拍了拍了心口,“如此便好。哎,若是人人都是高手,你我沦为一般江湖人,这等乱世之中只怕自保无力,若是出事了,可就见不到父亲和大郎二郎了。” “所以无论真假,我们一定要去太行山之中寻那战神殿,若是真得到了《战神图录》,我们便没什么担心的。便是寻不到,也没关系,再找就是了。” 次日一早,原随云和花逐月才才草草洗漱了一番,就听见青云道长房中传来了阿望的大哭之声,两人进去一看,竟是柳青云已经断气了。 阿望差点哭得晕死过去,却还记得师父临终前的交代,将柳青云榻下正中的一块青石砖揭开,拿出了一只黒木匣子,递给了原随云,“原公子,师父让交给你的养我的费用,说以后我就跟着公子了……” 他泪眼模糊地看着床上没了气息的师父,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师父有钱还藏着,早些逃走避开就不会碰上恶人了,师父你怎么这样笨啊……” 花逐月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见阿望哭得伤心,有些怜惜地拉过他劝了起来。最后,依着柳青云的遗言,将他的尸体和小小的道寺一起烧了,他们夫妻则带着一脸眼泪频频回头的阿望,离开了小寺。绕了一圈往太行山深处行去了。 半日后,席应来到此地,看到的便是一地废墟,气得他一掌拍下,腾起的烟灰扑了他一鼻子,反是自惹了难堪! “柳青云,若是让老子寻到了你,定将你挫骨扬灰!”席应撂下狠话,想起岳山的消息,脸上凶光大露,转身往西南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好想哭,因为不是一个系统的快要玄幻的大唐,果然不大好写~~~查资料查死我了·· PS:男女主到来的时候,寇仲和徐子陵还只有十二三岁大,此时应该是隋炀帝大业八年,李世民十五岁的时候~~离大唐双龙传小说故事开始还有五年时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清风飒来人不去 太行山脉绵延数十里,山深林密,几乎没什么人烟。偶尔撞见了石屋和人烟,估计也是为了躲避这几年隋炀帝近些年来的兵祸和徭役的。他们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穿着不凡,在深林之中行走丝毫不惧,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那些躲在密林之中的人,也是有眼色的,见他们多是问路和换些粮食,倒也热情。听他们还要往山林深处行,还劝他们说是密林深处危险得很,还说他家叔叔和另一座山里腰处家的老父亲就是进了山林后再也没有出来。 花逐月笑道:“好,多谢告知了,我们就不往深处去了。”随即又同这家躲到山林里已有六年之久的一家人聊了起来,虽说他们没有说到什么江湖之事,但是对于世道可是比柳青云清楚得多了。 这日夜里,他们三人借宿在这家之中,一边木板床上,阿望睡得熟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还未睡着,正低声说着话儿。 “他们这一家人是大业二年逃进山来的,本是洛阳郡下的百姓,为避过被征丁修通济渠而逃得。他们提到的另外一家比他们稍晚些逃来的,是为了不被拉去北方修长城才躲进山中的……从前读史书我还只当是人家李唐家的皇帝不厚道,故意抹黑杨广才弄出那么多不靠谱的传言出来的。现在想想,虽说那些什么杀父辱妹什么的可能是假的,但是这些年,北修长城,南开运河,又三征高句丽,还四处建行宫,这样子胡来民怨四起也难怪了。我此时有些明白为何柳青云瞧不起慈航静斋了,依他所言,当年魔门挑中的下一任人选是太子杨勇,而慈航静斋则是挑中了身为晋王的杨广为下一任天子,慈航静斋赢了,至今在朝廷里地位超然,也不见劝劝……” 花逐月想起才来此地之时瞧着的倒地的饿殍,心里就很不舒服。不提真正的史书,就说此处江湖和朝廷纠葛一起的世界里,那杨勇就算是个平庸至极无甚才德之人,但只要不是杨广这么想一出是一出,至少世道不会乱成现在这个样儿了。 原随云感觉得到花逐月的气愤,他虽然冷心冷肺,对人没什么善念,但是满地尸首,处处乱七八糟的,看着也碍眼,更为关键的是,从来都是高手的自己突然变成了二三流样的江湖人,他心里更抵触这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对那慈航静斋和魔门六派都没啥好感。 “嗯,所以我们得寻到柳青云所说的《战神图录》,不然无论多看不惯,还是遇上了那些人,我们俩只有被欺压的份了!说起来倒也是少有的经历。”原随云想起那席应视自己和逐月为蝼蚁的目光,至今想来,都让他起了杀心。 “对了,你知道阿望姓什么吗?他竟是北周宇文氏的遗孤。”花逐月想起阿望的身世就有些头痛。 “杨坚竟然没有察觉到漏网之鱼?”原随云听了也奇道,随即摇了摇头,“这里毕竟不是正经的隋末唐初,宇文氏没有断了血脉也不奇怪。按照柳青云所说的,宇文氏的颠覆,也不过是魔门和圣门斗法的结果而已。我们在此地的时光不会太久,阿望的事情我们终也插不了手。”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睡下。次日一早,他们便和主人家换了足够的一斤多的食盐和干粮,带着之前就准备的行李,带着阿望就告辞了。他们三人说是不往山林深处行去,拐了个弯儿却依旧往深处前进。 阿望年纪虽小,却自恃跟着师父青云学了看罗盘的功夫,他本就聪明,虽知道师父也给了抚养费与原随云和花逐月,但是师父也说了世上多是收了钱不办事之人,要想他们两个不嫌弃自己还小只会吃白饭,他便主动要求看罗盘了。 花逐月不知怎么和这小孩子说清楚,最后只得和原随云商量,当他当做亲近的弟子晚辈来爱护了,真心相待,想来时日一长这孩子也会明白的。 三天后,阿望抱着罗盘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好似一条飞龙仰头嘶吼的山峰,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声地道:“原叔叔,花婶婶,那像不像一条飞龙在仰头怒吼?它下面肯定有深潭,我们快些走!” 原随云和花逐月也发觉这处三面均有山峰,而将他们现在所站着的地方弄得像山谷一般,绿树成荫,乱石错落却有致,细细看去就发觉这些巨石的摆放分明有蹊跷,分明就是隐含易经玄理在其中。 “阿望,我们先吃饱了再进去也不迟。”花逐月忙喊住了阿望,这种一看就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地方,困在里头就糟糕了,吃饱喝足了再进去方是上策。 阿望回头默然地看着花逐月,小眉头皱得弯弯的,“都快到了不抓紧功夫进去,竟还有心思吃东西。”他又看向原随云,“原叔叔就不管管花婶婶么?” 原随云打量了此处的地形,回头看向阿望轻笑道:“阿望啊,听妻子话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哟。等你长大了娶妻便懂了。” 阿望却是有些为难地嘀咕道:“我师父说过,大男人听老婆的话,就是软耳蛋么,他还说魔门之所以四分五裂,就是女人惹的祸呢。” 花逐月不想柳青云竟然会和六七岁大的弟子说这些话?真是,有他这么教导弟子的吗?她故作不满地揉了下阿望头上的小辫子,“所以阿望觉得你师父说的对?你师父那些话听听也就罢了,坏人可是不分男女的。” 说话间原随云已经生起了火,拿了小陶罐在不远处的小溪里取了水,花逐月从行李中取出了油纸包着的三块大饼,让阿望烤着,她则拿了熏肉块用小刀削成了块儿放进了小陶罐之中煮着。 很快香味就飘了出来,三人都吃饱之后,稍做休息便进了乱石林之中,不想才走了三步,就觉得天地突然昏暗下来,早已不见了之前所见的苍翠山林和潺潺流水,但觉雾气沉沉,似乎有无数山岭在远处起伏延绵,四面八方似有路又似无路,让人只觉气急心闷压抑不止。 “真是厉害的政法!”花逐月拉住了原随云和阿望,“世间所有的阵法其依据都是由易经玄理而来,无论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阵还是按照遁甲八卦而来,万变不离其宗,我们尽快找到生门。”花逐月踏着步子,左边三步,右边一步,如此折返了七八次,差点撞上了一块高七八尺的巨石。 她眉头一皱,明明是生门,为何是块大石挡住了去路?没有多想,她的手就扶上了巨石,不想脚下一空,那块石头突然下陷,她也跟着掉了下去。 “逐月!”原随云前面是小阿望,他一把拎起阿望的衣服,跟着花逐月落下去的地方跳了进去。 “扑通”一声,花逐月虽感到身体入水时的撞击痛感,但是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很快她又听到了一声落水之声,知道是原随云带着阿望跳了下来,她心里也是一松。只是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只因她发觉这水和一般的水有些不一样,人的水性根本难以施展。她心中一动,竟是放松下来,由着水中的暗流之力推着向前。 “随云,阿望,你们俩也别乱动,放松顺着水往前飘!”趁着换气的功夫,她出声提醒原随云和阿望,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发现他们好似进去了地下水道,蜿蜒曲折,好似巨龙之身一般。 也不知在这地下水道里漂流了多久,他们终于被水中暗流送到了岩石之上,三人这才发觉他们是在一个巨大的岩洞之内,而送他们进来的暗流则从岩洞中流过,他们过去一看便瞧见了一个地下深潭,不,更确切说像是地下湖,湖面极大,对面的岩壁之上隐隐有光线投下,让湖水和四处的岩壁折射出美丽的光芒。仔细一看才知岩壁顶端有一处八尺见方的大洞,而光线便是从洞口投射下来的。 “太行山脉也许在亿万年前还是大海,你看这些岩壁之中的化为石头的鱼身,还有这些贝壳。”原随云突然出声,让被这地底奇异之景的花逐月和阿望回了神。 “太原以北许多地方有温泉,没想到这地上也有温泉。”原随云指着另一处咕咕冒着热泡的水潭道,“当真神奇!” 三人离了岩洞,看向了深潭另一层的建筑物,他们知道那就是战神殿。 “在这地底建造这样一处地方,真是大手笔啊!战神,什么样的人方能称为战神呢?”花逐月颇有感叹,她牵着阿望,原随云牵着她,沿着一道道长阶登上了建筑的最高处。 秦汉之时的宫殿一般都建有高台,高台之上,飞屋斗兽之间是石刻大匾,“战神殿”篆书大字,只此三字的起笔转折之间,就好似蕴含了无数的武道奥秘,原随云和花逐月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晕,才赶紧撇开头,进了大殿之中。 且不说殿中情景给三人的震撼,简直不是人力所能造就的,只说那殿中左右两侧以及殿中央地上一共是四十九幅浮雕,每一幅石雕边都有文字加一解注,正是柳青云所说的旷世奇书《战神图录》,原随云和花逐月配着文字看得入了神,阿望就只当看是着稀奇的画儿,带着面具骑着似龙非龙怪物的天神啦,手持巨刀站在乌龟背上的大汉啦……三个人都看得忘记了时间。 却说万里之外的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坐在一处极为简陋的小屋之中,自知伤重已深大限将至,便唤了最为得意的大弟子傅君婥到了跟前。 “君婥,师父伤势极重,本来师父已经近百岁了,论理也可以死了。可是如今杨广那暴君还在带着大军攻打我高句丽,为师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死的。我想你去中原寻找《长生诀》,若是天有幸,你能寻得长生诀,便是我命不该绝。若是我去了,你身为大师姐,好生照顾两个师妹。至于为师之仇,不报也罢。杨广那暴君倒行逆施,命数不会太长的。” 傅采林深知以傅君婥的性格,在他过世之后,她定会想法子去行刺杨广的。傅君婥的武功再好,也不能撞入千军万马保护的大军之中杀掉杨广的,说不得反是她出了事。还是支开她最好。 “《长生诀》?师父,你放心,弟子一定帮你将《长生诀》寻来,也会好生照顾两位师妹的。至于杨广那狗贼,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他替千万高句丽的百姓报仇雪恨的!”傅君婥决然地道。 “为师都说了不必执着于替为师报仇,算啦,你这脾气,为师也不多说了。你现在就去收拾,明日就动身吧。”傅采林摇了摇手,让傅君婥下去了。 他闭上眼感受到身体里涌出的虚弱之感,眼前却出现了三十多年前在中土遇到的少女,也是梵清惠的师父洛一冰。 “冰雪出凡尘,仙姿为一冰,她是否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呢?呵呵,慈航静斋的弟子,又哪里会记得儿女之情?她们选择的,永远是所谓的天下大义,也就像洛一冰多年前选择和杨坚之弟杨素走到了一起,梵清惠弃了宋缺而则择杨氏父子支持一般……” 傅采林喃喃自语中长长地叹息出声,也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慈航静斋那所谓择天下名主而辅的数百年未曾变过的规矩。 长安城内的四夷馆内,已在突厥被尊为国师的赵德言,此刻正在端坐在一间华室内缓缓地喝着酒,他的面前坐着的是黑巾蒙面的男子, “我只查到了席应在去巴蜀寻岳山的晦气之前,去了柳青云处,以他的为人,自然是拿不到魔相诀不会罢休的。至于魔相道所拥有的天魔策,想来也是被他夺去了。我自然没有本事胜他,你这桩生意,我不做!”影子刺客缓缓地说道。 赵德言却笑了,“无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席应既已练成了紫气天罗,便说是你了,便是你师父石之轩,只怕也要头痛了。不过柳青云身边有个小道童,是逃了还是死了,这个总难不倒你吧?” 他说完,就丢了一定足足有五两重的黄金到了影子刺客的身前。 影子刺客的眼中闪过冷光,却还是捡起了那块黄金,身影一闪,就出了四夷馆。 长安城中,朱雀大道尽头,一袭白色道袍的梵清惠出现带着两个弟子缓缓地行走着,她虽已快四十岁了,却依旧美丽如二十岁的女子一般,清风吹拂着她宽大的道袍,让她恍若谪仙下凡一般,引得街道之上一个个面带愁色的百姓驻足看了过去,都是目带膜拜敬仰之色。 脱下影子刺客的一身装扮,换上了一身锦袍,杨虚彦摇着折扇一副公子哥样的信步走着,和面带悲天悯人浅笑,宛若仙人的梵清惠一行擦肩而过。待她们走远了,他才缓缓回头,满眼冷色和杀意地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呼累死姐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闻道仙郎歌白雪 三个月后,太原。 北方大旱,便是太原这等重镇也没有了半点儿的繁华之象。原随云和花逐月以及阿望走进太原城后,看到的是并不比其他地方更好的情形,来往行人多是老弱妇孺,成年男子极少。花逐月和原随云没有看到半分他们所在世界太原的安宁繁盛之景。 “快些,听说唐公府开始施粥啦!” “真的?太好了,唐公仁厚啊!” …… 原随云和花逐月夫妻俩心情沉重地走在街道之上,还是百姓之中的骚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阿望更是舔了舔嘴唇,看向花逐月道:“不要钱的饭,不吃白不吃!我也要去领粥吃。要不要我多领一碗回来分给你们?” 阿望心里想着:看在这几个月里他们俩教自己武功的份上,就对他们好点了。 花逐月摇了摇头,看着阿望有些干渴起皮的嘴唇,顿时内疚了,进城之后只顾着感概倒是将阿望给忘记了。“唐公施粥是为了救济那些贫苦的百姓,我们还不用到被人救济的地步。且你吃了一碗粥,就会有人吃不到粥了。不过我知道你饿了,我和你原叔叔其实也饿了,走,寻家饭肆带你吃饭去!” 原随云颇为歉疚地看了花逐月一眼,带着花逐月和阿望去了太原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街上,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这条南北走向的青石板长街从无改变。 因为天子亲征高句丽,不但征召了百万大军,更四处抽男丁达两百万人作为民夫跟随北上,这其中为了打击李阀的势力,光太原一地就抽了五万丁男,加上北方这些时日大旱,便是高门世族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条长街之上许多店铺都关门歇业了。走了好半晌,才看到了一家羊肉面馆。 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客人的面馆里头,却有几位客人在。 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郎君和一个少女坐在窗前的一张矮几边,而和他们坐在一桌的乃是一穿着白色道袍的道姑,以及一个秀美绝伦的少女。 这四人中,那美貌道姑武功不弱,听到了有人进店来也不太在意,和那一身华服秀美中带着英气的少女继续道:“早就听闻三娘于武道之上天赋奇高,今日见了才知传言非虚,贫道错过了一个好弟子啊!” 这秀美中带着英气的少女,正是唐公李渊和窦氏唯一的嫡女李秀宁,自幼疼爱非常,将之和几个儿子一般教养长大。而李秀宁也不曾辜负父亲李渊的期望,不但聪慧过人,胆略和气概也绝对不输给她的兄弟们,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便已经在李阀之中小有威望。 原随云和花逐月此时已经挑了大厅中间的一张矮几坐了,阿望已经唤了小二来开始噼里啪啦地问起了饭肆之中的好吃的来。 花逐月听得那唯一的一桌客人们口中的“慈航静斋”“斋主”“唐公”等语,不由得好奇地看了过去,纵是见过了石观音、邀月那等貌美的女子,此时也不禁暗自惊呼了一声,这梵清惠少说也快四十岁了,瞧起来倒是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身白色的道袍,飘然若仙。更别提她身边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秀美小少女了。 花逐月连忙看向原随云,见他气定神闲地提着茶壶倒着茶水,根本就没有看向那一桌子上的美人好史书中都有提及的平阳昭公主。至于另一个男子——小阿望,如今的心思全在吃的上面,目光完全在李秀宁他们桌子上那些没有怎么动的美食上头。 花逐月又扫了梵清惠、师妃暄以及李秀宁和不知名少年一眼,再看了看原随云,不禁抿唇笑了。她可没有觉得自己半点儿也不对,尤其是在看了柳青云给的一卷《天魔策》之后,她对此间武学能够通过男女之间的交/合来修炼,甚至有些人的体质可以作为鼎炉等,无论是魔门的妖女,还是圣门的所谓的天女,男女之情更多在于欲,而不是情。一旦有情了,武道之上便停滞不前,故而说穿了多像是“无情道”。 幸好她和原随云的运气很好,一到此间就遇到了柳青云,得到了《战神图录》,听起来虽然霸道无比的武学,虽然确实很神奇,但是比之那些源自《天魔策》的魔门绝学“天魔大法”等正常多了。 原随云只看花逐月的表情,便大抵猜到她所思,心里好笑之余,却也更多了一份怜惜。且对此间的武学,他比花逐月更觉得荒谬,能够在一个人身体中种下“魔种”或者“道心”,又可通过与人交/合将另一个内力化为第三人所用,什么不能和心爱之人发生关系,否则就不能修炼大成…… 他和花逐月一样庆幸得到了《战神图录》,就算不能真的踏破虚空,但是比起那些荒谬至极根本接受不来的武学,它所言无疑更能让他接受。 “天地一太极,人身一太极,太极本为一,因小成大小,因意成内外,若能去此心意,岂有内外之分、你我之别,天地既无尽,人身岂有尽,尽去诸般相……” 他心中默念其内容,身形竟然有些虚化之感。 其实花逐月不知道,在店家眼里头,他们俩带着一个小孩儿这个时候上馆子吃饭,可是比唐公家的公子和娘子跟美貌道姑坐一桌也差不多奇怪了。 李秀宁没想到她和二哥李世民才趁着府中施粥的机会出府转转,就会碰上了意料之外的人,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和她的弟子师妃暄。她微微笑道:“斋主过誉了,秀宁愧不敢当。斋主乃天下人所敬仰的正道魁首,更是受到朝廷的器重。不想斋主不在慈航静斋清修,也没有去往长安反是来了太原,家父若是得知,定会倒履相迎的。” 梵清惠绝色脱俗的脸上露出了淡笑,“我与令尊也算是故交,多年未见,此番来太原自然少不得拜见一番故人的。”说完,却是看向了李秀宁身边的李世民。 李世民此时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稚嫩,身形瘦长,也并非是什么身负神功的高手,然而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可见其性情坚毅果决,不是愚顽之辈。他此时才刚成亲不久,妻子长孙氏清秀有余美丽不足,不过对于美丽绝顶的女子,他虽暗叹不已,眼中也有倾慕之色,却并无淫/邪之光。只是被梵清惠如此注视着,他还是有些羞涩,心里更是砰砰乱跳起来,哪怕他知道这位梵斋主和父亲是同辈之人,早年甚至有过感情纠葛。 “李二公子和二十年前前的唐公真的很像。”梵清惠感叹笑道,“岁月无情,转眼就是二十年过去了……听说唐公府里赈济百姓,是二公子和三娘子提出来的?两位当真是好样的,你们父亲教导得真好呢。” 梵清惠挂着悠远的浅笑说着,好似真回想起二十年前和李渊结识得后结伴而行江湖的时光了。 “呵——”却是花逐月听不下去了,这孩子生下来养大了,难不成全都是父亲一人之力,梵清惠将人家母亲放于何地?更让她接受不来的是,李秀宁和李世民这两人竟然没有反驳!! 他们真是史书上大赞英明神武的唐太宗和平阳昭公主吗? 梵清惠、师妃暄等人闻声看了过来,李世民和李秀宁只觉得很是尴尬,他们俩是聪明人,此时也回味过来了梵清惠话中的不妥之处来。只是他们不是那种死要脸面的纨绔,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以及阿望后,这兄妹俩立刻看出了原氏夫妻俩出身不会差,那风度气势确实少见。 此时的李阀并没有反隋之心,最多就是暗自吸纳人才发展李阀的势力,让杨广不敢下手而已。李世民也不顾尴尬,朝两人抱拳道:“在下李世民,这是舍妹,不知这位公子和姑娘如何称呼?” 如果是史书之中的唐太宗,原随云还会给一份尊敬,但是这江湖诡异中的李二公子,在他看来也就是个比他稍小两岁的少年罢了,他点点头回礼,“在下原随云,这是内子花逐月。” 李秀宁还是第一次在太原碰见知道他们兄妹身份后这么淡然之人了。心里猜想他们不是惊才绝艳以至骄傲自大之人,就是故作清高假装是高人了。她接过话头道:“听原公子的口音,应该是河东人士了,不知我可有猜错?” 隋唐之时,山西府被称为河东。李秀宁确实没有猜错,哪怕相隔数百年,口音虽也有变化,然而其中的一些特点还是不曾改变。 花逐月代替原随云回答了:“李姑娘没有猜错,我夫君正是太原人士。而我,本是杭州人士。”不提方才李秀宁被梵清惠的话忽悠住了,她对李秀宁这个人还是很好奇的,哪怕这儿和正经历史不一样。 花逐月因为那些让她接受不能的武道,再又有柳青云的话大抵,对梵清惠这位慈航静斋的斋主实在没啥好感,她扫了一眼这位貌若少女的师太,与李秀宁郑重道:“父为乾母为坤,岂能只记父恩而罔顾母恩呢?说起来,女子十月怀胎又有生育之苦,比之父亲,对子女的付出更多些。李姑娘小心些,被人有些人带着让人误会你对母不孝,可就糟糕了。” 李秀宁和李世民还不是经历过征伐和诸多勾心斗角的公主和帝王,他们只是十多岁的少年男女,听了花逐月这话,脸色立刻就为之一变。 梵清惠大约是唯一留意到了原随云之前身形变化的人,再听花逐月这话,她已经完全感受到这对陌生夫妻对自己的不喜之意了——莫非他们是魔门中人? “原夫人误会了……”梵清惠悠悠开口,谁知却被阿望的高声欢呼打断了,“羊肉汤可算是来啦!原婶婶,你之前不是也说饿了吗?小心被我一个人全吃光了呢。” “这个孩子……也不是一般的孩子?!”梵清惠此时已经万分确定他们是魔门之人,可是奇怪的是,她却看不出他们到底出自魔门何派之中,心里猜测不已,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对着花逐月露出了动人一笑,反而和李世民、李秀宁道歉了。 “梵斋主这道歉可真没几分诚意呢,莫非是梵清惠你后悔了,至今不能忘情于李渊?”女子清越动听至极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 梵清惠的脸色立刻就大变起来,她真未曾想到不过是走一趟太原,竟然会撞上阴后祝玉妍,莫非她也看出世道将难,魔门也将插手布局了? 清浅的铃声响起,一面上蒙着薄纱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哪怕她大半截脸庞都被轻纱所遮掩,可是仅这露出来的地方,就已经是美丽至极,一双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极具神采,顾盼间眼波真如秋水,足以令世间的男人沉溺其中,轻纱长袍清扬,裸/露的双臂恍若最美丽的白玉,行走见风姿绰约,若是不知其身份的,绝对想不到这样美丽若天女的人,竟然是魔门阴癸派的掌门,魔门八大高手之首,阴后祝玉妍。 祝玉妍的一双妙目扫过李氏兄妹,冲着梵清惠轻笑一声,方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当年梵斋主同天刀宋缺和李阀的李渊同行江湖之事,谁人不知呢?想一直占据着男人的心啊?清冷道姑装不下去了?” “不许你侮辱我师父!”却是师妃暄怒而为师出头了。 祝玉妍的目光顿时停留在师妃暄的脸上,她的身形突然一动,纤纤素手的目光赫然就是师妃暄颈脖。 梵清惠脸色一沉,手中长剑出鞘,剑气如虹挡住了祝玉妍,“祝玉妍,亏你还是一派宗师,竟然对一个小辈出手!” “谁叫她长得和碧秀心那贱/人相差无几的一张脸?”祝玉妍冷冷地道,“梵清惠,你以为凭着你挡住我么?” 梵清惠哪怕没有将“慈航剑典”练至“死关”之境,但是祝玉妍却也因为当年失身与石之轩的原因,始终不能将“天魔大法”练至第十八层,真要论起来,也不过是势均力敌罢了。她自然不惧祝玉妍的威胁,反是淡淡地说着刺痛祝玉妍的话:“祝门主这是眼见有人和故人容貌相似而恼怒了?可是,秀心师妹和邪王石之轩真心相爱,一同归隐。江湖人人皆知,人人皆赞她以一己之力感化邪王,让江湖平静这么多年。” “梵清惠,你找死!”祝玉妍此生最大的魔障便是石之轩,最痛恨的人便是碧秀心,她此次来河东,本是为魔门内斗而来的,谁知经过太原之时感觉了一股奇怪的能力波动,便起了心来看看,谁知竟会撞上梵清惠。 祝玉妍和梵清惠很快就战到了一处,剧烈的能量波动,将这件羊肉馆的屋顶全部掀飞了。 李秀宁和李世民还是第一次见这等先天高手过招,顿时就被吸引住了。至于这羊肉汤馆的另一桌客人,却是在庆幸吃得差不多了。只有小阿望有些不高兴,瞪了两眼那打在一处的梵清惠和祝玉妍,嘟嚷道:“师父果真没有说错,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祸害。她们这一打,害得我少吃了还几块肉少喝了好几口汤呢。” 小孩子清脆而天真的话语引来李世民和李秀宁的目光,也引得师妃暄怒视了一眼。 原随云和花逐月自然不会有观摩的机会还不抓住,他们带着阿望走到了李家兄妹三步远的地方,也关注着战局。 “她们的打斗已经完全撇开了招式,而以气相斗了。梵清惠是剑气,至于祝玉妍,自然是天魔场了。”花逐月低声和原随云说着。 原随云点了点头,“我之前还以为这和内力完全外放御敌一样,现在看到却是不一样的。”他心里隐隐触及到了什么,之前对“战神图录”的不解之处隐隐有些明了。 两人这边议论着,在李氏兄妹眼里,完全是将天上飞着打来打去的两人没放在眼中一样。他们兄妹俩此时被两大宗师的气场所压,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此时见原随云和花逐月丝毫不受应影响的样子,就连小童阿望好似也没啥不适,他们俩立刻将原随云花逐月以及阿望定义为一家三口的高人,笼络之心比之前更急切了——得到两个大宗师在手,李阀在四大门阀之中的弱势立刻就会改善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倒是没想到李家兄妹俩的心思,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打斗的两人身上,完全是将梵清惠和祝玉妍的过招当做是印证不解之处的好事了。不得不说,两人这态度,打斗的两人也察觉到了,让梵清惠难得气恼变了脸色,让祝玉妍心里起了杀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呜呜,躺在床上用手机从下午五点码到十点多~~~/(ㄒoㄒ)/~~痛经真是女汉子的大杀器啊~~希望明天好起来~~我去贴防盗章了,明天下午两点见~~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仙人掌上演丹经 梵清惠和祝玉妍一掌比过交错飞开,她抿唇道:“祝玉妍,你伤不了我,我也留不住你,就此罢手吧。” 祝玉妍不喜欢梵清惠,却也承认她说的是事实。她偏头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的方向,当即一掌拍向,带着天魔场的巨大力道就向着两人的方向涌来。 “住手!”梵清惠当即就变了脸色,她不是担心原随云和花逐月,而是担心被天魔力波及的李世民和李秀宁兄妹俩。 “哇,真是个坏女人!”阿望大叫一声就躲到了花逐月和原随云的身后。 原随云和花逐月也想试一试在此地领悟到的,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武道之路,原随云手中的“碧血照丹青”出鞘,绿色剑气直接迎向祝玉妍拍出的那记天魔场,花逐月却是眨了眨眼,取下了头发上的一根珠钗上的珠子,灌注了力道于珠子里头将之弹进了天魔场之内。 绿色的剑芒似有若无,带着“战神图录”贯穿始终的内外有无俱为一体的“道”,比起可以感知的天魔场,以及慈航剑典的剑心波动,这种有既是无的道,更加高深而不可感知。 绿色的剑芒破开了天魔场,随即又是“嘭——”的一声巨响,那珠子承受不住内外巨力重压破裂开来,雪白的粉末缓缓飘散。 祝玉妍立在半空之中,神色难明,她当年被阴葵派上一代的掌门挑上,并非只是她的体质极其适合“天魔大法”,更是因为她的领悟之力高出常人不少,此时她自然看出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一招之中所含有的力道,假以时日,应该能够可以和天魔力场或者剑心都能抗衡。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了片刻,心思涌动,终究还是圣舍利之事更让她上心,好不容易得到了鲁妙子的消息,在这里被两个小辈给拖住了,实在是不值。要除了他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祝玉妍当即朝梵清惠冷冷一笑,一挥衣袖转身就飞走了。 梵清惠大松了一口气,她自屋顶跃下,安抚了弟子师妃暄,便看向正在和李氏兄妹说话的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位,敢问你们师出何门?”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梵清惠并不像其他江湖中人样那么尊敬,只是他心里另有想法,应下了李氏兄妹的相邀后,方与梵清惠道:“教导在下剑法的,有巴山顾道长和剑魔独孤求败,教导在下掌法的乃是天山童姥。至于内子,师从东海桃花岛主。” 花逐月因原随云的话多看了梵清惠一眼,猜度他的用意,眼角扫到了李世民和李秀宁兄妹俩时,见他们俩脸上既惊且疑惑的神色,心里一动,莫非随云故意拿出这些前辈的名号来吓唬人? 别说,还真让花逐月给猜对了,梵清惠也就罢了在,慈航静斋执白道首耳多年,虽惊讶这些人的名号,却只当是隐居的江湖人。反是李世民和李秀宁兄妹俩,对于原随云和花逐月的招揽之心更重了。 “听名号都是隐世高人。”梵清惠轻赞了一句,就看向李氏兄妹,“李二公子,李三娘子,我和小徒暂居于无印寺中,还往两位告知令尊一声,故人有要事相商。” “梵斋主放心,我等归家之后定会如实转告家父的。”李世民应道,方和妹妹李秀宁恭送了梵清惠和师妃暄离开。 “总算走了!她比之前走的凶女人还让人讨厌。”阿望嘀咕了一句,眼珠子转了转,拉了下花逐月的衣服,低声道:“婶婶,咱们要去唐国公家里做客吗?” 他的一双大眼亮闪闪的,好似是真不知世事的孩童一般。不过花逐月才不会被阿望骗到,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打什么主意了,却也不说破,想着之前原随同李氏兄妹说的话,想来他们是要走一趟唐国公府邸了。 李家无论是在北周还是隋朝,都是顶级权贵圈子之中,哪怕近来隋炀帝多有忌惮李阀的势力,但是对于李渊这位表哥,表面上还是极为器重的,唐国公的府邸,自然算得上是太原最为豪华的房舍之一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被李氏兄妹请进国公府邸的客院之中,因有二公子李世民和三娘子李秀宁的交代,下人们待他们自然恭敬而周到。当然了,以他们这个时候的名气和地位,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李渊的接见。 “婶婶,我师父曾经说过,像是李阀、宇文阀这些人家里,都藏着可以让人功力大增的天才地宝样的灵药,他当年受的伤很重,是我祖父用了他的救命丹才保住了师父的命,师父还说若是有李阀的九叶灵芝的话,他的伤不仅会没事,武功也不会废,也不用躲在小寺里头了。”等李家的丫鬟离开了,阿望才悄悄地原随云、花逐月道。 花逐月低头看着阿望黑溜溜的双眼,“小阿望,你胆子可真大。我和你原叔叔都不敢打李家至宝的主意呢,你竟然起了这心思。这可不行,李家是不好得罪的。被他们抓着了,可不会因为你的年纪小就饶过你的。” 阿望不大甘心地低下头,“当年师父也不是没想过和李家买的,可人家就是不答应……” 这种既能保命有能增加功力的神物,李家怎么可能同意卖呢?除非是同等贵重的东西或者极高的利益才能打动李家人的。花逐月不能说李家做错,所以只能劝下阿望了,“如果你有一个这样的东西,突然一个不认识的人来说向你买,你答应吗?” 阿望的双眼变得暗淡了,他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不想原随云丢下一句话又让他双眼复变亮了,“若是本领高强,名声显赫,便可以用威名相要挟,或者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手里。江湖之中,虽有视情义道义为命的忠义之士,然而更多的却是强者为尊。所以,你该去打坐了入定了。” 阿望用力地握了握拳头,冲着原随云笑了下就老老实实去隔壁打坐去了。 花逐月不禁嗔了原随云一眼,“你和他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早了些?” 原随云却摇了摇头,拉过花逐月轻声道:“我知道你是怜惜他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可是我们终究不可能陪在他身边太久的,不早些告知他这些事实,他以后难免会碰壁的。” “哎!”花逐月叹息了声,由着阿望想到了大郎和二郎,也不知他们俩小子现在如何了。 “想儿子了吗?”原随云拉着她依偎着,轻柔抚弄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其实他也有些想念儿子了。 “我们一起来练功吧,正好试一试今天才解开的那几处不明的地方。早些练至大圆满,也许就能早日回家去了。”原随云低头亲了花逐月一下,说实在的,这里是他最为不喜欢的江湖了,不但是因为乱世,更以为那几位不正常的武道走向。圣不像是圣,魔也不像是魔,却无端让他心底生出一股戾气,想要将此间这奇怪的武道给彻底地毁掉。 原随云和花逐月之前修炼的内功心法,在经过九阴真经打磨后,其实也是最为正宗的玄门心法了,和“战神图录”都可算是道家经典了,加之两人的悟性本就是不俗,故而才短短时日里,他们基本上就修炼至了第四层了。入定之后,虽达不到神魂自成一体,但是他们俩的精神力无形之中却在整个唐国公府中延深,哪怕是相隔甚远的一处院落中,一只小燕子归巢时双翅的振动,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自然的也将李渊父子在书房中的一番对话听得清楚明白了。 李渊的书房里,除了他和李世民,还有嫡长子李建成,此时说话的也正是李建成,“父亲,这次二弟和三妹实在是太过鲁莽了。宇文化及才在陛下面前说我李阀势大,处处为难父亲,太原城里不知有多少宇文阀的探子盯着我们,此时本该是我们韬光养晦之时。可二弟和三妹居然还张扬地带了两个高手回来,只怕咱们家又有麻烦了。” 李世民和李建成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是两人的性格实在是相差太大了,李世民向来不喜欢李建成凡事太过谨慎小心的态度,当即就道:“大哥,陛下不会因为我们示弱就会放下猜忌之心,恰好相反,我们李阀若是真的弱了,宇文化及肯定是半点余地也不会留就啃了上来,到时候还谈什么其他的?父亲,总之儿子以为不能像大哥所言的一味示弱,这两位高手虽还有些不清楚来历,但是他们面对慈航静斋的梵清惠和阴癸派的祝玉妍,半点也不见怯色,虽只出了一招,但也震住了这两人,这样的高手可遇不可求,眼睁睁放过,那真是太可惜了。” “父亲,再任由二弟和三妹胡来,宇文化及只需要从天子那里请来一封圣旨,我们李家拿什么去扛?”李建成不满地瞪了李世民一眼说道,他觉得老二越大越不可理喻了。 “父亲,在长安装孙子示弱也就罢了,在太原还装,在太原的父老乡亲眼里岂不是真成了孙子?父亲,民心不可失,人才更不可失!”李世民也反瞪了李建成一眼,直接回击。 “父亲……”兄弟两个谁也不服气谁,竟是还想继续争吵下去分个输赢来。 “好了!”李渊终于打断了两个儿子的争吵,“建成老成持重,谨慎小心,这没有错。世民大胆敢做,也没有错。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李家好,可是别忘记了,你们俩是亲兄弟,别一心只顾着斗气就不去思索对方想的到底对不对。我从前就教导过你们,凡事不可只看一面,你们两个好心想想吧。” 李渊这个父亲此时在李氏兄弟们心里还是极有分量的,他的一番话让这兄弟俩终于不再争吵了。 “梵斋主可有留下话来?”李渊这话问得有些飘忽,李建成和李世民没有注意,然而精神力延伸至此的原随云和花逐月却发现了,他们俩顿时有些相信之前祝玉妍讽刺梵清惠的话了,李渊和梵清惠之间曾经应该是有过什么的。 “梵斋主说她和弟子暂居于无印寺中,说有要事和父亲相商。只是父亲,慈航静斋这么些年里极其受天子信重,她突然出现在太原,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孩儿以为父亲还是小心为上。”李世民说出这样的话,可真不是为他母亲窦氏不平,纯粹是之前梵清惠留下的印象不大好,他才开口的。 只是李渊却是不喜欢李世民的态度,他喝止了李世民,冷声道:“慈航静斋乃是玄门正道之首,梵斋主更是天下人人敬仰的大师,便是受天子信重也是因为慈航静斋一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她轻易不会离开帝踏峰,想来是有大事了。” 李渊这态度完全是不遮掩他对慈航静斋的看重的,他扫了两个儿子一眼,吧放心地叮嘱道:“先帝当年之所以能谋取北周宇文氏的天下,你们真当是周静弟昏庸无道?他是昏庸,但弄得失国被先帝所夺,全赖慈航静斋的辅佐。慈航静斋这数百年来,每当天下大乱之时,便会出世以择明主,你们俩个以后再见到慈航静斋之人,切记要恭敬些!” 李建成双眼一亮,呼吸都有些急促了:“父亲的意思时,梵斋主此次下山,是为另择下一任天下明主而来的?这是不是表示我们李家,将是下一任的天命之人……” “住口!”李渊喝止了李建成,深深吸一口气道:“这些话绝对不可以随意说出来的,你回去好生反省三日!”又看向李世民对哥哥受斥责而偷笑的神色,无奈的摆手道:“你也下去吧,那原氏夫妻俩既然是高手,你就好生笼络一番。” 李建成满脸赤红地瞪了李世民一眼,甩袖离去。李世民不大以为然地哼了声,转身走开了。兄弟俩这样子,李渊却只是皱了下眉头,一心急着去见梵清惠,竟是放下不管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收回了蔓延无边的精神力,睁开了闭着的双眼,四目相对后,两人看着对方片刻后都露出了微笑来。虽然不是身体的纠缠,但是精神力的纠缠却让他们更加亲近了,好似灵魂都融入一体了般。 “想不到李氏兄弟现在的分歧就这么大,看他们争吵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多少兄弟情义了。哎,弄得我都担心大郎和二郎了,若是他们俩大了后也和李氏兄弟这样子,那该如何是好呢?”花逐月是真的担心了,做了母亲才知操心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少。 原随云却是轻轻搂过花逐月,伸出长指轻揉她的眉头,“你忘记了大郎和二郎还有我这个父亲呢。我可不是李渊,方才他们父子三人在书房之中的说话情景,可以看出李渊轻忽了两个儿子之间的不和,他没有斥责李世民对长兄李建成的不恭,也没有斥责李建成对弟弟毫无耐心,反是说两人都没错。自然让兄弟两人的争执表面上休止,实际上却根本不会停歇。二郎大了后若是敢由着性子对大郎不恭,你我自然不会饶了他的。而大郎,若是对兄弟毫无包容爱护之意,我也更是不会饶了他的。再则,原氏只一座无争山庄,这可比不得万里锦绣江山呢。” 花逐月听罢才将担忧的心放下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说李渊去见梵清惠,我们要不要偷偷跟去看看呀?”花逐月想起这一截,从他怀里抬起头问道。 原随云看着花逐月眼里的热切,却是坏心地道:“这有有什么好偷看的?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好女人能说什么?李渊总不会天真地以为梵清惠见他就是为了告诉他,他是以后的天下明主吧?隋炀帝此时远征高句丽失败的消息还未传回来,各地虽然时不时有人叛乱,隋朝根基动摇,但还未到末路之时。我怀疑,那梵清惠此来太原,说不得和那祝玉妍是一样的目的。” 花逐月一怔,“你是说,他们是为了那邪帝舍利?这世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居然能将历代邪王的内力封在其中?” “这个世界虽然很奇怪,可是我就不大相信离开了人体,内力能够不消不灭。更不相信,只凭借顿悟便可称为宗师级的人物,更不相信有没有了身体,精神可以不死不灭的。所以我怀疑所谓的破碎虚空其实都是假的。舍弃了肉体,什么都没有了,自然是一切破碎,万事皆空了。”原随云缓缓说道。 “……可是,我们方才的精神力又岂能做假?”花逐月没想到原随云会说出这些话来。 “那是因为我们的身体还好好地在此呢。”原随云点了点花逐月的眉头,“不过不管真假,那颗邪帝舍利若真的有消息了,我们还是得去凑凑热闹弄到手看看才成。” “好!”花逐月自是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哎,手机编辑好不容易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渊的爱恨不甘 祝玉妍得到鲁妙子的消息自然是真的,可她依旧没有找到鲁妙子的踪迹,自然是因为鲁妙子那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了。 “门主,鲁妙子再怎么会装成他人,只要将这些人都抓起来,他若在里头,自然会忍不住出来的,若是不在,他难道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因为他而死吗?”半边鬼脸的长老山上官龙突然出现在祝玉妍身后五步远的地方。 他所说的人,自然是因为大旱而逃乡进城的百姓了。 祝玉妍也是杀人不眨眼之人,并未将城门外那些满眼迷茫绝望的百姓放在眼里,但还是摇头否决了上官长老的提议,“你不了解鲁妙子这个人,哪怕你将太原府所有的百姓杀光,他也只不会认为是他之过,只会当做是我阴癸派欠下的血债。好了,这里毕竟是李阀所在,大动干戈引来李阀对我派的围剿,就得不偿失了。” 祝玉妍说完,一甩长袖,“不过也不是半分收获而没有的。将梵清惠下帝踏峰后不单去了长安,更来了太原的消息送出去,杨广知道了,又会怎么想怎么看呢?” 话音才落,她的人已经消失了。 上官长老阴毒的双眼冲着毫无所觉的百姓呲了下带着黄斑的牙齿,这才飞身离去。自然,作为祝玉妍的心腹,他自然会尽快将梵清惠特地来太原见李渊的事情传给杨广知道的。 无印寺是一个太原城西一间不太大的道观,平日里来拜三清的人不少,但是近来因为世道的原因,已经没有什么人来了,故而李渊到无印寺时,只觉得小观清幽宁静,让他有些躁动的心霎时平静了不少。 当他看见白袍迎风呼呼作响,还是如二十多年前一样半分未变美若仙人的梵清惠之时,露出久别重逢的欢喜笑容,缓缓上前来后,半晌才道:“清惠,二十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反是我,因为朝事和家族,成了老头子了。” 梵清惠清亮的双眼之中也同样露出几许欢喜和惆怅之色,轻笑道:“可是你一开口,我便知道你还是从前那个心怀仁义而又善良的李渊。” 两人相视一笑,恍若这些年的隔阂从不曾有过,他们还是当年行走江湖的少年男女一般。 “我此次离开帝踏峰本是想去长安劝阻陛下的,让他不要远征高句丽了。可惜我去晚了一步,也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再次亲征。”梵清惠说出了她离帝踏峰的最重要的原因。 李渊心里却是一酸,“你还是这样,一心只有江山天下。” 梵清惠叹息了一声,“我若是没有这份坚持,又何以担负起慈航静斋掌门的责任呢?此次陛下远征,调集大军数十万,加上百万的民夫,民怨四起。就算是灭了高句丽,也不过是炫耀了一番武力罢了。世道将乱,魔门自然会趁机浑水摸鱼,”你乃超品的唐国公,还是陛下的表兄,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二。” 李渊此时已经撇开了心底的绮思,淡淡地道:“我虽是超品国公,素来被陛下猜忌,朝堂之上,我并无可以帮你之力。至于江湖事,你也知道,我不是宋缺那种天资奇高之人,至今也就是会点粗浅功夫罢了,想来是帮不了你什么忙。” 梵清惠没有想到李渊会一口回绝自己,心里难免失望,只是她却不愿意放弃,终于还是道:“八年,你只需要拖住八年时间,我慈航静斋一定会予以回报的。” 李渊霎时就明白了梵清惠这话的深意,是让李阀维护朝廷八年时光,至于回报,他笑了,“你所说的回报,难道是八年之后慈航近照再择明主,而我李家有可能是其中之一?” 梵清惠美丽脱俗的脸上露出惆怅之色,“你还是这么敏锐。人人都说唐公温雅豁达,不像其他三家的阀主或冷傲或霸气,其实你比他们更加看透世事人心。是,世道将乱,你李氏将来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只是变数颇多,朝廷的八年,未必也不是李氏的机会。” 李渊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想来这些话你也会同样和宋缺说了。”他抬头看向迎风摇曳的竹影,他好似想起了当年三人同行江湖的情景,然而这么多年,宋缺放下了,他却始终不能放下。 梵清惠却是神色怅然,带着轻愁看向李渊,“我远在帝踏峰也听说过你和宋缺不和,本还有意相劝一二的,如今才知竟是因为我之故了。你们本来是好兄弟好朋友的,到今时今日,你们都已经是为人父亲了,就不能放下吗?” 李渊突然道:“我们当年初次结识的时候,你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发带也是白色的,月色下突然出现,打走了想劫持我这个初出家门什么也不懂之人的毛贼,那时我便在想,世上竟然有如此美貌之人。等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更是在想,世上竟有如此胸怀天下百姓的女子,我便倾慕不已。甚至在遇到宋缺之时,替你们两人引见。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你却同他更为投契,本来我以为不是我便是他,可是你却谁也没有选择,反是穿上了道袍出了家。后来我才知道,早在你出家之前,宋缺同夷女定下了亲事,加上宋家的家规,你们没有了可能。可是你一怒出家,却忘记了我还在等着你。” 梵清惠叹息道:“情便是执念,对宋缺的执念一日不出,我的道基就一日不稳,终有一日会崩溃。至于你,是好友是知己,却是无缘。而你也该放下了,方能心神通透。” 李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轻笑,半晌才悠悠道:“你以出家来破执念稳道基础,那么我的执念,又该如何破呢?”他缓缓伸出手,抚上了梵清惠柔嫩如年轻女子的脸庞,“我如今不是当年离家的李公子,而是唐国公,李阀的阀主,斋主拿什么来破我的执念呢?” 他看向梵清惠的目光中有迷恋、愤恨、不舍以及轻视,复杂至极,让梵清惠一时都怔住了。 “嘎嘎——”一阵怪笑之声突然响起,将四目相对陷入旖旎境界的两人正震回了神。 “想不到被人说是冰清玉洁的慈航静斋的斋主竟然在寺观之中私会情郎,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啊!”来人一身道袍,手拿拂尘,然而一身阴邪之气,一看便知不是正道之人。 “辟尘!”梵清惠一口道破来人的身份,神色当即冷了下来,这人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的“妖道”荣凤祥,辟尘正是他的道号。 “早知梵斋主凡心不灭,贫道早该寻斋主探讨一番道法才是呢,岂不是比李渊这等无用之辈强些呢?”荣凤祥目光淫/邪地落在梵清惠身上,他和席应一样,是魔门之中最为贪恋女色之人。 “辟尘,我李渊论武功确实是不及你一分,可是我依旧有法子杀了你!”李渊心中大怒,背负双手冷冷盯着荣凤祥,猛一挥手,自小寺之外竟然响起了铁骑之声,片刻后,五十人的黑甲铁骑背负重弩,寒光闪闪地对着屋顶上的荣凤祥。 “哈哈,李阀主这是恼羞成怒了?只是让人想不到李家赫赫有名的黑甲铁骑是为了梵斋主出动,哎,想不到李阀主也是多情人呢。可惜啊,窦夫人还是至死也想不到吧,哈哈哈哈……”辟尘边大笑,便拂尘一挥,在黑甲铁骑□□射出时,身形疾往前冲。 梵清惠来见李渊,手中并未带剑,只能眼睁睁看着辟尘逃远。而李渊的神色已经变了,他虽然对窦氏没有男女之间的深情,但是成亲多年,又生了四子一女,终究是有亲情的,更别说窦氏同样是高门大户了。窦氏此时去世,对李家无疑是一大打击。 “我随你一同回府去,我担心魔门之人不会单单只对窦夫人一人下手。”梵清惠李渊担心窦氏出事的样子,心里竟有些五味杂陈了。 李渊没有拒绝,心里甚至微微松了下,不管如何,梵清惠跟着他一道回府了,至于窦氏,希望不会有事才好。 窦氏差点被祝玉妍坐下的四魅之一的旦梅给杀了,之所以说差点被杀了,自然是窦氏没有死被人给救了。救了她的人,正是原随云和花逐月夫妻俩。而旦梅之所以没有成功,不是她的武功不高,作为四魅之一的她武功还是不错的,可惜她的运气不好,碰见了原随云和花逐月。 李世民自李渊书房之中和李建成吵了一架之后,就去见原随云和花逐月了,问过了起居,才抱歉地说李渊很忙,故而才没有亲自接见,但是已经吩咐自己好生招待云云。最后试探地问及了他们对当今朝堂和江湖的看法。 原随云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绕圈子的人,当即淡淡地道:“我和内子初出江湖名声不显,李阀主看不上眼也是自然的。朝堂之事,我不过一介草民,说不上太多,但是来太原的路上见了不少饿殍,满目疮痍,这些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至于江湖事,江湖从来都是江湖,和朝堂本就不该牵扯太深,不然只会生出事端来。不说其他,就说慈航静斋,只是江湖门派罢了,沾惹上了朝堂之事,甚至背上一个替天下择明主的口号来,就委实有些过了。天下明主不该是几个女人说了算,而是天下人说了算。李二公子,你说对吗?” 李世民双眼熠熠生辉,用力一拍掌道:“原公子虽为江湖之人,但这番见地确实少有人及啊!” “二公子过誉了。”原随云正要继续忽悠,神色突然一变,他和花逐月当即都站了起来,“有高手闯入了国公府!还是往内院方向去的……” 李世民神色一变,宁可信其有,便带着两人一道急急赶往内院,真看见了白发丽容的旦梅那大红色的指尖刺向窦夫人,至于侍奉窦夫人的仆从们均都倒在了地上。 原随云身形一动,手中绿色短剑犹如绿色的灵蛇一般飞向了旦梅,两人很快就打成了一团。花逐月只看了那旦梅一眼,就知原随云胜她绰绰有余,就是她那身露胳膊露腿的衣裳实在是有伤风化了。她扭头就看向被李世民扶着的窦夫人,“李二公子,我粗通医术,不如让我替夫人把把脉。” 作者有话要说:  了替换,手机码字好慢~泪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地焉能缺无争 窦氏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大碍。有了儿子在身边,她很快就镇定过来,谢过了花逐月之后,扫了眼打斗的原随云和旦梅,沉声对李世民道:“你父亲是不是不在?” 李世民见窦氏无事,目光便全在打斗的两人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窦氏得知李渊不在时那一瞬冷沉的神色。 花逐月心思一转,对窦氏行了一礼方道:“夫人贵体受了惊吓,不妨回屋中歇息,那妖女,我夫君很快就会擒下来的。” 窦氏的目光这才在花逐月身上多停驻了片刻,神情温和地道:“无妨的,早年我也曾跟着国公爷见过不少事的。倒是姑娘的眼光不错,你夫君好本事。” 花逐月眼眸中流露出几许得意之色来,嘴里却是道:“他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我的本事也不差哦,有机会定让夫人见识一下。” 窦氏看向花逐月的目光更加温和慈爱了,笑道:“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子,竟是和我那女儿秀宁的性子有些相似。” 花逐月微微一笑,她和李秀宁的性子怎么可能相似呢? 说话间打斗的两人已经过了近二十招,旦梅白发丽容,雪肤红唇,大半胸部和修长的双腿/裸/露着,浑身上下的邪魅之意更甚原随云和花逐月见过的所有女子,她长睫轻颤,眼波流转,冲着原随云微微一笑,顿时如春回大地,百花绽放一般,美不胜收。 如是换了别的男人,见到这般魅惑之意的容颜,动作都会顿一顿,唯独原随云,他对这样的女子基本上只有厌恶之感了。但在旦梅等人的眼里,却是原随云定力心境了得。 “公子贵姓呀?见到我这样的美人还面不改色,还是不是男人呀?难不成公子练的是童子功?哎呀,这可真有意思呢。我最喜欢不解风情的男人了,我的入幕之宾中,就差你这么一个人了。”旦梅说罢又是一笑,让赶过来的不少侍卫都看傻了眼,根本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原随云神色淡然,眼中却是冷意闪过,突然说出了一句话,惊醒了许多人,气得旦梅再也施展不了魅惑之法了。 “癞□□也以为自己能吃上天鹅肉,而你,不过一个披着画皮的老太婆,还敢自称是美人?也不知那面皮之下是何等苍老腐朽,我便揭了你这层皮,让人瞧瞧你那丑到了极点的真面目。”原随云冷笑一声,绿色短剑凭空一斩,剑气汹涌而至,不过片刻功夫就自四面八方包围住了旦梅。 旦梅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是根本就离一流还很远,多年来纵横江湖能够全身而退,凭借的不过是一身魅惑功夫罢了。此时见原随云不受魅惑,功夫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高,顿时就变了神色。只因原随云这一剑,看似若有若无,但无形的剑气凌厉至极,让她不得不疾身快退。 旦梅顿时有些后悔,她这一次不听祝玉妍之劝,定要来杀窦氏,不想遇上了这不受魅惑之人。哪怕她与原随云犹有一战之力,但她很清楚,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这便是高手了,对方的功力到底如何,只要一过招,便会心知肚明。旦梅怨恨的目光落在了窦氏身上扫过,只待疑惑再寻机会杀窦氏了。 旦梅不敢硬接原随云的剑招,凭借着高深的轻功躲过了原随云的剑气,身形往李府外方向而去。不妨身后一阵无形的掌力拍至,将她给去路给拦住了。她一看,是花逐月。 旦梅自己是女人,却瞧不起世间绝大多数的女人,尤其是花逐月一身浅粉色的绸袍,和她那露胳膊露腿的轻纱一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女人,她就更加敌视了。 “滚开!”旦梅却是扬起了手里的长鞭,灵蛇一般朝着花逐月甩了过去。 花逐月微微一笑,只偏头避开了长鞭,便一掌斜拍而上,旦梅再一闪避,恰好背后刺入了原随云那边挥来的绿色剑芒。 “怎么会……”旦梅不敢置信地想要回头,可是背心破开鲜血直流,那撕裂的剧痛让她的身子从屋顶之上直直坠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之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只是她临死之前,不怒视杀了她的原随云,也不瞪向阻了她逃走的花逐月,反是直直看向窦夫人的方向。 “母亲,这等妖女冥顽不灵都快颠狂了,您还是别走近了。”李世民扶着窦夫人劝道。 窦夫人却是扶着李世民走到了旦梅的跟前,冷声讽刺道:“我知你恨我,可是再来一次,我也会同样对你。你害了我的幼子一生痴傻,我便要你的孩儿陪葬!” 眼见旦梅一双眼珠子因为怨恨都要凸出来了,窦氏还不愿意放过,她低下头凑近旦梅低声道:“而我之所以能得手,自然是国公的帮助了。你这魔门之女,他如何会容得下你生的孽畜?” 窦氏以为她的声音很小,只旦梅一人能听到,殊不知原随云和花逐月完全听在了耳中,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心里却在暗猜,那李元霸生性痴傻,莫非是因为这旦梅动的手脚? 旦梅只觉得五脏六腑的血都往喉咙出涌来,一口血一口血地吐着,之前光滑白皙的肌肤缓缓地变得松弛老迈,鲜红的血液下浸泡着,好不吓人,哪里还有之前的魅惑之色来? 旦梅死死地瞪着窦氏,双目已经发散,连人影都看得不清了,模糊中,她好似看见了李渊的身影,她恍若还记得那一夜的初见,他眼中的惊艳之色和递来的一枝梅花…… 窦氏却是只对李渊微微一福,极为冷淡的道:“国公爷来了,妾身受了惊吓头有些痛,就回房了。”竟是看也不看梵清惠一眼。 李渊脚步一顿,所有的安慰话语全都说不出口了,暗叹一声,吩咐李世民送窦氏回房,这才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位是犬子请来的原公子和原夫人吧?当真是少年高手。幸好两位及时相救,拙荆才能安然无恙,两位可称得上是我唐国公府的恩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满足两位。” 花逐月本在打量着李渊,四十多岁的男人,却并未发福,身材依旧高大结实,白面短须,神色温和,身上没有半点儿江湖人的彪悍之气,只有一身贵气。 可是李渊一开口,花逐月对她的好感就直线下降了——这个人,太重利益得失了。 而原随云的感触却比花逐月更深一些,他是男人,且是个并不善良,心里藏了不少黑暗面的男人,他很容易地就从李渊那温和的表面之下看到了他深藏的野心和凉薄。他本也没有打算在李家多呆,当即就道:“唐国公既然这样说了,在下也不推辞了。在下祖上本就是太原人,只是离开故地多年,如今回来想重置祖业,在太原城西建一座占地十亩左右的小山庄。国公以为这么一座山庄,可值窦夫人的救命之恩呢?” 李渊没想到原随云真的提了要求出来了,微微一愣后笑道:“原公子说笑了,人命珍贵,哪里是外在之物可以衡量的?不过原公子既然要求了太原城西的一座山庄,我没有不应之理。我会吩咐下去,一个月之后,原公子伉俪便可见到了。” “多谢了。”原随云微微颔首,就牵着花逐月告退了,两人转身之时,见梵清惠眼中打探之色,竟是将她给无视了。 梵清惠多年的养气功夫让她还不至于当着李渊的面就破了,只是却更加怀疑原随云和花逐月了。“死去的人是祝玉妍的心腹,阴癸派的长老旦梅,她的功夫虽然没有至先天高手的境界,却也是江湖之中有名的人物。但是却被原随云一个初出江湖之人不过数招就杀了。我总觉得像是有阴谋一样,原随云和他那个妻子,好似是故意接近你的。” 李渊在看清旦梅的容貌后,神色有片刻的怔然,但很快就消失恢复正常了,他不想说旦梅之事,便接过了后面的话题道:“他们是我儿世民请回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心怀恶意之人才是。” “能够一进太原城就碰见了我和你家的孩子,后来又撞上了我和祝玉妍动手,如今在府中又恰好就救了窦夫人的性命。这么多巧合在一起,只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梵清惠摇了摇头,此次下了帝踏峰没有半分顺利的,她说起怀疑之人来,也就没有遮掩。 李渊却是沉默片刻,看着侍卫将旦梅的尸体抬了下去,将有血迹的地面冲洗干净,方道:“他们终究是江湖之人,江湖中人最看重的莫过于高深的武学了,譬如长生诀、邪帝舍利等才是他们最为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我以及李阀,本就与江湖无涉太多,更是不想岭南宋家,以武立足于世。我倒是觉得他们应该没有什么阴谋的。” 梵清惠一窒,强掩住失望之色,她方道:“江湖和朝堂何时彻底分开过呢?你既然相信他们,我也不多说了。窦夫人无事,我便告辞了。” “既然来了,我自该做东请你品品我李家独有的佳酿,这么些年里我一直遗憾你和宋缺没有能够尝到李家珍藏多年的梨花酿。我请你的,是我这些年亲手所酿的。”李渊按捺住心中思绪,神色忽又怅然地挽留道。 梵清惠不疑有他,寻思着能否再次说动李渊,便点头同意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这日夜间便知梵清惠留在了唐公府中,甚至知道了李渊用了些手段才留住了人。他们俩收会绵延的精神力,面面相觑,半晌花逐月才摸了摸她那红通通的耳朵,一脸纠结嫌弃地道:“李渊这人瞧着衣冠楚楚,不想私底下竟是个老不休!他就不怕梵清惠清醒过来后杀了他吗?” 原随云却是道:“李渊自然是知道梵清惠不会杀他,且这件事情,梵清惠当真半点也不知吗?她的功夫奇高,真的没有察觉李渊在酒水之中动手脚?我是不相信的。” 花逐月瞠目结舌了半晌,才道:“可是,梵清惠那样子,怎么可能啊?”随即才面带鄙夷地继续道,“难怪窦夫人对李渊不冷不热的样子,哎真是恶心死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唐国公府呢?” “李渊答应在太原城西建一座山庄当做救了窦夫人的报酬,等山庄一建好,我们就离开。”原随云说罢,又低声与花逐月耳语了两句,引得她瞪大了双眼惊呼起来。 “当真要这么做?”花逐月有点儿不确定地说道,“这方江湖中人争夺那东西数百年,可见并非是虚言……不过能毁掉了也好,这里的武道走向太诡异了。” “是啊,这里的武道走向太诡异了,即便是修炼战神图录,我也察觉到了一股奇特的引力来拉扯灵魂一般。倘若真的顺着那那引力而去,我猜测便是这方江湖中所谓的破碎虚空境界了。可我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很深的危险,继续下去,我的精神力肯定是回不来了。所以我再想,以后我们俩轻易不要再运精神力了。” 花逐月也心有余悸地点头,“不过它的修炼法门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原随云一笑,道:“我本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但是眼睁睁看着这方江湖走向末路而不自知,还不如我们插一杠子,说不得这就是我们来此江湖的意义所在呢。” 花逐月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原随云:“你说得对!说不定毁了它,我们就能回家了呢。” 其后一个月时间里,李世民和李秀宁对原随云和花逐月更多了几分热络,听闻他们得了李渊酬谢的一座山庄,更是分别送了十个侍卫和仆从给了两人,至于阿望,则是和李世民的傻痴弟弟李元霸混熟了。 窦夫人得知了李渊留了梵清惠在国公府中七日,也只是冷冷一笑,暗地里却是叫了李建成和李世民叮嘱了一番,让他们远着些慈航静斋的女人。李建成面上应了窦夫人,心里却不以为然。至于李世民,因为原随云和花逐月时不时将慈航静斋的规矩讽刺一番,什么女弟子要在江湖经历情感纠葛来锻炼心境,以求练成剑心通明比魔门天魔大法大成前不可和心爱的人/交/合还要离谱,什么江湖门派管朝堂事那纯粹是吃跑了撑着的啦等等,让他对慈航静斋本就不好的印象就下跌到了谷底。 如此一月之期很快就过了,原随云、花逐月和阿望离开之时,最不舍的人竟是窦夫人和李元霸,一个拉着花逐月眼泪汪汪,一个拉着阿望泪眼汪汪的。至于李渊,根本就不见人影,代替他来相送的是李建成。 “无争山庄就在太原城外西边儿,很近的,母亲和元霸想原公子和原夫人了,世人传话请他们来府便是了,何必做此情状?”李建成忙对窦夫人说道。 窦夫人看着原随云、花逐月脸上的淡然之色,再看二儿子和女儿李秀宁脸上的怒色,对大儿子“天真的性情”也有些无奈了,放开了花逐月,见李元霸死死拉着阿望不放,只得请原随云和花逐月带李元霸过去无争山庄住几天了。 是的,这座李渊作为酬谢之礼的山庄,原随云依旧取名为无争,只此一名字,便唬住了不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哎,在大姨妈没走之前,再也不敢说中午下午更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正是天君欲灭时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病弱期终于过去了,阿桥明天开始正常更新~~这段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原随云正在他们的庄子里陪着此时还未多见,但是在明时已经为许多有心人所知的雷火石,原随云虽然相信自己不会出错,但是雷火之物毕竟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伤人,他强要花逐月和阿望避开,不许他们俩呆在近处观看。 花逐月虽好奇,却也不会当着阿望这个孩子的面和原随云对着来,当即就拉着阿望避开了。 “婶婶,原叔叔做的是什么东西?真的很厉害?”阿望心里像小猫在抓一样。 花逐月点点头,她虽然没有使过雷火弹之类的东西,但是她知道江北风雷堂立足江湖近两百多年,靠的就是家族的雷火之物,即便是薛衣人这等高手,在名声最盛的时候,也不敢太过得罪江北风雷堂的。她只是没想到,原随云竟然也会做这雷火之物的。 “等他日你见识过了便知道了。好啦,你快去将你原叔叔交代你要完成的功课完成,不然李家元霸来了,小心你原叔叔不许你跟着一道儿玩。” 阿望很喜欢和李元霸一起玩,也不觉得对方傻,忙回他自己的小院完成功课去了。 花逐月看着小阿望颠颠跑得没影儿了,不由得想起了大郎和二郎,也不知他们俩如何了。叹了口气,往阿望的院子去了,这么小的孩子练武,总要大人在一边提点的。 待原随云做好雷火弹及火药之物,又寻了偏僻的地方试了试威力,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李世民更是往山庄来了好几回。 “原公子,你可算是出关了。慈航静斋的梵斋主来太原见我父亲之事,被人告知了陛下,前两日已经有了旨意来了太原,委任我父亲为弘化留守,七日之内必须启程。我和我大哥得跟着父亲一道往弘化去,太原这边留下的则是女眷和元霸几个小儿。如今世道不稳,原公子大才,我母亲的意思,是想让小弟元霸拜原公子为师,若是公子应了,在家父和我兄弟两离开太原之前,带小弟过来拜师。”李世民不知母亲窦夫人为何做这安排,他纵使对原随云起了招揽之心,但是这些时日他多少也是知道了原随云的性子,那就不是个能招揽的主,也就不费那个心了,不过窦夫人难得交代他一件事情,且三弟元吉素来亲近大哥,四弟元霸虽然有些痴傻,但无疑更亲近自己一些,他费点心思也是应该的。 做李元霸的师父?原随云不知窦夫人到底是何意,但是李家却是他计划离开后,能够收留阿望的最好地方了。故而他沉思了片刻就应下了,虽然李元霸痴傻了点儿,但是筋骨却是学武的上佳之才。 眼见原随云答应了,李世民也不由得高兴起来,虽然之后见原随云和花逐月待李元霸这痴傻小子比自己这个二哥亲热多了,心里有些泛酸。 李元霸虽是嫡子,却是个痴傻的,在李渊眼中是没有半分重要的,故而他拜原随云为师之事,完全是窦夫人上下张罗,他知道了也不过是打发了随从送了一份重礼去了无争山庄。 窦夫人知道了,也只是冷笑一声,看着六七岁大却好似两三岁孩童样的小儿子,转头和花逐月说起话来。 “元霸这孩子心思纯真,我也不期望他能像他三个哥哥那般,只希望他好好地长大,以后我不在了,也能好好地活着,不被他几个兄长嫌弃是累赘。”窦夫人说完,握住了花逐月的手,“只看阿望那个孩子,我便知道我不会错的。” 花逐月看着窦夫人真切的目光,暗道莫非她知道了阿望的身份?可是不该呀?她假意不解道:“阿望是朋友所托,我们在此一日便会尽一份师长之力。反是元霸小公子,便是他自身不及兄弟们甚多,但终究是有父兄可倚靠,窦夫人是否担心太过了?” 窦夫人苦笑一声,伸出了左手,她将绛紫色的大袖掀开,露出了白皙光滑的左手腕,自己其上艳红如火的一朵花卉。 “旦梅那日在我身上种下了这个,待五片花瓣全部展开变得鲜艳,便是我身死之时。大郎建成素来稳重,也娶妻生子,二郎世民最是聪慧,有勇有谋,三郎元吉最会说话,同建成最为亲厚,三娘秀宁聪慧过人,同洛阳柴家早有婚约,他们四人我都不担心,唯独幼子元霸,我放心不下。原夫人,你和原公子瞧着虽是冷淡不好管闲事,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们是一诺千金之人。所以我才想让元霸拜原公子为师,同阿望也是个照应。” 花逐月沉默了片刻,方道:“听闻李阀藏有千年异宝九叶灵芝,只要服食了它,夫人身上的毒自然可以驱除。想来李阀主也不会吝惜九叶灵芝而罔顾夫人的性命的。” “九叶灵芝只剩下一片灵叶了,本该还剩下两片的,可十三年前,慈航静斋梵清惠托人相求,李渊不顾我的反对,送了一片灵叶入蜀,救下了碧秀心,让她撑着产下的一女。哪怕人人都知道那孩子是邪王石之轩留下的孽种。” 窦夫人说到此处之时,眼中还是流露出愤愤之色来,可见她心中的不甘之深。半晌她看向花逐月的目光带有显而易见的羡慕,“李渊心中,李阀和他自己最重,其次才是他心悦的女人和儿女,至于我,从来都不曾被他放在心上过。他有怎么会舍得那最后一篇九叶灵芝呢?” “……窦夫人是否将李阀主想得太冷漠无情了些?你们终究是多年的夫妻,又生养了好几个孩子,应该不会这般绝情的。”花逐月不敢相信地道。 窦夫人脸上露出怅然之色,“我和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岂会不知他的为人吗?原夫人,我看得出来,你和原公子极为恩爱,但作为过来人,我想送你一句话,切莫太过相信枕边人所说的话。” 花逐月淡淡一笑,抬眼看向拿着木刀木剑打得起劲的李元霸和阿望,方道:“窦夫人所嫁非良人,却不能表示世上的男子都是像李渊这样的。再则,我夫人与我是江湖中人,终究与出身门阀世家之人是不一样的。” “江湖中人啊……”窦夫人脸上的神色不知是悲伤还是惆怅,“若是当年没有嫁给李渊,也许我也是江湖中人呢。” 不多时,窦夫人带人离开了,独独留下了李元霸,李渊并几个年长的儿女得知消息后,均没有多说什么。这在窦夫人的眼里,无疑又让她更加断定自己的决定没有错。次日一早,李渊带着长子和次子,以及不少的幕僚以及护卫离开了太原,赶赴弘化上任。 窦夫人只送他们一行出了唐国公府,就回转了。当她看见院中石桌边的峨冠博带的男子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师叔,你竟然真的来了。”窦夫人上前微微一福,这才在石桌的对面坐下,“我还以为你此生不会离开飞马牧场半步的。” 鲁妙子看向窦夫人:“你何必说这种话,都拿了你父亲的玉佩送去,我如何能够不来?正好,飞马牧场要向李家送一百匹骏马过来,我才好混在其中。说罢,你到底唤我来是为何事?总不会是真的为见我最后一面吧?” 鲁妙子躲了祝玉妍十多年,未来大约还要继续躲下去,只因天下独他一人知晓邪帝舍利的下落,知晓石之轩在何处。他能从祝玉妍手中逃过一次,已经是得天侥幸了,此次来太原,除了当年欠窦夫人之父窦勇的人情外,更因为他知晓祝玉妍已经离开了太原。 “我知道师叔这么多年来隐居的原因,邪帝舍利一日还在,师叔就一日不得安宁。太原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儿。他们当然不是普通夫妻,孩子也不是普通的孩子,因为他们能助师叔得尝心愿。”窦夫人苍白的脸颊之上露出了奇怪的红晕来。 初次见到阿望之时,她差点就惊呼出声,因为她想起了舅舅北周赵王宇文招,他们真是太像了!幼年之时,她时常被舅父北周武帝接入皇宫中,带她一道儿玩的,不是表兄弟妹们,反是另一位舅舅便是宇文招。故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未曾忘记过舅舅们的音容。 杨坚篡周而代之,将宇文家赶尽杀绝,她心里不是不恨的,可是彼时窦家都自身难保,根本无力相助。在见到阿望后,又在得知他们不敬仰慈航静斋,行事不同于魔门六派,与隋朝不同道,她才敢对原随云和花逐月放下戒心,付以信任。又从元霸与阿望那边的只言片语之中猜测这对小夫妻的用心,竟是志在毁掉邪帝舍利!她如何不惊喜呢? 鲁妙子一怔,双目如电,“邪帝舍利是历代邪王精元所在,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你敢肯定他们能够毁掉邪帝舍利而非是谋夺它?” “师叔即便不相信,你自己也是精通易经天文之人,待你见过他们便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带师叔去一个地方。”窦夫人缓缓起身,身体的无力告诉她,她的时间不长了,她必须抓紧时间将该办的事情办好。 就在窦夫人带着鲁妙子去了太原城外西边一处山谷处时,无争山庄迎来了它在隋末最厉害的敌手,天君席应。 席应还是如当初突然进入小道观一般悄无声息,只是此时的原随云和花逐月已经不是当初初入此间之人了。早在席应出现在无争山庄大门外不远处时,两人就都察觉到了有高手来此,花逐月让阿望和李元霸两个小子避到了屋中,他们两人则在园中里,一人弹琴一人吹着玉箫,清风徐来,璧人成双,好不惬意。 席应一身青衣站在屋顶之上,便被园中树下的少年夫妻吸引了目光。 身为魔门中好/色之名传遍天下之人,他所好之色可不单单只拘泥于女色。在此间美女众多的江湖中,花逐月的容貌不过中上,他先前自然没有放在眼里;原随云的容貌比之石之轩、宋缺等人也不过是胜在年轻而已;但是当他们夫妻两人站在一起之时,不知为何,却硬生生让人不舍移开双目了。 不是慈航静斋那些女人们故作圣洁一副天人下凡的样子,也非是魔门妖/女们媚骨天生时时挂着的魅惑样子,而是一种山间松柏林间清风月下花开,本该如此的美丽。 席应阴邪的双目中紫光大盛,竟是起了将原随云和花逐月一起掳了收为内宠之心来。 若是能将这对夫妻玩弄得哭泣求饶,那该是何等的畅快之事?席应双眼中的紫色好似晕染开一样,邪魅异常。 “啪啪啪——”席应突然拍起掌来,内力激荡之下,竟将琴声和箫声给打乱了,“曲好,人更好!你们两人资质不错,若是拜入本座门下,当日你们同柳青云同谋诓骗本座之事,本座可既往不咎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杀意,琴声和箫声再次激荡而起,内力化为声刃卷向席应! 席应冷冷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即一掌拍下,掌风犹如狂风巨浪一般卷向了园中的两人。 原随云推开古琴,手中绿光一闪,却是抽剑出鞘,剑身轻轻一挑,真气霎时通过剑身传至地面,霎时间地面之上铺着的青石块平地而起,巨浪一般飞向席应。原随云的身形已起,左手一掌拍出,赫然是糅合了才领悟的“战神图录”的意蕴,那掌势比之绿色的剑气,更加凌厉霸道,好似天下地下,唯此一掌般! 花逐月早已收起玉箫,身形疾退至园子门口处,便看见两个偷看的小脑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人何需造化功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下一章晚上九点半左右替换,谢谢大家~~~ 席应除了当年在宋缺手上吃过大亏之后,躲在西域十多年苦练魔功,如今集西域诸家大成,回转中原之后就寻岳山报仇,寻不见岳山本人,便屠尽了岳家满门。然野心使然,他欲和邪王石之轩、阴后祝玉妍相争,只凭借“紫气天罗”还不成,需谋得其他六派的功夫加以融和才成。就如同石之轩集“花间派”和“补天阁”的武学于一体,创出了“不死印法”一样,他的目光落在了魔相道的“魔相诀”上。谁知柳青云这废物临死之前竟然还摆了他一道? 席应好色不假,却更重权。原随云一剑一掌,便让他心中淫/邪/欲/念全消,只想将原随云毙于掌下,于他而言,如今中原武林之中,除了大宗师宁道奇,邪王石之轩、阴后祝玉妍以及天刀宋缺,其他之人,他半分没看在眼里。 可惜他却不知,太过自大轻敌,往往是自取灭亡! 一掌之后,绿色的剑光又是朝着席应飞驰而去,其势如电,让人毫无闪避之机。然席应却并未放在心上,右脚微退半步,脸庞之上紫气弥漫,右手疾劈而下,同样是平平无奇的一掌,却带有无可抵抗之势,和原随云的剑芒以及掌势撞在一处,发出剧烈的爆破之声,园中的青石以及石桌等俱都炸飞而起。 花逐月飞身而起,在激荡而混乱的真气之中宛若闲庭信步样,将飞起的古琴抱在了怀中。 “婶婶,你为何不和叔叔一起对付那大坏蛋啊?”阿望等花逐月落地,忙道。一边的李元霸也挥着肉嘟嘟的拳头附和着。 花逐月微微一笑,点了点阿望和李元霸的鼻子,“那是因为你们原叔叔一个人足以对付那坏蛋了。” 花逐月话音一落,便见原随云不退反进,只见收剑回袖,双掌竖合,恍若佛陀拈花一笑般,迅雷一般拍出了七掌,迎上席应那弥漫着紫气的一掌! 小无相功、天山六阳掌以及融合了战神图录之中的武道之意,这七掌之势可谓惊天动地万马齐喑之势,生生压住了席应那一掌不说,还一掌正中了他的左胸前。 “轰”的一声,席应闷哼一声,眼中紫光更是大盛,凶狠之气弥漫全身,竟是收起了轻视之意,两掌幻起漫空掌影,随著前踏的步法,铺盖天地一般拍向原随云。掌势之霸道不输方才原随云那七掌,更是在掌风所笼罩的范围之中,真气如丝萝巨网一般,试图将原随云给束缚住。而席应自己除了脸庞,其他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也隐透紫气,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阴邪之感。 原随云却是身形不动,双掌再次相合,缓缓拍出一掌,竟是与之前气势如虹的七掌完全不同,这一掌却是冰冷至极,掌风扫过之处,白雾凝结,好似真气凝实一般,竟是也有将席应的紫气天罗也都冻住一般的趋势。 自高自大如席应,也不得不撤掌飞身后退。他从未遇到了此种情况,当即冷眼看向原随云:“本座瞧你和柳青云并非同门,何必为他出头?只要你交出柳青云那小童儿和魔相诀,本座今日就饶过你们,如何?” 原随云淡淡地道:“你说得太多了。”身形却是徒然而起,袖中绿色的短剑再次划出,比之前的剑招更快更诡异地,恍若一道绿色的闪电斩向席应! 席应身形迅速横移,手中飞快地结印后朝着绿色的闪电劈出三掌后,身形突然自上而落,却是朝着花逐月并两个小孩子的方向疾奔而去。 花逐月微微一笑,手中玉箫横扫而出,左手却是天山折梅手使出,曼妙异常地拂过席应肩部大穴。 席应没想到花逐月也不能小瞧,就在此时,他直觉得背心一寒,来不及多想,只得就地趴倒在地上连翻了数个跟斗,才躲开了背后那致命的一剑。 原随云横剑再扫,剑锋所过之处,斩断一切阻碍。哪怕是席应仓促之间拍出的如丝紫气,也都被凌厉至极的剑气所切断,竟是破了席应自傲不已的紫气天罗! 席应本以为能凭之纵横江湖的紫气天罗还未在中原大展雄风,就被一个无名小子给破了,他的心中惊惧不已,脸色也是大变!顾不得其他,拼命般地结掌再次拍出,身形却是借势而起朝着园子外逃去。 席应竟是要逃走?! 原随云哪里容得他逃走?左手斜劈两掌,右手中的绿色短剑斩向半空,碧绿色的剑光如花叶绽开,又如绿色的电光绚丽夺目,好似将虚空都划开了一般,何况是那想逃离的席应? 席应低头看下,最后的一幕便是他的身体自腰腹处被斩为两截。魔门高手之一的天君席应,就这样死在了“籍籍无名”的原随云剑下。 原随云收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待气息稍平扭头就看见了花逐月犹如半月般含笑的双眸,以及阿望和李元霸亮闪闪满是敬佩钦慕的小眼神。 “原叔叔,你好厉害啊!教我们剑法吧,我们要学剑!”阿望拉着李元霸跑到原随云身边不停地嚷着。 原随云看向阿望:“万丈高楼平地起,先将我和你婶婶之前教你的那些功课学会了,再说学剑之事。” 眼见阿望还不服气,花逐月也说了基本功的重要性,打发了两个孩子,她才笑道:“看来我们这段时日的琢磨没有错,他日纵是碰上了那邪王石之轩,或者祝玉妍,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原随云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却是突然看向园门所在,不多时便见一李家送来的仆从匆匆而来,说是窦夫人带了客人前来。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一眼,还未吩咐人将席应的尸身收拾了,便见窦夫人领着一老者进来了,他们两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这些仆从大多是李家所送来的,对于他们夫妻俩的忠心程度还是不高啊。 窦夫人好似不知原随云和花逐月的不满一样,她和鲁妙子看见了地上席应那被斩成两截的尸身,眼光闪了闪方道:“冒昧前来,还请见谅。实在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位是我的师叔,鲁妙子。” 原随云和花逐月一怔,他们根本没想到窦夫人带来的人竟是知道邪帝舍利下落的鲁妙子。原随云打量了一眼鲁妙子,峨冠博带,面容俊美,身如松柏。倒真是人如其名了! 花逐月看了看鲁妙子,片刻后突然笑道:“鲁前辈和家翁,就是我夫君的父亲东园公特别相似呢,随云,你说是不是?” 原随云不由得再看了鲁妙子一眼,确实,除了面目不同外,原东园和鲁妙子的外在气势极为相似。之前对窦夫人贸然带人前来庄中的不快,也就没有了。 窦夫人心里一松,原随云和花逐月的态度好一些,师叔鲁妙子这边也就能更好说通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请了窦夫人和鲁妙子在花厅中坐了,还未问及两人的来意,便听见鲁妙子道:“你们杀了席应,就不怕魔门中人寻你们晦气吗?” 原随云淡然道:“且不说魔门六派各自为政,就是真有无情道之人来寻我们报仇,也没有什么,总不会比席应难对付吧?杀了便是了。” 鲁妙子文言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果然傲气十足!也是,如今武林之中年轻一辈的高手,怕是无人有你们夫妻这般的功力了。”鲁妙子方才只扫了席应的尸骨一眼,能够破了紫气天罗不说,还将人的尸身斩为两截,厉害到这等程度,武林之中,大概也就是天刀宋缺在原随云这个年纪能够做到了。 鲁妙子见原随云夫妻俩并未露出自得之意,心里暗赞,嘴里又道:“席应残忍嗜杀,好色成性,便是魔门之中也有许多的对头,他死了也就是死了。可我听说原公子和原夫人见过慈航静斋的梵斋主,好似对她和慈航静斋也不算恭敬,难不成原公子和夫人不但想与魔门为敌,有不欲和圣门站在一处了?” 原随云摇了摇头,“江湖如此之大,并不是只有魔门和圣门两派吧?”花逐月更是道:“不知鲁前辈又是属于哪一方呢?我瞧着你不是魔门中人,也不想圣门弟子呢。” 却是窦夫人回答了,“我师叔乃是鲜卑人,多年前师从天台宗,再其后拜读南华经入了道门,后来却是沉迷墨家之道,所学甚杂,武功、医学、机关、易经、天文、园艺、建筑、兵法、赌术等皆有涉猎。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奇才。” 花逐月却是叹息了,直言道:“我师父桃花岛主也所学甚广,但花心思最多的还是武学一道。鲁前辈所学如此之杂,即便是天才,所耗费的心力也是不浅,武功一道想来平平了。” 鲁妙子点了点头:“是,我所学之中武功算是最寻常的了。不然也不会为了躲避祝玉妍的追杀和圣门之人的纠缠,就隐居一地十多年。” 原随云接过话头:“前辈为了躲避祝玉妍的追杀隐居多年,此次突然现身太原,就不怕引得祝玉妍和圣门之人再次寻来吗?” 鲁妙子一笑:“那自然是因为老夫发觉了原公子和原夫人可以帮老夫人的忙了。”他话音一落,收了笑容缓缓道:“无论是魔门还是正道之人,无一人不想得打邪帝舍利,妄图做那天下第一高手。但是观两位,却不是这样的。我希望两位助我毁去那邪帝舍利。” 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是一愣,随即狐疑地看向鲁妙子:“你不担心我们骗了你?” 鲁妙子自得一笑,“我知道人心善变,但是我更相信我从两位的面相之上看到的,也相信青云那牛鼻子老道不会随便找两人托付弟子和后事的。” 花逐月和原随云都有些无语了,不过他们俩本来就是有毁了邪帝舍利的心思的,如今得了鲁妙子的话,自然是不会拒绝了。 窦夫人见他们达成了一致,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就算她不在了,元霸和阿望以后也有师叔鲁妙子和原随云小夫妻照看了。她还不知道,原随云和花逐月只是过客,他们俩也打着让鲁妙子以后照看阿望的心思呢。 却说席应之死缓缓传出之后,江湖一片震惊,即便是祝玉妍都心生诧异,她之前颇为看好紫气天罗大成的席应,谁知才回中原没多久就被原随云给杀了。 “真是丢我圣门的脸面!”祝玉妍冷哼一声,自然又想起了石之轩,整个魔门之中,也唯独石之轩堪与她并肩,可他却被碧秀心那贱人给蛊惑得不知所踪?! “啪!”不知想了什么,祝玉妍一掌拍碎了玉座石椅,目光落在了师弟边不负身上,“你去会一会姓原的小子!对了,顺便打听下侯希白和影子刺客的消息,石之轩失踪了十多年,也该现身了。” 边不负心里嫉恨石之轩都快要发狂了,但是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低头恭敬地听了祝玉妍的命令,待离开了阴癸派的大殿,脸色才沉入暗夜一般。 慈航静斋之中,梵清惠和数位长老商议了一番朝堂走势之后,才说起了江湖之变,当听闻原随云不但杀了席应,还往洛阳城而去,脸色顿时就变了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若挥剑谁可阻 边不负得了祝玉妍之命,本该速速往洛阳而去,但是在瞧见祝玉妍的弟子绾绾之后,眼珠子一转,却是寻了借口多留了一日。 绾绾此时虽则只十三岁,然而出落得宛若朝阳之中第一支绽开的带露珠的花朵,清新而有灵动。边不负虽然没有席应那般好色,但是对于美丽的女子同样无法抗拒,他身为祝玉妍的师弟,早年倾慕祝玉妍不得,竟将色心放到了祝玉妍的女儿单美仙身上。至今祝玉妍都以为单美仙离开她不满她,是因为她要杀岳山不配做个母亲,根本就不知道单美仙离开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边不负□□了单美仙。 如今绾绾一年比一年美丽,不下于当年正值妙龄的单美仙,边不负早就暗中垂涎了。他面上却是装作一副师叔的样子,负手走近绾绾道:“绾绾,你在此处做什么?你师父交代你的事情可都完成了?” 此时的绾绾还不知男女之情,更不知边不负眼底暗藏的淫/邪之心,“是边师叔呀,师父交代我的,自然早已经完成了,如今本派的天魔秘我已经练至了第十四层,据说比师父当年还要早一年呢。” 魔门从来都是强者为尊,边不负纵然是祝玉妍的师弟,绾绾的师叔,但是她也并未多有尊敬。 “绾绾的资质果然是我派百年来最佳的,难怪你师父当年一见了你,就杀尽了你的父母兄弟姊妹,帮你斩去了俗缘。”边不负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好师叔的样子叹道。 绾绾神色一沉,冷冷盯着边不负道:“我魔门弟子谁人不曾斩去俗缘?纵使师叔当日不动手,今日我也会亲自去动手的。倒是边师叔,突然说起这个,莫非是对师父有所不满了?想挑拨我们师徒情分?” 绾绾不是没想过父母亲人,只是记事起她就在阴癸派之中,最得祝玉妍的喜爱,被霞长老亲自抚养,到了如今,父母亲人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一个遥远而有陌生的代号而已,反是祝玉妍和霞长老等人,是她最为亲近的人。 “我是门主的师弟,素来尊敬门主,怎么敢挑拨你们之间的情分呢?不过是听说前些时日慈航静斋下一代的圣女师妃暄跟着梵清惠下了帝踏峰,往长安和太原走了一遭。可是绾绾你,却只顾着在门内练功,未免有些闭门造车之嫌。提起你的父母亲人,不过是想给你出门往外走一遭的借口罢了。”边不负忙笑道,他就不信了,提起慈航静斋来,绾绾还不动心。 不出边不负所料,绾绾确实动了心,自她记事起便知她最大的对手便是慈航静斋的圣女师妃暄,如今师妃暄下了帝踏峰,她肯定不能输给师妃暄的。只是边不负这人狡诈异常,他突然提起这个,定是有缘由的,她也是不会如他的愿的。当即淡笑道:“对不住了,竟是我误解师叔了。不过能不能离开阴癸派,我得去问过师父。我就不耽误师叔了,请。” 边不负哈哈一笑走了,待转了一弯,才收起笑,眼中凶光毕现。 不提绾绾是如何同祝玉妍说的,就在边不负离开阴癸派三天后,绾绾第一次离开了阴癸派,往河东而去。根本不知道,边不负竟然会黑衣蒙面候在必经之地上一日一夜,就是为了抓住她。 绾绾天资奇高,武功自然也不算弱,但那是相对同龄之人而言。边不负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是终究是祝玉妍的师弟,比绾绾多练了三十多年的功夫,且他也算是知晓些天魔秘的短处,故而在与绾绾过了三十多招之后,便将她给擒住了。 “你是我魔门中人?你可知道我是谁?识相的就快些放了我,不然他日我定屠尽你满门将你剥皮抽筋!”绾绾被边不负用天蚕丝所编织的绳子绑住了,不甘地瞪向他威胁道。 边不负却是提起绾绾往洛河边的树林疾奔而去,丝毫不理会绾绾的威胁之语。等到了树林之中,他才放下了绾绾,解下了蒙脸的布巾,露出了真容来。 绾绾根本没想到抓她的人竟然是边不负,她立刻就意识到一开始边不负同她说师妃暄离开帝踏峰之事,就不坏好心了。她深知再拿师父威胁边不负并不会起作用,立刻就换了神色,一脸的不敢置信和伤心,“边师叔,你为什么抓我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边不负生伸出手抚摸着绾绾白皙似玉脂的肌肤,眼中淫/邪之光上下打量着绾绾,叹息道:“虽未长成,不及祝玉妍盛时的魅色,却也另有一番味道呢。师叔知道,天魔大法如需要大成便不能和心爱之人交/合,故而今日让师叔一亲芳泽,采了你的元/阴去,你也不会损了什么,对不对?就让师叔尝一尝你的味道吧,这些年来,师叔可是憋得慌呢……” 边不负边说着,手中用力将绾绾的衣裳全给撕裂了,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肌肤和小小挺立的山峰,引得他更是欲罢不能了。 绾绾虽然修炼天魔大法之故,知晓一些魅惑男子的招数,但是此时的她才十三岁,根本就没真正尝试过,更别提被一个男人占便宜的。当即就挣扎起来,“边不负,你给我走开!你若敢动我,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走开……” “等老子尝过了你的滋味了,教你怎么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你很快就知道这其中的快乐了……”边不负用力扯上绾绾身上的衣服,压住她的双腿,就开始猴急地脱衣服了,却不想“啪”的一声,被人从身后点了穴道,俯倒在了绾绾身上。 花逐月走入林中,一脚踹开了边不负,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绾绾的身上。她暗赞绾绾的容貌之美,却也惊讶绾绾这么美的女孩子会孤身在外,年纪不大家人就放心?她边解开绾绾身上的天蚕丝绳子,边低声安慰道:“你不用怕,这个男人不会再欺负你了。不过你下次再出门,还是带着护卫一道吧,世道将乱,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终究很危险得。” 绾绾对花逐月点了点头,手腕之上铃铛一响,一掌拍向了边不负的背心处,这样还不算,还拾起他丢在一边的匕首,一刀又一刀地刺向边不负。 “绾绾,师侄,饶了我,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对,饶了我……我只是倾慕你,并未想过害你啊……”边不负感受到剧痛,吓得眼泪直流不说,裆下也是一片恶臭,竟是被吓出尿来了。 花逐月见绾绾真要将边不负千刀万剐,也不劝阻,只站在一边看着,等边不负咽气了,她才道:“杀了他,你师父可会怪你?” 绾绾摇了摇头,一脚踢开边不负得尸身,“我师父眼里自然是我这个弟子最为重要了,她不会为了这么一个恶心的男人责罚我的。”她这才仔细看向花逐月,正色道:“我叫做绾绾,多谢姐姐今日相救,他日我定还姐姐相救之恩。” 花逐月微微一笑,“我也是女子,最见不得的便是这种强迫侮辱女子之事了。不过姑娘看起来并不害怕?” 绾绾点头道:“是啊,因为我知道他只有色心,而没有杀我之心。好了,我也该走了,姐姐这件披风就请借我,他日有缘再会。” 绾绾紧了紧花逐月的披风,弯眉一笑,转身翩然走远。 待绾绾身形不见了,原随云、鲁妙子和阿望、李元霸两大两小才在树林之中现身。鲁妙子看清死去的边不负得脸,才露出惊疑之色道:“他是阴后祝玉妍的师弟,那方才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祝玉妍的亲传弟子了!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赶来了。” “死去的人是师叔,那为什么欺负那个大姐姐啊?”阿望突然插嘴道。 花逐月只觉得脸颊发烫,瞪了原随云一眼,怪他没看住阿望和李元霸两个小孩子,正色道:“虽然是师叔,但却是个大坏蛋呢。他欺负人才不管是不是认识的。” 原随云对花逐月笑了笑,才偏头与鲁妙子道:“边不负既死,绾绾是个小女孩子不足一提,如今我们得赶在慈航静斋的人来之前,到达洛阳你设下重重机关之处。” 他们打算得很好,却不想洛阳城中鱼龙混杂,他们一进洛阳城,便被洛阳城中最大的帮派洛阳帮给盯上了。更别说洛阳帮的帮主上官龙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阴癸派的四大长老之一。收到绾绾的传信之后,他自然先去见了绾绾,得知了边不负身死的消息,嘴里骂着边不负色心不改死有余辜,心里却是对绾绾更加敬畏了。 “不知绾绾姑娘此来洛阳是为何故?”上官龙小心且不失恭敬地问道。 “是为了打探原随云的底细而来。听说他以及他的妻子,带着李阀的一位小公子和一个西席一个伴读来了洛阳。你觉得事情真会如表面之上那么简单吗?在慈航静斋的人离开太原之后。”绾绾缓缓地道。 上官龙忙道:“我这就吩咐下去,让洛阳帮的所有人都密切注意他们的行踪,定尽快探到他们来洛阳的目的。” “洛阳是宇文阀的势力范围所在,也可将此消息传至宇文阀,相信宇文述会替我们打探清楚也不一定呢。”绾绾微微一笑道。 上官龙忙道:“姑娘好计谋,我自愧不如。那在下这就去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很快就感觉后四处盯着他们的眼线,不过这些江湖人的盯梢并不曾被他们放在心上,直到宇文士及代表着宇文阀上门来。 鲁妙子既然易容成西席,自然是将文人做派贯彻到底,领着两个孩子避了下去,只原随云和花逐月见了宇文士及。 作为宇文述的次子,宇文士及不及其兄宇文化及勇武,但是却比宇文化及更多心机,也不像宇文化及那样一味以杀戮而让人信服。只是此时的宇文士及刚刚娶了隋炀帝的女儿南阳公主,做了驸马,正是得意之时,被宇文述使唤来探一江湖人,他心里老大不自在,只觉得太抬举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了, “不就是杀了天君席应吗?不说父亲的武功,只说大哥的功夫,一身冰寒玄功已至大成。他们既然来了洛阳,让个下人出面便是了,何须本驸马亲自出面?” “驸马说得对,这些江湖人自以为是,殊不知都是些草莽匹夫而已。一会儿到了李氏会馆,驸马只管等着让属下出面便是了。”跟着宇文士及的披甲牙将出言道。 宇文士及点了点头,根本就没想到原随云和逐月敢反抗,敢不将来洛阳的目的相告。然后事实却是那牙将只倨傲地命令原随云和花逐月跪下拜见,便被一道绿色的剑芒送上了西天,鲜血点点溅在了他的脸颊之上。他一模,鲜红的,热的血。当即就怒了,提起长木仓自高头大马上跃下刺向原随云。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下一章防盗章节,明天下午三点前后替换··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世间万事皆有因 原随云一掌收了宇文士及的长木仓,神色淡然地道:“宇文驸马这是将我等当做犯人了?”他没有立时就杀了宇文士及,并非是因为看在宇文阀的面子上,而是因为此时才是大业十二年,到隋炀帝被杀还有好几年,杀了一个驸马简单,他和逐月能离开,但是留下阿望却可能成为朝廷的要犯四处躲藏。 宇文士及只觉得喉管之中的空气都好似凝窒了一般,呼吸都不能畅快了,耳廊之中也轰鸣作响,好半晌才听清了原随云的话,但这时在他眼里,这原随云已经不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了,这样表面无害好似贵公子一般,内里却厉害异常的,他也只在多年前远远见过的石之轩身上见过。 想到邪王石之轩的手段,宇文士及此时方有些后怕,哪里还敢与原随云动武了?他的脸皮子也厚,假意笑道:“是我鲁莽了,出门前没仔细挑人跟随,就唤了这个不懂事的牙将,得罪之处,还请原公子见谅。” 原随云顿时一笑,他就知道宇文士及这等自小浸在权贵世家长大的人,最是知晓厉害轻重的,只一句话和绝对的武力威胁,他便不会多言。 “不知者不怪,我和内子本就是一介白身,如何敢同宇文驸马计较。”原随云淡淡地道,“我知驸马的来意,怕是疑惑我与内子来洛阳的目的。还请驸马告知令尊,我们只是来洛阳游学的。这里毕竟是古都,较之太原繁盛不少,若不能看看,终究是一大遗憾。令尊若是不信,驸马最好劝劝他,依驸马之见,李渊可有能力让我成为附僚呢?” 宇文士及此时自然不会将李渊太放在眼中,只觉得他李阀能有今日之地位,大多是凭借姻亲关系立足的。当即便稍微放下了心,边抱拳告辞边再次打量原随云和花逐月,确定他们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绝对不是李渊能够招揽得了的,当即又放下了大半的心。 待宇文士及走了,原随云见花逐月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也笑了,拉着她到了怀里,才笑叹道:“你啊是不是小看我了,我岂会不知轻重杀了宇文士及了事?阿望虽然算不得我们的弟子,但是既得柳青云的托付,便不会真留下一个乱摊子给他的。” 花逐月笑着点了点头,做出歉意的样子,柔声道:“是我错啦,原公子便不要与我计较了。” 原随云又是一笑,伸手摸了下花逐月的下巴,说道:“我如何会同你计较这个?如今我只是觉得宇文阀的人来得太快了些,这其中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洛阳城鱼龙混杂,只怕不太好靠近杨公宝库。” 花逐月也露出为难之色来,这些时日里,每次说到毁去邪帝舍利之时,他们才感觉到有一丝离开此间地界的契机在,很有可能不毁掉那东西,他们便离开不成。 “这有何难?只要制造一起更大的变故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们再去杨公宝库,便能无人发觉到了。”却是鲁妙子一个人自厅后走了出来道。 他之前在太原之时,被窦夫人领着去偷看了原随云做火药的山谷里瞧了的,知道原随云手中有极其厉害的恍若天雷一样的玩意儿,有这个东西在,加之原花两人奇特的面相,他才答应了窦夫人的提议,扮作普通的文人西席一路来了洛阳。 花逐月从原随云的怀中出来,抚了抚头发,见他一副什么都没见到的样子,这才没有尴尬,立在一边听他说话,顿时双眼一亮,不由得看向原随云。 原随云稍作沉吟便点头道:“是个好主意,只是要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非大变故不可能做到。除非,让洛阳行宫地动震塌毁去……” 若是手里有足够多的火药也可行,只是他能做的,也是从明时风雷堂那儿偷到的本事,火药的量并不多,不足以让洛阳行宫毁去,最多炸毁一两座宫殿而已。 原随云所忧的,花逐月也想到了,她低头想了片刻便生出一个主意来了,当即抬头道:“我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随云你和鲁前辈参详一二,看能不能改进得更好一些。鲁前辈让人易容成你的样子,往北邙山而去,就说杨公宝库在北邙山,到时候,魔门和正道都涌去了北邙山,而我们则趁机去真正的杨公宝库。” 花逐月说得简单,这个法子之中最困难的,便是谁易容成鲁妙子的样子,北邙山那里要不要真弄处机关来,不然如何骗人? “其实不难,到时候我易容成鲁前辈的样子就是了,除非几大高手联手,不然他们就算是识破了我是假的,也抓不住我的。”花逐月想了想,又出言道。 “不行!”原随云当然不会由着花逐月去冒险,“这事不一定要鲁前辈现身,我们可以让人在乞丐和灾民之中传流言,就说北邙山有宝库,寻到了不但基因珠宝取之不尽,更是吃上几辈子也吃不完的粮食,正好洛阳城的守军不是不让河东的灾民进城吗?就让他们全部去往北邙山,即便真的寻不到宝藏,也能挖几处古墓得些财富活得性命。” 鲁妙子想要说什么,但是见原随云沉着的俊脸,慑于他的气势,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最后便是花逐月也拗不过原随云,她撅嘴不高兴地道:“若是咱们到了杨公宝库,魔门和慈航静斋的人也跟着来了,岂不是平添麻烦?” “他们若是跟来了,我全都杀了,便不麻烦了。总而言之,你别想一个人易容去冒险。”原随云抬眼看着花逐月说道。 鲁妙子终究是性情中人,知道原随云此举最为合理,便道:“你们夫妻二人先也不要争了,流言可让灾民去传,但是杨公宝库,便是我这个设置机关之人,没有钥匙也是进不去的。而开启宝库的钥匙,乃是和氏璧。对,就是你们所想的,那被当做传国玉玺传承下来的和氏璧。” “可是不是传言真正的传国玉玺早在三国时期就已经失踪了吗?”原随云和花逐月齐声道,早知道这么麻烦,又何必此时赶来洛阳? “说是失踪了,自然是有人知道其下落的。这个便要问阿望了,听闻托付他给两位的是魔相道的柳青云,柳氏往上走几百年,也是极有声望的士族呢。”鲁妙子摸了摸短须,当得知阿望的身世之后,只觉得一切当真是天意了。 这日夜间,阿望果然从他的小私袋里掏出了一块磕破了一角镶金的玉璧,原随云和花逐月都拿起来仔细看过了,确实是一块极为上等的宝玉,其上刻着四个篆字,但是要说有多么特别也不至于,不会夜间发光,更没有内藏真气啥的。 鲁妙子接过了玉璧微微一笑道:“当初我之所以设此玉玺为钥匙,便是因为杨公宝库之中不但藏有武林中人觊觎的邪帝舍利,更是藏有可以复兴一国的巨大财宝和冶炼兵器之物。当日隋帝逼迫杨素身死,可终究没有奈何杨素,方留下了这巨大的宝藏。” 花逐月却是想起了阿望,她与这孩子相处的时日渐长,自然就生出了感情来,想到她和原随云不久之后将会离开,她便直话直说道:“这做钥匙的和氏璧是阿望拿出来的,宝库中的财物,分阿望三成。鲁前辈以为如何?” 鲁妙子见原随云和花逐月眼中的冷意,不由得苦笑道:“你们既然这样说了,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只是剩下的财物,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呢?那里面的东西,真要全部毁去了实在可惜得很。” “既然让城外那么多的灾民为我们传了流言,自是不好让他们白白忙活一场,若是有银钱,自是散去为佳,好过饿殍遍野。”花逐月说道,只是她也明白,就算是散去些银钱救济灾民,也不会长久。隋炀帝还在作死,天下大乱终究不远了。 三人既已说定,便静候十日之后的月圆之夜。那一日正是他们商定的,开启杨公宝库之期,也是诸多人的视线被引去了北邙山之时。不过纵使大多数人被引去了北邙山,似慈航静斋和阴癸派的大能们却依旧没有放松对原随云几人的打探。故而当他们三人外带两个孩子出了会馆不多时,还未走到宝库入口处,便见到本该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好似醉了一般散去了。 他们的目光很快看向了前方的一座房舍顶上。只见明月斜照下,纱衣轻扬,脸上亦蒙着薄纱的女子正迎风而立,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无人可忽视那宛若谪仙的风姿。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少女,真是那日花逐月在树林之中救了的绾绾,她们的一双妙目正看着原随云一行人。 原随云和花逐月以及阿望都见过她,知道她便是阴后祝玉妍,只是原、花两人本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不多惊讶。最后一脸惊愕之色的反是鲁妙子了。 鲁妙子知道他的易容术能够瞒过天下人,却也决计瞒不住祝玉妍的,当即苦笑一声,撕开了脸上的□□,看向祝玉妍道:“想不到今日我们故人会重逢!” “是呢,我寻了你这么多年,也没有想到会在今日重逢。”祝玉妍微微一笑,“你这是带他们去哪儿呢?可不能撇下我一人呢。不然我怕我会兑现多年前的话,杀了你呢。”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鲁妙子,对他微一点头。鲁妙子便笑叹道:“我岂敢撇下玉妍你呢?只怕一会儿见到了石之轩,你就不会再看我一眼了。也罢,你既要跟来,便一起来吧。” 祝玉妍轻笑出声,说不出的魅惑之色,带着绾绾一道飘然下地,跟着他们一道走向杨公宝库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下一章替换九点半左右 第一百四十章 谁曾想到清惠死 杨公宝库不在洛阳行宫之中,更不在杨素生前的府邸处,而是在和杨家八竿子打不着的独孤府里头。 自独孤府后的一处旱井中进入,井壁之上赫然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沿着通道缓缓而行大约了十多丈后,又经过了几处机关,才来到了一处密室之内。除了阿望和李元霸两个小孩子对着密室里数只箱子连连惊呼,在场的大人们都知道这密室只是假象,绝对不是真正的杨公宝库。 众人都未说话,好似在等着什么似的,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明明密室之中没有风,但是众人好似感觉到了一阵带着梵香的清风拂过,果然,片刻后出现在密室门口的是梵清惠和师妃暄师徒俩人。 梵清惠当日得知原随云一行来了洛阳之后,心里不安,同几位长老商议无果后,还是决定带着弟子师妃暄再次离开了帝踏峰走一趟洛阳。只是她们师徒两人来了洛阳后先去了净念禅院,本以为同为正道擎首的净念禅院会派出长老和她们师徒一道行动,不想人家根本就和梵清惠不同道。 净念禅院多年以来严禁门人涉足江湖,更是严禁门人干涉朝堂正事,一心修行天人之道。他们对慈航静斋这百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早就有些看不过去了,若非净念禅院和慈航静斋多少有些渊源,只怕早就不会与之来往了。 梵清惠心中也早就料到净念禅院会拒绝相帮,正好她来此的真正目的也并未在此,而是另一物上。便道:“大/师,慈航静斋所作所想,皆是为了天下安宁。我们两家本出自一脉,便是有些不合也不该影响天下安定。师兄们既然不欲出山,不如借我一物,也算是替天下苍生出了份力了。” 净念禅院的主持方丈白眉长须,并不像武林之中许多同龄人一般不显老态,大概真是长年修佛钻研禅道之故,对待生老病死更为豁达一些。对于世情更是看得透彻,他自然知道慈航静斋频频涉足朝堂,并非真是存了什么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心思。只是他也不会当着梵清惠的面揭穿就是了,他知道梵清惠欲借的东西。却是摇头叹息,自禅席之上起身道:“梵斋主跟我来吧。” 方丈领着梵清惠到了大殿后一座五丈余高的铜殿之中,指着那殿中药师佛空空扬起的双掌道:“和氏璧被收在本寺百余年,直到三十年北周武帝灭佛之时,才失了和氏璧。” 梵清惠惊讶至极,不敢置信地道:“净念禅院失了和氏璧三十多年,竟然半点风声未露?不知是谁得去了它?” “当日是北周皇室得去了,先帝杨坚得位之后并未寻到和氏璧的下落,到底在谁人手中,老衲也不得而知了。斋主所想,本院是无法达成了,请回吧。”方丈心里叹息,越发觉得梵清惠和慈航静斋干涉朝堂有些走火入魔了,面上却是半点儿也不露,一如之前语气和缓。 梵清惠却是失望至极,根本没有察觉到方丈话中的疏离之意。故而她和师妃暄只在净念禅院待了一日便离开了。为了怕人察觉,她们师徒住进了隋炀帝杨广皇后萧氏娘家的府邸之中,当真没有引起太多的试探。知道她们听说了北邙山可能是杨公宝库所在的传言后。 “师父,我们是不是也该赶去北邙山?”师妃暄眨了眨眼,看向梵清惠问道。 梵清惠摇了摇头,看着窗格外的斜阳道:“北邙山多墓葬,那里根本就不好建宝库。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不过是有心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我们只需盯着原随云一行人就可以了。” 等到了十五那日,听说原随云一行人少见的出了门,她便也带着师妃暄出了萧府。当远远地看见了祝玉妍和绾绾师徒之后,她知道她的直觉是对的,这一次下山果然是对的。 原随云、花逐月早有心理准备,看见梵清惠和师妃的身影也不见惊讶之色,反是祝玉妍露出嘲讽笑容,冷嘲道:“慈航静斋的斋主居然也行宵小行径,真是让我这魔门中人开了眼了。” 梵清惠却是不理会祝玉妍,只是看向原随云和花逐月、鲁妙子后,温声道:“三位见谅,出此下策实在是不得已为为之。慈航静斋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绝对不能容许杨公宝库之中的东西落入魔门手中的。” 鲁妙子隐居于飞马牧场多年,他不喜魔门之人,对慈航静斋的人也看不上眼,呵呵轻笑了两声却不说话。反是花逐月出声了,“梵斋主说这话时不觉得心虚吗?匡扶天下为己任,河东因天灾人祸饿殍遍地,怎么不见慈航静斋施以援手,加以赈济?隋帝杨广倒行逆施,□□多年,也不见慈航静斋有过劝诫。这匡扶天下的说话,我觉得慈航静斋还是被往自己脸上套为好。” 花逐月在知道从南北朝至今一百多年间朝代更替中,慈航静斋所扮演的角色之后,实在是对他们生不出任何好感来,用百姓间最糙的话来说,就是做了XX还要立牌坊得个好名声,真当天下人是傻子吗? 梵清惠没想到花逐月会当面揭她和慈航静斋的短,她心中一堵,却是看向原随云微微笑叹道:“原公子,令夫人对我和慈航静斋有些误解,我也不多加解释。原公子只要想想,我们这些出家人本可不涉外事,只顾本派还是能做得到的,可是我们没有这么做,若是真存有私心,又岂会以身犯红尘呢?” 梵清惠是同祝玉妍、碧秀心、明月齐名的大美人,如今虽年近五旬,但驻颜有术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这一叹一愁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动人之姿。可以说,比之阴癸派那天魔秘中的诱惑大法更高一筹,毕竟当年的邪王石之轩不也是败在了碧秀心这无声的诱惑之中了么? 可惜原随云心里,美丽的女人基本上等同于变/态妖魔,梵清惠不经意间露出的诱惑,于他半点用处也没有不说,甚至让他的神色更为冷漠了。 “你是为了天下苍生也好,为了慈航静斋自己也罢,我不欲带你们师徒进宝库的。不必多说什么了,你们现在离开,我也不会动手了。” 梵清惠怎么可能离开?她苦笑一声,半晌才道:“原公子当真要与我动手?” 祝玉妍冷笑道:“怎么,梵清惠你连一个小辈都怕了吗?” 梵清惠却是淡淡地道:“我信得过原公子,可是信不过祝玉妍你,我是怕了祝玉妍你突袭或是对我的徒儿出手。” 祝玉妍冷眼扫过了师妃暄,一甩衣袖道:“本座可不是你们这些自命正道却最是无信之人,宝库之中,我不会与你和那小孽种动手的。” 这两个女人都没有注意到,花逐月和鲁妙子神情中细微的变化,他们早前就已经设想过如今这一幕,因为石之轩被冰封在杨公宝库之内,故而必须在进入宝库之前干掉慈航静斋的人为佳。 原随云缓缓抽出了袖中的短剑,这柄墨绿色的寒气森然的“碧血照丹青”已经成为原随云极为称手的兵器,他轻轻抖动剑身,脚下若踩莲花,身形陡然掠出,绿色剑芒如闪电一般直直朝梵清惠袭去。 “师父!”师妃暄惊恐地喊出声。 梵清惠的“慈航剑典”虽未大成,但是已经修炼至“剑心通明”之境,尽管原随云那一剑先声夺人,她也丝毫不惧,一剑挥出,好似旭日东升,其势泱泱,剑气纵横间竟是将那绿色的剑芒尽数给吞没了一般。 原随云神色不动,又是刷刷三剑直刺,三道绿色的剑气冲天,顷刻间遮掩住了梵清惠之间的剑势不说,左手紧跟着一掌拍下,铺天盖地而来的掌影随着剑气咆哮而至。 师妃暄等几个小辈看得震惊敬畏,就是鲁妙子也暗赞原随云功夫之深,祝玉妍更是微露诧异之色来,心道梵清惠不会真的败在原随云这样一个小辈手上吧? 按道理说,梵清惠已至“剑心通明”的剑法就算胜不了原随云,也不至于三十招不过就呈现败相,但是花逐月、祝玉妍等都看出了梵清惠剑法中的漏洞来,更别提对战之中的原随云了,那么明显的漏洞,他想装着看不见也不可能的。 又是两剑斜斜刺出试探之后,原随云知道那并非是梵清惠故意露出的,自然不会再放过了,一掌拍向剑气所凝结的“力场”处的缝隙,绿色神剑宛如游龙一般上挑后飞快劈下,磅礴剑气如巨浪一般瞬间吞没了梵清惠,让她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吐出一大口血来才站稳了身子。 “师父!”师妃暄焦急地跑了过去。 “别过来!”梵清惠想到自己多年潜心修炼的“剑心通明”竟会道心尽毁,顿时深恨起毁了她多年苦修的李渊,慈航剑典若想大成,必须有情而忘情。然短短数月,她道基并未完全稳固之时遇上了原随云这等高手,真是时也命也。 祝玉妍不想梵清惠死在她以外的人手上,眼见原随云又是一剑挥出,手中天魔带挥出,却被一道白色的箫影给挡住了。 “祝门主还是静静看着为好。”花逐月收起玉箫,微微笑说,又朝着绾绾眨了眨眼,“绾绾不妨劝下祝门主,若想随我们一块进宝库之中,就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花逐月话音一落,梵清惠心窝中剑,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她的神情很是惊愕,好似不敢相信她会死一样。 “她是没想到她会死在男人的手中,而不是我的手下。要知道,梵清惠自出江湖后,裙下之臣多若繁星呢。”人死了,祝玉妍也不多管了,丢下一句讽刺之语,看向师妃暄的目光顿时狠厉起来,看样子她竟是想要借机杀了师妃暄。 鲁妙子突然出言道:“她终归是石之轩的女儿,也该让石之轩见上一见,到时候再杀也不迟嘛。” 祝玉妍心里天人交战,终究是想见石之轩和得到邪帝舍利的心思占了上风,冷瞪了师妃暄一眼,暂消了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爱恨情仇俱成空 有鲁妙子在,他们一行人加上神情悲痛的师妃暄,很快就找到了密室中暗藏的机关,推开一面墙壁之后,沿着一道长廊缓缓走了下去,直到一间屋顶为圆形的石室,原随云也不在乎祝玉妍的目光,径自拿了和氏璧放在了机关处,待见宝库大门缓缓打开了,除了鲁妙子之外,众人都露出震惊之色来,左右两边各两间藏宝室,而他们所处的大厅的正中间得石柱之上发出诡异光芒的,有着能力波动的,祝玉妍、绾绾以及师妃暄的目光全都被那邪帝舍利给吸引住了。 原随云、花逐月却是看向了一边被冰封住的人,两人看向鲁妙子。鲁妙子便按照早前商定好的,带着阿望和李元霸往另一藏宝室而去,实际上却是去往了之前进入的密室。等他们离开了,花逐月才出声道:“看来在祝门主的心中,邪帝舍利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让你爱恨交织了许多年的石之轩也远远不及呢。” 祝玉妍冷眼扫过原随云和花逐月,冷笑道:“难不成你们就不想得到圣舍利吗?”她顺着花逐月的目光看过去,当看见石之轩之后,顿时惊住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寒光一闪,天魔双斩猛地一挥,斩向了石之轩处。 而绾绾却已经飞身跃向石柱,企图拿下邪帝舍利。师妃暄拔出了长剑,莲步轻移,挡在了绾绾的面前。很快,两个小姑娘就打了起来。 就在此时,原随云和花逐月动了,他们两人将腰间的一只布袋解下,抓出了一颗颗拳头大小黑色的雷火弹丢向了邪帝舍利。 在隋唐时期,火药的水平还无法同数百年后的明代相比,祝玉妍虽然知道那些黑色的雷火弹不是什么好物,但是她之前并没有见过,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威力。 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拉着手从密室之中急急退出,片刻后身后便传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 等到两人退到了鲁妙子和两个孩子所处的地方时,那巨响还未停歇,花逐月看向原随云道:“不知道这些雷火弹能不能够毁掉舍利。”方才她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还看出了那舍利之中蕴含着诡异的能量。 “我们先离开了,这么大的动静,独孤家的人很快就会察觉到这并非是地动,而是人为的了。”鲁妙子虽也担心舍利完好,但事已至此,他只会往好的一方面去想。 原随云一手拉着花逐月,一手牵着阿望,往来时密道疾奔而出,才在独孤家的后园站定,便看见了独孤府大半楼阁庭院在轰隆巨响中倾斜倒塌。他们不想让独孤家的护卫看见,便跳到了一棵倾斜了的大树之上,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看见了从快要坍塌的密道口跳出的,狼狈至极的绾绾和师妃暄。 绾绾看起来比师妃暄要好点儿,只是灰头灰脸的,半点儿秀美诱惑啊等等都没有了。师妃暄则是惨了,一条胳膊耷拉着,好似骨头断了,其他地方则和绾绾差不多了。两个女孩子都没有发觉树上藏着的原随云几人,她们不发一言,一东一西往独孤府外掠走。 “给我站住!”独孤凤长鞭如灵蛇一般卷向了绾绾,而另一只手拍出的掌风则是袭向了师妃暄。 这座独孤府邸之中,竟然有独孤阀的高手在,也不知她有没有察觉到藏在树上的几人。 绾绾一声娇喝,她手中寒光一闪,天魔斩猛地一挥,挡住了独孤凤的那一鞭后,身形愈发快速地向外掠去。独孤凤自然是知道天魔斩这源自祝玉妍的独门武器,正欲再追,便见脚底下又是一阵轰隆声响,他的身形一晃,却是看向师妃暄。 绾绾得了祝玉妍的相帮,逃出了坍塌的宝库,师妃暄虽然被石之轩认出了,除了让石之轩瞬间的错愕之后,根本就没有多加援手,故而师妃暄为了掏出密室受了火雷弹和邪帝舍利聚集的能量冲击,受了不轻的内伤。此时根本就无法抵挡独孤凤的一掌,竟然被伤得气息都微弱起来了。 “你是慈航静斋的弟子?”独孤凤只看了师妃暄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正要细说,便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之上跳落下的三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子。 “凤姨姨!”李元霸看见独孤凤,就傻笑着冲了过去。 别说,李家和独孤家还真是亲戚呢。 对着李元霸这个小孩子,以及他一道的人,独孤凤虽然警惕,可是却没有一上来就动武,她看向原随云、花逐月和鲁妙子,“我听说了你们,为何擅闯独孤府?若是没有什么理由,便是李渊来了,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花逐月笑了笑指着脚下还动静不断的地下,“很简单啊,因为传说中,让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杨公宝库,就在独孤府的地下。如今那里面不但埋葬了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更是困住了邪王石之轩和阴后祝玉妍呢。” 独孤凤面色大变,绾绾已经逃走了,真相到底为何,只能从师妃暄口中听出了。她只得运功为师妃暄疗伤了片刻,才问起了地下的情形。 师妃暄面容惨淡,她的目光扫过原随云和花逐月:“想不到世上竟然如此厉害的暗器,那些黑弹炸响后和邪帝舍利里面的能量产生了剧烈的碰撞,不但让石之轩醒过来了,更是让他和祝玉妍受了不轻的伤。按照他们两人的修为,想要逃出来并非难事,可是祝玉妍宁愿和石之轩同归于尽,也不放他逃出。纠缠之间,整座宝库开始坍塌,祝玉妍在最后的关头推出了绾绾,而我也勉强逃了出来,只是他们却被关在了地下……” 师妃暄沾满了灰尘的脸上全然都是困惑,“得到了邪帝舍利,便有可能成为天下修为最高之人,可以为天下苍生做许多事情,可是你们却想毁了它。还有我师父,她数十年如一日为天下苍生而算计奔波,你们却杀了她。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门们,你们却没有动手,为什么?你们就真的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吗?” 师妃暄说到最后,瞪向原随云、花逐月的目光之中,已经全是愤怒和仇恨了。 独孤凤也看向了原随云和花逐月,她的眼神闪了闪,不敢相信邪帝舍利会这么就被毁掉了,更不相信驰骋江湖多年的写邪王石之轩和阴后祝玉妍就这么困死在地下了。 不待原随云和花逐月回答,却是鲁妙子先出言了,“多年前我见过你的母亲碧秀心,她确实是一个很美好善良的人,她爱上了石之轩。人人都说她是以身伺魔,认为她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可是我也认识石之轩,多年前的石之轩,还称不上魔头,他以为得到了一份真正的爱,一个全心全意的爱人,而甘愿隐居。可是事实上,你母亲不过是慈航静斋的一件武器,一件让邪王不是邪王的武器。难道说算计一个人的感情,也是为了天下苍生?至于梵清惠,更别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天下苍生不需要她周旋在几个权势武功都煊赫的男人之间吧?” 鲁妙子的话当真是半点脸面也没给慈航静斋留,师妃暄被这话击得又是咳出了一大口血来,让本就不轻的内伤又加重了两分。 “姑娘的年纪还小,不妨养好伤之后四处走走看看,听听其他帮派的人都说些什么,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也许你就发现慈航静斋一直以来所做的,到底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自己?”花逐月对女孩子终究多了份同情,她禁不住出言劝道。 独孤凤也不愿意得罪慈航静斋,便唤了人扶着师妃暄去了完好的院子里疗伤了。她则是看向原随云一行人,挑眉笑道:“独孤府被毁终究是几位造成的,且这番动静,只怕我独孤家也会引来非议。故而,几位在事情平息之前便留在独孤府中吧。”她说完,还伸手摸了摸李元霸头上的小辫子。 原随云却是轻轻笑了,眼神却是极冷的,“杨公宝库之中所藏有的金银和能够锻造的兵器的铁石之物,足以建起百座崭新的独孤府。独孤姑娘这是担心我们将宝库之事泄露出去了?” 花逐月也摇头道:“我们既然能够舍弃人人都想要得到的邪帝舍利,自然也不会觊觎那些金银凡物了。且在姑娘面前现身,也是相信姑娘的为人。即便得知了那许多的财物,也不会想要独孤家独得,定会赈济河东受灾的百姓,不想却是我们看错了姑娘。” 独孤凤露出尴尬恼怒之色来,手里长鞭扬起,朝着花逐月扬来。 “独孤姨姨,不要伤害师娘。”李元霸仰头抓起了独孤凤的手臂叫道。原随云手里的绿色短剑也出鞘,朝着长鞭斩去,将那长鞭给斩为两截了。 就在她愣神之时,原随云身形如鬼魅一般已经到了她身侧,手中的短剑森然寒气直扑她的面颊。 原随云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比梵清惠和席应还有厉害?” 就在独孤凤被那短剑之上的寒气慑了心神,却又不甘被人威胁之时,花逐月笑着上前抱住了原随云的胳膊,转头看向独孤凤道:“独孤姑娘可不要让元霸这孩子伤心了,你该知道,凭你一人之力是拦不住我们的。其实只要你们将宝库之中的财物散去了一半,即便消息传了出去,谁有能说你独孤阀半句不是呢?” 独孤凤终究放任了原随云一行人离开,远远还听见了那女子抱着原随云的胳膊娇嗔的声音,“……真是可惜了,竟是一点儿金银都未曾给阿望带出来呢。之前都说好了留三成于他的……” “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些财物本就是杨素搜刮而来的,散去了也是应该的。至于阿望,男子汉想要富贵功名,就该自己闯去……” 地底之下,石之轩躺坐在一块大石板的缝隙之处,他的双腿被两块巨大的石板压断了,动弹不得。灰白的长发上满是尘土,然而即便这样狼狈,他依旧风姿不减,看向祝玉妍的目光冷如冰雪,“我真没想到,竟然会和你死在一块儿。” “我倒是想了很多年,就盼望着这一天的来临,没想到真的实现了。”祝玉妍脸上的面纱已经不知落在了何处,她也坐在两处石板的缝隙处,笑得格外畅快地盯着石之轩。 “当年你引我动心之时曾说过,我们是生死相随,如今真的应验了呢。对了,梵清惠死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呢,不是碧秀心,而是这个矫情的贱人,是不是很失望?哈哈哈……”祝玉妍边说边笑,直到眼泪都笑得止不住了,还是觉得痛快至极。那么深的爱与恨,唯有一起死,才能让她解脱。 “你这个疯子!”石之轩当然不想死,可是即便修炼了不死印法,也不代表就是长生不死的,尤其是在邪帝舍利的能量和数十颗黑火雷弹的剧烈爆裂中受了重伤的他,在这地下不饮不食最多支撑三天功夫。 祝玉妍自然猜得到石之轩的打算,她岂能容石之轩再逃出去?她用力抬手,积蓄全身不多的内力,强行运转起“天魔解体”来,她的头发迅速由乌黑变为雪白,光滑细腻的肌肤变得褶皱丛生,然后在石之轩惊惧的眼神下,将一天魔斩挥向不能动弹的石之轩。 看着石之轩喉咙处汩汩流出的鲜血,祝玉妍大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纠缠了半生的两人,终究还是死亡才让他们的爱恨情仇尽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三月之后,隋帝杨广亲征大败而归,然而独孤氏却因为赈济北方四地的灾民而声望欲隆,李渊在弘化听闻了事情的始末,却因为杨广和宇文阀的猜忌,加上窦氏之死,只能眼睁睁看着财物和声望被他人所得。至于南方的宋阀,依旧和中原势力若即若离,仍然是南方汉人的代表。大概是江湖势力突然势颓,朝堂以自己的步伐混乱着。 慈航静斋在梵清惠身死,师妃暄下落不明之后,不甘心就此放弃多年的经营,然而其颓然之势已成,圣女的培养也不是一夕之间可成的,故而只能吞下了已成的苦果。至于魔门六道,本就是内斗不休纷争不断,祝玉妍和石之轩的死亡,造成的影响更多是对阴癸派和花间派的,反是对整个魔门的影响不那么大了。 无争山庄之内,阿望目带不舍地看着原随云和花逐月,“原叔叔和婶婶一定要离开吗?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几个月的时间里,足够阿望将他们夫妻俩当做亲密的长辈了。 原随云没有说话,花逐月拉着阿望到怀中,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阿望,你虽然年纪还小,可是我和你原叔叔从未将你当做小孩子看待的,你知道我们不是此间人士,来去可说是缘分。不然我们自然想带着你一道去的。我和你叔叔来自数百年后的无争山庄,你要好好儿,跟着鲁妙子前辈读书习武,做一个了不起的人,也许数百年后,我和你叔叔还能看到你的事迹流传下来。” 阿望心里很是难过,他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大概只会吵闹让他们不要走,可是他的早慧让他知道,原随云和花逐月的离去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他从怀中拿出了两只栩栩如生的小木马,“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叔叔和婶婶的孩儿,让他们知道,我这个哥哥也很想见见他们的……” 阿望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他突然嫉妒起从未见过的大郎和二郎来,如果他是他们的哥哥那该有多好啊! “阿望真是个好孩子……”花逐月也忍不住了流出泪来,抱紧了阿望。还是原随云看不过眼,等阿望不再流泪了,方对阿望道:“若是真有话想对我们说,便好好儿跟着鲁妙子学习机关墓葬之术,在山庄西北处的废井下设下暗室,说不得数百年后我和你婶婶真能看到的。” 阿望抽泣了下,用力点了点头,“你们回去了就去废井下寻找看,一定能找到我长大后布置的暗室的。” 原随云轻轻一笑,将“碧血照丹青”递给了阿望,“虽无师徒之名,但是你也算是我的弟子了,这把短剑便留给你。拿着吧。” 阿望没想到待自己一向淡淡的原随云,竟然将他的神兵短剑给了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了短剑,竟还傻乎乎地道:“原叔叔真将它送与我啊?看来原叔叔平时的冷脸,也不是不喜欢我嘛。” 花逐月看李元霸眼里的羡慕之色,也摸了摸这个神智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的大脑袋,“元霸你天生神力,最适合你的兵器不是剑,而是大刀或者重锤之类的兵器。你好好和阿望一起跟着鲁前辈学习,你娘亲才会高兴。” 李元霸咧开嘴傻傻笑了起来。 至于鲁妙子,自从得知原随云和花逐月的来历之后,听闻数百年后,早已经没有什么魔门、慈航静斋,听闻数百年间的朝代庚帖,便一直有些失神。与原随云和花逐月告别,也是最没有愁绪的人。 “人生百年,能结识两位,当真是鲁某之幸了。两位放心,我会尽心教导阿望。”鲁妙子拱手道,然后死活要跟在两人身后,说是一定要看看两人是如何离开的。 原随云和花逐月无法,只得由着他了。幸好没有让鲁妙子跟太久,这天用过了晚膳后没多久,鲁妙子就看见了原随云和花逐月在庭院之中消失。 他们都不知道,扬州城里的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混混,因此而改变了命运。不过有大毅力和机缘的人终究不曾被埋没,五年之后,天下反隋之势风起云涌,这两个叫做寇仲和徐子陵的少年人加入了李密的反隋大军,其后若干年南征北战,虽然没有如秦琼、程咬金等人那样名垂史册,却也是不可小觑的大将了。 原随云和花逐月只觉得一阵恍惚,脚下才站稳,面门处就有一物砸了过来。原随云伸手接了,一看是一只藤球。然后他们两人就看见了两个胖乎乎的孩子步履不大稳地跑近。 “球,我的!”当前的孩童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原随云,一点儿也不怕生,蹦出三个字来。 他身后的孩童稍微瘦那么一点点,吐字却更清晰,“哥哥的球!” 只看他们一模一样的袍子,和原随云极为相似的面庞,花逐月立刻就知道了他们是自己的数月不见的双胞胎儿子。可儿子们却不认识爹娘了!花逐月的双眼立刻就湿润了,走上前蹲下身道:“大郎二郎不认识我了吗?” 大郎和二郎疑惑地看着花逐月,他们感觉到她可以亲近,竟摇摇晃晃地走近,大郎更是狡猾地看了看原随云手里的藤球,又看了看花逐月,那意思分明是要花逐月替他们拿回了藤球。 原随云拿着藤球走近,低头看着两个悄悄靠近花逐月还不自知的小不点,“叫爹爹,球就给你们。” 花逐月不满地睨了他一眼,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了阿望送的两只小木马,一人递上一个,笑吟吟地道:“大郎和二郎一人一个。” 二郎想要伸手接,却被大郎拉住了,他流着口水,不舍地看了眼小木马,又打量着花逐月,好似不明白她为什么给自己兄弟俩东西样。突然又伸手“抢”过了一只小木马,转身摇摇晃晃地想要跑远,二郎有样学样,也伸手“抢”过一只转身,却被忍不住笑了的花逐月给抱住了。 至于才跑了两步的大郎,也被原随云抱进了怀中,对着肉乎乎的小屁/股轻轻拍了一掌,“把弟弟都带坏了。” “放开,放开我!祖父,祖父……”二郎见哥哥被“打”了,用力蹬起来,大圆眼瞪着原随云。 “你们夫妻俩一回来就欺负两个孩子,真不像话!”廊下石凳上坐着的原东园假做生气样出声了。 两个孩子被他们的爹娘放下地,就噔噔噔地朝着原东园跑了过去。 “祖父,坏人!”“祖父,打他们!”大郎和二郎一左一右地拉着原东园的手,扬着小脑袋瓜子瞪着两人。 原东园摸了摸两个孙子头顶的小辫儿,笑叹道:“他们很厉害呢,祖父也打不过,怎么办呢?” “啊?”大郎和二郎看向两夫妻的目光立时怯怯的,还往原东园的身后退了点儿,确定安全了小兄弟俩才说着他们自己才懂的话儿。 原东园朝着儿子儿媳微微摇了摇手,示意他们看两个孩子怎么应对。 好一会儿,大郎才探出头,奶音脆生生的,“珍珠姨姨打!” 二郎也偷瞄着原随云和花逐月:“墨叔叔厉害,管家爷爷厉害,打!” “可是你们管家爷爷、墨叔叔还有珍珠姨姨都打不过他们啊!”原东园捞起两个孙儿,指着走近的原随云和花逐月道,“大郎和二郎这半年都开始认人了,你们两人不在身边,虽时常拿你们俩的画像和他们说,对着画像两人叫爹娘可欢快了,不想对着你们,却是这样子。看来要他们亲近你们,可得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呢。” 原随云和花逐月哪里看不出原东园是故意的?虽然儿子儿媳丢下两个小孙孙是不得已的,但是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儿,觉得委屈了孙子。 原随云可不觉得做爹娘的要亲近儿子还要想法子,正要将两个小子捞过来,左手衣袖就被花逐月拉了拉。 花逐月听两个孩子说得话,是喜欢武功厉害的人。当即就取出了玉箫,又让原随云回厅中取了墙上挂着做摆设的一柄华丽的长剑,夫妻两个在庭院中摆开姿势你一招我一招过了起来。 当然了为了吸引两个小孩子的注意力,他们的招式极慢,身形忽上忽下,忽远忽近,白玉箫影和长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两个小孩子瞪圆了眼,张大了嘴,口水都流湿了小围脖,半天都不见眨眼的。 原东园看着儿子竟也能够陪着儿媳一起耍剑给孙子看,心里不由得欣慰异常,拉过大郎和二郎,慈和地道:“那就是你们的爹爹和娘亲,是不是很厉害?你们不是一直吵着要爹爹和娘亲吗?还不快过去?” 大郎和二郎看了看祖父,又互相看了一眼,便跌跌撞撞互不相让地跑向原随云和花逐月。 花逐月一脸笑意地朝着儿子扬开了手臂,等着儿子们乳燕投林。哪知两个臭小子却是绕过了花逐月的手臂,双双扑向了原随云的大长腿,扬起胖乎乎的小脸,朝着他们神色淡然的爹爹拉长小奶音儿:“爹爹——” 花逐月觉得好心酸,嫉妒地看着被儿子抱腿的原随云,她,她竟然被儿子给无视了! 原随云心里好笑,但是却弯下腰,推着两个儿子转身:“喏,先见过你们娘亲吧。” 两个孩子虽然都很小,却有种天生的敏锐感,当即就齐齐扑入了花逐月的怀中,二郎甚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着还花逐月的脸颊,“娘亲笑笑嘛。”大郎则是直接亲了花逐月半边脸颊口水。让她受伤的心立刻就痊愈了。 当夜,花逐月才看着两个孩子睡着了回房,就听原随云说三日后便给两个孩子开始药浴拓宽经脉。她下意识地想要反对,可是看向原随云温柔却坚持的双眼,她只得沉默了,半晌才应了,只是想到孩子这么小就要开始忍痛,终究忍不住扑在原随云的怀中哭了半晌。 “这是为了他们的将来着想,只有扩宽经脉,然后再大些洗经伐髓之后,练武才能事半功倍……”原随云抚摸着花逐月的头发,沉声道。 “我知道,可我还是舍不得看他们受苦……”花逐月抽了抽鼻子说。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天下做父母人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见霓裳化白头 有孩子的时光过得格外快,倏忽间不觉便一年已过,而大郎和二郎此时早没有待父母和那日重逢之时态度迥异,因为原随云是实打实的严父,哪怕孩子的年纪小,他也从未露出过宠溺之态来。而花逐月自然是慈母了,当然了,在教导孩子的问题之上,她虽疼爱孩子,可已经和原随云商定好的,便不会去扯他的后腿。毕竟大郎和二郎,是男孩子,是无争山庄将来的继承人,公公原东园都未说什么,可见原随云对两个孩子的教导并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年多时光,花逐月和原随云没有去其他地方的感觉,就在以为从前的经历都将成为遥远的回忆时,带着大郎在秋千上玩耍的花逐月和大郎一起消失在庭院之中。拿着小木剑在花丛里刷刷追着蝴蝶的二郎转眼就不见了娘亲和哥哥,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树上,还以为娘亲和哥哥和他捉迷藏呢。他寻了半天,撞上了原随云的大长腿,也不惧爹爹的冷脸,脆生道:“爹爹,娘和哥哥不知藏哪里去啦,我都找不到他们了。” 原随云的神色立刻就变了,他换来侍卫抱走了二郎,闭眼了片刻便知花逐月和大郎已经不在山庄之内,顿时忧心不已。他没有想到时隔一年多时光之后,逐月竟然和大郎一个小孩子突然消失了。 “娘,这里是哪儿啊?”大郎觉得太好玩了,才和娘亲在院子里的玩耍,一眨眼就在陌生的地方,他不但不觉得害怕,还四处张望着。 花逐月深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竟然在如此不经意间带着儿子穿来了其他的江湖间,她身上穿着宽松的襦裙,发髻轻挽,因为和孩子一起玩耍,故而没带什么头面首饰,便是近来被她当做称手兵器的玉箫,也未带在身上。原随云没有跟在一起,她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抱起了傻大胆的大郎,打量起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来。 这是一处极为僻静的山谷,四周山峰兀立,林木深深。近处可见溪水从巨石之上缓缓流下,汇成深潭。花逐月打量的目光突然一顿,她看见了潭水边的石头上俯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娘,那里有个人。”大郎高兴地叫出声来。 不管怎么样,有人比没有人好。花逐月对自己如今的武功还是相当自信的,她抱着大郎缓缓走近,很快就看清了侧身俯卧在石头上的女子的容貌,顿时就有些惊艳了。 “这个姐姐好好看!”大郎睁圆了双眼叫道,“可是她为什么睡在水边呢?祖父说睡在外面会生病的,娘,我们叫醒她吧。” 躺在石上的少女自然不是睡着了,而是受了重伤,她的脸色和嘴唇都是惨白毫无血色,杏黄色的衣衫上血迹点点,胸前一大团血渍处分明是利器所赐。哪怕这样,也丝毫不能掩饰少女的丽容,长眉入鬓,玉貌花容。让花逐月想起了许久不曾见过的林诗音来。 这样一个美貌的少女受伤卧在大石之上,若是一般人大多会因为怕惹上麻烦而避开,花逐月笑叹了一声,低声道:“可见老天爷都疼爱你,让你遇上了我。”她放下大郎正色道:“这为姐姐不是睡着了,是受伤了。大郎退后一点儿,娘要为她看看伤势。” 只会花逐月才靠近少女三步之内,便见到原本静卧的少女好似陷入噩梦之中一样,双眉紧皱,眼中有泪珠沁出,身子更是瑟瑟发抖,这还不算,更让人震惊的是少女的一头青丝,缓缓变成了雪白一片! 花逐月虽听闻过有人因极度的伤心会一夕之间变白头,但也只是听说而已,此时却是亲眼所见,所受震撼不可谓不大。 “呀,姐姐的头发变白了呢。”大郎捡起地上一根小木棍,边比划着边嚷嚷道。 花逐月扶起了少女,一探脉象,便看出少女体内真气紊乱,五脏六腑俱被紊乱的真气所扰,便是清醒过来了,只怕也会容易暴怒伤人。她当即就输入了真气帮少女将她体内的真气梳理好——虽然她不认识少女,可是却知道一个因为伤心痛苦而一夜白头之人,应该是至情至性的刚烈女子,绝对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娘,我饿啦。”待花逐月一收了掌势,大郎就拍了拍肚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们回家吃饭吧,不然好吃的都给二郎吃啦。” 花逐月苦笑一声,放下少女,摸了摸大郎的头道:“这里离咱们家特别远,一时之间娘也回不去呢。你担心二郎将好吃的都吃了,你也不想想,娘做的吃食,二郎也吃不多哟。” 花逐月走到水潭边,不过片刻功夫就抓起了两条鱼来,去鳞洗净后就生火烤了起来,虽然没有盐,却也不掩其鲜美。她挑出刺来,喂了大半条鱼肉进了大郎的口中便不许她吃了。 花逐月正在潭边洗手了,就听见大郎的奶音里夹杂的喜悦:“姐姐,你醒啦!我娘说你受伤了呢。怎么会受伤呢?” 花逐月转过头去,便看见了清醒后睁开双眼的少女,而少女,也就是练霓裳也看到了胖乎乎的大郎以及花逐月。 练霓裳的目光只有片刻的迷茫,瞬间就警惕地看着花逐月:“你是什么人?” “姐姐,她是我娘亲呢。你要吃鱼吗?”大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练霓裳,胖乎乎的小手还殷勤去取花逐月吃剩下的半条鱼,颤巍巍地递到了练霓裳的面前。 一般人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人都不会对一个天真的孩童露出恼恨之色,练霓裳的表情慢慢变舒缓了些,她只看了一眼那半条鱼,没有接受,“多谢了,你自己吃吧。”随即又看向花逐月,想起自己受伤的缘由,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花逐月接过了大郎手里的鱼儿,带着点酸味对练霓裳道:“这孩子对我这个娘亲都少有这么殷勤呢,可见姑娘是个有孩子缘的人,竟让大郎这么喜欢你。对了我夫家姓原,姑娘可称呼为原嫂嫂。这是我儿子大郎,大名叫做扶摇。不知姑娘姓名?怎么受了伤还一人在此地呢?若非是我们母子碰见了姑娘,而是心存恶念的歹徒,姑娘如今可就生死难料了。” 练霓裳并未发觉自己的头发已然雪白一片,她对卓一航虽有埋怨不甘,却更是深爱难舍。也许是她此时受伤了,也许是花逐月身上温暖的气息让她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师父凌慕华来,她竟是将她和卓一航的结识到相爱,到之前她怒上武当寻情郎却被武当众人打伤,其中胸口一剑还是卓一航刺入之事说了。末了,她自己都有些诧异竟会对一个才认识只知道姓名的女子说这些话。 花逐月听罢,心里叹息不已。目光扫过了练霓裳的头发之上,她敢肯定一旦练霓裳知道她因情伤而一夜白头之后,依着她的脾性,大概此生都不会原谅卓一航了。她抱着有些困的大郎,却是说起了练霓裳讲述中稍稍带过之事来。 “听练姑娘所言,如今世道已乱,大明四处灾荒连连不说,还有许多人举起了反/旗,关外鞑子更是势力大起。不知如今高坐明堂的天子是哪一位?武当派的掌门又是哪一位呢?” 练霓裳虽诧异花逐月看似是武林中人,竟会连这些大多数人都知道之事不清楚,却还是回答道:“年前之时,光宗朱常洛因为误食了红丸而驾崩。由他几个儿子中年长的朱由校即位。这位皇上大字不识得几个,只喜欢做木工,故而朝政任由太监魏忠贤和他的乳娘客氏把持着。如今天下外有鞑子虎视眈眈,内则流寇四起,官兵如贼,民不聊生。至于武当掌门,前一任的掌门便是一航的师父紫阳真人,只是紫阳真人前年已经过世了,一航因为在家守父孝之故,故而还未接任掌门之位。” “……”听到此处,花逐月顿时明白了此武当派定然不是张三丰张真人传承下的武当了,惆怅了片刻,她才道:“不瞒练姑娘,我和大郎如今是无家可归了,练姑娘可否带着我们娘俩一道呢?” 练霓裳却是苦笑起来,“原嫂嫂大概不知江湖事才会这样说,你可知那些名门正派之人都认为我是邪魔外道,还给我取了个玉罗刹的外号,说我杀人不眨眼。是,我是杀了许多人,可是那些人大多都是该死之人,不是贪官污吏,便是宵小小人,死不足惜……” 练霓裳从未后悔过手上沾染的血腥,可是一想起卓一航和他的师叔们一样,拿着不满失望谴责的目光看着她,她就心痛如绞。她不明白,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何就不能信任对方吗?她并没有做错啊。 花逐月本就不是拘泥于“名声”之人,尤其是江湖之中,许多名门正派行事那是比黑/道之人还不如。她笑道:“练姑娘既然不以为自己做错了,又何须惧他人的非议呢?你放心,我不是看人名声才结交的。只凭着初次见面,练姑娘就信任我如此,我也只会视练姑娘你为朋友,而非洪水猛兽的。” 练霓裳本就是至情至性之人,听了花逐月之话,当即就笑了。她爽朗地道:“原嫂嫂这般说,那以后你便是我练霓裳的朋友。嫂嫂既然无家可归,不如暂且带着大郎一起和我回明月峡。那里虽只是山寨,却也称得上安稳。只是明月山在陕西府和四川府交界之处,离此地有二十来天的路程,就怕大郎年纪小,难以承受劳顿……” 花逐月想了想,取下了耳朵上的镶嵌了猫眼石的一对耳环,“一会儿到了城镇之上,寻了当铺将此耳环当了,买一辆马车和一些吃用之物,应该是足够了。” 练霓裳却摇手拒绝了,她灿然一笑道:“嫂嫂既知道我的身份,便不用为钱财发愁的。一会儿到了城镇,打听下为富不仁或者贪官之类的,光顾一回取些钱财来便是了。这耳环,嫂嫂还是收起来吧。” 花逐月知道练霓裳为绿林中人,想来是已经习惯了“劫富济贫”,难怪在江湖之中的名声不好,不是人人都能做强盗做得楚留香那般成功的。 练霓裳见花逐月果真收回了耳环,心里真正多了两人亲近来。当即起身就往水潭边弯腰探下,欲洗一洗手脸,却被摇曳的水波中那满头白发的女子倒影给惊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一天都在医院里奔波~~我外婆八十来岁的人再次入院,哎,感觉乱糟糟的,这章是晚上回家后码的,搞到现在~~明天我带着电脑去医院~~应该可以双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寂寞桥边红药开 “我的头发怎么白了?这不是我,这不是练霓裳……”练霓裳素来珍爱容貌,陡然发觉自己满头青丝俱都变成了白发,如何能够受得了?她本就是心气高傲之人,癫狂了片刻后立刻就猜想到了缘由——被卓一航亲手刺伤的痛苦绝望让她一夜白发。 瞬间,不久前还对卓一航的爱恨交织全都消失了,她甚至心灰意冷起来,甚至对于一手建立的陕西府的明月峡也没有了回去的想法。整个人恍恍惚惚地,只觉得天地之大,唯有幼时和师父凌慕华在天山学艺的那一段时日是唯一的无忧无虑的岁月。 “练妹妹!”花逐月看着练霓裳这般情势,自然是忧心不已的。她抱着大郎追了两步喊住了练霓裳,“妹妹可是答应了要带着我和大郎一道的,莫不是又改变主意丢下我们母子两人么?” 练霓裳对着花逐月没有了之前的和颜悦色,她扯着自己雪白的头发,淡漠地道:“我这样子的怪物,你和孩子也要跟着么?” “练妹妹说笑了,世上白发之人多得是,有什么稀奇的?何况不知白发之人,我曾和夫君一道去过西域,知道那里有许多人不但高鼻深目,头发的颜色更是稀奇古怪的,有红的、黄的、棕色的,当然也有白色的。”花逐月正色道,“我知道你的头发变白是之前太过伤心绝望所致,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我眼里,在大郎眼里,你依旧美得很。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一头白发就不喜欢你了,厌恶你的人更不会因为白发就突然改变了看法的。” 练霓裳的性子高傲,所接触到的女性,不是救来的苦命女子就是敌对的江湖女子,唯一的一个朋友铁珊瑚还因为救岳鸣珂而死了。可以说自从她十一岁时凌慕华去世之后,没有长辈教导和关爱后便长成了如今这幅性子。花逐月虽然只比她大不了一两岁,但是对于人情之上,却是比练霓裳透彻太多。她的这席话虽未解开练霓裳的心结,也未曾化解她心中的怨恨之气,但是无疑让她好受了许多,不至于一个人硬扛着而愈发自伤偏激。 “……我暂时不回明月峡了,想四处走走。原嫂嫂也要带着大郎和我一道吗?”练霓裳心里默念着花逐月的话,只觉得如大梦初醒一般,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 “没法子,我对江湖之事陌生得很,又带着大郎,只得厚脸皮跟着练妹妹了。”花逐月故作轻松地与练霓裳说道。她是打定主意跟着练霓裳一道了,不仅仅是来此就遇见了练霓裳,更因为她有些同情练霓裳。 既然说定了,两个女子就带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小儿上了路。若是练霓裳一个人,她自然是避着城镇村落而行的,但是如今有花逐月和大郎在,她不好避开,然后她发觉无论是在村落还是小镇之上,就算那些百姓初见她时露出诧异之色来,但是很快就没看在眼里,更不要说放在心里了。 “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抑或是官吏军爷,无一不为了自己或者家族或者门派而奔波,对于他人之事,无关利益又无甚关系之时,哪里有心思和精力过问呢?”花逐月看着大郎睡着了,才起身走到站在窗前看着外头行人的练霓裳身后。 “如此看来,反是从前我将自己看得太高了。”练霓裳突然说道,“我本以为自己够可怜了,可是同镇上夏家的遭遇相比,却算不得什么了。” 练霓裳转过身,长眉紧蹙,“从前我多是在陕西府、鄂西北以及天水、玉门一带行走,最近两年才往京师一带去了几回。本以为西北之地多匪贼,一是西北本是苦寒之地,二则是西北边塞多外族之人,三则是没什么声名显赫的江湖门派。而南方则该是染红柳绿风流繁华之所,不但有武林世家,更有不少的名门正派之士,应该不会像北方那么多的贼寇,不想带头作恶的竟是那些自诩为正派之人。” 花逐月知道练霓裳说得乃是镇上一户夏姓人家,本是一家普通的庄户人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却也和乐安好。谁知因为他们家的长女相貌太过出众,被“石梁派”的温家兄弟之一的温方禄看上了,此人仗着温家势大先是威逼,眼见威逼不成后,就想对起用强,遭到了温家之人的辱骂后,竟是将温家六口人尽数给杀了。 镇上大半人家都知道夏家被灭门的实情,可是都惧温家的权势,根本就不敢露出直言半句,生怕也落得和温家一样的下场。 “花姐姐,我晚上想走一趟温家堡。温方禄这等恶人,我既撞上了,岂可还容他活下去?”练霓裳出声道。 “好,小心些,我等你回来。”花逐月没有觉得练霓裳去杀人有什么不对,若非大郎跟着一道来了,她都想跟着一道去呢。她是厌恶的男人便是温方禄这样子的男人,那不是人纯粹就是畜生,活着就是浪费粮食的。 晚间,客栈的店小二送了饭食进房,不见练霓裳,还以为人家是因为一头白发而不好意思见人呢。店小二很是热心地道:“听老辈人讲啊,咱们镇上从前也有海客过啦的,说是那些西洋番邦之人,都长着黄毛绿眼珠子呢。还有咱们武进从前也出过好几位进士老爷,其中一位十几岁的年纪头发就白了不少。姑娘一头白发也算不了什么了,咱们镇上的人最多就是瞄两眼而已。不过,若是有温家人出没,姑娘最好还是避一避。” 花逐月让给了大郎一只勺子,让他自己端了小碗吃着,也不管是不是撒了弄得脸上手上都是饭。她笑看了眼屏风后的身影一眼,塞了一块碎银子给店小二,好奇问道:“来镇上前本听说温家几位老爷是石梁派的弟子,那可是名门正派。怎么他们在此地难道不维护乡里吗?” 店小二是个热心的,且他在来客栈做伙计前和夏家的宜哥儿还是巷子里的玩伴呢,对温家仗着武力横行乡里很是敢怒不敢言。他见花逐月是外乡人,还带着个孩子,一看就不是温家有旧的,便道:“快别说什么名门正派的人了,温家从前也就是一般乡里人家,儿子虽多却没什么家资,连饭也吃不饱的。也不知他们家是什么运道,入了那什么门派学得了功夫,回乡后很是霸道,用尽手段谋得了许多人家的家财,才有了今日的温家堡。这还罢了,温家几兄弟里,温文禄最是贪花好色,这十里八乡的人家里,但凡女儿有点姿色的,就怕得不行。我家邻居夏家大姐的容貌极好,和两位客官的相比也不差什么的,可怜得很,一家子被温家都害了。” “这等灭人满门的惨案,官府也不管吗?”花逐月将店小二说得话和之前在镇上成衣店处听来的两相印证,也不禁为温家所作所为而发怒。 “哎哟,快别替官府了。便是县太爷,也和温家人称兄道弟的,一句流匪作案便算是结了案。虽然乡亲们都知道是温家人做的,可是谁也不敢多嘴。两位奶奶的容貌不俗,若是没有要紧事儿还是早些离开咱们镇上吧,免得被温家人给瞧见了就糟糕了。”店小二也不觉得劝客人早些走不对,直言道。 “多谢你了,我们明日就要南下往姑苏而去。”花逐月谢过了店小二,等他离开了,看了眼还在和自己的饭食奋战的大郎,才对出了屏风后的练霓裳道:“你如今可还介意你的白头发?看人家店小二都比你看得透呢。” 练霓裳笑了下,看见大郎吃得满脸都是肉糜,不由得掏出了手帕替他擦了擦,才道:“花姐姐还是多看着点大郎吧,我已经想得透彻了。青丝成百发,是我之前强求不属于我之人的惩罚,我已经放开了。如今我只想着杀尽那些作恶的狗男人们,让他们再做不得恶。” 花逐月虽不知她是不是很的放下了卓一航,但是她不再纠结于从前的爱与恨确是真的。“温家六兄弟说起来算不上什么高手,可是这么些年在此地作恶这么多,却无人敢惹,可见是有些手段,练妹妹到了温家后当心些。” 练霓裳微微一笑,“姐姐放心,不过是几个下三滥的小人,温家的其他兄弟若是不识趣,便一道杀了。方正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大郎从饭碗里抬起头,眨了战眼,大眼里满是敬佩地看着练霓裳:“姑姑好厉害!比娘还要厉害呢。” 花逐月忍不住笑着捏了下大郎的胖脸,随云性子内敛而淡漠,而她自己,也可称得上是温婉端方之人,可大郎这性子,既不像随云,也不像她这个娘,真不知大郎这性子像谁。 温家堡内,温家六兄弟和年长的子侄聚于一堂,竟是将一鸡皮鹤发,面黄枯瘦的老妇人奉为上宾。 温老大温方达恭敬地请了老妇人落了坐,方道:“鬼母大家光临,真是我温家堡蓬荜生辉啊。不知鬼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 原来这面黄枯瘦,发髻上插着一朵红花的老妇人竟是江湖之中鼎鼎大名的红花鬼母,她的双眼之中闪过怨毒之色:“我夫君金独异为玉罗刹练霓裳和岳鸣珂所害,我一路追踪,打探到练霓裳来了武进地界,想起这里是你们温家的地盘,便过来了。说起来,咱们的师门颇有交情,这捉拿玉罗刹之事,你们怎么也得相助我一二。” 温方达心里却是盘算着若是拿下了练霓裳,明月峡便群龙无首,到时候再助九千岁攻打明月峡,怎么说也能捞得不少好处的,便爽快地同意了。 云南万妙山庄前,原随云看着这与中原建筑迥异的苗地屋舍,挑了下长眉。真是扣门之后却不见有人来应门,好一会儿才有一穿着苗人服侍的小童一脸慌张地跑了出来,她一看原随云的汉人衣着,就眼露凶光,脆生道:“汉人男子没有一个好东西!来人,将他赶走!” 原随云捕不欲和一个小童计较,很快就制住了小童身后的两个汉子,才开口道:“五毒教便是这么待客的吗?” “汉人男子狡诈恶毒,竟敢诓骗姑姑进毒龙洞盗我教圣物,如今爹爹要对姑姑行教规惩罚她。说,你是不是和诓骗姑姑的汉人贼子夏雪宜是一伙的?”何惜抬起小手怒视原随云道。 “夏雪宜?都说了我姓原。”原随云不欲和个小丫头计较,负过手转身便离开了。 “大小姐,是兄弟来抓了他还是去毒龙洞?”从地上爬起来的护卫低声问道。 何惜生来不久母亲就过世了,跟着姑姑何红药的时光居多,姑侄俩的感情极好。她咬了咬唇道:“去毒龙洞!希望爹爹和长老们还未对姑姑动手。” 可惜的时候,何惜匆匆赶到毒龙洞之时,姑姑何红药已经被推进了蛇窟之中,她听得姑姑那撕心裂肺的痛呼之声,眼泪禁不住就留了满脸,“爹爹,姑姑也是被人骗了啊,为何不能饶了姑姑这一遭,只要将金蛇剑、金蛇锥等寻回来便是了啊……” 五毒教主听着妹妹的惨呼之声,如何不心痛呢?这是他痛了多年的妹子,因为兄妹俩年纪相差十多岁,他对妹妹的痛爱和疼爱女儿也差不多了。可是她若是真心悔改,如何会帮着那夏雪宜偷了教中圣物之后,还寻了法子将事情遮盖了一年。这一年的时间,足够那汉人贼子学会了金蛇剑法,五毒教再势大,也只是在云南一带,中原这么大,如何能寻到夏雪宜拿回圣物? 万蛇窟之中,无数毒蛇嗜咬之痛,让何红药的神思都迷茫起来了,她只能拼命回想那短短的欢愉时刻,“雪宜,雪宜……你何时来接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人住院,带了电脑在医院里也没机会码字,抱歉,明天开始应该可以恢复更新了,抱歉~~~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更冷月泻清辉 是夜,温家堡内只屋檐下几处风灯在摇曳着,每隔半个时辰便有拿着长矛的家丁从一进进院落间巡视而过。 练霓裳身形如轻烟一般自墙上飘落,捏着一颗石子打中了巡视人中最后一人,无声无息地将人给拉到了暗处。 短匕抵在家丁的喉管处低声问道:“说,温家老六温方禄住在什么地方?” 温家的这些个家丁多数是没什么本事,扯着虎皮作伥之人,遇到了狠手就怂了,被人拿刀子逼着,就差没吓尿出来,忙将温方禄住的地儿说了,还担心被人灭口,自告奋勇说带着练霓裳过去,更是露了口风道:“……今日堡中来了贵客,几位老爷和大爷们设宴相迎,说是江湖上极有名头的人,什么红花鬼母……” 练霓裳顿时一惊,打晕了家丁,思索着这温方禄是杀还是暂且饶过了他的性命。之前在京师之时,她和岳鸣珂两人联手,勉强与红花鬼母打个平手,今日她只得一人,且还有温氏兄弟不知深浅。练霓裳性情高傲,却非不知好歹鲁莽之人,当即就行了退去的心思。 谁知片刻之后,竟听得不远处一阵破空之声,她抬头一看,便见月夜之下一少年男子手持一金光闪闪的灵蛇一样的长剑,在温家正堂的屋顶之下,提着一酒壶恣意喝着。 “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竟敢擅闯我温家堡!”却是温家大爷温天霸,提着一柄弯刀,自小妾床上冲出了屋。 “你爷爷夏雪宜,让温方禄那老贼出来受死吧,不然我便一个个将温家上下屠个干净!”少年将手中的酒壶对着温天霸抛出,竟让这横行乡里的温大爷躲避不及,脑袋上被那贯了内劲的酒壶砸出一个大洞来。 温天霸伸手一摸,一手的血,然后才感觉到了剧痛,当即怒火冲天,指着夏雪宜吆喝道:“还不快给我将这小贼给拿下来!” 那些吆喝着上前的家丁们哪里是夏雪宜的对手,十几枚金蛇锥天女散花般,瞬间就将十几个家丁尽数打死了,就在温天霸回过神想大喊想逃之时,夏雪宜身形却自屋顶之上闪电一般地飘下,一手就捏住了温天霸的咽喉,另一手举起金蛇剑用尽了十足的劲道砍向了温天霸的背部。只听得“咯吱”一声,分明是温天霸的脊椎骨被那一剑给打碎了。 “温方禄,你这老贼再不出来,我便撕了温天霸的皮。日日杀你一子侄,至到温家断子绝孙为止!温方禄出来……”夏雪宜用尽内力将声音传至老远,在温家堡上空回荡。 冷月无声,不惜清辉,印得夏雪宜一张如玉般俊逸的脸庞恍若谪仙,然而在温家人眼里,却如同最凶煞的恶魔。 温家老一辈的兄弟有八人,除了老七老八分别在金华严州置产外,其余兄弟以及家眷都居聚居在温家堡之中,被夏雪宜这么一闹,又有红花鬼母上门做客之时,自然都惊动了。 大老爷温方达拿着两柄短戟,看着侄儿温天霸的惨样,不由得大怒道:“小贼,你是什么人?还不快将天霸给放下?你若磕头赔罪,我温家还留你一个全尸……” 夏雪宜却是冲着温方达冷冷一笑,看向温家兄弟中的老六,他的大仇人温方禄,冷冷笑道:“温方禄,你当年杀我夏家满门,辱我亲姐。今日你若是自裁而死,我至多也杀你温家十人便罢手。不然还早我必杀你温家五十人,辱你家女子十人!” 温家人早知来人是寻仇来的,若是一般有些良知之人多是会埋怨温方禄当年做事太过狠辣,方惹来这等仇人。然而温家人却是都恨温方禄做事不做全,杀人扫尾不干净,留下了这么一个祸根,方惹来了今日之祸。 温方达不满地瞥了温方禄一眼,扬声朝着夏雪宜道:“夏雪宜,赶紧放人,不然老夫定将你挫骨扬灰!”说罢手中一挥,却是十来个弟子拿着强弓搭箭对着了夏雪宜。 夏雪宜自从苗疆得了金蛇剑、金蛇锥和金蛇剑法之后,除了苦练功夫之外,便是打听温家诸人诸事。他本就没想过放过温家之人,当即手里用劲一把捏碎了温天霸的喉管,金蛇长剑一抖,以温天霸的尸身为盾牌,杀向了温方禄的方向。 温家几兄弟中,以温方禄的本事最不济事,且温家人一开始并未将夏雪宜放在眼里,根本就没想到金蛇剑无坚不摧,温家人的兵器撞上了都被削断,不过数招,温方禄便被夏雪宜给抓了。温方达几人这才知道来报仇的小子是硬点子。 温家几兄弟发觉单打独斗根本就奈何不了夏雪宜之后,自然便想摆五行阵来困住夏雪宜,不想夏雪宜是打定主意折磨温家人,嚣张大笑撂下狠话,“今天是第一天,自今日起,我一日杀一人!” 温家众人既气又恐惧,这十多年来温家在此地可是无人敢掠其锋芒的,当即温方达为首的几人各自弃了兵器摆出了五行阵来,此阵法将五人的功力发挥到极致,浑然一体,倒真的将夏雪宜给困住了。 夏雪宜仗着金蛇剑之利,运剑如电,瞬间便刺出十多剑,金色的剑光闪烁,招式迅捷狠辣,竟是扛住了温家人引以为傲的五行阵、只是夏雪宜知道,短时间他虽然无大虞,但是时间一长,肯定会内力耗尽被温家人给擒住的。就在他百思破阵之法时,练霓裳从暗处现身,扬手撒下一把九星定形针,将温家几兄弟的阵法打乱了,趁机救了夏雪宜出了温家堡。 “这小贼还有同伙,追!”老三温方山大喝一声,却被温方达阻止了,“这小子蓄谋已久,轻功不赖,不必追了。他既说了明日还会再来,我们好生计议,补下陷阱,势必要将这贼人给擒住了……” 红花鬼母此时也现身了,当瞧见了地上的“九星定形针”后,神色一变,当即厉声笑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方才那装成银发老妪救走姓夏的,就是玉罗刹练霓裳。”她转头看向温家几兄弟,“明日老身便同你们一道擒住他们!定要将他们剥皮抽筋,以告慰我亡夫在天之灵!” 温家兄弟听得这话顿时大喜——有了红花鬼母的出手相帮,便是来了两个夏雪宜也能擒住了。 却说练霓裳救走了夏雪宜,一气奔出了三里开外后,两人才停了下来。夏雪宜暗赞练霓裳的轻功之高,开口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看清了转过脸来的练霓裳的容貌,顿时哑声了。他未曾想到这满头银发的女子竟然是个年轻的姑娘。 练霓裳已知晓了这夏雪宜便是那夏家侥幸逃得温家毒手的小子,她斟酌了片刻方道:“红花鬼母在温家,你要寻温家人报仇,最好等红花鬼母离开之后再去。对了,温家的男子作恶多端,杀了便杀了。但是,你若是辱了温家的女子,同温家的畜生又有何不同?我生平最恨的,便是污辱欺负女子之人,到时候,我手里的这柄长剑,定不饶你!” 练霓裳说完,转身便想离开,却被夏雪宜拦住了去路。 夏雪宜俊逸的面容有些扭曲,“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温方禄是如何对待我的姐姐的吗?是如何杀了我爹娘,我哥哥和弟弟的吗?我小弟还不到三岁,可是温家这些畜生,就能下得了手。温家的女人享受着温家男人夺来的财,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我的爹爹和娘亲,我的姐姐,未做过一件坏事,却早早地惨死。温家的人,无论男女,都该死!” 夏雪宜双眼赤红,只要想到多年前家人尽数被害的情形,他就怒不可遏,面容都有些狰狞了。 练霓裳看着这样的夏雪宜,不知怎么的,竟是想起了曾经对卓一航苦苦痴恋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丑陋,所以卓一航才不肯接受自己的情意? 那些压在心底许久的不甘,竟解开了许多。练霓裳深深地看了夏雪宜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便离开了。 夏雪宜看着月光下走远的身影,半晌才回过神,眼中各种神色交错,片刻后却是朝着练霓裳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客栈的上房之内,大郎早就被花逐月哄着睡着了,花逐月却没有睡下,而是坐在灯前候着练霓裳归来。 “也不知随云和二郎怎么样了,是在家中,还是同我这般来了异世江湖了……”花逐月看着灯光摇曳,暗想道。正惆怅着,耳尖一动,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便看见空无一人的长街之上,持剑对立的两人。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别以为我今日救了你,就不会对你出手。”练霓裳不耐烦地看向夏雪宜。 夏雪宜却是道:“姑娘怎么说也是我的恩人,我总该知道恩人的名讳才成。我夏雪宜有仇报仇,有恩自然也会报恩的。”他当然不是那种得了恩惠就报恩之人,不然何红药对他可谓是有大恩的,可是他便从未想过再回云南去“报恩”的。他不过是猜到夜里偷偷出现在温家堡之内,只怕也是去杀人的。多一个同伴寻温家的晦气,便是有红花鬼母站在温家一边,他报仇的希望也大了些。 练霓裳气恼得很,冷笑道:“我便是玉罗刹,川蜀绿林的龙头,明月峡之主,练霓裳。别说什么报恩了,我可不相信。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夏雪宜心里顿时一惊,他还真未想到她竟会是玉罗刹练霓裳,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窗口女子的呼唤声。 “练妹妹,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呢?不妨将他请上来。”花逐月扬声道,她见练霓裳的神色,再看年轻人的举止气度,不像是温家人,当即就出声了。 练霓裳转身走到客栈下就纵身而起,自窗户外飞了进去。夏雪宜只看见花逐月的侧脸,那窗户就被练霓裳给关上了。 且不说夏雪宜的反应,只说花逐月未曾自练霓裳身上闻到血腥味儿,便低声道:“夜探温家堡不顺利?” 练霓裳点了点头,“红花鬼母也在温家堡,她的功夫极高,从前我和师兄两人之力,也勉强和她战成平手。故而我并未动手,不想却撞见了那夏雪宜去温家寻仇。就是方才那年轻人,他就是店小二说的被温家人杀了满门的夏家人,也不知当年是怎么逃得性命的。” “竟是夏家人,他为何跟着你?”花逐月了然,想起街上对峙的一幕,又问道。 练霓裳便将温家堡所见全都说了,花逐月听罢摇了摇头,这个夏雪宜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只希望他不要因为想让温家人偿命就肆意牵连无辜之人了。 次日一早,花逐月和练霓裳带着大郎下楼结账准备离开小镇,不想夏雪宜正在大堂之中坐着用着热气腾腾的早点,他看见了练霓裳和花逐月后,却是拿着一只大肉包冲着大郎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哎,再次食言了,我都不想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温柔乡是英雄冢 夏雪宜再多的心思,在看见大郎的时候,也全然忘记了。只因白白胖胖团子一样的大郎,让他想起了他的幼弟。 他朝着大郎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包子,一个谁也不知的弱点,那就是见了可爱的三岁大点的孩童就会忍不住露出少有的温和之色来。 花逐月从来都觉得一个对孩子会柔软之人,便不是良知泯灭的大恶之人,她脑中只沉吟了片刻,就牵着大郎上前了,练霓裳见状只好跟着一起了。 “夏公子。”花逐月看向了客栈里的店小二,“昨日里我们从店小二的口中听说了夏家之事,我练妹妹最是好打抱不平,本想去温家寻那温方禄的晦气的,不想却碰上了夏公子。” 夏雪宜将一直肉包递给了大郎,这才看向花逐月和练霓裳,“难怪昨夜遇见了练姑娘。只是在下想请两位就当不知此事,如此大仇,若不亲手来报,便没有意思了。” “一个五行阵便让你无法解开,再加上一个红花鬼母,我看你不是去报仇,倒是去送死才是。”练霓裳嘲讽地道。 她这话一说,花逐月心里非常诧异,只因为练霓裳性子率真高傲,却不是喜欢口出恶言之人。她的目光在夏雪宜何练霓裳身上转过,脑中生出了一个念头来,可瞬间又否定了,练霓裳和夏雪宜不过是初见面,怎么可能生出什么情愫来呢?时机太不对了些。 花逐月这边感叹时机不对,被五毒教主留住的原随云正在听他说着夏雪宜与何红药之事。 五毒教主何青藤看着原随云面上依旧是淡然之色,心下苦笑,想起了教中传下来的札记,恭敬地道:“原前辈肯定诧异在下为何尊称您为前辈了,还请前辈与我来,等你见了一物,便知究竟了。” 何青藤领着原随云去的是他的书房,他并非像许多的苗疆人一般视汉学为洪水猛兽,相反还很倾慕汉学。“说起来,我也算不得是纯争的苗人血统,我的曾外祖父乃是汉人,本是福建人士,据说家中本是薄有家资。少年时代曾拜了世外高人为师,少年之时曾同当时江湖中的大魔头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一战,不过一招小败。人人都说他不久之后定会是江湖之中的一代大侠,谁知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参了军,跟随戚少保在福建一代抵抗倭寇长达八年时光,不知杀了多少倭寇贼人。中原人以为他是葬身大海之中了,其实他是来了苗疆。我的曾外祖母姓蓝,小字凤凰。” 何青藤说到此处,便见原随云的神色少见的有所动容。可见这位原随云确实是家传之中的异人,难怪他和那副画像一模一样。 何青藤自书房的一只檀木箱中取出了一卷发黄的画轴展开,上面所画之人赫然便是原随云同花逐月夫妻俩,而落款者果然是林平之。 原随云不妨在此处听到了林平之的消息,对于何青藤这徒弟后人,便稍微和缓了一些,“你曾外祖父传下了什么话?” “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成亲之后,因为身体的暗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却依旧让人留意前辈的消息,知道临终之前还挂念着此事,便传下话来,若是有一天原前辈和夫人再次出现,定要将当年之事告知给前辈知晓,他这个弟子未曾给前辈和夫人蒙羞。”何青藤的外祖母是林平之和蓝凤凰的独女,择了五毒教中一何姓男子为婿,在外祖母过世的时候,又将话传给了何青藤的父亲,然后再告知给了何青藤。 何青藤一直以为此事是祖上人胡诌,直到听下头人报说有个自称叫做原随云的汉人出现了又离开了,本为妹妹何红药之事郁结不已的何青藤才想起了祖辈传了三代的遗言,忙让人将原随云请了回来。 原随云相信何青藤家的的遗言是真的,可他不相信何青藤同他说了这么多话只为了这么一个原因,“说吧,林平之和那被盗走的金蛇剑等物有什么关系呢?供在蛇窟之中当做摆设,而没让后人炼那剑法,总会有缘由的吧?” 何青藤老脸一红,暗想这位姓原的前辈果真是如曾外祖父的手札中所说的,聪明得紧。他也不敢隐瞒,忙将缘由说了。 “……曾外祖母和所有苗疆的女孩子一样,喜欢上一个人便不加掩饰,自从亲眼目睹了曾外祖父和独孤求败决战时的风姿时,便喜欢上了他。不管不顾地一心追着他,甚至为了他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之中……” 原随云听在耳中的,说白了便是一个女子爱慕男子苦苦纠缠,最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故事了。而金蛇剑法也不过是故事中,女子故意将林平之和自小养的小金蛇关在一处,她则易容成林平之的样子带着五十名勇士去偷袭倭寇的海船时,琢磨出来的剑法。 “……那金蛇剑、金蛇锥乃是曾祖母特意使人打出的,算是他们定情之物,至于金蛇剑法,外曾祖父说不过不过是不入流的剑法罢了,比不得前辈所授之剑法。”说到此处何青藤更是苦笑起来。 原随云挑了下眉头,“所以金蛇剑法同我还是没有什么关系才是嘛。” “外祖父曾有一个幼弟,对剑术一道极有天赋,不知怎么的偷练了金蛇剑法,更是在二十三岁的那一年,带着金蛇剑和金蛇锥去了中原,做了不少祸害中原武林之事。那时曾外祖父已经过世,曾外祖母因为外祖母和外祖父的苦苦哀求,留下了叔外祖一命,却是废了他的武功,本有意毁掉金蛇剑和剑法,可终究舍不得毁去这曾外祖所创的功夫,便留下了遗命,有剑道天分可修习金蛇剑法的,终身不得入中原一步。可惜家中后辈无一人有练剑的天分,三代以来,那金蛇剑和金蛇剑法便被束之高阁,当做圣物保留在毒龙洞之中了。” 何青藤说完,竟是跪在了原随云的跟前,“当年父母早逝,我为了坐稳教主之位,曾修炼过金蛇剑法,故而此生离不得苗疆半步。可我教中之人多是苗人,□□功夫也就罢了,大多武功不济,根本无法带回夏雪宜,更不用说寻回金蛇剑和金蛇秘籍了,我恳请前辈,看在曾外祖父的师徒情分之上,帮我教寻回金蛇剑和剑法。” 原随云沉默了片刻,想起了还是孩童模样的林平之的模样,终是点头同意了。何青藤自然大喜不已,对着年龄小上十多岁的原随云磕了好几个头。 有了五毒教主何青藤这位徒弟后人,原随云离开云南之时,便不是初来此间江湖时身无分文了,骑着一匹脚力不错的马,带着不少的银钱北上中原了。也不用特意打听,他很快就知道了玉罗刹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和一个两三岁大的孩童,他当即就断定那是花逐月和儿子大郎。也不打听夏雪宜的下落了,便往武进而去。 花逐月和练霓裳不知夏雪宜为了夺得金蛇剑法和金蛇剑,骗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何红药,一开始她们也并未想同夏雪宜一道寻温家的不是。那日本是想离开了客栈的,不想温家眼线不少,很快就使人来追她们了。别说练霓裳本就不是什么温婉的性子,就是花逐月也很是生气,当即就决定不走了。而红花鬼母这人睚眦必报,得知练霓裳和花逐月亲近,两次三番竟对大郎动手,惹得花逐月恼怒不已。 这日里,眼见红花鬼母再次出现,花逐月拦住了练霓裳,让她看顾好大郎,她则飞身对上红花鬼母。 “不知死活!”红花鬼母冷笑一声,当即就举着铁拐朝着花逐月打去。 花逐月身形如风,双掌如彩蝶飞舞般曼妙,掌影阵阵,悍然不惧红花鬼母那恍若十牛之力挥来的铁拐。便是一边的练霓裳,也看得担心不已,只大郎挥着胖乎乎的肉掌拍着,双眼亮晶晶的。 轰! 掌风与铁拐相交,满场好似起了个炸雷,红花鬼母拄着铁拐退后半步,眼见花逐月稳稳立在原地,一步未退,神色轻松,当即心中涌起了万丈波浪来。只因她行走江湖这二三十年来,除了练霓裳的师父凌慕华外,从未曾遇到过什么对手。而花逐月如此举重若轻的几掌,显然是占了上风。 花逐月既动了杀心,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地放过红花鬼母,当即身形如鬼魅一般移动着,手中翻飞不停,瞧着寻常简单的掌风,唯独红花鬼母叫苦不迭,只因那漫天的掌影虚虚实实,将她罩于其中,竟是避无可避了。 红花鬼母惊怒交集,双眼中猛然显出一丝狠狠毒之意,也不管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掌风了,全力朝着花逐月挥着铁拐而去。 竟是拼着死伤也要伤了花逐月! 花逐月的武功虽不及原随云,但是这么几年下来,也可以说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了,她脚下步法不乱,手中运指如飞,赫然是稍有些改变的天山折梅手,不过片刻功夫,便连封住了红花鬼母身上的十余处大穴,最后又是一掌看似轻巧地击在了红花鬼母的丹田之处。 丹田被废,真气外泻,红花鬼母纵横江湖多年做尽恶事的依仗顿时就没有了。她得铁拐丢在地上,她自己也如寻常老妇一般,娄屈着身子,满眼怨毒地瞪着花逐月,身如鬼魅一般:“你今日不杀我,我定会想尽办法寻你报仇,便是无法杀了你,我也会杀了你的小崽子,吃了他的肉……” 花逐月皱了皱眉头,走近一步,一掌拍在了红花鬼母的天灵盖之上,看着她毙命了,这才嫌恶般的拍了拍手。 练霓裳直到此刻,目光还有恍惚地看着花逐月:“花姐姐,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这般高。” “娘亲真厉害!”大郎笑嘻嘻地拍掌道。 花逐月摸了下大郎的脑袋,对练霓裳笑了笑道:“没有了红花鬼母相助,温家人便不足为惧。夏雪宜那边如何了?” 练霓裳撇了下嘴,不屑地道:“他啊,掳掠了温家的一个小姑娘,我担心他会对那小姑娘不利,便跟着过去看了,谁知他竟是对那温家小姑娘好得不行,还抓了小鸡小鸭给那温姑娘玩儿。” 花逐月想不到还有这变故,诧异道:“莫非他会为了这温姑娘就放下对温家的仇恨?” 练霓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温姑娘确实温柔貌美,可是她怎么可能和想杀了家中亲人的人在一处?而且依着温家男人的性子,就算是夏雪宜真的放下仇恨了,温家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花逐月不禁也摇了摇头,“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不管他了,温家的男子作恶的,咱们替此地的百姓杀了便是了。” 所以,当原随云寻到妻儿的时候,他的妻儿正站在人家围墙上头,看着练霓裳大战温家五老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两天家里办丧事,根本就没有时间码字~~感觉整个人都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白雪不知红药恨 “娘亲,他们这么多人打练姨姨一人,太坏了,我们下去帮练姨姨吧。”大郎说话愈发顺溜了,拉着花逐月的衣袖嘟嚷着。 花逐月摸了摸大郎的脑袋,笑道:“他们人虽然很多,但是奈何不得你练姨姨的。你看看,他们是不是走动的时候,像不像娘亲给你画得五行图呢?” “不像,他们的五行图歪歪扭扭的,没有娘亲画得好。”大郎年纪虽小,却同其父一样聪慧,看一会儿就看出来了。 “是啊,只要他们这图没画好,你练姨姨就必定会赢了他们的。”花逐月淡笑看着温家五老的无措,许是江湖传承断绝之故,到了此时,她发觉不断许多绝顶的功夫没有传下来,便是阵法也失传了。不要说和师父黄药师那个年代的五绝等人相比,就是一般的江湖人,也变得弱了不少。温家的五行阵,让江湖人不敢冒犯之作,在花逐月眼里却不过是最为粗浅的阵法了。她只稍微提点了练霓裳只言片语,便让这五行阵不堪承受,眼见就要被破了。 院子中打得激烈,花逐月却好似有所感应一般,突然偏头看向远方,片刻之后,山地之间缓缓出现了一人轩昂的身影,纵使相距甚远,花逐月也清楚地知道那人是谁。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见原随云的身影如电光一般疾驰过来。 原随云仰头看向院墙上的妻儿,眉眼之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花逐月一见原随云也是欣喜若狂,看着他傻笑起来。还是大郎这个孩子,眼见多日不见的爹爹出现了,竟是挣开了花逐月的手腕,自院墙之上往下跳。 原随云神色一变,接住了大郎后朝着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才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了下花逐月的侧脸后,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纵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也不及两人四目相对时的柔情。 这边原随云和花逐月夫妻团聚,与他们相对的围墙之上,夏雪宜抱着温仪也跃了上来。他看了看原、花两人,最终目光落在了院中和练霓裳交手的温家人身上。 温仪是个温柔似水的姑娘,从未曾做过一件坏事,且在知道温家对夏雪宜家所做的事后,颇为同情和怜惜他。只是亲人终究是亲人,在她看来,罪魁祸首是六叔温方禄,他已经被夏雪宜杀了,那么其他的叔伯和父亲便是作恶了,也罪不至死。她拉了拉夏雪宜的衣袖,哀求道:“佛家也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家叔伯们如今已经受到教训了,想来他们以后不会在做坏事了。还请你劝劝那姑娘,饶得了叔伯和父亲的性命吧。” 只杀温方禄一人,如何能够解他心头之恨?夏雪宜心中暗道,只是他是真的贪恋温仪的温柔,自从家破人亡之后,他遇到了许多的女子,有的杀人不眨眼,有的放荡不羁,有的貌美骄纵……唯独温仪一人身上,让他感受到了母亲和姐姐当年给他的温柔体贴。 夏雪宜的心中,仇恨和温仪的温柔交相拉扯着,让他的脸色忽红忽白,直到对面抱着大郎和花逐月亲密无间的男子突然出声道:“你就是夏雪宜?” 夏雪宜皱了皱眉头,自从金蛇剑法大成之后,他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样子的问话了。不过看在原随云怀中大郎的份上,他强忍住了怒气道:“不错,我正是下夏雪宜,你又是什么人?” “他是我爹爹哟。”大郎突然高兴地插话道。 夏雪宜对着大郎扯了下嘴唇,看向原随云的时候目光复又变冷,“原来是大郎的父亲,我们好似素未谋面过吧?” 原随云点了点头,却是看向远远跟着他而来却被人忽视的一个乞婆,“你我确实未曾见过,不过我受人之托来取金蛇剑和金蛇剑法,你若是还有仇怨未了,便得快些了,看在我儿大郎的面上,我给你三日时光。三日之后,我便来取金蛇剑和金蛇锥,至于金蛇剑法,也该废掉的。” 原随云的气度卓然,他说出这番话来并未给人违和之感,但是听在夏雪宜的耳中,却不谛如惊天笑话,他冷笑一声道:“你是五毒教之人?此剑与剑法我既然得了,便是我夏雪宜的。总比五毒教那帮傻瓜束之高阁地好……” “夏雪宜,你和那贱/人是什么关系?你可还记得万妙山庄的何红药?”乞婆的脸庞坑坑洼洼好不恐怖,然却有一双美丽的双眼。她死死地盯着夏雪宜叫道。 夏雪宜的神色有瞬间的不自然,哪怕他一直告诉自己,苗疆的女子不同于汉人,不是太过看重贞洁之事,何红药等不到自己,自可再寻合意的夫婿就是了。但是他欺骗了何红药是事实。 “夏郎,何红药,是什么人?”温仪再天真,也感受到了乞婆眼里的怨毒之色,心中惊惧不已,扯着夏雪宜的衣袖低声问道。 夏雪宜静默了一瞬方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曾经帮过我。除此之外,我与她没什么特别关系……” “夏雪宜,你同她没什么关系?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乞婆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画轴展开,露出了画中之人。 画中的少女明媚动人,娇艳不可方物,便是温仪也不禁心生自惭之色来,暗道这画中的女子若是何红药,那可真是美得紧呢。 这幅画是夏雪宜亲手为何红药所画,他沉默了片刻方道:“是她让你来的?你回去告诉她,我从前说与她的话是骗了她,是我对不住她。只是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她是五毒教高高在上的圣女,而我不过江湖飘零的小子,让她另择佳婿吧。”他说着,握住了温仪的手,看着她温柔的神色,露出了压抑许久的笑容来。 乞婆自然就是何红药了,哥哥何青藤对她还是手下留情了的,虽然将她赶出了五毒教,却还是暗地里告知她尾随着原随云来了中原,她本以为的良人,此时此刻却对着另一个女子温柔浅笑,说对她不多时一场欺骗。她如何能够接受?如何能够接受他一句对不住,一句配不上? “哈哈哈……”何红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泪水在坑坑洼洼满是可怖伤痕的脸上纵横,显得一张脸更是可怕,“夏雪宜,你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看看我,看看我,你说怎么赔我啊?佳婿?高高在上的圣女?你看我这张脸,夏雪宜,你想不到吧,为了帮你偷到金蛇剑,我变成了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说,你怎么赔我?怎么赔?” 何红药悲愤至极怨恨至极,声音都变了调。 大郎这等傻大胆的孩子都有点儿害怕,不禁将小脑袋都埋在了原随云的肩头。 花逐月是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番变故,她素来知道原随云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便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原随云偏头低声道:“五毒教的教主何青藤和这何红药,他们的曾外祖父是林平之。对,你没有想错,就是咱们曾收为弟子的福威镖局的林平之。何青藤因为誓言不能踏足中原,便请我看在祖上的情分之上,替他寻回金蛇剑。” 花逐月的心里顿时有些惆怅,看着容貌可怖状若癫狂的何红药,再看向院中已经被练霓裳断了两条胳膊的温家五老,便道:“我去助下练妹妹,温家的男人可恶透了。” 花逐月跃下院墙,数步便进了战团之中,场上形势立刻就大变。本来练霓裳得了花逐月的提点,让五行阵法堪堪将破,只是她终究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同温家人单打独斗不在话下,但是要想百招之内将温家五老全都杀光了,却是困难。如今有了花逐月的加入,她只觉得身上压力骤减。 在花逐月的眼里,温家人的武功不过是从前江湖二三流的程度而已,她身形灵动,双掌翻飞,瞬间便见无数的掌影呼啸着袭向温家五老。 温家五老面对练霓裳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对上花逐月,方知他们从前实在是夜郎自大了,根本就没想到一个带着小孩子的年轻女子,竟有这般高深的功力,每一道掌势都如惊涛骇浪一般,让他们躲不过扛不住,心里顿生恐惧来。 “我们温家与夫人无冤无仇,还请夫人手下留情……”温方达忍住心中的闷痛,朝着花逐月说道。 “呵,我本不是个喜好管江湖闲事之人,只是温家男人所做实在让人不齿。”花逐月看清了温方达几人眼里的惧意,想起这家男人对乡邻百姓所做之事,实在是难起丝毫同情之心。江湖之人打打杀杀便罢了,却不改拿刀剑对着不谙武功的普通百姓。 她轻飘飘拍出一掌,然后掌势却雄浑厚重,恍若高山巍巍,河水汤汤,势不可挡,即便是不会武功的温仪,也都吓得脸也白了,她知道若是无人相救,叔伯和父亲便会丧命了,她不由得看向夏雪宜。 然而夏雪宜此时却是被何红药给缠住了,他不好对何红药下狠手,根本不可能分神去救温家五老。 “夫人,还请饶了我叔伯和父亲!”温仪咬牙从围墙上跳下,挡在了父亲,三老爷温方山的身前。 她不会武功,从围墙上跳下多半会受伤,但也不至于送命。花逐月见状微蹙柳眉,掌势稍稍倾斜避过了温仪身前,她却没想到,温家老五温方悟长鞭一卷将温仪卷起挡在了胸前,当做肉盾抵挡了掌势。 温仪这等柔弱的女子,哪里承受得住那恍若山峰倾倒的掌势?当即就五脏六腑尽被震碎,没有了呼吸。 “老五?!你怎么拿你侄女儿做肉盾?”温方山虽然重男轻女,但眼见亲生女儿被亲弟弟给害死了,还是既惊且怒。 温方悟同老六温方禄年岁相近最是亲近,早在温仪被夏雪宜掳去之后,他就将温仪当仇人一样了。当即冷笑道:“三哥,想想老六吧,女儿你可不止一个,她这等和仇人混在一处的白眼儿狼,死了反倒干净了。” “小仪——”却是夏雪宜听闻温仪死了,再也顾不得和何红药纠缠,金蛇剑狠招横扫,逼得何红药后退数步,他则趁机跃到院内,抱起了地上呼吸全无的温仪伤心得流下泪来。 何红药看着夏雪宜伤心之态,双眼之中的癫狂之色顿时更深更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万般情仇终散去 眼见温仪被亲叔父当着了肉盾死了,花逐月和练霓裳气恼得紧,她们本以为温家的男子只对外人坏,没想到对自己的亲人也这般绝情。她们俩打击不再留情,分别朝着温方达几人翻掌拍出。 “温家的人留给我来杀!”夏雪宜轻轻放下温仪,一脸杀意地看向已经被花逐月和练霓裳两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温家男子。 何红药本要去阻拦,却被原随云一个眼神给制止的。眼见夏雪宜对着温家人残酷至极,金蛇剑扫过之处,鲜血喷洒,不是这人断了胳膊,就是那人的腿被砍断了。 花逐月见状皱了皱眉,飞快地退出了战圈,还拉了练霓裳一道退出。 花逐月见原随云由着大郎看着血肉齐飞的场面,忙上前接过了孩子,捂住了他的双眼。她横了原随云一眼,“小孩子还是不要见这样的场面为好。”之前她杀红花鬼母就没弄得血淋淋的,此时她突然想起了西门吹雪来,莫非也是觉得杀人也就杀了,弄得血淋淋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何红药看着地上温仪的尸体,不知她怎么想的,竟还是恼恨不已,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对着温仪的脸就划了下去。 “你干什么?”练霓裳阻止了何红药,她大概听了一点儿何红药与夏雪宜纠缠的始末,但是温仪并不知情,且她已经死了,还是死在亲人的手伤,何苦还要毁人尸身? “我要毁了她的脸!我的脸毁了,凭什么她好好儿的,便是死了都能让夏雪宜念着记着?”何红药恶狠狠地道。 要说起来练霓裳也是受过情伤的,只是她自伤更重,而何红药则是因为夏雪宜的欺骗,而完全地扭曲了心智。 花逐月皱了下眉头,一指弹下一道劲风,点了何红药的穴道,不满地道:“对不起你的人,是夏雪宜,和温仪无关。更别说温仪已经死了。你这般心态,半点也不像林平之的后人。” 原随云轻笑一声,安抚花逐月道:“血缘毕竟已远,性情不像并不奇怪。”随即转头看向何红药,凉凉地道:“这一路之上你尾随其后,看在你祖上林平之面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兄长好意提点与你,你这么做可是完全不顾及你兄长的名声。不过这是,你若是有半分脑子,心里念及半分手足之情,便不会背着你兄长为了一个外人去偷盗自家的圣物。夏雪宜骗了你固然是大错,你自己没有脑子,胳膊肘往外拐,也是事实。” 原随云的话让何红药癫狂的双眼缓缓恢复了清明,大颗大颗的眼泪自她的眼眶中留下,那是悔恨不已却已经不能再回头的泪水。 是啊,若是她稍微有点儿脑子,便会察觉出夏雪宜的居心不良;若是她体谅哥哥何青藤教主之位的不易,就不会半点犹豫没有的亲自带夏雪宜盗取圣物了……这一刻,若是能动,何红药恨不得就此死了了事。 练霓裳叹息一声,她看向何红药的目光既可恨又可怜。相比之下,她与卓一航之间,起码不存在欺骗。 花逐月知道练霓裳定是想起了前尘往事,待练霓裳看了过来,她微微一笑道:“真不知情之一字该如何说了。对了练妹妹,这是我的夫君原随云。温家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我们先行离开吧。” “原公子。”练霓裳对原随云颔首见过了,就同意了花逐月的提议,只是看着原随云、花逐月和大郎一家三口亲热说笑的样子,心里既羡慕又失落。轻风扬起了她胸前的白发,她不由得怅然长叹一声——此生,她是无缘夫君、子女俱全的家了。 “霓裳!”练霓裳跟在花逐月一家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大概离开温家才一里多路,便听到了熟悉而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响起。 她缓缓转过头,果然见到了一身风尘满脸风霜的卓一航,她动了动嘴唇,却终是一语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早前的万般话语,现在说来都可笑至极。 半晌才缓缓道:“卓少侠,不,我应该尊称你为卓掌门了,以后还请称我练姑娘,免得贵派的红叶道人和白石道人误会,以为我这个妖女又要勾引你了。” 卓一航满目都是惊讶伤痛之色,“霓裳,你的头发,你的头发,为何白了……”只瞬间他便想到,以练霓裳的脾性,定是当日武当山之上,他神思恍惚之间眼见师叔要伤在练霓裳剑下,恍惚中出手刺伤了练霓裳。想到自己是害得练霓裳为情白头的祸首,不由得心中剧痛,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原随云和花逐月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卓一航对练霓裳的感情不是作伪,只是误会已生,练霓裳未必能够放下从前种种与卓一航在一起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练妹妹,我以为你还是和卓少侠说清楚的好。”花逐月出声道,“你们说完了,便来寻我们就是了。” 花逐月这才拉着原随云,带着儿子大郎走远了,留下了这么一对分分合合、因为门派规矩、家世迥异,行事截然不同的一对恋人来。 待走远了些,花逐月才低声和原随云说起了练霓裳和卓一航之事来,“……卓一航此人善良是真,可惜性子优柔寡断,分明是对练妹妹有情,可又放不下武当和正邪之见。弄得如今这般结果,也不知他们两人会如何收场了。” 原随云淡笑道:“如他们彼此还有情意,便在一起罢了。若是放下了,自然就只剩下分开一途了。他们两人之间比之夏雪宜、何红药之间的纠葛可要简单多了。” 花逐月笑看原随云说完,“你说得简单,感情之事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世上也就不会有伤心人了。” 原随云眉眼之间显出一丝轻嘲来,“不过是不够勇敢,舍不得又放不下,这些人也活该伤心了。” 花逐月被原随云这话说得没脾气了,她自是明白他这话中的深意,不由得好笑道:“是,谁不知道原庄主最是敢于坦诚感情之人呢。” 原随云看着花逐月的小脸,眉眼之间也尽是柔和之色。大郎眼见爹爹和娘亲只顾着说笑还将他给忘记了,睡意也跑了,仰头在原随云的下巴处印下满是口水的印子,“爹爹和娘亲都忘记大郎啦!” 原随云倒也罢了,花逐月可不想让孩子觉得父母忽视了他们,赶紧接过了大郎哄起来,母子俩这些时日相依一处,比之前在无争山庄亲近了不少,却让原随云看着心里起了小小的醋意来。 回了镇上租赁的小院子里,先哄着大郎睡着了,花逐月便问起了原随云有关林平之和五毒教之事,等知道林平之那一生都期盼在见她和原随云一面后,她不由得怅然了良久。 原随云将花逐月搂在了怀中,亲了亲她才低声道:“非是我们不去见他,实是人力所难违拗。我们今日帮何青藤和五毒教寻回金蛇剑和金蛇剑法,也算是全了与林平之的师徒之情了。” 说起金蛇剑,花逐月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真想不到夏雪宜为了骗得金蛇剑,竟然会去骗何红药。哎,真是可怜又可恨。对了,你真要给他三日时间吗?就不怕他跑了?” “我已经寻到了你和大郎,他那边自然是不担心的。何红药的武功虽然不及夏雪宜,但是用毒却是高手,她既然寻到了夏雪宜,怎么也不会放开的。我猜一会儿他们之间的事情就该有个了结了,我便取了金蛇剑,废了他的金蛇剑法。至于三日之说,实在是没想到方才那么多的变故。等我们将金蛇剑送还给五毒教,此间事情便算了结,我们应该就能回家了。” 不说这边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单说此时的温家堡,可谓是血流成河,温家老一辈的六兄弟俱都是妻/妾成群,儿女自然也就多了,除了家丁奴仆,温家上下七十多口人,除了几个抱着婴孩藏得隐秘的女子,大多被夏雪宜给杀了,真可谓是血流成河。 带何红药的穴道解开后,她看着温家这一副人间地狱的样子时,也不禁作呕起来。才看浑身染血双眼杀红了的夏雪宜,她不由得退后了好几步,这根本就不是她印象中俊美温柔的情郎。她脑中一片混沌,半晌才好像疯了样喃喃自语起来:“是了,他不是我的雪宜,我的雪宜在等着我,他亲自为我画小画儿,他给我唱歌了,教我吹中原的乐器,讲有趣的故事……这不是我的夏雪宜,不是。可是他怎么拿着金蛇剑呢?那是我的雪宜才配得上的!” 何红药手中药物一扬,本就力气将竭的夏雪宜避之不及,顿时摔倒在地上。她拾起了金蛇剑,又从夏雪宜的身上搜出了装着金蛇锥的荷包,临走之时,还转过身那剑刺入了夏雪宜的胸前,“谁也不能和我的雪宜抢金蛇剑,谁也不能!” 何红药摇摇晃晃地走远了,夏雪宜看着胸口血流不止的伤口,他的目光看向了隔着数丈远的温仪的尸体,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炷香之后,他竟然缓缓地爬到了温仪的尸身边,这才心满意足的倒下。 何红药是真的疯了,原随云不得不再次点住了她的穴道,才取过了金蛇剑和金蛇锥,便不再理会何红药了。哪怕她确实是林平之的后人,但是在原随云眼里,确实蠢不可及,直到此时还只心心念念着替夏雪宜抢金蛇剑的念头,落到了这般下场,也是她作的。 待花逐月知道夏雪宜何何红药之间的结果之后,叹息一声便抛在一边了。恰好练霓裳此时回来了,她被人称一声姐姐,且是真的喜欢练霓裳的为人,便关心练霓裳和卓一航之事来。 练霓裳曾经确实心死如灰,然而等听卓一航说他已经辞了武当掌门之位,余生只同她相随一处后,心中却又动摇起来。只是,此时的她,却失去了从前孤注一掷的勇气——虽厉声拒绝了卓一航,却骗不了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夏雪宜死了,温仪死了,何红药疯了~~再多的情仇也就散去了~~ 然后说到防盗章节,我也不多解释了,我会尽最大力量按时替换~~有事就真没办法了··下一章防盗,慎买,明天下午两点半至两点之间替换~~谢谢大家···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座客栈名龙门 练霓裳本人孤傲,但终究是个女子,内心深处也有柔软的地方。这段时日和花逐月以及大郎母子在一块,她是真的将他们当做亲近信任之人的。第一次,她想听一听花逐月如何说得。 花逐月也从练霓裳的神色看出来,她对卓一航还是有情的,纵使之前受过伤害,这感情也并未完全放下。 斟酌了片刻,花逐月才开口说了她所知的几件事情,“我师父有一位好友,他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自年少时起便心怀大志,势要抗击外族收复中原故地。在此期间,他结识了一位聪慧美丽的女子,这个女子也同样的武功高深。他们两人明明都很喜欢对方,但是一人却碍于外族势大,战事不休而没有将情义说出口。至于女子,一直等着男子回头。可是等呀等,却一直未曾等到。女子一气之下,便在隐蔽的古墓中隐居,还自创了武功,将男子得意的武功招数尽数破除……女子郁郁而终时,男子才明白他错过了什么,伤心之下,只觉得一切俱都是空,便于终南山出家了。至于驱除外族的大事,没有了他,自然还有无数的仁人志士在。” 花逐月说得自然是王重阳和林朝英的故事了,末了她才劝练霓裳道:“你若心中还放不下卓一航,便原谅他,尝试着接纳他吧。人生短短几十载,不要真的因为一时的放不开而临到老了才后悔。而且说句实话,卓一航是有些优柔寡断,对武当放不下。可是你要明白,他的出身和你不一样,绿林之人本就洒脱无忌,但是他出身名门,又是武当的弟子,自小受到的教导便是家国为重,朝廷为重,正邪不两立。如果他一开始就为了你而不顾卓家的名声,武当的名声,岂不是和何红药一样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练霓裳是亲眼见过何红药的,也不齿何红药为了夏雪宜就不顾哥哥何青藤和五毒教,此时被花逐月一对比,顿时有些不得意起来,神色变幻不定。 半晌,练霓裳才露出一丝羞愧之意,说道:“花姐姐你说得对,若是卓一航一开始就对卓家对武当半分也不留恋,那他的人品确实不值得我喜欢。” “你能这么想就对啦!他此时既然已经放下了武当的一切,一心只为了和你在一起,你呢心里也还是有他的,又岂能因着一头白发就拒绝呢?姐姐我就说这么多了,若是可能,我希望能吃到你们俩的喜酒呢。”花逐月拍了拍练霓裳的手笑道。 练霓裳娇美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红晕来。 第三日时,就在原随云、花逐月准备带着大郎南下云南之前,练霓裳和卓一航携手而来,看着两人的样子,应该是冰释前嫌了。 卓一航极为感激花逐月,他深深一揖谢过了花逐月,才说出了来意:“我与霓裳准备先去往京师,除掉魏忠贤这个奸宦,然后去往明月峡,将那边的人散去了,再去往塞外漫□□侠,免得再与中原武林又起纷争。” 花逐月颇为不舍地拉着练霓裳的手到一旁说话,原随云接过了卓一航的话头,“你们想除了魏忠贤,是以为如今朝堂乱象,是因为他而起的?” 原随云当然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人,他深知没有什么朝代可以千秋万世的,此间江湖之中,他也了解到大明至此已经三百余年,积弊已深,乱象四起也是正常的。只是他之前不但寻回了金蛇剑和金蛇锥,更是寻得了一张藏宝图,其中还有林平之特别标注的几行小字。当年他抗倭之后隐身云南,也同这张藏宝图有关。林平之不慕富贵,他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至于还比不得弟子豁达。不过,让他就此将建文帝朱允炆留下的藏宝图交给卓一航,他也不是全然放心的,故才有此一问。 卓一航不知为和明明他的年岁和原随云相差无几,但是在人家的面前,他却总有种无形的压力,好似当年面对师父紫阳真人也未曾这般过。 “是,一航看来,如今天子是个仁善之君,只是被魏忠贤和乳母客氏蒙蔽了,只要除了这两人,想来便能还朝堂一个清明了。” 原随云不由得轻嘲出声:“一个大字都识不得几个的皇帝,能还朝堂清明啊?你在说笑吗?便是有许多开国之君也不认识几个字,也都是大有气魄敢做敢为之人,朱由校占了那一点?反倒是他喜爱木工之事,便是江南都传开了。” 卓一航深知原随云说得在理,只是他自小深受儒学教导,不敢轻易议论君王,只是尴尬道:“待除了魏忠贤和客氏,朝堂之中的大臣们都是进士出身,太傅、阁老们自可教导皇上成为一代名君的。” 原随云摇了摇头,只这一番话,他就知道卓一航这等迂腐忠君之人便是拿了那藏宝图,估计也只会傻乎乎地去献给朱由校了,半点儿水花也都不会有了。 “如此,我便祝你和练姑娘京师之行顺利了。”他也懒得再多说了,无他,实在是话不投机,他认识的人之中,卓一航这样子的,还真看不上眼。 待卓一航和练霓裳相携离开不久,花逐月便知原随云并未将藏宝图交给卓一航,听原随云说了卓一航的看法,她都有些看不上卓一航了,甚至还隐隐为练霓裳抱屈了。 摇了摇头,她方道:“那藏宝图怎么办?总不能和金蛇剑金蛇锥等一块儿,放在五毒教之中化作尘埃吧?” “大明此时积弊已深,便是取出了藏宝图中的东西,大势也不可改。再说了,这些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原随云随意说道。哪怕他身为明人,但是两处天地还是不同的,他也没有那份忧国忧民之人。 花逐月知道原随云的意思,要她说,大明国力江河日下,天下乱象频生,北方异族崛起,都是奇怪皇帝和文人们闹的。 “等我们将金蛇剑等物送还了五毒教,再择机将藏宝图给合适之人吧。”花逐月也只得道。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他们俩带着大郎才离开五毒教不久,便天地变化,来到了衰草连天的北国之地。 “娘,好大的风呀!这是哪里呀?”大郎有点儿冷,将脖子缩进了衣领里头,睁大眼好奇地看着。 原随云和花逐月对视了一眼,当即就抱紧了大郎,向着不远处竖着的一面酒旗之处走近,果然,那是一座客栈,被风沙侵蚀的木匾上写着几个大字,油漆斑驳,却还是能认得出来——“龙门客栈”。 客栈之内只有一个客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店小二殷勤地将原随云一家三口迎进了屋,便见自家老板娘摇着腰肢风/骚地下了楼。 “哟,想不到又来了两位贵客呢,还有一位小公子呢。我是这龙门客栈的掌柜金香玉,不知两位怎么称呼呢?” 原随云只轻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自然是花逐月同金香玉答起话来,“这是我夫君,他姓原。我娘家姓花,这是小儿扶摇。金掌柜的,我们一家要一间上房,再有你们可是有布匹和皮毛可卖的?我也想各买上一些,实在是没想到这儿的天会这么凉。” 金香玉呵呵一笑道:“这里自然不同于中原之地了,两位带着孩子来了这儿,怎么就没有多备些衣物呢?居然和这位朱小哥一样,可见啊定是高门大家出来的。” 花逐月矜持笑了笑,她并喜欢金香玉这等说话间都想着勾人样的女子,不过却也多看了几眼早他们在客栈中的少年。 那少年大约也是察觉到了花逐月打量的视线,不由得朝着她笑了笑,虽瘦弱却让人生出了好感来。 金香玉的龙门客栈做的是独家生意,一间上房和布匹皮毛等要价不低,只是她素来机敏,对原随云和花逐月夫妻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最后忍着肉痛,只要了十两银子。 待原随云、花逐月带着孩子去了上房,店小二才凑到金香玉身边问出了疑惑来,“老板娘,您不是说过,碰上肥鱼就要宰,绝对不能放过么?” “你懂什么?老娘我在这儿开了这么久的客栈,见过的狠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可没有一个人像那位原公子让我心里发毛的。钱是很重要,可要命花不是?”金香玉没有好声气地白了伙计一眼,便见那吃完了面条的少年对着她微微笑。 “所以说,我被金老板宰了便没法子了。可惜我就是个穷书生,全身上下除了五两银子,便只剩下半打纸和一支笔了。”少年叹息道。 “读书人啊?”金香玉可不相信普通的读书人会往她这地儿窜呢。正要说什么,却听得外头一阵马蹄声近来。她耳力不错,立刻就听出了来人不少,不由得笑开了花,扭着腰肢就去了外头迎客人了。 来人是东厂的三大当头和他们的小弟,一共有十来号人,虽则没有穿着东厂的招牌衣裳,却那骄横的目光和人人都骑得的好马,便说明了他们身份的不简单。 哪怕为首的大挡头目光放肆,金香玉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满口大爷的将一行人请进了客栈之中,又让伙计们好生招呼着。心里却是在发狠怎么将他们的银子都给赚赶紧才够本儿。 这些东厂的番子们看了书生少年,并未在意,径自要肉要酒吃喝起来,吃饱喝足了才吩咐金香玉将客栈的客人都请出来,目的自然是为了追拿周淮安以及接头之人的。 金香玉面上故作为难,推辞了几句就去请原随云和花逐月去了,心里却想着借此来探一探他们的底。 上房之中,原随云正在替木桶之中的大郎洗澡,眼见大郎玩水没个消停,他的脸便沉下来了,让大郎顿时就老实了。至于花逐月,正坐在床榻边裁剪布匹和皮毛,准备先给大郎做衣服和披风。 金香玉敲门说了来意,见原随云、花逐月的屋中没啥动静,便露出为难之色来,声音里满是委屈地道:“原公子和夫人见谅,我做生意的也没法子,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女人奈何不得……” “让他们领头的来见我吧。”原随云抱光着身子的大郎丢在了床榻之上塞进了被子里,眼见花逐月在飞针走线,他却颇为无趣,便出声道。 金香玉听了这句话,越发猜度起两人的身份来,脚步不停,很快将原随云的话传给了大挡头。 作为东厂的番子,他们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便是些皇亲国戚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加上三个大挡头的武功着实不低,便是江湖中人也大多敢怒不敢言,此时听了原随云这话,顿时怒气冲天,大档头更是目露凶狠之色,“我倒要看看,这位原公子是何许人也,这么大的口气,竟让我去见他?” 说完,也不让手下们跟随,自己一人上了楼。就在东厂之人猜测那姓原的会怎么死时,他们便听得大档头的一声惨呼,整个人从楼上飞下落在地上,只动了下便没有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这个一点新龙门客栈的剧情,算是为之前碧血剑、白发魔女收尾的,都是天启、崇祯年间,就干脆放一块啦··下一章防盗章节,晚上九点半前后替换~~~ 第一百五十章 转眼遭遇柴玉关 横行惯了的东厂番子们,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就抄了兵器一股脑儿地冲上了楼去。结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花逐月不欲让大郎看见血腥的一面,拿着裁剪好的布和大郎说笑儿,耳边不用仔细听,便可知道那些人就算全都一起围上来,估计原随云也用不了十招就能解决了。 不过几口茶的功夫,那些冲上去的东厂番子们步上了他们老大的后尘,一个个摔到楼下大堂之中,丢了性命。 金香玉虽然是做惯了黑吃黑的生意,但是一下子见这么多人死在了她的客栈之中,且从几人的腰间露出了东厂的令牌来,她顿时懵了好一会儿。待回过神就暗自叫苦起来,楼上的原随云和花逐月一家人她惹不起,可这死去的东厂番子,她同样惹不起来啊!就在她一脸为难之时,那自称是姓朱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却扬声对着楼上道:“原公子,你乃是江湖奇人,杀了这些人不算什么,但总不能个金掌柜留下麻烦吧?还请到堂一述。” 不说金香玉给了朱姓少年一个上道的眼神,暗想之前没收他太多的银子是做对了,一面扬头等原随云下楼来说个章程,不想却只是等到了一个小子被厨房里的大壮赶了出来。 朱姓少年一看那小子,双眼就微微眯了下,只因他曾在京师远远地见过小子,前兵部右侍郎之子,禁军小卫周淮安。 金香玉也顾不得等原随云下楼了,她对着周淮安边笑边打量,“你个小子长这么大个,干什么混进了我的客栈里?莫非是不想给房钱?我可告诉你,自从我金香玉开客栈以来,可还有被人白住过店呢……” 周淮安本担心被东厂之人给追上,不想大堂之上见到了他们的尸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掌柜的放心吧,没有了东厂这些人在,我自是不必躲了,房钱不会少了您的。” 周淮安还以为这些番子是被金香玉给杀了的呢。 “便是这儿离京师极远,我也知道如今东厂的厂公魏忠贤被人称为九千岁,还有不少人给他立生祠呢。如今他的手下死了这么多在我的客栈里头,我啊等着倒大霉了,还在乎你那点儿银子?”金香玉没好声气地道。 “魏忠贤快要死了,你不知道吗?”原随云缓缓走下楼,淡然地丢下一句道。他方才和花逐月低声讨论了片刻,此处既有魏忠贤,便该还是天启年间,那么练霓裳和卓一航应该同处此间才对。他们之钱说过北上京师杀魏忠贤,想来会得手的。 原随云此话自然让堂上几人神色大变,他们根本难以相信,魏忠贤会这么轻易地死了。 “不过一介阉人罢了,身边的人再多,又能奈何江湖中的高手?”原随云淡然地道,看向十几具东厂番子的尸身,突然看向客栈外,悠悠说道,“此客栈再远些应该就到大漠了,想来有不少野狼出没,这些人倒是能够让他们饱餐一顿了。” 他这话好似就像给马牛喂草料一般,纵是自认黑吃黑的金香玉,也心里发憷。更不用提周淮安和朱姓少年了。 待将尸身丢进了大漠之中,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朱姓少年并未特意与周淮安搭话,而是问起了原随云为何说魏忠贤快要死了。 “内子同玉罗刹练霓裳交好,之前听她和卓一航说过北上京师除掉魏忠贤,他们的武功虽称不上江湖一流,但是杀魏忠贤还是足够了。”原随云看了一眼朱姓少年道,“你好似比他们都希望魏忠贤死呢。” 少年也不见尴尬,点头道:“是,我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是因为魏忠贤逼迫之故。没想到能听到他会被人杀,也是没想到世上有原公子这样的高人。公子不过片刻便解决这么多的东厂番子,可见其能力了。公子带着夫人和小公子,不曾想过去京师吗?” 原随云不由得注视了少年片刻,方笑了:“你姓朱?这是招揽我么?” “是,公子如此高人,何必埋没于乡野之间?”少年挺直了腰杆,正色道。 原随云想起了那份尚未送出去的藏宝图,而这个少年正是他们来此见到的人,想来他们一家三口未曾离开此地,同此人有关了。 “你随我来。”原随云沉吟了片刻,丢下一句话,负手出了客栈。 少年未有迟疑,跟着他一直走到了大漠边缘。 一阵风卷着衰草、风沙,扬起了原随云的衣袂,他转身开口,声音在风声中有些悠远,“你同皇帝朱由校应该是近亲,不然不会被魏忠贤嫉恨被逼至此处。这一路之上可曾看见了大明江山的现状吗?即便我武功再高,能杀一切之人,可于你而言,于这天下而言,并无任何帮助。” 少年却坚持道:“魏忠贤一死,朝堂之上便无宦官为祸,那些文官们总是有些不足,却也是心系天下百姓的。如今辽东局势危急,原公子若能报效朝廷,说不定是我朝的有一个戚少保呢。” “只冲你说出这番话来,这大明江山便不会长久。寄希望于一人之身,还以为那些朝堂上的大人们心系天下?”原随云面露冷笑来,“我便是一介江湖之人,所管的不过是一庄之事,却也从不敢让只会耍嘴皮子的手下将庄下大半农户的田地和财物占了,在与其他势力冲突之时,不信任武功高强之人,还寄希望那些耍嘴皮的,或者是陌生人。”原随云不知此间的大明和他所在世界的大明有何关联与不同,他虽不是忧国忧民之人,但如今显然是不将藏宝图妥善处置了,便可能回不了无争山庄。于此,他才多说了这么多话。 少年不是傻瓜,相反还很聪明,瞬间就明白了原随云说得在理,一张脸也涨红了,“难道朝堂之上那些文官就没有几个好的吗?我不相信,朝廷养士百年,难道他们就半点不感念吗?” “人是世上最善忘最贪婪的,指望人的感恩?不要说笑了。”原随云眉眼间浮现嘲讽之色,“换了一个朝代,他们依旧可以过他们的日子,他们不姓朱。至于说到辽东局势,泱泱大明,拿一蛮夷外族无法,说穿了,不过是武官畏死,兵卒无用。听说戚继光为一品总兵之时,还得对着官位品级远不如他的文官谄媚,不然便休想有粮草补给。说来,倒同宋时武官地位低下相似了。想想赵宋也是亡于外族之手,这大明估计也是差不多的结局了。” 少年虽知天下已现乱象,但是却从未有人与他说过大明将亡这等不谛如晴天霹雳的话来,一时间脸色惨白,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惶恐,声色内荏地道:“你胡说!我大明九边总兵俱在,国势虽不如从前,哪里就到了你说的地步?你这是危言耸听,危言耸听!” 原随云冷笑道:“无强兵守护社稷,无财力维护民力。你比我更清楚,我说的是真是假。朱由检,你若不想大明亡国,便记住我现在说得话,魏忠贤这样的人该死,和他争锋相对的人也不见得多无辜。杀了些人抄了他们家的,招募悍勇入辽东作战,还有你那个只喜欢做木工的哥哥,既然做不了皇帝,便该退位让贤,也许这大明还能多延续一些时日。” “你,怎可说出这样大逆不道之话?”朱由检听罢又急又怕,但是他的心却是跳个不停,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告诉他原随云说得是对的。 “拿着这个东西吧,它本是你朱家之物。取出来,招募勇士练出强兵,也许天下便不同了。”原随云将装着建文帝藏宝图的荷包丢给了朱由检,也不再看他,转身回了龙门客栈。 花逐月听见推门之声,不由得扬起了小脸,冲着原随云小声地指了指睡着的大郎,才起身道迎了他坐在一处,低声道:“可是都解决了?” 原随云点了点头,“藏宝图送给了那朱由检,又稍微与他多说了几句话,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花逐月靠在了他的怀中,抿唇笑得开怀,“你虽然一直都说不关心这天下大势,可我知道你不会半点儿事都不做的。也不知我们离开此处,是回家呢还是去了其他的江湖,我很想二郎和父亲,也不知他们好不好。” 花逐月没担心多久,第二日他们一早醒来之时,他们便已经不在龙门客栈了,也不见任何的北国秋色,反是山野葱绿,不远处一座高山险峻雄伟,高耸入云。 “娘,这又是哪儿呀?”大郎好似极了,睁大双眼四处看着。 原随云只看着那高山片刻,便抱着大郎牵着花逐月寻到了一处山道,不过片刻便见了一些携带兵器的江湖人行走在山道之中。 “我去打听一下,此处是什么地方。”原随云见大郎不撒手,便抱着他走到了山道之上等着那一群江湖人走到近前。 “各位兄台,在下带着妻儿出门游玩,不想却迷路的,不知此处是何地呢?到州府去又如何走呢?”原随云微笑着道。 许是原随云带着稚儿,不远处又有女眷,且他长身玉立确实很像书生,一人便道:“你这书生也是糊涂,带着妻儿游玩竟也能迷路。幸好如今多有武林正道群豪出没,不然你们可危险了。” 那人指责了原随云才指着远处那巍峨高山道:“那便是南岳衡山,此地离州府至少有五日路程吧。不过我劝书生你还还是快些离开的好,这衡山的高手啊,只会越来越多,小心你还未开口便被人当做是想去回雁峰寻无敌宝鉴的江湖人给人杀了,那可就是死了冤枉了。” 江湖人说完,就和同伴继续往衡山而去。 “你同那人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我们早些赶去回雁峰才是最要紧的。听说那无敌宝鉴得了便可称雄武林,可不能让其他人得了去。” “我们这点本事只怕得了宝鉴也会被人抢去了,慢点也好,免得被人给当做了眼中钉除了。至于那书生,就当是行善积德吧。这一路上死了那么多江湖人,哎,瞅着我心里就慌得很,没想到柴玉关真如江湖传言,如此仗义,不急着赶去衡山,反是一路之上替那些枉死的江湖人收尸。” …… 这些人说着走远了,原随云和花逐月却是听得分明,两夫妻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曾在衡山游玩过,可从未听说过回雁峰藏有什么武功秘笈呢,哪怕是不同的江湖,这传言一听就做不得真。 “那个柴玉关有问题。”花逐月和原随云异口同声道,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决定先不管柴玉关,而是去回雁峰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个小时,抱歉··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让长城宽带的人来检修家里的网络,很弄了一会儿 下一章防盗章节,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左右替换··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谁能卑鄙如玉关 “哇哇哇——”小孩子稚嫩的哭声被上风送得老远,花逐月看了眼大郎,当即就忍不住,先一步往哭声处疾奔了过去,很快就抱回了一个粉妆玉琢的两三岁大的小童,头上的小鬏鬏歪七八扭的,白嫩嫩的脸颊上沾了尘土和血渍,衣服也脏兮兮的,看不出是女童还是男童,但无疑是个可爱的孩子。 大郎一见这小童就来了兴趣,兴奋地叫嚷道:“这是个小妹妹吗?她比二郎俊多啦!” 小童年纪虽小,但口齿却甚是伶俐,眼睫上还带着泪珠,却嘟嘴瞪着大郎一眼,略带抽噎地道:“你才是小妹妹呢,我是男娃娃,我叫做怜花儿。” 原随云看小童身上的衣裳料子不错,言行面相也不像是一般草莽家的孩儿,便问花逐月孩子的情况。 花逐月看着小孩子道:“外头山道之上有不少气息尚余的江湖人,本该想法子保得性命,不该再做打斗。可惜他们为了那回雁峰上莫须有的无敌宝鉴,根本就顾不得其他,都在三三两两地厮杀,至于这个孩子,便是躲在一处角落之中哭泣,差点被那些大人给牵连了。真不知他母亲怎么就这样大意?再聪明伶俐,也是个小童。” “我娘寻我爹爹去了,我要找娘,也想见爹。”小童对花逐月的话半懂不懂,却听她提到母亲,忙出了小奶声儿。 “看来这孩子的爹娘也在那些江湖人之中了。”原随云了然。 大郎第一次见二郎外的孩子,对于小小的王怜花而言,也是第一次见到同龄人,两人叽里呱啦倒是说得欢,根本不就不知道原随云和花逐月一路上见倒在地上的江湖人尸身,心情实在是不太好。 “随云,你看他们。”花逐月扬了扬头,眼中很是不耐,她不是没见过满地死尸,但那是隋末乱世,那些百姓身死可不是这些江湖人作死,简直就像入了魔一般。想了想,她放下怀中的小童怜花儿,取出了腰间的玉箫,吹奏了起来。 如海风呼啸而过的箫声被内力送至老远,悠扬不绝,即便是不懂音律之人,也瞬间被这无孔不入的箫声而引得顿住了动作。那些打杀成一团的人,多数缓缓静了下来,而那些本神智全无无敌宝鉴引得全无之人,缓缓地回过神来。 远远的,在帮着许多人“收尸”实际上却是在收集这些人的武功秘籍和遗物的柴玉关,也顿住了动作,皱起了眉头来。 “莫非是有人看出了事情有诈,从中作梗?”柴玉关皱起了眉头来,他想了想,终究不太放心,又收了一具尸体之后,便吹起了和王云梦联系的暗号,只是半天也不见王云梦的身影,他心里颇为不满,踌躇了片刻,便提脚往箫声响起之处。 而此时的王云梦,却在衡山之下的一处山庄之中追杀一个侍婢,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捏住了女子的下巴,“就是这张脸想留住玉关吗?贱/人!” “住手——我,我已经,怀有玉关的孩儿——”女子挣扎着说出话来,看向王云梦的目光,半点惧怕也没有,反有一些得色,“云梦仙子是很美,也很厉害,可是玉关要的,是温柔体贴的女子,而我便是那个人!” 白静抚摸着还未凸起的肚子,神色温柔,然而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割着王云梦的心。 “你胡说!这世上唯独我王云梦才配合他站在一处,只有我才是他最爱的女人。你不过是个侍婢,低贱至极,竟然也妄想得到玉关?即便你肚子的孩子真是她的,也和你一样,是个贱人。像你们这样的贱人,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王云梦当年曾败在了九州王沈天君的手上,身受重伤濒死之时被柴玉关所救,其后一颗芳心便全在柴玉关的身上。甚至偷偷地下嫁给了武功低微,在江湖之上名声也不响的柴玉关。为了帮助柴玉关能够成为江湖第一人,两人密谋许久,才生出了一计,便是故意在江湖之上传言说是衡山回雁峰藏有无敌宝鉴,而柴玉关只需要在路上替那些自相残杀的武林人士们“收尸”,不但能赚到莫大的名声,更是能够得到他们转交的武功秘籍。 她本听了柴玉关的话带着儿子藏在暗处,不想才和柴玉关分开短短半年,便听说了他和这神剑山庄的侍婢白静好上了,她如何忍受得了?当即丢下儿子,匆匆来寻白静的麻烦了。 王云梦的武功虽未恢复到昔日最鼎盛之时,但是比之白静却也强了许多,她之间的话音一落,一掌就拍了下来。 “铿——”一声剑鸣阻住了王云梦的杀着,赫然是白静家的少主,少年远远见了王云梦下杀手,也不及问缘由就出手了。 王云梦气急败坏,也丝毫不留情面,本是美丽至极的面孔上满是杀意,看起来都有些扭曲了,她身形一动便同少年战成一团,眼见白静想要趁机逃走,她不由得大怒,冲着少年怒道:“你可知白静这个贱人勾引我丈夫,还怀了孽种,这样的贱人该不该杀?你快些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少年却半分也不相信王云梦的话,他觉得自己和白静一起长大,在他的心里面白静是温柔娴静的姐姐,是世上最最温柔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出勾引有妇之夫的下作行径来?他以为一切都是王云梦胡乱编造的,持剑半步也不退。 然而事实却是,就在王云梦现出杀招之时,他心目中最最温柔的女子,却是撇下他转身逃走了。在不敢置信中,他被王云梦杀死了。 “当真是个贱人!竟然让她跑了……”王云梦暗恨不已。她根本就不相信柴玉关会背叛她,只因她相信世上没有那个女子比她更美丽,更妩媚,更爱他的。更因为只有她一人知道,柴玉关义薄云天的表面下藏着的是一颗多么邪恶的心。 不说王云梦没杀得了白静,回去之后不见了儿子后多么慌乱,却说柴玉关赶到山腰之间原随云、花逐月等人之处时,他此时还没有那份功力能够看出两人武功的深浅,但是却不妨碍他猜测出两人不太好惹。只是如今计划已经快要成功了,他是如何也不可能就此放弃的。眼珠一转,便生出一计来,对着那些本因自相残杀而伤势颇重的江湖人嘘寒问暖起来,末了还一脸气愤之色地斥责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位同为武林人士,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竟还在此吹曲子以阻拦江湖同道。你们这么做,可是想要独占那无敌宝鉴,成为江湖公敌?” 柴玉关说得严正言辞,引得那些本已经心绪平了不少的江湖人又激动起来,对原随云和花逐月纷纷投以怀疑的眼神。 他根本就没想到过,花逐月身边的小小孩童会是他和王云梦的孩儿,也是,他上次见到儿子还是半年之前,那时孩子才刚刚学走路学说话儿呢。而小童怜花儿再聪明,此时也是个两岁多点的小童,对于一年见不了几面的柴玉关根本就没啥印象,他此时拉着大郎的手,叽叽咕咕地说着孩童们才知道的话儿。 花逐月吹了最后一段曲子,才收起了玉箫,冷眼看着柴玉关道:“你又是什么人?若是回雁峰真有那所谓的无敌宝鉴,你就丝毫不动心?若是一切都是个谎言,你说这番话又是抱着什么心思呢?” “在下乃是关西柴玉关,在江湖之中还算有些薄名。我素来以为立足江湖仁义才是基石,我虽然也想见识那无敌宝鉴,可更见不得如此多的江湖兄弟们伤死后还不得收敛。倒是两位,这语气是将那无敌宝鉴视为囊中之物了。”柴玉关这些年混迹江湖,从一个小小商家的庶出子到今日的他,这说话的本事也算是修炼成了。 “一百一十二人,”原随云突然出声,他淡淡地道:“我和内子带着两个孩子从脚到此,已经看到了一百一十二人重伤濒死,想必这些人死前最后所托付的人便是你了。就算全都是江湖三流的功夫,这么多家的功夫以后都在你的手上,只需花上数年,你苦练不止,到时候这个江湖已经无人是你的对手了。更何况,这些人之中还不乏那些名门大派之人,譬如点苍派,峨嵋派等等。” 原随云的目光扫过那些还有些懵懂的江湖人,突然飞身而起,一掌拍向山道边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只见那巨石在“轰隆”声后化为粉末,才施施然落下,轻拂过衣袖,背手昂然道:“当今天下,我已无敌手,那无敌宝鉴是真是假,与我半分吸引力也无。你们若是不相信,可以跟着我们一家人一起上回雁峰去看看,若没有宝鉴,那就只是一场骗局,估计是有人故意设下的。若是有宝鉴,见者有份,我允许诸位全都可以抄录下来。” 即便有些人心里不服气,可是慑于原随云的武力,都不敢说什么了。且他们受的伤不轻,再打下去别说得什么宝鉴了,只怕命也没有了。故而这二三十多江湖人竟没有了异议,同意了原随云的话。 唯独柴玉关目光闪烁,心里暗骂原随云搅了他的计划。只是此时却不好退去,只得跟着这些人一道了,心里却是在想着如何脱身。 花逐月看得出柴玉关有问题,原随云又岂能看不出呢?只是他们俩都没有兴趣杀柴玉关,只因柴玉关可能是心存恶毒之意,但若这些江湖人没有傻傻的就涌向衡山,又岂会让他的奸计得逞?心存贪婪之心,也该受些教训的。 夜间,柴玉关频频捂着肚子出了歇息之处,每次回来脸色都比上一次更差一分,有人问他,他则苦笑道:“大概今日饿得厉害了吃了生水,肚子里头翻天覆地的,一直拉不停……”他才说完,又捂着肚子跑到暗处的树下了。 即便是武功高手拉稀起来也是没啥办法的,这儿又没有大夫,那些受重伤的江湖人都同情不已。唯独花逐月和原随云夫妻俩心知柴玉关是在做戏。 两人抓出了一只野兔烤了,又砍了竹子做竹筒煮水,他们两人和两个孩子都吃了一些,至于那些江湖人,则啃着他们各自带着的干粮了。 次日一早,柴玉关得样子像是大病一场样,没有人搀扶着根本无法行走,自然他便没有跟着众人上路了。 “就这样放过他?”花逐月看了原随云一眼,低声道。 “再看吧,现在不用理他。”原随云看了眼自己怀中的儿子,又看了看花逐月怀中的怜花儿,“倒是这个孩子,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得想法子找到他的父母为好。” 两人说着怜花儿,另一头王云梦已经和柴玉关碰到了一处,她一脸焦急之色地拉着柴玉关道:“花儿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他还这么小……” 柴玉关对王云梦利用居多,感情还真谈不上,对王怜花这个见得不多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情了,不过面上他知此时不是和王云梦翻脸的时候,当即做出焦急状问出了孩子不见前穿着的衣衫,当知道孩子的穿着打扮,他立刻想起了花逐月脚下的一个孩童,再看王云梦焦急之色,顿时心中急跳,生出了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头七,回乡下了事情不少,八点后才能歇下口气码字~~抱歉~~~ 下一章防盗,大家先不要买,我明天下午三点前后替换,谢谢大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折戟情瘴王云梦 柴玉关想到原随云那一掌便化了那样大一块巨石为齑粉,心知剩下的人的功夫他是得不到了,不过如今差不多得了近百人的武功秘籍等也算是计谋成了大半了,如今只需要寻个地方苦修几年了。而这一切他是不可能和王云梦分享的,做了这几年夫妻,也不见她将她的独门功夫传给自己,早就不满了。他深知这女人的毒辣,要是知道自己的打算,肯定不会罢休的。 他一脸懊丧地道:“之前上山的那群人中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带着两个小孩儿,其中一个孩儿你咱们的花儿极为相似。哎呀,早知道我就开口问问了,都怪我,太久没见咱们的儿子了,竟是连他都不认得了……” 柴玉关一脸的自责,恨不得就此转头回去寻儿子。王云梦也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又见他一副重病的样子,忙道:“你还是先下山去,我去寻儿子就是了。对了,你可不能理会白静那个贱人了。” 王云梦说完,转身就往山上疾奔而去,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一转身柴玉关就变了脸色。 王云梦追上了一个多时辰,在回雁峰前才遥遥看见了原随云等一群人,只是她才想上前,却因为看见了沈天君的身影之时,脚步便顿住了。 原随云他们一行人自然看见了比他们早一步上到了回雁峰的几人,少林寺的弘法大师,武当的天玄道长,不败神剑李长青以及沈天君等人,他们自然不像那些江湖人样狼狈,但是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更别提沈天君身边还带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男孩子。 原随云和花逐月自然不认识这几个江湖之中鼎鼎大名之人,不过幸好有其他江湖人上前拜见,便也将几人的身份得知了。即便对于这些人也来此有些不以为然,却还是上前了说起话来。 “几位看样子也是有伤在身,不如便和这些江湖兄弟们一道等在此处,打开洞口便让在下来做吧。”原随云说完,看向那封住山洞的大石。 “且慢,原少侠一人如何移动这大石呢?我等如今还有些力气,可帮你一道推开它,所谓多个人就多份助力。”却是沈天君开口说话了。 原随云淡笑摇头拒绝了,“多谢,不必了。”他退后了两步,双掌合十后迅速拉开,瞬间便对着巨石拍出了两掌。 “轰——”的一声,同之前山腰边一样,那块巨大的石头顷刻间化为尘粉。 弘法大师以及天玄道长等人都在暗自心惊,尤其是号称“气吞斗牛”的连天云,他天生神力,常用的兵器是一柄重达五十多斤重的大刀,但是他也不可能一掌或者一拳就粉碎这么大一块的石头。 沈天君身边的男孩子正是他的独子沈浪,这个孩子也睁大了双眼,一双大眼不停地看向原随云,在他小小的心灵里,第一次碰见这么厉害的人,就和他爹爹一样厉害呢。 “爹爹真厉害!”大郎高兴地拍着胖胖的小爪子,还拉着小伙伴怜花儿一道得瑟。 小小怜花儿也时常听王云梦提起爹爹柴玉关,但多是王云梦抱怨柴玉关长时间不回家忘记了他们娘家的话,他也想有一个厉害的爹爹,可是此时他就算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却隐隐知道了自己爹爹比不上大郎的爹爹。 不说众人的暗惊,洞门打开了,众人跟着原随云和花逐月之后进了山洞,哪怕洞中的光线极暗,却也不妨碍众人看清洞中的情况——山洞里空空如也。还是几个江湖人不甘心,点亮了火把在洞壁四处查看是否有机关或者密道等。不过他们终究失望了,什么都没有,只找到了洞壁之上鲜红的五个大字——各位上当了。 至此,谁都不知道他们上当了?当即就有人破口大骂起来了。便是弘法大师和沈天君等也深有惭愧,他们自诩为聪明人,不想竟也被人耍了。 天玄道长更是悲愤,他受的内伤本就不轻,此时胸中气血翻涌,竟是气得他吐出了大口的鲜血来,瞬间就脸如金纸。竟是有些离世之相了。 虽然此武当非张三丰所在的武当,但是花逐月还是有些不忍,暗叹一声,走近了天玄道长,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了三颗丹药递了过去。 “这是我师门独有的九花玉露丸,道长用了调息一下吧。” 天玄道长此时也顾不得面子,看出花逐月是好意,当即问也不问接过九花玉露丸就吞了下去调息起来。 大约一炷□□夫之后,天玄道长的脸色才稍微变好了一些,那些注视着天玄道长的目光离开便移到了花逐月身上,他们已经相信那九花玉露丸是疗伤的好东西,如今他们受伤都不算轻,若是也得了一两颗就好了。只是他们都好面子,且慑于原随云的武力,都不敢开口。 第一个开口的却是小沈浪,他虽然才六岁大,却已经跟着沈天君开始习武了,知道自己爹爹也受了伤,眼见爹爹不开口,他便走到了花逐月的面前跪下磕头后仰头道:“大姐姐,可否舍颗药丸与我?我爹爹也受了伤。” 小沈浪的双眼晶莹透彻,一脸的真诚。花逐月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也不吝惜,倒出两颗给了这孩子,她看向众人期待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原随云,见他也点了点头,便将剩下的三十多丸九花玉露丸全部都散了,一人一颗也够分了。 众人吞食了九花玉露丸,都在打坐调息,原随云和花逐月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山洞,看下山峰四周云蒸霞蔚之境,都觉得有些惆怅。 “无论是何地何处江湖,都在为武功秘籍等争斗不休。”花逐月喟叹道,“我都想回无争山庄去后,再也不看这些江湖纷争了。” 原随云伸手搂过了花逐月在胸前,没有说话。他心里却明白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而想要不被这些争斗卷入波及,所倚靠的便是他们碾压其他人的武功。 王云梦便是此时出手的,她扬手洒下一把涂有剧毒的银针,便向着儿子怜花儿奔去。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一把银针在原、花二人身侧三步远处便像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而坠落在地。还不等她抱起了怜花儿,原随云的一道掌风便如疾啸的巨浪袭向她的背心处。 “唔——”王云梦痛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烈火炙烤般生痛,顾不得抢过儿子,她只看了怜花儿一眼转身就逃走了。 原随云本还想追上去,却因为怜花儿的一句“娘亲”而顿住了脚步。花逐月也是一惊,抱着怜花儿问了起来,待明白那女子是怜花儿的亲娘后,眉头和脸蛋儿都皱了起来。 “想不到我们竟然误伤了怜花儿的娘亲,她定是以为我们偷了她的儿子,这才偷袭的。” 原随云不想看到花逐月懊悔的样子,他指着那地上寒光闪闪的毒针道:“便是如此,更不该一出手就这般狠辣,她就不怕我们伤了孩子?再说了,也很可能是我们救了孩子,可是她什么话都不问,上来就出手狠辣,可见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也不用为伤了她而懊恼。” 花逐月看了眼那些毒针,知道原随云说得在理,当即就将之前的懊悔给抛开了。 却说王云梦没有抢回儿子,还被原随云一掌打成了重伤,踉踉跄跄地到了和柴玉关约定的山下木屋便晕倒了。 待王云梦醒来之时,已经是夜里了。她只觉得胸口闷痛,喉咙更是干得发痛。张开嘴便喊:“玉关,玉关,给我些水……”半天不见有人回应,当即就从木板床上挣扎起来了,谁知推开了房门,看到的是柴玉关一脸兴奋之色地在几盏油灯下看着自白日那些江湖人处得到的武功秘籍。 “玉关,我受伤不轻,你就一点儿也不为我担心?还有我们的儿子还在那对夫妻手上,你也不担心吗?对了,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对夫妻的武功奇高?”王云梦不高兴地质问道。 柴玉关更不高兴被王云梦打扰,他心里甚至暗怪原随云下手太轻了,怎么就没有杀了王云梦。不过打伤了也不错,他再也无须对王云梦低声下气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地抬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色道:“你不是江湖中最厉害的魔女吗?便是沈天君都杀不了你,那对年轻的夫妻又怎么杀得了你?再说了,儿子没有还可以再生嘛。白静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就是个儿子呢。” 王云梦根本就没想到柴玉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懵神了半天,才回过神,气得脸色青白,指着柴玉关道:“你怎么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我厉害也是你的妻子,是个人,也会受伤。还有怜花儿,那可是你的骨血啊!” 眼见王云梦还要责骂,柴玉关突然一脸的冷笑,“妻子?你什么时候当你自己是我的妻子了?从我们认识第一天开始,你就对我呼来喝去,就差没有动手了。你若是当自己是我的妻子,为何这五年来,从来没有将迷魂大法传给我?至于儿子?若非你故意在床第之上勾引我,我又怎么会同你有了儿子?你这样早不知被多少男人睡过的荡/妇,谁知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王云梦气怒得双眼赤红,当即挥掌就对柴玉关打去。可惜此时她身受重伤,瞬间就被柴玉关给制住了。 “贱人,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柴玉关冷冷一笑,扇了王云梦两大耳光,手中一翻滑出一柄匕首刺入了王云梦的胸膛。 他凑近王云梦气息微弱的面孔,恍若毒蛇吐信一般说道:“我从未想过和你做长久的夫妻,更别说和你分享这些么武功秘籍了。你别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蠢!”手中一用力,匕首刺入得更深了。 柴玉关确认王云梦没有了气息,便将她丢进了卧房之中,然后收拾了武功秘籍出了木屋,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柴玉关不知,半个时辰后,王云梦的鼻翼动了下后睁开了双眼,原来是她散去了大半功力才保了最后一线生机,她没有抽下胸口的匕首,就怕抽了之后失血过多。她想起了回雁峰上的沈天君,就算再痛恨沈天君食古不化,可她也明白只有沈天君这样的人不会落井下石见死不救。还有她的怜花儿,还在那对夫妻手上,若是自己真的没有命了,就求他们收养了怜花儿,抚养他长大,再去杀了柴玉关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当王云梦跌跌撞撞地寻到了山腰处的一群人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她此时双眼已经无神了,若非还是硬撑着一口气,只怕已经倒在了半道之上。 王云梦才靠近些,原随云和花逐月便都睁开了双眼,他们两个悄无声息地起了身,没有惊醒睡在一边小猪样的两个小孩子,缓缓地出了篝火照耀之处。 沈天君已经扶住了快没有了气息的王云梦,他看见了原随云和花逐月过来,大松了一口气,“两位,这位是云梦仙子王云梦,我曾经和她比斗过。不曾想竟然会再次见到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虽则月光微弱,花逐月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女子是白日见过的怜花儿的母亲,只是白日好好的,现在就这般气息微弱的样子。看在怜花儿的份上,她接过了王云梦,一掌搭在了她的后心处运内功替她疗伤了。 两炷香的时间后,她又拔了王云梦胸口的匕首,连点几处大穴不让血流不止,这才扶着人放到了怜花儿的身边。 沈天君本就是侠义磊落之人,虽不喜王云梦早年在江湖中的行径,但是此时见她重伤濒死,也生出一丝不忍来。瞧着没有了性命之危,这才坐回了篝火边。他的儿子沈浪却是睁大了双眼等着,“爹,她是谁?是我娘吗?” 沈天君摸了吧沈浪的头笑骂道:“胡说什么呢?你娘啊可不是这样子的,她是真正的温柔女子……” 次日天明,王云梦醒来,许多江湖人都曾吃过她的亏,且都不是沈天君那么大度,对着王云梦的目光很是不忿,直到王云梦道出了此次衡山之事的幕后真相,才让这些人不再厌恶她,反是将仇恨的对象变成了柴玉关,都是恨不得将柴玉关给剥皮抽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下一章防盗章节,晚上九点前后替换~~然后再三四章的样子,本文就完结了~~虽然比原计划拖了一周多,可是阿桥还是很高兴,终于快完结啦~~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云翻墨未遮山 王云梦此时恨柴玉关入骨,自然将此衡山藏有无敌宝鉴之策全都推到了柴玉关身上,“……我从前虽然名声不好,但是自五年前同沈天君沈大侠比斗输了后,就淡出了江湖嫁人生子。” 王云梦和柴玉关成婚之事在江湖之中并未传开,如今众人听王云梦说起已成婚了,都露出惊奇之色来。 怜花儿早在看见母亲之时,就跑到了她的身边,就是大郎来拉他去玩耍,也不见他离开。 王云梦看在怜花儿笑也笑不出来,想起那个狠心之人,什么也顾不得了,当着怜花儿的面咬牙说道:“我的丈夫,便是此次瞒天大谎的幕后之人柴玉关!” 花逐月皱了皱眉头,她强行拉过了怜花儿道:“你母亲还要和这些叔叔们说会儿话,怜花儿乖和大郎一道跟着沈家哥哥玩儿吧。” “柴玉关人前的名声极好,什么仗义疏财、义薄云天,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疏的财都是不干净的,发过的绝户财。关西卢家一十三口人便是他杀光的,然后得了卢家的家资……他之所以想出这个计谋来,便是为了得到了各门各派的武功传承,同时江湖之中的高手死伤殆尽了,他便是天下第一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想见他如此行事,带着孩子赶来阻止,孩儿贪玩被原公子夫妻俩捡到了。可是我便没有那么幸运了,我没有想到,柴玉关会狼心狗肺到想亲手杀了我,他甚至不要儿子……” 王云梦受伤极重,说到这儿时已经面色如纸没有了力气,众人听着也不知是该嘲笑她寻了这样一个男人,还是该可怜她了。大多数人都相信她的话,早前原随云也分析过,这一刻成了实锤。纷纷或气愤或懊恼,对柴玉关可是恨之入骨了。 “阿/弥/陀/佛。”弘法大师宣了句佛号,喟叹道:“想不到这位柴施/主这么大的野心。不过也难怪了,他能够想出这等毒辣的谎言,将大半江湖中人都算计到了,若非是原施/主和原夫人,不出十年,他柴玉关定会成功的,说不定还真会成为江湖第一人呢。” “说来说去,还是我等心存贪恋,不然也不会被柴玉关算计到。”连天云叹息一声,起身抱拳谢过了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位救了在下,便是我连天云和无垢山庄的大恩人,以后若是两位路经姑苏,定要去我无垢山庄做客。” 原随云在听到这人提到无垢山庄时,不由得和花逐月对视了一眼,也不知连天云是连城璧的先人还是后代。 连天云又对弘法大师等人道:“在下的伤势还不算重,又得了原夫人赐的药,如今已无大碍了。此间事情的真相耽误不得,在下这就下山去,将真相告知于众,让世人知道柴玉关的真面目。” 听到连天云这样说,伤势不算重的几人纷纷表示要一起下山去,不过片刻功夫,噪杂吵闹之景便没有了,只剩下原随云、花逐月小夫妻俩,以及沈天君和儿子沈浪,以及伤势最为沉重的武当天玄道长。 “沈大侠是在为王仙子的事情而愧疚?”天玄道长摇了摇头,他年近六十,须发皆白,若是没有出家娶妻生子的话,儿子也该有沈天君这般大的年纪了,他劝,“王仙子当初也并非是真的心慕于你,不然也不会同你决斗。她的行事作风,迟早会在高手中吃亏得。你当初没有杀她本是心存善念,谁能想到她竟然会被柴玉关所救呢?所谓有因必有果,她如今这般完全是她自己种下的因。” 沈天君苦笑道:“多谢道长开解,我并非是心存愧疚这个而留下的。不过是我妻子早逝,我一手带着儿子到这么大,知道为人父母的不易之处。王云梦便是当初行事再不堪,她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还算是尽责。我与她终究还算有些关联,她如今重伤在身,也不知能不能好,还带着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太安全。看在孩子的份上,留下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他们这番话,原随云和花逐月都听在了耳中,原随云只觉得沈天君这样的人可以称得上君子,可惜君子欺之以方,一般都过得比较憋屈。同自己可不是一路人,原随云笑了笑,看向正在玩耍的三个孩子。 花逐月却是觉得沈天君是个慈父,对孩子温柔的人总比那些对孩子漠视的人强多了。她不禁轻轻抬胳膊撞了下原随云,低声道:“瞧瞧人家怎么做父亲的,对孩子都好呀。” 原随云不由得伸手指点了下花逐月的额头,半晌才道:“大郎和二郎难道教得不好?这世上,做君子不难,不过好的是别人,苦的是自己,你总不会希望咱们儿子真傻到去做君子吧?” 花逐月当然不愿意了,她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对于自己的儿子,也和师父黄药师对她的教导一样,只要不是奸恶之徒,肆意便好。 三天后,原随云一行这才从衡山上下来,天玄大师的伤势好了许多,至于王云梦,即便还有口气在,估计也拖不了多久了,只因柴玉关那刺进她胸口的匕首实在是太深了,直接伤了脏腑。便是得了极品的灵药也不过是多些时日罢了。 她本有意将孩子托付给原随云和花逐月夫妻俩,她不是觉得沈天君靠不住,相反她是和原随云的看法一样,正人君子一听就是傻子,苦的是自己。而原氏夫妻俩虽然年轻,但是行事做派一看便不是重规矩之人。只是她提出来了,原随云和花逐月却拒绝了。 “不是我们不喜欢令郎,实在是我们只是来中原游历的,不日将要回海外去了,到时候便不再回来了。夫人难道愿意让他一生留在海外不归吗?”花逐月很喜欢怜花儿那孩子,但碍于实情,只得拒绝了。 王云梦本想最求求花逐月,只是在看见她眼中的神色后,吞下了哀求的话语。她的迷魂大法只在心智极为坚定的人身上效果甚微,而她眼里原夫人花逐月便是这类人。她知道求再多也没有用,只得退而求其次,将儿子托付给了沈天君。 沈天君并未拒绝,对他来说,养一个孩子也是养,养两个孩子也是养。又因为王云梦还活着,沈天君也想给他们母子在一起时日久一点,本想先带着孩子回了济南老家。还是原随云劝住了。 “王夫人的样子,最多拖半年,而我和内子离开的时日不定,但肯定不会拖到半年之后的。如果王夫人没了,你让怜花儿一个小小的孩子如何是好?沈兄还是留下吧。”原随云劝道。 沈天君自然是听进去了,当即就改变了主意,如此三个玩得更亲密的孩子玩得更熟了。 沈浪沉着冷静,观察诸事细小入微,王怜花聪明绝顶,一双小手灵巧异常,而大郎则也不输给了两个小伙伴,同样是聪敏异常之人。难得是三个小孩子之间并无什么嫉妒争吵,每天玩得开开心心。 而此时江湖之中有关柴玉关的真面目也传开了,他现在可谓是过街老鼠人人喊大了。若非被人追杀之时被白静救了,此时定会被江湖人给抓住了。 白静从前在神剑山庄说是婢女,其实也算是弟子了,她的聪慧和表面的温柔掩饰了她的心机。她知道此时正是柴玉关最为落魄的时候,她本以为她不嫌弃柴玉关的臭名昭著,还帮了他救了他,他怎么样也该对自己有些感激和情义才是,也许会从此后就和她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可惜白静不知道一个心里有着熊熊野心的男人,尤其是这个男人还非常聪明之时,柴玉关连王云梦那等美丽的女子都能抛弃嫌恶,何况是白静这样婢女出生之人?他怎么可能和白静一世隐姓埋名?在白静又一次的打扰他练功,说想他多陪陪她时,柴玉关的脸色变了变。只是他此时无处可去,便暗自忍耐了。而这一忍便是好几个月,直到白静快要生了。 “玉关,你看我都快要生了,你难道就没想过给我和孩子名分吗?王云梦既已死了,你就娶我做你的妻子吧。我会比她做得更好,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白静挺着大肚子,甜甜地和柴玉关说道。 “是吗?我不太相信呢,不然你为何不将神剑山庄的剑法给我呢?”柴玉关猛然推开了怀孕后胖了不少的白静冷冷地道。 “你……玉关,我就是担心你这样,才一直不给你剑法。只要你和成亲了,我自然就会给你了。”白静心里一冷,脸上却是不露分毫地道。 柴玉关却是对着白静的肚子打了一拳,直到她抽搐胎动要生了,才低下头道:“你若是想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活命,就老老实实地将剑法交出来。” 白静看着柴玉关杀机尽露的双眼,一颗心直沉入了冰窟之中,感受到双腿之间的热流涌出,她知道若是真不答应柴玉关,只怕自己和孩子真的都没命了。当即说出了藏着剑法的地方,她则挣扎着生出了孩子。只是她没有想到,柴玉关如此还是不肯放过她,离开之间丢了火折子在屋檐下的柴垛上。等白静抱着孩子逃出火中之时,她的身子已经被大火灼伤了不少地方,尤其是一张脸,可怖极了。 “柴玉关,你不得好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白静怀中的孩子已经在大火中被浓烟熏伤没了性命,白静却不接受,直到那孩子尸体发臭了,她才清醒过来,埋葬了孩子,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弃婴,跌跌撞撞地往塞北而去。 而被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柴玉关,则为了躲避江湖人的追杀,一路乔装改扮成普通人,进了天下第一首富的朱富贵家做了奴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 下一章防盗章节,明天下午三点前后替换···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条折尽减春风 转眼之间数月辰光倏忽而过,济南沈家庄中,适合孩子上下跳跃攀爬的梅花桩间,沈浪带着更小点的大郎和王怜花奔跑嬉戏着,孩童兴奋高亢的欢笑声传出老远来。 原随云和花逐月则在不远处的树下石桌边说着话儿,他们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等物,原随云手里捧着一只白瓷杯,眉眼温柔地看着执笔在纸张上写着什么的花逐月。 “你说以你我两人的名字为书名可好?《随云逐月录》还是《随云逐月见闻录》?”花逐月沉吟了好一会儿都不定主意,不由抬头看向原随云。 原随云思索了片刻道:“我觉得前者好些,更直接明了。且你想写此书的目的,不是记录咱们的所见所闻,而是想将我们经历的一些故事记录下来,后人读了或多或少会有些收获或者警醒。” 花逐月一听觉得有理,便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了“随云逐月录”四个大字。“第一个故事,就写逍遥子、童姥和李秋水之间的旧事吧。” 花逐月起了将所经历江湖之中所见的颇有感触之事写下来,实属是她和原随云在此间停留的时日比较长了,到如今足足有五个月的光景了,她和原随云的武功都极为不俗了,再想有所精进,绝非是一朝一夕修炼之事,故而除了稍微要在孩子身上分些神,她和原随云着实有些无聊了。而她也不想原随云那般醉心于武学和沈家庄的一些杂书之上,更没兴趣和王云梦做朋友,这才起了将一些事下下来的心思。 眼见花逐月的心思全沉入到了童姥等人的旧事中,原随云放喝了一口茶水便放下了杯子,拿起了之前看了一半的“霞客游记”来。 初秋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即便他们俩并未有什么亲密的举止和神色,但是旁观之人会发觉那种无人可□□其中的,浑然一体的默契与和谐。 王云梦站在窗边怔怔地看着两人,目光里说不出的羡慕和寂寞。良久她才回头看向进屋的沈天君,开口道:“你当初和你的妻子之间,也和原随云夫妻那样亲密无间吗?” 沈天君循着王云梦的目光看了过去,半晌才转过头摇了摇,“你知道的,我的妻子并非江湖人士,她只是一落魄秀才家的女儿,我与她之间虽举案齐眉,但也只是寻常夫妻,成婚前也只是觉得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应该会是一位老妻子。直到她去了,我才发觉,那短短的两年夫妻时光里,我错过了什么。” “你是失去了才知道其实爱的是亡妻,而我,是直到他翻脸了才知道爱错了人。”王云梦自嘲一笑,“这些时日多谢你了,我知道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我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的花儿了。之前我探过原氏夫妻的口风,他们说不久之后将要去海外再也不回来了,不可能带着花儿一道去。所以我想将孩子托付给你,虽然他的父亲冷血恶毒,他的母亲阴险狡诈,但是他是个好孩子。跟在你身边,得了你的教导,想来他日也不会成为我或者柴玉关这样的人。” “你不会拒绝此事吧?”王云梦不错漏地看着沈天君道。 沈天君这样义气刻在骨子里的男人,自是不会拒绝的。他郑重地道:“你既然将孩子托付给我,我便视如亲生的孩儿一般教导。不过孩子还小,柴玉关又并未抓住,你便是为了这两个原因,也该撑下去的。” 王云梦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看我的头发,再看我眼角的皱纹,上次柴玉关那恶贼伤了我的心脉,如今拖一天,功力便散一天,等我功力完全散尽,便是我魂归黄泉之时。柴玉关那恶贼如今已经是江湖公敌,人人视如仇寇,迟早会得到报应的。便是江湖人不能够杀了他,他总有一天会再现江湖的,到时候我的花儿也大了,让他替我报仇就是了。” 沈天君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他再坏也是怜花儿的生父,子弑父终究不容于世人,到时候怜花儿如何再在江湖上立足?” 王云梦终究是疼爱孩子的,不由得露出迟疑之色来,她扭头又看向窗外,只见王怜花和大郎一人手里抓了一把粉色的菊花儿,争先恐后地跑到了花逐月身前卖乖,她见到怜花儿露出了这些时日在自己面前所没有的天真笑脸,心里一阵抽痛。 王云梦尚未被仇恨吞噬的慈母之心露出了头,半晌她才道:“好吧,你说得对。我不会刻意留遗命给他去寻柴玉关那恶贼报仇,只希望他好好儿地长大……” 江南朱家,柴玉关站在庭院之中满目感激与倾慕地看着替他解围的朱夫人李媚娘走远。 “啪!”管事的踢了柴玉关一脚,“看什么呢?夫人岂是你这等下贱之人能够觊觎的?还不快去干活?” 柴玉关低下头忍住了满心的杀意,转身回到了柴房处。可是满心满眼都是朱夫人美丽而温柔的样子。他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女子,不同于白静留于表面强装出来的温柔,朱夫人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温柔,对人对事都充满了宽容,这是源自她的出身。她就想一颗散发着温热的宝珠一般,就算不及王云梦妩媚,可是却让穷苦人家庶子出身的柴玉关视为天上的明月,发自内心的仰慕着。他对朱富贵这个商贾无比的嫉妒,他算什么呢?何德何能娶了李媚娘为妻? 柴玉关手中的动作不停,砍着木柴。脑子里却全是怎么亲近朱夫人,得到她。而很快机会就来了,这日朱富贵设下盛宴招待仁义山庄的冷家兄弟,而朱夫人却因为有些风寒未愈,见过了客人后就回后院歇着了,但是大部分的下人们还得忙着,柴玉关就是这样摸进了朱夫人的房间之中。 一开始他也没想真和朱夫人怎么样,但是同她说了两句话后,他实在是舍不得走,竟是伸出手想抚摸朱夫人白皙如玉的面颊。 “你……怎可对我无礼?算了,你下去吧,以后不要再过来了。”朱夫人已经嫁人了不是小姑娘,看出了柴玉关眼中那火焰似的目光意味着什么,心里一颤,便想打发他走。 柴玉关见朱夫人揭破了心事,反是心定了,竟是去将房门闩上了,又转身回到了房中。 朱夫人没想到柴玉关不走反关严实了房门,心里一紧站了起来,大眼警惕地看着柴玉关:“你一个奴仆到底想做什么?你现在离开,我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或者,朱家虽是商户,也容不得这等欺辱主母之人的……” “媚娘,在我心里,你不是什么朱夫人,他朱富贵算什么东西,竟然能娶得你做妻子。我只恨没能早些认识你,不然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不过现在也不晚,你跟着我走吧。”柴玉关抓住了朱夫人的手,满眼都是深情和迷恋地道。 朱夫人当然没有想到柴玉关会有武功在身,更加想不到他胆子会这么大,竟敢对她动手。她挣脱不得,一双水漾的大眼看向柴玉关时满是祈求。然而便是这样的一双水目,却引得柴玉关的迷恋更甚了。 不得不说,朱夫人并非是没有动容的,柴玉关和朱富贵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男人,前者斯文温和,就像屋里的的玉石盆景一样让人喜欢。但是柴玉关这种男人,只他的眼睛,他的霸道,便想天边翱翔的苍鹰,让人向往。 谁都不知朱夫人是怎么想的,她没有尖叫引来下人,等一切结束之后,柴玉关留下了家传的玉佩,许诺一定会来接她走,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柴玉关很快就从朱家离开了,但朱富贵知道自己的妻子被江湖公敌柴玉关给侮辱了,那种恨与愤怒无处发泄,但是对着妻子的泪脸,他责备的话语又说不出来。只是在外舍利大笔的金银,悬赏柴玉关的人头,直到朱夫人有孕的消息传出。 “朱家虽然和江湖中一家人家又来往,但毕竟不是江湖人,和柴玉关也没有什么恩怨,他拿出这大笔的悬赏来,其中必定是有缘故的。”花逐月写完了童姥的故事,听沈天君和原随云说的话,便道。 原随云点头笑道:“看来之前柴玉关是藏在朱家了,应该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朱家。他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出关或者到海外寻座小岛,不他出身关西柴家,故而应该是会出关。沈大侠不妨和江湖同道商议一番,想来很快就能将他给抓住了。” 原随云这话没说错,可惜此时的柴玉关没想到有人猜到了他的意图,他才出长安城,便被飞马帮和少林派的弟子发现了踪迹,很快就在甘州将人给围住了。 而柴玉关被抓住的这一日,也是王云梦弥留的一日。 王怜花也三天没有跟着沈浪和大郎出去玩儿了,一直守在王云梦的身边,花逐月并未多往王云梦跟前去,直到了最后这日,她和原随云感受到了将要离开,她才带着大郎过去了。本是想让大郎带王怜花出来,却未曾想到吓到了大郎。 王怜花坐在王云梦的身边哭了小半个时辰,无论谁劝也无用,还是花逐月点了孩子的穴道,让他昏睡过去才能抱开。很快花逐月发觉大郎特别地黏糊,就算和王怜花坐在一起玩儿,也要求花逐月在视线之中。 “怜花儿,你别伤心了。要不我将我娘借给你,今晚你和我们一道睡吧。”大郎拉着王怜花的手道。 王怜花看了看花逐月,又看了看大郎,却是指着小沈浪道:“沈浪哥哥晚上会陪着我。” 大郎心里也想和小伙伴们一道睡,但是又舍不得离爹娘太远。一时间白白肉肉的脸纠结成一团儿了。让花逐月瞧着心里暗笑不已,强忍着才没有揉一揉他肉呼呼的脸蛋。 大郎终究是害怕自家娘亲会和王云梦一般长睡不起,最后还是没有和小伙伴一道歇息。当然了,如果他真要跟着一道去,花逐月也不会同意的。此时看他失落的样子,心里软酥酥的,蹲下/身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柔声道:“我们快要离开此地了,大郎去和你的朋友们道个别吧。” 大郎不知离别是永别,他和沈浪、王怜花说着幼稚的诺言,他日会带着二郎来见他们,还做最好的朋友云云。 “大郎和小孩子们一道玩,和二郎在一起的表现不一样。看来等我们回家之后,得给孩子们寻些小伙伴才好。”花逐月挨着原随云轻声道。 “嗯。”原随云的成长岁月里并无什么朋友,即便现在他自觉自己很正常了,但是却知道,无论是何时,朋友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便像楚留香和胡铁花一样,陆小凤和花满楼那样的。他比他们幸运的,是他认识了花逐月,和她相恋结为夫妻。 他偏过头,看着靠着他肩膀的妻子,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庞之上,让他感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七年了,却好似白驹过隙,唯独他对她的感情,便如陈酿一般愈加深沉,他想,他这一生至极也无所遗憾了。 是夜,他们离开了此间的江湖,给沈天君父子和王怜花的心中留下了巨大的谜团,原氏一家三人是真的出现过吗?至于十多年后,沈浪、王怜花长大之后的故事,则是另外的传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正文完结了~~~断更其实是卡结尾啊~~ 还有一两章番外吧~~~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呢?防盗章节我就不贴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扶摇惊涛见外 西子湖畔风光迤逦,游人不断。但无论是文人学子,还是江湖侠少,抑或是高门阔少、绝色佳人,都不少见,但是两个穿着锦衣袍子,扎着小马尾的七八对大的双胞胎男童出现在此处,又不见有什么家人仆从跟着,则是少见了。 不少人看向这两个长得白胖的男童,甚至还有人好心地和两个孩子搭话,什么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啊?还是偷偷跑出家的啊?家住何处啊?也有人说送他们两个回家。 衣服下摆上绣着蓝色羽毛的小童,笑得天真可爱至极,抱着肉呼呼的小拳头谢过了善意的人们,脆生道:“杭州的叔叔伯伯们果真如娘亲说得淳朴良善呢,我和弟弟可是好孩子,不是偷跑出家的哦。再说拉我和弟弟也算是半个杭州人呢,我们娘亲便是杭州人士,这位大叔,请问府里有七位公子的花府怎么走呢?” 众人这才知道这双胞胎兄弟俩是花家的亲眷,当即便有人说送他们去花府。 谁知两个小童又是摇头,“大叔告知我们路线就可以啦,这么好的景色,不敢耽误大叔了呢。” 待两小童蹦蹦跳跳地离开西湖边不多时,就看见了披着大红色披风的男子正在一酒楼前和一白衣男子说话。 两个小童看见两人眼睛一亮,身影竟是拔地而起,朝着那白衣男子跃去。 花满楼其实早就留意到了这两个小孩子了,杭州的民风虽然淳朴,但也不是没有拐卖孩童的恶人暗藏着,他心里暗自觉得小童们的父母太过失职了些。却不妨两个孩子竟然施展起轻功冲着他过来了。 他本就是个善良的人,也不会去想两个孩子是不是怀有目的或者恶意,张开手臂就接住了两个孩子。 不妨一模一样的两个孩童被他抱着竟是一左一右地亲了他的脸颊一下,然后一声“舅舅”将花满楼给喊懵了好一会儿。 能够喊花满楼舅舅的,自然是花满楼的姐妹了。而世人皆知花家七兄弟,唯一的女儿成亲后便离开了。莫非这对可爱的双胞胎是那位多年没有音讯的花姑娘的孩子? 陆小凤惊讶了片刻,便朝着大郎二郎眨了眨眼,笑道:“让我猜猜,你们爹爹姓原,你们娘亲姓花,你们是原随云和花逐月的孩子对不对?你们娘又没有提起过世上最帅气最厉害的陆小凤,陆叔叔呢?” 大郎也眨了眨眼,嘻嘻笑道:“原来你就是世上最帅气最厉害的有四条眉毛的陆叔叔啊!” 二郎却是眨了下眼,大大的眼睛打量着陆小凤片刻,一本正经地道:“娘亲说,世上最帅气最厉害的人是爹爹。而且,做人要谦虚才对。陆叔叔,你这么大了,竟然不晓得谦虚么?” 好吧,被两个小孩子怼得揉鼻子不知如何作答的陆小凤只得甘拜下风了。花满楼顿时少有的大笑起来。引得两个孩子惊奇不已,片刻后异口同声地道:“你,你真的是花家七童,我们的七舅舅么?娘亲说你是世上最温和,最喜微笑的人。” 花满楼点了点头,看着两个长得极为相似的外甥,柔声道:“是,我是你们的七舅舅。舅舅带你们回家去拜见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的其他的舅父舅母们,他们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很高兴极了。” 是了,两个小童,正是花逐月和原随云的长子原扶摇,次子原惊涛。至于他们俩为何回到了此处,则要从半年前的一桩事故说起了,暂且不提。只说花满楼带着两人回了花府,自然是引得花家两老和在府中的几位公子欢喜不已,满府的喜气竟不比过年时少几分了。 挺着大肚子出来的花七夫人,当年的小公主,比她的几个年纪长了许多的嫂嫂们来说,更不掩饰眼中的欢喜,轮到她时,恨不得将两个孩子搂着怀中不放。哪怕她现在怀着孩子了,可是之前的五年,她每日都在盼望着孩子呢。 大郎和二郎都是体贴的好孩子,大郎体贴地扶着七舅母,笑嘻嘻地道:“舅母怀着小弟弟呢,不能累着了。”二郎则是严肃地抚摸了下七舅母高高耸起的肚子,严肃道:“小弟弟乖乖的,我和哥哥以后才带你玩哦。” 两个孩子天真童语让满厅的花家人都乐笑了,花老太太其后更是搂过两个孩子舍不得放开,只恨少生了两只手,抱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因为你而不孤 大郎和二郎到了外公外婆家,立刻成为了他们的掌中宝心上肉,让他们从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地位直线下降的危机中解救了出来,若非是太过想念爹爹娘亲、祖父以及爹爹妹妹们,他们才舍不得回家呢。不过就算如此,他们还是在杭州住了近三个月,他们不知道,在此之间,他们俩的弟弟妹妹在他们被父母想法子回来杭州外祖家时,他们的弟弟妹妹在无争山庄里隔三岔五的迷路了。 无争山庄很大,三郎阿遥和双胞胎妹妹小寒最喜欢做迷藏了,虽然没有大哥哥和二哥哥陪着,他们俩也玩得很开心。让小方蒙上了眼睛,小兄妹俩就各自寻了他们认为最隐蔽的地方藏好。 阿遥和小寒在柜子里藏好,小寒就开始小小声地数数了,“一,二,三……十二,十三,十七,二十……”数着数着眼皮渐渐耷拉下去了,很快就睡着了。阿遥叹息一声:怎么得了哟,妹妹真是太笨了,连个数都数不好。他从身后放着的衣服扯开盖在妹妹的身上,开始数起数来,“一百九十九,两百……小方哥怎么还没有寻来?真是笨哟……”阿遥看着妹妹睡得香甜的样子,也不由得睡意朦胧,靠在了小寒身上就睡着了。 他们俩根本就不知小方寻不到他们多么着急,还去寻了曾爷爷老方管事和夫人等人来寻。谁知最后寻遍了无争山庄,也不见两个小不点。 “哇,是我不好,不该和阿遥少爷、小寒妹妹捉迷藏,就不会把他们弄丢了……”小方大哭起来了。他是染墨和黑珍珠的儿子,只比扶摇惊涛小不到两岁,如今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寻不到小伙伴,又担心又害怕,哭得止也止不住。 原随云喝花逐月对视一眼,他们俩这几年里也偶尔会去下其他的江湖,但是频率却是降低了许多,几乎是一年一次,且都是在他们心里有此想法之时才成行的,也因此琢磨出了可以让大郎二郎自由回杭州花家的方法来。可从分没有异常的小儿子和小女儿竟然突然失去了踪影,不得不让他们夫妻俩担心。 就在他们俩和老庄主原东园都焦急担心不已之时,阿遥和小寒两个终于在柜子里醒来了。小寒先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适应了柜子里的阴暗才看见靠着自己的三哥阿遥。 她笑嘻嘻地在阿遥身上蹭了蹭口水,才叫醒了哥哥。 “三哥,小方哥哥真笨,竟然没有找到我们呢。我们出去吧,好饿啊!”小寒摸了摸肚子道。 阿遥和小寒是双胞胎,只比小寒早出娘胎一炷香的功夫,可挺会做哥哥的,也不嫌弃妹妹笨,不嫌弃她喜欢吃,牵着她的手就爬出了衣柜。 谁知房间里头有些不一样了,小寒没在意,阿遥却觉得有些奇怪,莫非自己和妹妹睡了很久?娘亲让丫鬟们收拾房间了他们也不知道? 兄妹两个走出了房间,很快就发现这里和他们的家无争山庄很像,一模一样的房间、长廊和院子,可是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 阿遥心里有点慌张了,莫非是谁趁着他和妹妹睡着了,将他们偷出了无争山庄来吗?大哥和二哥说过,若是被坏人抓了,要装得乖乖的傻傻的,还要保护好妹妹。 阿遥挺了挺小胸脯,拉紧了小寒的手,小心地避开了仆从走到了印象中的正院书房前。 小寒这个笨丫头只觉得家里的下人都换了,根本就没想太多,她看到书房的大门,高兴地道:“三哥,爹爹的书房,不知爹爹在不在书房里头。”说完就松开了阿遥的手,迈着小短腿朝着书房跑去。 阿遥跺了跺脚,这个笨蛋妹妹!当即就去追小寒,谁知却被人从身后给拎起来了。 阿遥想也不想,挥出肉嘟嘟的小拳头朝着身后挥去,理所当然的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挡住了。 阿遥拼命的挣扎,小腿用力在身后人身上蹬着,却见笨蛋妹妹突然转身,一脸惊喜地朝着身后人奔去,“爹爹——”他当即就呆住了。 等阿遥被放在地上站稳,他抬起头,看见来人的模样,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只因这人和爹爹原随云长得好像啊!更为关键的是,笨蛋妹妹还被这个和爹爹相似的人抱起来了。 阿遥知道娘亲花逐月有好几个兄长,可是从未听说过爹爹也有兄弟呢。可是世上除了兄弟又有谁能长得这么像呢? 小寒抱着原随云的脖子咯咯直笑,“爹爹,我和三哥还有小方哥哥捉迷藏,小方哥哥笨死啦,我和哥哥睡了一觉,他还没有找到我们呢。小寒肚子饿啦,能不能吃玫瑰酥不告诉娘亲啊。” 原随云当然是真的原随云,只不过是另外一个没有遇见花逐月的原随云罢了,自从当年见过了另外一个自己和另外一个自己的妻子,他就想了许多。对于蝙蝠岛的安排也放缓了步骤,哪怕是假的,他也想去试试,果真往极北之地寻来了寒玉髓,只是双眼之中火毒侵害的时日太久了,便是解去了毒素,眼力也比普通人差许多。十米开外的人和事物极为模糊。可是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结果了。 双眼好了之后,蝙蝠岛慢慢的被他放弃了,不过没有了他,也有其他人抓紧了那处神秘的海上消金窟不放手,毕竟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嘛。他在等,等再一次看见另一个自己和另一个自己的妻子,而这一等便是八年。他等来的是一对小孩儿。 当阿遥和小寒出现在屋子里时,便被无争山庄的侍卫发觉了。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赶过来看清两个孩子的模样的时候,他觉得心里像是被泼进了滚烫的水一般热乎起来了。 “不过是玫瑰酥罢了,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你娘,你娘不会知道的。”原随云柔声地看着圆圆可爱的小寒道,又扭头问阿遥:“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妹妹不可以吃太多甜的点心啦,她的牙齿都坏了。还有,你是谁,快放下妹妹。”阿遥眼中的警惕还在。 “三哥,你怎么连爹爹都认不出来呀?你明明比我都笨呢。”小寒咯咯笑着说道。 原随云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放下她,在阿遥怒视笨蛋妹妹的目光中,忽然腾身而起,一掌拍向了院中一棵极为高大的榕树上,绿叶簌簌飘落,他有双袖高扬,将其全部卷入了袖中。 “无争山庄原氏之人才会练的疾风掌和流云飞袖,我自然便是原随云,我还知道你有两个哥哥扶摇和惊涛,只是这里,是另一个无争山庄。”原随云负手看着阿遥带着一丝淡笑道。 “爹爹真厉害啊。”小寒这个笨丫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欢呼,根本就没细想原随云和哥哥说的话。 阿遥已经启蒙了,顿时想起了才学会的一个成语——庄生梦蝶。莫非自己和庄生一样么,可是自己见到的不是蝴蝶,而是另一个爹爹? 阿遥年纪虽小,却知道人可以假装,但是武功不会,所以这个真是另一个世界里的爹爹了! 阿遥顿时为自己的聪明叫好,放下了戒备,笑呵呵地抱住了原随云的大腿,“爹爹,我喜欢吃鸡翅膀!” 原随云心里暗自猜测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教导孩子的呢?他看着不要仆从帮忙,自己吃着不亦乐乎的两个孩子,心里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嫉妒,若是能将两个孩子留下来便好了。 原东园和老方管事听说原随云那边突然多了两个小孩儿,孩子还叫原随云爹爹,当即就赶了过来。 “爷爷~~”阿遥和小寒都和祖父很亲近,都忘记了胖爪子上油乎乎的,就冲着老人家跑了过去。 “哎——”大抵天底下的老人家都想喜欢孙辈吧,原东园没来得及问原随云原委,便被两个孩子给闹得忘记了其他,等到了最后,原随云终究压下了心底的嫉妒,问清了孩子们躲藏的衣柜,便说和他们再玩一会儿。孩子躲进了衣柜里不久消失了,原随云才与原东园说了原委。 这也是十多年来,父子俩第一次将话说开,五味杂陈,都不知是何感觉了。 “父亲,他们也许还会再来。而我,也许会碰到属于我的逐月。” 另一个无争山庄里,小寒和阿遥从衣柜里爬出来,见祖父、爹爹和娘亲都沉着脸,阿遥顿时发觉这儿是自己真正的家,只有笨蛋妹妹什么都没发觉,扑到了花逐月的怀里。 很快原随云和花逐月知道了孩子们的“奇遇”,夫妻俩对视一眼,看向了他们躲猫猫的那只衣柜。 “也许,这里便是和那边的无争山庄的通道呢,小寒这个笨孩子可是没看出来爹爹不一样了,亏得你平时那样疼她呢。”花逐月有点揶揄地笑话原随云。 “哎,也不知这孩子随了谁,她三个哥哥都挺聪明的。”做了近十年的夫妻,原随云终于也会开玩笑了。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还是原随云开口道:“等下次,再让他们去见见他吧,我不是同情他,而是因为那边年迈的父亲。” 花逐月忍住笑意道:“我明白的,让阿遥和小寒过去是为了那边年迈的父亲。”心里却是明白,让两个小儿过去,更是为了那边孤独的你。 而我和你,因为寻到了彼此,所以我们不再孤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kkuru】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